第16章 阴云

◎能添趣儿的都是喜欢。◎

孟秋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焦灼过。

论无耻,她所有认识的人加起来也顶不上他一个。

她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赵曦亭,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赵曦亭浑然没觉着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轻佻地瞧她,“你以为三人行我就乐意了?”

他往后一靠,神色松弛,轻轻阖上眼,沉声道。

“孟秋。”

“我挺喜欢你的。”

“我不是亏待自己的人,明白没?”

喜欢一只猫是喜欢,喜欢一只鸟也是喜欢。

能添趣儿的都是喜欢。

他说得轻巧,孟秋并没有被表白被认可的感激,反而有种微薄的恼意。

她是有思想有自主行动能力的人。

她有男朋友还对她说这个话,好像她的想法无关紧要,他要给,她就要受着。

她不愿意。

但他终于把话摊开来说,她前些天悬着的心反而落了地。

也不用怕他什么时候再来找她。

但现在她死死闭着嘴不肯答复他,抓住前驾驶座的靠背,“前面停一下。”

司机本来听着后排的话就心惊肉跳,扫了眼赵曦亭,见后者眉眼纹风不动,并没有要把小姑娘放下去的意思。

他便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到,心里却为孟秋捏一把汗。

车子驶过乡道的土埂,有些不稳当,孟秋摇晃了一下,司机拘谨地说了声抱歉。

赵曦亭隔着孟秋的衣服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座位上。

“坐好,磕着碰着能好受?”

孟秋用力把手从他那边抽回来,抗拒他碰她,拧头看向车窗外。

小姑娘脖颈挺得笔直,倔强得像小白杨,饭桌上还愿意搭理他两句,到现在巴不得把他撇开,好像今天结束彻底要把他当陌路人。

赵曦亭眼眸冷了冷,长指直奔她下巴,将人转回来,肩顶上去,把人死死锁在车窗边,薄唇就离她一个拇指的距离,冰冷地盯着她。

孟秋吓坏了,忙用手推开他,但他纹丝不动。

他微微低下睫,浓黑的视线肆无忌惮地侵犯她的唇,气息似有若无地抚摸她。

赵曦亭现在很危险。

孟秋察觉到这个信号,出于保护自己的心态,全身不自觉弓起来,面容五官吃力地拧在一起,别过头去。

她脖子高高伸长,手掌下全是他肌肉隔着衬衫传来的热意,她手指蜷缩起来,要把他推开,但他衣服太滑抓不住,就去抓住他的衣领,扯着,拽着,拇指无意间擦过他的喉结。

硬的。

“你……走……你走开。”

赵曦亭眼眸更厉了,像要将人吞下去。

两人的鼻息缠在一起。

他迟迟不动。

孟秋呼吸急促极了,但又放松了一些,她半睁眼睛,汪汪怯怯又警惕地瞪着他,咬着唇不肯示弱。

她没有放弃抵抗,攒着衣领,手指往他脖颈更深处推去,仿佛那不是欺负她的器物,而是她求生的希望。

但越推。

越觉得他身体烫得厉害,像山一样沉。

他的头发扎到了她的指头,刺刺揦揦,在她心口划出一道粗粝的痕迹。

孟秋清晰地看到他眼尾是红的。

他喝了很多酒。

喝酒会误事。

孟秋意识到这一点。

心跳快要蹦出来。

赵曦亭乌冷的眼眸擒住她,将她卡在里面。

“怕么?”

他问。

孟秋用气音,“你松手。”

他故意又往前几毫米,鼻尖侧了侧,作势要凑过来,几乎碰到她的脸颊,非常微妙,又非常适宜的角度。

孟秋吓得低下头,嘴里压着惊呼,心跳快要跳出来。赵曦亭就着这个姿势,勾了下唇角,眼底呷了丝轻佻的坏,低声和她说。

“别动了,你再揪我的衣服,都能给我脱下来了。”

孟秋鼓膜像被烫了一下,瞬间松了手,即使刚才赵曦亭没有真亲她,那样的距离,好像他们真做了。

他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无法无天。

她咬了下唇,发现自己没什么力,她想做点什么小动作缓解一下,便绷着脸。

刚才推他用了太多力。

她自我安慰。

没关系的。

下车就好了。

赵曦亭沉沉笑起来,起身,春风似水地盯着她瞧,见她缩在角落里,比刚上车抗拒他更甚,笑意淡下去。

“下次没这么轻易。”

他们刚才的动静不小。

倒也不是多大噪声,只不过车里安静,拉扯又暧昧,司机不聋,往常他们说话,他还敢看一眼后视镜,刚才是连一点眼风都不敢带。

他方向盘都差点拿不住。

他给这祖宗开车这么多年,哪里见过他这副强人所难的样子。

平时不都是别人死皮赖脸贴上来,他瞧也不瞧。

今晚真是大开眼界。

到了学校。

赵曦亭让司机和门卫说了几句话,好心地把车开到宿舍楼下,平时很少有车进来,不少人回头看。

孟秋下来的时候低着头,用头发挡了挡脸,她腿都是软的,等车子走后,她坐在后面花坛上冷静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上楼。

葛静庄看她脸色很不好,给她倒了杯热水,“不是出去吃饭吗,是不是风吹的,嘴唇都白了。”

“有人逼你喝酒?”

