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难以忍受的滋味
书房内。
两个小时的会议刚刚结束,内部连线中的十几人断断续续离线,Kaleb的脸也从笔记本屏幕上消失。
退出会议后,裴远之暂时将电脑调到休眠模式,屏幕如同沉入黑色的海底,将一切都隔开在另一个世界。
头往后仰,裴远之靠在座椅上,阖着眼,静静地闭目养神。
高强度的来回奔波和极快的工作节奏,两天来只睡了不到六个小时,裴远之指节曲起,轻轻按了按眉心。
刚飞到纽约还没来得及倒过来时差,现在又飞了回来。昼夜颠倒,普通人睡一觉都未必恢复得过来,他却仍保持着极好的状态,又工作了几个小时。
短暂地小憩之后,裴远之重新打开休眠的笔记本,开始看合同,过审批。
这一看,就看到早上八点。
先拿衣服冲个澡,洗漱完后,裴远之准备上床小睡一会儿,下午还有会。
站在卧室门口,刚要推开门时,裴远之忽而想起季舒楹还在里面养病。
他不想惊醒季舒楹的好眠,转身向客卧走去,恰好碰到从次卧里出来的廖音。
廖音打了个哈欠,因着关心季舒楹的病,她昨晚也没休息好,很晚才睡去,此刻看到裴远之,一看就是熬了通宵,心疼道:“你快去睡会吧,家里有我和张姨在,你工作忙,要好好休息才是。”
以前她埋怨裴远之不懂风情、不够细心,天天投身在工作上,不懂得照顾有身孕的儿媳妇,一点陪伴都做不到。
现在,儿子真的会疼媳妇了,千里迢迢赶回来,只为了陪在人身边,她又有些心疼。
做母亲的,心情真是复杂,一生操不完的心。
裴远之虚虚扶了扶廖音,反问:“妈,您要不再多睡会?或者我再请个阿姨,免得您累着。”
“我身体好得很,你以为我跟你爸一样啊?再说了,我就这段时间没事做,帮帮忙而已。”
廖音没好气地道,“等楼下的广场舞重新开始跳了,我肯定就回去了。”
裴远之也不再勉强,毕竟廖音一直很有主见,她认定要做的事,即便是裴老头,也劝不回来。
廖音出门买菜,顺便散散步,裴远之则回客卧休息。
从头到尾,母子两的动作都放得很轻。
-
季舒楹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一夜好眠,待她自然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伸了个懒腰,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昨天喝的微C水起效果了,原本昏昏涨涨的脑袋好了一大半,神清气爽。
除了喉咙还有些疼,吞口水也疼,时不时地咳嗽几下之外,整体来说,比昨天头昏脑涨难受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好了许多。
垃圾桶里的纸堆成了小山,感冒一天一夜,她就用掉了三包抽纸。
季舒楹起身,洗漱,而后推开卧室门,准备去吃早餐。
然而她刚走进客厅,一眼看到沙发上多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化成灰她都会认识的人。
顾柏晏坐在沙发上,客人的姿态,张姨在旁边帮忙上茶,裴远之坐在对面,这个角度,季舒楹只能看到对方
挺拔的背影,看不见正脸。
画面极其的诡异,又和谐。
季舒楹‘啊’的一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什么情况?
她的前男友,怎么会来到她的家里,还跟裴远之一起心平气和地坐着。
是她生病睡昏了头,还是她出现幻觉了?
听到短促的‘啊’的一声,客厅里的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了站在客厅与卧室走廊这边的季舒楹。
女人穿着单薄的夏季睡衣,露出两条藕似的洁白手臂,脸颊旁散下一缕发丝,被睡得有些乱。
落地窗外的阳光灿烂,斑驳投影缓慢地爬行着,她面容被照得近乎透明,明显刚睡醒的模样,眼神惺忪,似初生的小鹿。
顾柏晏猛地站了起来,跟季舒楹对视。
他眼神闪动了几下,有些紧张,深知季舒楹性格,于是在她开口赶人之前,快速交代缘由:“小舒,是这样的,季叔叔说你生病了,并且不肯接他的电话,所以托我过来看望你……”
前男友开口说话了。
这梦做得也太真实了。
季舒楹茫然地想着,后退了几步,回到卧室,‘咔哒’一声锁上门。
她一定是还在做梦。
肯定是她生病之后睡太多,整个人都睡晕了。
张姨并不认识顾柏晏,如果以为顾柏晏是她家那边的朋友或亲戚,因此热情地招待客人,说得过去。
那裴远之呢?他怎么会让顾柏晏进门的?
