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谢妄檐的话有点难以回答。轻快答应的话,显得不太走心,像个在画饼的渣女;浓烈的情话她又说不出口。
见她纠结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他故作不悦地压了压唇角,“不愿意?”
不等她回应,谢妄檐的手越过中控台,慢条斯理地抓住她,“不愿意来不及了,我赖上你了。”
前方不远处调来了交警指挥,拥堵的道路逐渐又疏散的迹象,路青槐挠了下他的掌心,抿着唇低声:“谁说我不愿意了,我愿意。”
谢妄檐又问:“真愿意?”
他讲话带着点轻懒的语调,故意逗她似的,路青槐无端红了半边耳廓,“你再问的话我要改答案了……”
谢妄檐无奈道,“现在我也开始向往南城的雪山了。”
今夜明明滴酒未沾,在他的注视下,路青槐隐约生出几分微醺的醉意。
她抿了抿唇角,为自己的多话感到一丝腼腆,换了个换题问他:“见手青的味道你觉得怎么样?”
“很鲜美。”谢妄檐说,“我不是冒险的人,河豚、野生菌,以及生食的肉类都不会去尝试。”
言下之意是,她的出现打破了他固有的习惯,如同一粒坠入淡水域中的海盐,掀起阵阵涟漪。
路青槐想起自己被路家认领回去后,见识到的纸醉金迷,许多高级餐厅都会以食材的新鲜度和稀有度作为招牌,他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竟然没有尝试过,确实让她惊讶。
“我以为你不会排斥这些。”
谢妄檐眉峰小幅度地挑起一边,“我也以为你骨子里不会有这样的探险精神。”
“本来是没有的。但每个人心底都有愿意为之付诸努力的人。”她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内心默念的却是和他结婚。
“有故事?”谢妄檐一定是个非常懂心理学的人,引导着她逐步畅谈,减缓思乡的低落。
“嗯。”“不疼。”路青槐这会是平躺的姿势,比刚才好多了,她咬着牙,说了句,“冷。”
沉默一阵,谢妄檐的手臂顺势垂下来,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我再帮你暖一下肚子?”谢老爷子起初对鹿茗抱有偏见,始终觉得她心思不纯。她是龙套出身,每天在横店的不同剧组奔波,吃盒饭、干的也是替身的苦力活。同谢颂予相恋后,资源直线飞升,当然,鹿茗北漂磨炼的这十年,厚积薄发,如今转眼已是红透半边天。
随着时间推移,加上小冰糖出生后,谢颂予时常带女儿来老爷子跟前,谢老爷子爱屋及乌,对鹿茗态度缓和不少。
不过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仍旧没出现,谢老爷子嘴上还是要说两句。
“昭昭认祖归宗她来不了,我生病来不了,小年夜也来不了,她总有忙不完的通告、颁奖会,咱们家缺那点钱?我看她是连除夕也要找借口。”
“爷爷,阿茗现在事业蒸蒸日上,您总不能让她安心在家做全职主妇吧?”谢颂予笑说。
个人追求不该被婚姻和孩子束缚,算是当初老爷子爱人留下的遗言。因此,谢老爷子两位儿媳,都有自己的事业。一个是期刊无数的大学教授,一个是京北首屈一指的资深呼吸科专家。
一家子挑不出一个不争气的。
孙辈这边,鹿茗前段时间提名了国内大奖,走的是演技实力派路线,距离影后只差一步之遥。
谢老爷子就算再不高兴,也不会拿这个说事。
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继续再说鹿茗的不是,微咳几声,这才问道:“什么彩排啊?要是弄得太晚,你总得去接人家。”
“春晚。”谢颂予虽是平平说的,眼里却是掩不住的骄傲,“来来回回排练好多次。为了这事,把其他行程都推了,连小冰糖都说她妈妈太拼命。”
春晚这样的舞台不是谁都能上的,谢老爷子听出谢颂予故意铺垫的意思,瞪他一眼,把重孙女唤过来抱。
“小冰糖,想不想妈妈呀?”谢老爷子身子骨还没好硬朗,佣人不让她抱小冰糖,就这么隔着半步的距离逗。
小冰糖穿了一身生肖拜年服,红色醒狮喜气洋洋的,巴掌大的脸蛋笑起来藏着酒窝,可爱极了。
“太爷爷,妈妈说她晚上陪我玩遥控汽车。”
谢老爷子面对重孙,威严悉数化作亲和,同小姑娘聊:“噢。什么样的遥控汽车?”
“超级炫酷的兰博基尼,还会飞!”
一老一小这么来回对话,路青槐猜测大嫂应该还有个艺名,否则怎么会没听过鹿茗的名字。
虽然还没见过这位大嫂,她的形象轮廓基本已经了然。
梁雪从楼梯上下来,向老爷子问了好,便出门接路滟雪去了。楼下厅内人多,待会光是两趟电梯都不够装的,谢庭晚和赵月正巧从厨房过来,张罗着让众人陆续先上去。
电梯自然是坐不上这么多人,谢妄檐示意路青槐:“我们走楼梯?”
“好。”
跟上来的谢亦宵道,“大哥这狗粮撒的真隐蔽,弥姐的粉丝要是知道姐夫这么心机,不知道得嗑成什么样。”
鹿茗是隐婚,没有公开过丈夫的身份,不过圈内都知道,她丈夫位高权重,时有露面,但没一个狗仔敢瞎传。小冰糖的脸也没曝光过。
路青槐在脑子里过一遭,抱着推测问谢妄檐:“大嫂该不会是弥鹿吧?”
“是。”谢妄檐低眉看她,“昭昭也追星?”
