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嘭!
伴随着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坐在后面的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翻滚,灼烧,姜颂禾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洗衣机里,她跟着机内壁疯狂地撞击、滚落,直至整个人仰躺在车内后座。
朦朦胧胧间,姜颂禾艰难地睁开双眼,她看见前面驾驶座上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保护住的姜酩野。
“哥……哥……”姜颂禾艰难地喊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伸长胳膊,试图将昏迷中的姜酩野推醒,可是无果,她的胳膊连前排都伸不过去。
渐渐地,铺天盖地的沉重感逐渐吞噬着她的意识。与先前困倦的感觉不一样,这次更显闷重,就好像被压进了一台压重机里,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
意识熬到了临界点,姜颂禾的眼睛彻底闭了起来。
临了,她看到了车外燃起了火光。
灼热又危险。
-
等到姜颂禾再次有意识,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她缓缓睁开眼,通白的墙壁和悬在正头上的吊瓶映入眼帘。
大脑空白了一秒。
她这是在哪儿?
现代,还是91年?
“禾禾,禾禾,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10号病房的病人醒了。”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姜颂禾艰难地蹙紧眉头,努力用麻木的记忆去分辨她是谁。
还没等她把人认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口走进来,许是穿的久了,褂子表面泛起了脏黄色。
哦,这么穷,90年代没错了。
姜颂禾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医生掰着她的眼皮上下检查了一下,又耐心询问道:“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脑袋疼。”姜颂禾如实道。
“肯定的,你撞到了脑袋,还破了皮,得疼一阵呢。”医生道。
撞到了脑袋?
姜颂禾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下额头:“嘶——”
一阵疼痛的感觉从脑门传出来。
“出血了,你别瞎动,”医生厉声责备道,“到时候伤口破裂得更厉害,你又得受一遍罪。”
姜颂禾收回手,没有继续吭声。
“医生,大脑没撞伤吧。”一旁沈乐栖着急地询问道。
“能醒过来应该没事,”医生道,“以后多注意观察就行,要是什么不舒服,及时来医院检查。”
“好,我们会的。”沈乐栖保证道。
“乐栖姐姐,现在几点了啊。”姜颂禾艰难地问了句。
“七点二十了。”沈乐栖回答道。
姜颂禾喃喃了句:“七点二十了啊……”
她竟然才睡了三个小时。
姜颂禾感觉自己的脑子麻木得厉害,她用没挂针的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睛上,试图遮挡头顶的灯光。
冷不丁地,她身体一怔,眼睛倏地睁开,她着急着坐起来道:“乐栖姐姐,我哥哥呢。”
“你哥哥,他……”沈乐栖一边扶住姜颂禾的肩膀,一边犹豫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和姜颂禾说这件事情。
“我哥哥怎么了?”姜颂禾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着急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告诉我啊,我哥哥怎么了?”
昏迷前,她已经料想到姜酩野会伤得不轻了,可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敢猜测姜酩野会伤到什么程度。
生怕那个最坏的结果,她接受不了。
“姐姐,你告诉我吧,求你了。”看着沈乐栖为难的脸色,姜颂禾祈求道。
“姜队,他没事了……”沈乐栖敷衍地回复了句。
“不要骗我,如果真没事,你不会是这副表情。”姜颂禾肯定道。
沈乐栖自知瞒不过姜颂禾,她道:“也没什么事儿,就受了重伤,昏迷了。”
“昏迷?……”姜颂禾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昏迷呢。”
沈乐栖连忙找补道:“但是你别担心,已经脱离危险了。”
“也就说,医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对吗?”姜颂禾追问了句。
沈乐栖对着她的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回答:“禾禾……”
可是意外地,姜颂禾却觉得她不说话,比说话更能说明很多事情。
难怪她醒来以后没有看到姜万湫和邱滢的身影。
难怪她的身边陪着她的是沈乐栖。
难怪她的病床旁边没有姜酩野。
原来——
姜颂禾快速从自己手背上把针管拔下来:“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沈乐栖努力安抚住姜颂禾:“禾禾,你冷静,姜队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你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啊,医生不会让你进去的。”
“那我也得去看一眼。”姜颂禾努力挣开她。
“禾禾,禾禾……”
处于情绪失控状态下的姜颂禾,比过年的猪都难按,更别提那位害怕伤害到她的沈乐栖了。
目送姜颂禾跑出病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沈乐栖急得团团转,她赶紧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另一边,姜颂禾在楼道里奔跑了许久,每遇到一个医生护士,她都要拉着人家问一问重症监护室在哪儿,好不容易跑到目的地。
此时那里站满了人。
除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还有几个姜颂禾见都没见过。
姜颂禾小跑过去:“我哥哥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声音,正在跟旁边的人聊着什么的王局率先转过头,关切地问:“禾禾?你醒了啊,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行,”姜颂禾停下脚步,她焦急地往玻璃那边看了看,“我哥哥怎么样了?”