季舒楹都不敢想象裴远之是在何种情况下跟顾柏晏打上照面的。
换位思考,如果是裴远之生病,前女友找上门来看望,美其名曰受裴伯父所托,她肯定会炸掉,把所有人都打包丢出去。
季舒楹掏出手机,想质问顾柏晏,才想起对方的联系方式和电话都被她拉黑了。
脑海里闪过顾柏晏方才在客厅说过的话——季叔叔托他过来看望。
季舒楹翻了翻联系列表,确实有一个来自季茂明的未接来电,但她昨晚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接也没注意到。
深深吸了一口气,季舒楹指尖微颤了一下,回拨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时间十分漫长。
季舒楹数着嘟嘟声,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第六下,终于接通了。
“小舒?”季茂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中年男性宿醉后的沙哑和疲倦。
季茂明这些天的日子也不好过,忙着跟钟冰琴那边的人打嘴仗,跟律师团队沟通,又要平息公司里的舆论传闻,还要想办法稳住波动的股市、躁动的高层员工。
女儿生病了这件事,他还是从钟冰琴口中得知的。
一天天的,他为了公司,为了应酬,喝了不少酒,还要操心小女儿那边的事,能分神来给季舒楹打一个电话,已是尽了心力。
“听你妈妈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你妈妈不愿意透露你的地址,爸爸这些天也抽不开空,所以只好让小顾先带点东西过去看看你……”
季舒楹握着手机,没说话。
心却不断地沉入谷底。
是的,她早该知道的。
一个在婚姻中早就游离的人,出轨的人,谈什么责任感。
他早就不爱妈妈,也早就不爱这个家了。
电话那边没人说话,季茂明以为季舒楹还在闹脾气,他耐着性子解释:“你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吗?是,爸爸承认,那天爸爸的态度有点过分,但人家毕竟是你妹妹,你的做法……”
季舒楹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了,可以心平气和地跟季茂明对话,但听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时,还是忍不住的冷笑。
“你关心我的方式,就是让顾柏晏上门来看望我吗?”
季舒楹面无表情地问:“爸爸,我现在再叫你一声爸爸,您是不知道我怀孕了吗?还是不知道我跟顾柏晏已经分手了?”
她语速平缓,与平常的娇嗔痴怒不同,没有一丝起伏,却掩不住更深切的失望。
“您这样做倒是轻松,省时省力,还履行了自己作为父亲的义务,好让自己心里过得去,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有没有想过会让我难办?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想再看到他?”
季茂明清咳了一声,自知理亏,是他不够上心,办事办得有些随意,音量也稍微低了一些:“年轻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是正常的,我倒觉得顾柏晏性格细心温柔,你两……”
季舒楹打断季茂明自以为是的解释:“你觉得,那是你觉得,但你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站在我角度替我想过。”
“就像您之前说的,都是你季茂明的女儿,你谁也不会亏待,但凡你站在我角度,想过我的心情呢?”
“可惜您永远不会理解,因为你本质上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季舒楹以为自己会哭,她从小到大都娇气,一有点不顺心不顺意,就容易掉眼泪。
一掉眼泪,再任性的事,季茂明都会满口答应。
但现在,她好像已经没有眼泪能流出来了。
“就这样吧,顾柏晏我会让他走,以后,你也不要再联系我了,我只认妈妈一个人。”
说罢,季舒楹挂了电话,将这个号码也拉到黑名单里。
说来可笑,上一次的争执之后,她虽没理季茂明,但也没有拉黑对方,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以前对季茂明的一点点滤镜。
现在,最后的一丝滤镜也没有了。
收拾好心绪,又做好心理建设,季舒楹再度开门,探头观察了几下,先走到裴远之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
“我爸爸托他上门来看望我的,并不是我或者我妈的意思。”
她解释道,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裴远之的神色,“我跟他说几句话,说清楚了请他离开。”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分手之后,我们并没有联系过。”
陶瓷的茶杯里,茶叶上下浮动着,叶青水绿,雾气缓慢升腾,回味甘醇中带一点涩。
这是黄山毛峰的头采新茶,也是裴老头最爱喝的茶之一,裴远之耳熏目染,也会喝一点。
前面沏了一杯,用来提神。
裴远之将茶杯放回桌上,微微颔首。
如果是熟知裴远之脾气的人在这里,譬如廖音,譬如穆骁,都能从微表情中,稍稍察觉出来裴远之现在的心情并不算太好。
但季舒楹很少见过裴远之生气的模样,也完全摸不透此刻裴远之在想什么。
季舒楹收回视线,又对顾柏晏道:“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顾柏晏像被点名似的,迅速站了起来,又回头看了一眼裴远之,“刚好,我也有话想跟你私下说。”
季舒楹懒得咬文嚼字,带顾柏晏来到餐厅,顾柏晏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在她之前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舒,我只是听季叔叔说你生病了,担心你,所以过来看你一眼,不会纠缠你的,知道你没事就好了。还有伯父让我带给你的东西,我交给阿姨了。”