孟秋摇摇头,捧着热水喝了几口,浑身回暖了。

她看着宿舍明晃晃的灯,好像刚才做了一个不大好的梦。

赵曦亭是假的,夜色是假的,他那些为非作歹的话也是假的。

孟秋很少失眠,今天晚上她居然翻来覆去睡不着,手脚冰冷,像被什么缠住,捂也捂不暖。

她索性爬起来看史铁生的《病隙笔记》,心静了不少。

虽然不厚道。

但人遇上麻烦的事儿的时候更喜欢比较,看看比她惨的人什么活法,就有些许的安慰。

她记起有人说,人生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是啊。

都是小事。

后面几天,她为了不胡思乱想,将自己埋进课题里,回过神,发现林晔消失快一周了。

他前段时间有不回消息的先例,孟秋刚开始没有在意,但这次间隔的时间也太久了一些。

她便拨了几个视频过去,都没人接。

周五下午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里的人似刚哭过,鼻音很重,“孟秋,我是林晔妈妈齐阿姨,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

“齐阿姨好,我记得的。”

孟秋听到她语气哽咽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不是好兆头。

齐阿姨温和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孟秋直切主题,“阿姨,您说吧。”

齐阿姨没再刻意寒暄:“阿姨想问问你,最近小晔有没有和你联系。”

孟秋:“他也没给家里打电话吗?”

齐阿姨:“没有。”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她更急了,“小孟,你有没有他当地朋友的联系方式,帮阿姨问问他最近都在做什么。可以吗?”

孟秋应:“可以的,阿姨。我也想找到他。”

齐阿姨说着说着又哭了:“他不接电话,我睡也睡不好。一闭眼就心脏砰砰砰跳。”

“其实我也知道一周没联系不算什么,他可能就是忙学习,顾不上。”

“但他是挺孝顺的孩子,平时都主动给我们打电话。我这几天总觉得他出了事。我也从来没有这么不安心过。他爸爸不理解我,说我传播焦虑,不肯托人找找,刚还和我吵了一架。”

“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

孟秋宽慰了她几句,最后说:“阿姨您先不要急,我去了解一下情况,有消息告诉您。”

齐阿姨忙说:“好,好,阿姨等你。”

孟秋挂了电话立即给章棕发微信。

结果章棕也没回。

孟秋点开她的朋友圈。

章棕在去年圣诞之后就没再更新。

她是一个分享欲很强的女孩子。

以前更新频率差不多两三天一条,就算不出去购物旅游,连把洗面奶当成牙膏这类小事,也嬉皮笑脸地发出来。

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丧失分享欲。

他们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孟秋没管分寸不分寸,直接给章棕打了语音电话。

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

不知是章棕有意还是无意。

孟秋打到第四个她才接。

女生沉默许久,彼此心知肚明似的,通了电话都没说话。

她最后妥协地吐出一句话。

“我也在找林晔。”

孟秋一阵不安,着急道:“他出什么事了?”

女生没有以前活泼的样子,听着很疲惫。

“他前几天说出门一趟,没说去哪里,那天以后我就没见过他。”

“我和哥哥去学校还有图书馆都找过了,没看见人,包括他同学,也说他没去上课。”

章棕确实着急,多个人就多个脑子,什么也没对孟秋瞒着,说出自己的猜想:“他不是有个债主叫Luther吗,我怀疑和这个人有关系。”

孟秋一愣,“他欠钱了吗?”

章棕比她还惊讶,“你不知道?”

她反应过来,又急又懊恼:“对不起对不起,你当没听过。”

她尽量补救,“他可能也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这事是林晔做得不对。”

孟秋在消化这个信息。

林晔家庭条件非常不错,齐阿姨应该也不知道他欠钱了,不然一定会联想到,而不是那样的反应。

孟秋唇齿焦灼,“那个债主,人不太好吗?”

章棕深吸一口气,似乎冷静下来。

“对不起孟秋姐,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你等他回来再问吧。”

“我和哥哥会处理这个事情。”

孟秋大脑飞速运转,抽丝剥茧:“你说的和Luther有关系。”

“是因为他钱没还上?还是什么?”