“你哥哥……”王局犹豫片刻,委婉地回答,“目前没事,你爸爸妈妈在里面照顾他呢。”
说完,王局生怕姜颂禾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他赶忙道:“你就别进去了,进去得穿防护服,还得消毒,别给医护人员添麻烦了。”
他们距离重症监护室除了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外,还隔着一个帘子,从外面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正在做什么。
姜颂禾收回目光。
她本来就没想进去。
姜颂禾着急地问:“撞伤我哥哥的人抓到了吗?”
“没有,”王局一脸严肃,道,“我们只在现场发现了一辆车,其他的,没有任何发现。”
“车上指纹和各种痕迹什么的提取了吗?”姜颂禾问。
“提取了,但是没有提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王局道,“那个人很谨慎。”
姜颂禾思考了一秒,问:“我醒来的时候,乐栖在照顾我,那局里提取指纹的是谁?”
“人手不够,我们从隔壁市调来了一个。”王局快速回答。
如果方向盘上都没有提取到驾驶员的指纹,那么那个人应该就是戴着手套开车的了……
姜颂禾抬眸,道:“有预谋的?”
“应该是,”王局说,“我已经让刚子带着几个人去调查了。”
“建刚哥哥去调查这次车祸案了,绑匪那边人手是不是不够?”姜颂禾严肃地问了句。
“有点。”王局委婉地说。
姜颂禾又岔开话题问:“绑匪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部署好了,押送杨保国的车也在往那边送去了。”王局快速回答。
姜颂禾捏着下巴,思考了良久,右边额头上贴着的纱布此时也渗出血来了。
一旁,一个稍显年纪的警务人员有些看不过去了去,他道:“这不是你一个小孩该考虑的事儿,别给我们添乱。”
“唉……老刘,怎么说话呢,”王局佯怒着责备道,“这是我们局里的小神探,别给我得罪了。”
“一个小孩,还神探?老王被这个小孩骗了吧。”老刘道。
“啧——”王局瞅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老刘一直不知收敛地念叨道:“你这小孩,头上都冒血了,还在这里瞎逛,赶紧回病房去。”
姜颂禾本不想和他计较,可这个老头叽叽歪歪,惹她厌烦。
姜颂禾没好气道:“你要是有能力,现在就去把那个犯人抓起来,教训我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你……”要是有胡子,老刘觉得自己能把胡子气到吹上天。
“王局,我昨天让建刚哥哥调查的地方有线索了吗?”姜颂禾不理睬他,他转头问。
“张明月和度揽胜经常去的地方,对吧。”王局问道。
“对。”姜颂禾肯定地说。
“昨天我们一打听到地点,就派人过去查看了,没有发现任何被绑架人员的踪迹。”王局说。
“果然……”姜颂禾呢喃了句。
果然,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
不对,等等。
姜颂禾捏紧自己的下巴。
车祸这件事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是他们从看管所离开的时候?
如果……如果之前那场车祸撞伤她和姜酩野是杨清策那边的人呢?
那么他想做什么?
救人吗?
如果说杨清策以为她和姜酩野那么早从看管所离开,是为了把杨保国从看管所转移出去。
那么他撞他们的车,就是为了提前救人了……
不对……
警方都答应放人了,为什么杨清策还会提前行动?
这讲不通啊……
难道是杨清策不信任他们吗?还是杨清策和杨保国案子的主谋闹掰了?
如果他们的目的还是想继续提前救人的话……那么这次运送杨保国的车……
“王局,押送杨保国的车可能要出车祸!让他们赶紧停下。”姜颂禾着急道。
王局有些没听清,他满脸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我说有人要劫车!”姜颂禾大声重复了一遍。
姜颂禾再三干扰案子的行为彻底惹恼了老刘,他掐着腰厉声训斥道:“你这小孩怎么还在这里捣乱?赶紧回你的病房去!”
“真的有人要劫车!”姜颂禾大声道。
“怎么可能?我们车里配置的同事都是带枪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让人抢了?”老刘道。
“你个小孩,再干扰案子,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架走你信不信!”
“死老头,你谁啊,事情这么多,我有跟你说话吗?”姜颂禾情绪也上来了,她仰头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训斥了句。
多久没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他了,老刘气到不行,他刚要责备:“你这小孩!……”
“好了,别闹了。”王局规劝道,“酩野还在里面救治呢,你别欺负他妹妹了。”
“这小孩是小野的妹妹啊,”老刘像是之前就认识姜酩野,他被姜颂禾激起来的脾气下去不少,“那么乖的小孩,怎么有这个一个不懂事的妹妹?!”
老刘弓腰警告道:“你在家的时候少欺负你哥啊,他可是我们警局的希望。”
希望你妹!