“他让你带的东西,你拿走吧,我不需要。”
季舒楹说,想要给对方看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摸索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放在衣帽间的抽屉里,没有戴。
“我已经结婚了,希望你能保持距离,也别再联系我了,做一个合格的前任,好聚好散。”
季舒楹说,顿了一下,忍住羞赧,又道:“不然……我老公可能会不开心。”
‘我老公’,三个字,刺痛了顾柏晏的心。
他想起这三个多月来,他每一天都寝食难安,无法入
眠。
他在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所以季舒楹才离开得那么果决,一点留恋也没有。
他想着两个人都静一下,也好,却没想到一个月后,季舒楹就有了新男朋友,再过两个月,更是快速闪婚了。
太快了。
每一次的挽留,每一次想要复合,都被无情地拒绝。
他不甘心这么快就被丢下,所以尝试着努力,尝试着再次接近,然而此刻季舒楹利落分明的言语,将态度表达得很清楚——
她已婚。
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知道了,小舒,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黑色碎发微微落下,遮住了顾柏晏略有些暗淡的浅色瞳仁,他语气低低的,失落且微哑,“还有这些东西,我想还给你。”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里面装着Gucci的男士钱包、Dior的领带……
交往两年来,季舒楹送过他许多昂贵的礼物,他拒绝过,但没有用,季舒楹总是强硬的姿态送给他的,不管他喜不喜欢,只要她觉得适合,就会买来。
那个时候顾柏晏总劝她,少给他花钱,作为男孩子,他没有花女孩子钱的道理。
现在,两年过去,这些都是季舒楹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
季舒侧过头,“送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说法,你收着吧,不想要就拿去卖了。”
“没什么别的事,我就让张姨送你出去了。”
逐客令的姿态。
顾柏晏瞳孔微微收缩,没再说什么,叮嘱了一句‘你好好养病’,而后转身离开。
一转身,看到在客厅的裴远之,出于雄性的本能,顾柏晏瞬间收起前面低落的心绪,换了副面孔。
微笑的,淡然的弧度,他一贯的温润笑容。
眼见客人要离开,张姨起身送客,笑着道:“顾先生慢走。”
“说来也巧,之前跟裴先生见过一面,也是在这里。”
顾柏晏忽的开口。
他说的是之前来这边拜访老师,刚好看到裴远之和季舒楹来看房的时候。
“这么巧啊?”张姨双手交握着,闻言有些紧张,又看了看裴远之,拿捏不准这位跟雇主又有什么缘分关系。
裴远之忽而道:“张姨,您去忙吧,我来送客就好。”
待张姨离开,顾柏晏站在玄关处,笑了,“怎么,按捺不住了?”
先前的受挫、失落、阴郁思绪,在这一刻,汇成了一种猛烈的冲动,不吐不快。
“小舒生病的时候,情绪异常敏感,很多东西都不爱吃,你知道该怎么照顾她吗?知道她生病的时候,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吗?你跟她才认识多久,你真的了解她吗?”
“我跟她在一起,快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该跟她结婚的,本来是我。至少,她的父亲,她的亲戚们,都更喜欢我。”
“而你,说白了,只是我们感情间隙中,出现的第三者而已。”
顾柏晏一生为人温和,不喜与人起冲突,但这一刻,却说了二十多年来攻击性最强的言语,对着另一个男人。
与他骤然的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相比,裴远之的态度要平静从容很多,只是抬腕看了看时间,而后漫不经心地道:
“我确实并不清楚我太太之前的感情经历,也没必要清楚,毕竟现在,我的太太很爱我。”
他言辞简短,然而单单‘我太太’三个字,就是无声无息的打击,比一切核弹的杀伤力都要强大。
名正言顺,且顺理成章的身份。
那一瞬间,顾柏晏脸色灰败。
残忍的现实被剖开,在提醒他。
他确确实实,真真正正地,早就失去季舒楹了。
或许在他第一次,在季伯父婚外情事件中,试图站在中立的角度,帮季伯父说话的时候,就彻底地失去了季舒楹的心。
目送着顾柏晏离开,电梯门开,又关上。
裴远之收回视线,缓慢地,将门合上。
……
客厅处传来关门的声响,是顾柏晏离开了。
季舒楹耳朵贴在门后,悄悄听着外面的动静。
送完人后,裴远之回到客厅,跟张姨交代了几句什么,而后去了衣帽间,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书房。
待响动彻底消失之后,季舒楹才敢悄悄开门,去餐厅吃早餐。
吃完早餐,季舒楹假装路过书房,不经意地透过半开的门,打量里面的人。
办公桌后的裴远之脊背笔挺,眼睫垂下阴翳,神情是一贯的冷淡,淡蓝色荧光反射出优越深邃的眉眼,修长骨感的手指敲打着薄膜键盘,暗蓝色衬衫,偏正式的着装,一丝不苟,似乎等下要出门的样子。
今天这件事好像对他没什么影响。
季舒楹悄悄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回卧室不久,季舒楹就接到了王律的电话。
挂了电话,季舒楹噔噔噔地穿着拖鞋起来了,四处翻找被自己扔到一边的笔记本。
王律找她要一份文件,要得急,季舒楹U盘里有备份,但她的笔记本昨天被她用了太久,现在是没电关机状态,充电要充十分钟才开机。
书房的门半掩着,季舒楹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想着是公事,大着胆子敲了敲书房的门,进去。
办公桌前的男人抬眼看向她,季舒楹双手背在身后,小声问:“电脑能借我用一会吗?”