章棕抿唇在回忆那天的情况,迟疑了一阵,才说:“应该是别的事……”

孟秋见她不愿意说全,提起齐阿姨在电话里的情况,“他妈妈很担心,再联系不到林晔,可能会报警或者联系大使馆的。”

“你得告诉我。”

章棕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尖叫起来:“别!”

她大声指责她,“我不是说了和钱没关系了么。你为什么不信我。”

她几乎崩溃,“钱我已经帮他还了。”

“报警会激怒那些人的,这里不是国内,孟秋姐,你相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会弄清楚的,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们千万别轻举妄动。”

“一定答应我,我比你们更了解这里的情况,否则林晔真的会有危险。”

“你只要安抚住林晔的爸爸妈妈,撒个善意的谎言,告诉他们林晔出去玩,没信号什么都行。”

孟秋不赞同她的说法,蹙眉道:“林晔是他们最亲的人,要是错过最佳救援时间,怎么和他们交代?你负担得起码?”

章棕默了默,“总之,你们给我一点时间。”

孟秋总觉得逻辑有错漏。

“既然钱还上了,为什么那个债主还要伤害林晔?”

章棕咬牙切齿:“因为他是个反社会的傻逼、亡命徒。都违法犯罪了,脑回路能是正常人吗?他进去过几次,交钱没关几天就放出来了。”

她缓了缓情绪,无力道:“先这样吧,我有消息会及时发给你的。真需要帮助也会麻烦你的。”

挂了电话之后,孟秋睡意全无。

她点开林晔的对话框。

想发点什么却大脑空白。

她突然觉得。

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天,她不了解他,一点都不。

又或是,他从来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她承担一点点烦恼。

但无论她怎么想,都没法把林晔和欠钱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除了他父亲严厉一些,他母亲挺宠爱他,真没钱的时候,不可能不帮忙。

怎么会欠钱呢?

孟秋看向桌子,之前他送的玫瑰枯萎了。

她胸口闷闷的。

听章棕的意思,他欠钱不是这几天的事,应该有段时间了,即便他出现了经济危机,还是给她买了花。

但她想告诉他,她不想要什么浪漫,她只想他平安。

孟秋无力感一点点涌上来,双手捂住脸。

她脑子放空了会儿,想起来林晔和她说偶尔会玩一下脸书和INS,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外网社媒发点什么。

孟秋挂了梯子,在脸书网页搜索栏输入“林晔”找他的账号,跳出来大多都是同名同姓的,不是他。

她继续搜了他的英文名,还是没有。

孟秋停下来思考。

或许相对于林晔,找章棕的账号可能更容易一些。

章棕的微信名是Brown—

应该就是她的英文名。

孟秋将地区定在普罗维登斯,然后搜索Brown。

首先跳出来的是几个当地人。

紧接着,她看到了一个粉色纱巾蒙住眼睛的女生头像,拍立得的滤镜,很国内网图的风格。

这个人的全名,叫BrownZhang。

就是章棕!

她点开章棕的主页,滑动屏幕的手指缓缓顿住,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她发现章棕大部分动态都有林晔的身影。

有时候是林晔一个人的,有时候是他们合照,还有另一个孟秋不认识的人,应该就是林晔的师兄,章棕的哥哥。

其中有一条她过生日的动态,应该是用拍立得拍的,和头像的场景很相似。

现场布置了气球和飘带,银灰亮面桌上摆着灰粉色玫瑰花束。

林晔一只手扶着银箔包装,一边朝镜头笑,沙发堆着几个LV香奈儿的包装,约莫是礼物。

下面那张是完全的章棕视角。

林晔的脸放大好几倍,甚至有些虚焦,笑得十分灿烂,一双温柔清朗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像是偷拍被发现,却没有过分指责。

几乎能越过屏幕感受到他的宠溺。

孟秋很难表达她现在是什么心情,恶心算不上,难过也不是。

总之很微妙的有一种,被抢东西的感觉。

她看得太清楚。

章棕在每一个镜头里。

都在和林晔说我喜欢你。

她无法关公断案一样判林晔全责,因为这是章棕眼里的林晔,并不一定是林晔心里的章棕。

孟秋看了好几遍照片。

如果林晔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她一定会觉得他们的故事是一本心酸又甜蜜的少男少女小说。

林晔有错么?