姜颂禾一个怒气冲天,前后甩头就对正前面老刘的鼻子锤了一下。
“你……你干嘛?”老刘捂着鼻子后退几步。
姜颂禾不稀罕搭理他,她对着王局大声道:“王局,真的有人要劫车,你赶紧让他们避一避啊。”
正在安抚老刘情绪的王局当即道:“哦,对,刚才光顾着吵架了,竟然忘了打电话问一下了,你等过会儿啊,我现在就通知他们做好防备。”
王局刚说完,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尖锐刺耳的铃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传荡。
王局拿着手机愣了片刻,上面,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和备注。
他跟姜颂禾对视一眼,连忙接起电话。
他刚把电话放在自己耳边,电话那边的人便着急地说了句:“王局!押送杨保国的车撞电线杆子上了!”
“人呢!”王局着急问。
“我们赶到的时候,押送杨保国的人全部昏迷,杨保国也不见了。”那人继续道。
“什么?你们干什么吃的?”王局着急地怒吼了句,“负责押送的同事呢,有没有事儿?”
看到王局着急的语气,姜颂禾猜到对面的人会跟他说些什么了。
“王局,给我车钥匙。”姜颂禾命令了句。
“哦,好。”正在跟电话那边人说话的王局不知道听没听清,他转头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姜颂禾,“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姜颂禾拿上钥匙赶紧跑了下去。
刚准备挂断电话的王局注意到姜颂禾跑远了,他赶紧招呼道:“等会,你要去哪儿啊,禾禾!你去哪儿?”
“禾禾!”有些分不过心思来的王局对着她的背影着急地喊了句。
姜颂禾没有回答,反而消失在了楼梯口。
王局无奈地念叨了句:“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急啊。”
老刘缓缓走上前,道:“怎么了?电话那边说什么了?”
挂断电话的王局道:“电话那边说人说押送杨保国的车撞电线杆子上了。”
“怎么会突然撞电线杆子上了?”老刘着急道。
“不知道,没有目击证人,具体情况得等上面的同事醒过来再说了,”王局道,“你现在赶紧跟我一块儿去楼下,让医生他们腾几张床位出来,听说他们都伤得不轻。”
“行,”老刘应完,赶紧跟着王局下楼,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他问道:“杨保国人呢。”
“丢了,看管所的人已经派人去找了,听说受伤了,估计着应该跑不远。”王局道。
“真丢了?!”老刘觉得自己大脑都不转了,“还真让那个小孩猜对了?她怎么猜对的?”
“我早就和你说了,人家不是普通小孩,你还不信,”王局拍了拍老刘的肩膀,“行啦,赶紧忙我们的去吧。”
俩人刚走了几步,王局像是意识到了不对,他冷不丁停住脚步,顺带把老刘也拦了下来:“不对,我刚才把什么给她了?”
“车钥匙啊,”老刘道,“你让人在楼下停车场附近接应她了吗?”
“没啊。”王局道。
“那她要车钥匙干嘛?谁开车?”老刘问。
王局猛地一拍大腿:“坏了!赶紧跟我下去,赶紧跟我下去,那小孩又要闯大祸。”
“啊?”老刘觉得王局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地,但是他还是很仗义地跟了上去。
俩人快速跑到楼下,王局还没喘过气来的空儿,老刘指着不远处的黑色桑塔纳道:“这是你们局里的车子吧,我看到标了。”
“是了。”王局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在那儿,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那小孩真把车子启动起来了呢。”
老刘笑道:“你真的是老了,这种新鲜玩意,想要开起来得找人学的。我都不会,更别提那小孩了。”
王局抚上老刘的肩膀:“你不懂,那小孩鬼得很,就没有她不会的。”
“我看啊,开车她就不会,”老刘道,“赶紧去问床位的事情吧,他们快来了。”
“行。”王局刚要跟着老刘转身走回去,一抬眼便看到之前那辆黑色桑塔纳被人开了出来。
“哎哎哎……那辆车是动了吧,是动了吧。”王局指着不远处逐渐驶离的*黑色桑塔纳道。
“还真是,医院里有人偷车?”老刘蹙眉盯着不远处,“这个贼胆子真大,偷东西偷到我们警局来了。”
他话音刚落,那辆黑色桑塔纳一个加速油门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王局和老刘来不及阻拦的空儿,他们就在驾驶座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的个子不高,从车窗上勉强露出一个脑袋和脖子。
“我靠,禾禾!”王局从台阶上跳下来,他拼了命地在车子屁股后面追着,“禾禾!停下!”
可姜颂禾哪里会听他的话,她一脚油门平稳又快速地驶离了医院。
中途遇到急转,还顺带展示了一波顺滑漂移。
王局年纪不小了,要是搁以前他还能追出去一段路,现在他刚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弓腰扶着自己的膝盖,道:“卧槽,这小孩……”
“你没事吧。”不知何时从医院主楼门口跑下来的老刘道。
“我没事!”王局震惊道,“这小孩怎么就把车开起来了呢,她从哪里学会开车的?”