她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追,是我一个朋友很喜欢她。我以前看过弥姐演的仙侠剧,她的古装仪态太惊艳了,威压也吊得特别飒。”
路青槐偶尔也看电影和剧,但演员更新换代太快,往往还没记住面孔,眨眼就有了新生代。弥鹿是她难得记住名字的演员,长相偏人间富贵花,骨子里的坚韧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好感。没想到大家口中各不相同的那位大嫂,竟然是弥鹿。
谢亦宵:“弥姐以前做武替的,我之前拍《天乱》的时候,她还来和武指讨论过怎么修改动作,审美水平没话说。”
“……好厉害。”路青槐发自内心地赞叹。
谢妄檐:“既然你认识,下次和弥姐见面,应该有得聊了。”
“我要是问她要签名照,会不会不太好?”路青槐想帮许昭雾要一张,她算是弥鹿最早一批的忠实粉,只不过比较摆烂,不怎么做数据。
“不会。”谢亦宵说,“弥姐人很仗义,没有大牌架子。”
路青槐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得到准予后,隔在两人间的被子被男人抽离。他的身体像火炉似的,单是不经意的触碰,都让她舒缓不少。并肩躺在床上,要想再像先前那样按揉小腹,极其不方便。
谢妄檐的指腹在她颈侧轻点,“抬起来。”
语气很温柔,路青槐却隐约听出了些许不同的味道。她从没有见过他失控的时刻,更难想象他这样清隽斯文的文,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就连梦里,也总是模模糊糊,没有具体的真切轮廓。
直到此刻,她有些出神地想,他应该是温柔但不容拒绝的类型。
可能在床上有点强势……
枕在他的臂膀上时,飘忽的神思让路青槐有些不好意思。
幸而有深浓夜色掩护,她游离的这几秒绮思不至于被他察觉。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谢妄檐的怀抱才是真正的温柔乡,路青槐本想等适应后,再从他怀里起身的,哪知迷糊着就睡着了。
“昭昭?”
谢妄檐唤了两声,都没有回应。她窝在他的胸口,双腿无意识地缠住他,单薄的睡裤因她的动作而卷边,温软细腻的腿腹在他紧绷的腿部肌肉上磨蹭。
柔软到不可思议地触感令他变得口干舌燥,粗而沉的呼吸陷入月色。
比那晚更折磨的是,她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里。褪去了白日清醒时的冷静,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像在她面前时时刻刻所表现出的绅士。
欲望裹挟,将身体的温度燃烧得更烫,如一汪沸水。
她似乎很喜欢,连双臂也缠上来。
在她画地为牢的地界里,将他牢牢锁住。
他静如阴霾的眸中,笼着一层跃动的焰火,不再负隅顽抗。
路青槐言简意赅地讲了她和自小从孤儿院长大的另一位朋友,一同攀登雪山为院长祈愿的事。谢妄檐没想到背后牵扯这样一段感人的故事,为她与朋友的失联感到遗憾,“也许某一天你们还会重逢。”
相散于人潮,想要再见何其渺茫。
路青槐没抱希望,只说了句但愿吧。如同童话里的灰姑娘终究还是要坐着南瓜车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和谢妄檐聊了这么多,她还是得回到包厢,同公司几位高层道别。
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谢妄檐自是不会再给青川面子,逆着光线站定,只将她送至门口。
“妄檐……”哪怕约定好了不再生疏地唤他谢先生,路青槐喊他名字时,还是有些不习惯,“你不进去吗?”
“该聊的已经聊完了。”谢妄檐视角落定,“要是怕我们的关系对你的职场位置造成影响,待会找个理由支开他们。我在楼下等你。”
主宾要走了,剩下的局自然得散。不用应付赵维明,路青槐当然开心。
似是预判了她下一句将要说的话,谢妄檐先发制人地开口,“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她只好妥协,“我会尽快下来的。你的车停在哪个区?”
“B1,345。”
在她转身欲走之际,谢妄檐道:“等一下。”
不明所以的路青槐站定,眼见着修长的指尖轻抬,替她拂去肩侧的一片落叶。是她刚才在餐厅的绿植墙侧路过时,不慎蹭到的。他单手掌住她的臂膀,声线裹着一层薄磁的哑,“刚看见了一根很显眼的白发。”
“要帮你藏起来吗?”
她哪来的白头发?路青槐最近确实忙,两眼一睁就是踩点洗漱,的确没怎么仔细看镜中的自己。不疑有它,她用手机屏幕兀自照了照,奈何看不清楚,只好拜托他。
见得到路青槐首肯,谢妄檐抬手,在她压低的发顶轻轻掠过,“好了。”
路青槐囫囵说了句谢谢,悄红了脸颊,没在意这根白发究竟有没有藏好,又是否存在。
包厢内几位领导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样子应该是谢妄檐的离开让他们备受困扰,她进去的显然不是时机。
赵维明此刻正烦着,挥手放她先走了,紧急商讨接下来的动作。
“人肉带回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然要你先尝。”路青槐莞尔。
“但我更想让昭昭先。”
两人在这里互相谦让,对视间,看着彼此的眼睛失笑出声。
谢妄檐无奈沉叹了一口气,指尖拂过她白皙小巧的耳垂,循循善诱道:“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要听?”
灼热的眼神带着意味明显的指向性,如有实质般寸寸掠过她嫣红的唇瓣、细而漂亮的锁骨。
路青槐直勾勾地撞进那双幽深的眸子,目光似是受他蛊惑,在他棱角锋利的喉骨上停留。
鬼使神差的,她点了下头。
得到她的准予,谢妄檐握住她的肩,俯首去衔勺子上的清甜慕斯。
男人淡色的薄唇沾上甜品浓艳的色泽,好似被一条薄纱般的缎带蒙住,高山白雪般的气质转瞬染上冷欲感,路青槐心跳一声怦过一声,在他倾身靠近之际,颤抖着阖紧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