对上裴远之的视线,不知怎的,季舒楹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唇,补充道:“王律让我发一份文档,我的笔记本没电了,还在充电。”
裴远之注视她两秒,而后随手将笔记本推到她面前。
“密码****。”
裴远之说了几个数字。
“好,我很快的!”
说着,季舒楹低头插入U盘,而后用食指一个一个地输入密码。
“关于案子13的起诉状,证据目录,保全申请书……”
屏幕的荧光反射,季舒楹口中念念有词,侧脸专注认真。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唇色也白得近乎透明,有一种令人怜惜的破碎感,似易碎的陶瓷娃娃,然而此刻,工作中的状态又有另一种迷人的魅力。
裴远之手臂微曲,撑在桌子上,眼睫半垂,看着这一幕,漫不经心地想起前面顾柏晏说过的话。
跟顾柏晏的谈话,裴远之看上去淡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只要稍微想一下,还在读书时的季舒楹,曾牵着顾柏晏的手,走在S大的校园,在每个角落都留下过足迹,顾柏晏或许帮她提过包,或许骑自行车载过她,帮她占过图书馆的位置,甚至……吻过她。
一想,那画面都似乎让人发疯。
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滋味。
属于她的青春记忆,她的学生时代,她的初恋,尽管结束得不算美好,但无可替代。
是他没有参与过的,也无法拥有的一切。
季舒楹全然不知道此刻裴远之在想什么。
她检查了几遍,确认无误后,将文件发到王律的邮箱,拔出U盘。
用完电脑,她将笔记本推回去,起身,对着裴远之甜甜一笑:“好了,我用完了,你忙吧。”
裴远之视线落在她脸上,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相关:“接吻吗?”
相比于询问,更近乎冷静陈述的口吻。
季舒楹彻底呆住。
她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裴远之忽而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
坐在坚实温热的大腿上,季舒楹终于明白裴远之想干什么,下意识看向书房门外,门大开着,张姨还在厨房收拾餐具。
耳后慢一拍地烧了起来,她又慌乱又紧张,甚至不敢直视对方,别开眼去,“我……我还感冒着,小心传染给你。”
“传染就传染了。”
裴远之不甚在意地道,一手环抱,另一只手揉捏着她的指尖,几分散漫懒倦的调调,是季舒楹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不似平日清冷禁欲,反倒欲得很。
一开始,季舒楹是想推开裴远
之的,她病还没好全,不想把病气过给对方。
家里倒一个人就够了,不能再有人生病了。
可是贴着好舒服,亲着也好舒服,柔软微凉的唇触碰着,一点点探索,青涩又暧昧,让人上瘾,那是一种无法拒绝的吸引,仿佛是身体自带的磁力,触碰之后就很难分开。
季舒楹仰着头,无意识地伸手圈住裴远之的脖颈,让两人贴得更紧一些。
像是他身上洒了猫薄荷,而她变成了一只黏人的猫。
湿漉漉的深吻,十分消耗人的力气,季舒楹本就还在病中,这样一折腾,更是没有力气。
换气的间隙,她靠在男人怀中,脸埋在对方颈窝间,嗅着透过衬衫传来的,属于他肌肤的淡淡清冽味道,气喘吁吁。
动作间,裴远之衬衣的第一颗扣子也解开了,原本熨帖平整的领口,也被她蹭得很乱。
室内春潮浮动,热气氤氲。
季舒楹还没缓过神来,他的吻又落了下来,像一场纷纷扬扬的樱花雨。
樱花雨下得断断续续,这一次,裴远之没有放开她,让她换气。
快要窒息的恍惚间,季舒楹听到男人微哑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你跟顾柏晏谈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