当然有。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孟秋把照片关掉,振作起来,在章棕一千多个互关好友里找到了林晔。

他似乎不太喜欢玩脸书,动态很少,连主页的装扮都是默认。

他刚注册账号的时候发过几张学校的照片,像是对新到的环境充满好奇。

后面有几条吐槽当地中餐厅口味奇怪的文字动态。

唯一和自己有关的是。

他入学不久,po了一张聊天记录。

是她和她说:我陪你学习。

林晔给她的备注是两颗粉色的桃心。

他在这条动态里的配文是:我好喜欢我的女朋友。

孟秋看着寥寥数语,忽然鼻子一酸。

岁月纷杂。

他们之间,好像永远存在时差,连他的感动和爱意,漂洋过海,隔了许久才收到。

孟秋很快浏览完林晔的主页,沉思片刻,又输入了Luther的名字。

跳出来的十多名用户中,有一个关注和粉丝都很多的账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个账号早年po了许多玩枪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标准的金发碧眼。

他笑容夸张对着镜头举枪,有一种疯感,轮廓深邃,甚至能算得上俊美。

这个账号现在不怎么更新了,但他的照片出镜在各式各样的关联账号里。

有转推和点赞提示。

这些人大多是国外时尚网红博主,坐在他私人飞机和豪华游艇上,衣香鬓影,灯红酒绿,还有的是在酒吧,尺度不堪入目。

孟秋关掉照片,翻看起Luther的关注列表。

她蓦地看到一个名字,整个人像被电击了,怔了足足半分钟,才确认自己没有有看错。

那是唯一一个中文名。

醒目到诡异。

赵曦亭。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幽灵一样,夺去了她的呼吸。

孟秋疯了一样翻起Luther的动态。

几年前确实有陈旧的几张照片。

大多是夜场,那个人隐于迷离的灯光下,独自坐在沙发旁边喝酒。

旁边是乱作一团的酒池肉林。

他的眼眸最凉薄,也最清醒。

他明明对此不屑一顾又同流合污。

像难以猜透的季风。

他从来都是那样的人。

再往前的年份,还有一条赵曦亭单人的。

Luther艾特了赵曦亭,说。

——now,I'myoursimp—

[现在,我是你的舔狗了。]

赵曦亭没回。

孟秋定定地看着这一条,那些黝黑的字母像嘈杂的噪音堵住她的耳朵,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她心跳得厉害,好像自己就在正确答案边缘。

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能拿到这个事件的最优解。

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对答案的直觉。

孟秋趴在桌子上闭了一会儿眼,心乱得像一张弹坏的琴。

她又想起前些天赵曦亭对她说的话,自己表现得那样抗拒。

他手眼通天,查她男朋友是谁在哪儿。易如反掌。

她不知道林晔失踪和赵曦亭有没有关系,会不会因为自己。

但不管有没有关系。

即使今天林晔在欧洲,在澳大利亚。

即使赵曦亭和Luther不认识。

以他的地位和人脉,一定有办法把林晔救出来。

同时,她也脊背发凉。

章棕说Luther是亡命徒,如果连Luther这样危险的人都得卖他面子。

那世界上许多事,只有他想不想,没有他敢不敢。

至于他和Luther怎么认识,也很好猜测,他在美国读了本科,大概会认识各色各样的人。

同等阶级的人,更容易成为朋友。

而他对她。

实在已经算仁慈。

孟秋浑身泄了力,像出了大汗淋漓地运动了一翻,双手发软,使不上劲地给章棕发了条微信。

——是不是找到Luther,就能找到林晔?

她没办法思考太多。

没有人知道林晔的情况,如果因为她的犹豫和怯懦,错过救林晔的最佳时机。

她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面对自己。

章棕回得很快。

——如果真的是Luther干的,光找到不行。他不是谁的面子都给的。也不一定会放人。

——孟秋姐你别管了,你在国内,对你来说太难了。

怎么算难呢。

或许是不难的。

孟秋整个人轻飘飘的,有点麻木,但她又浑身都是勇气,从衣柜里拎起一件衣服套上,顶着夜晚的凉风,一路走到学校门口,打了辆计程车。

她其实并不确定赵曦亭在不在裕和庭,但打算赌一把。

到了以后,她和保安说要找人,保安看她大半夜惨白着脸过来,帮忙拨了内线,赵曦亭果然在,说她想上楼可以上。

孟秋走进电梯,安静地看着数字往上走。

很快电梯门就开了。

赵曦亭端着一杯水,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眼神徐徐落下。定格。

他看她发丝缭乱,风尘仆仆,没有化一点妆,穿最普通的卫衣和牛仔裤,脸白得像奔丧。

他眼眸静止了,停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网住。

外面的春夜还为起义,嚷嚷刮着北风,孟秋眼里还印着楼底下雀舌黄杨歪歪斜斜的枝条。

这一晚,好似皇城里最平凡的夜。

谁都没说话。

她知道。

他在等。

等她心甘情愿进来。

最后,赵曦亭像失去了耐心,转身要走。

孟秋心口纷乱,眼里涨起潮水,恍惚抓住他的袖口,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半只脚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