“不知道,”老刘看车不远处那辆黑色桑塔纳逐渐消失在转角,他道:“有没有可能是小野教她的?”
“那你可真不了解这一对兄妹的相处方式,酩野是最讨厌他妹妹冒险的。”王局总结道。
“那她从哪儿学会的?”老刘疑惑道。
“谁知道呢,”王局看着不远处,道,“可能这小孩天赋异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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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怎么能知道,在未来,学车几乎成了每个成年人的必备技能。
姜颂禾也不例外,在高考毕业以后,她就花钱给自己报了一个驾校班。
而刚巧,她的教练是一名退役赛车手。
所以她的漂移、压弯都是那个时候学的。
姜颂禾开着汽车火速赶到了港口,此时外面停满了清一色的桑塔纳。
这个年代,就数这种车最多了。
姜颂禾猛转方向盘,她所驾驶的桑塔纳在空旷的地面上一个急转漂移,稳稳地飘出一个顺滑的弧度,随后稳稳地停住。
其过程干净利落。
不远处,处于指挥位的林建刚侧头看了眼顾枳聿,疑惑道:“这是谁啊,你请的外援吗?”
“不是,”顾枳聿摇摇头,他示意了一眼车牌,道,“你好好看看,这不是王局开的那辆车吗?”
“王局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驾驶技术了?”林建刚道,“刚才那个一个一撇,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漂移,我看新闻的时候,新闻联播报道的,说是国外的玩意。”
“很难训练的,听说很多小年轻为了秀车技,特地训练的。”
“职业赛车场上很多专业赛车员经常用这一套动作缩短时间赢比赛呢。”
“可惜我们国内没有,要不我也真想找个教练练练。”
“这么厉害的技能,王局怎么会?”一旁一个瘦高挑的男警问道。
“我怎么知道?”林建刚顺其自然地说,“可能特地练过?”
林建刚刚回答完,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拉开车门走了出来。
“禾禾?!”林建刚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想过很多可能会从驾驶座上走出来的人,独独没有想到是这个小孩啊。
“你怎么开来的?”林建刚赶紧跑过去,质问道。
姜颂禾没有说话,一股脑地向前走着。
林建刚挡在她面前制止住她:“禾禾,别闹,赶紧回去,今天出的任务不止我们支队,还有其他局里的同事,别给你哥添麻烦。”
“不行,这次案子我必须亲自查,谁也拦不住我。”姜颂禾严肃道。
“听话,”林建刚道,“这次很危险,你哥哥就因为……”
姜颂禾道:“就因为他们把我哥哥害到住院,我才要亲手把他们抓起来。”
“你放心,我会看住她的。”不知何时,旁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稚嫩的声音。
姜颂禾侧头看过去,她惊讶了一秒:“你怎么在这儿?”
顾云拙平静地说:“我哥哥说这次的案子可能和之前我经历的案子牵扯到同一个犯罪嫌疑人,说让我来配合着认一下。”
他还配合着认一下……
姜颂禾一噎,她无语地盯着顾云拙。
他不知道那群绑匪绕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抓他啊。
他还自己送上门来。
为了不在这个时候把这个小孩吓到,姜颂禾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实情告诉他。
“你不是有心理阴影嘛?!”姜颂禾含蓄着说了句,“不怕在现场情绪失控?”
“我哥哥说酩野哥哥受伤了,我觉得你们需要我帮忙。”顾云拙如实道。
姜颂禾知道他是好心,但是这个时间点,她着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劝他。
她侧头对着林建刚说:“建刚哥哥,比起我,你还是多多关注这小鬼来的实际。”
“为什么?”林建刚疑惑地问。
“你耳朵过来。”
姜颂禾冲着林建刚招了招手,林建刚极为听话地把耳朵凑过去。
顾云拙同样好奇伸长耳朵。
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掰着他的头将他推远。
姜颂禾在林建刚耳边嘟嘟囔囔说了半天,林建刚本来就累到不怎么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姜颂禾:“你哥哥知道不?”
“半知半解,”姜颂禾说,“车祸发生之后的事情,他不知道。”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跟顾副队说一声。”林建刚道。
“嗯。”姜颂禾点点头。
林建刚刚要走,他不怎么放心地嘱托道:“你……你看好你朋友。”
“嗯,交给我。”姜颂禾干脆利落地回答。
“朋友?”顾云拙指着自己,“他刚才的意思是让你看着我?”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你才是最不安分的,凭什么你看着我?
顾云拙本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性格使然又咽了回去。
他偏头看了眼姜颂禾额头上的绷带,他别别扭扭地说:“你……没事吧。”
许是第一次关心人,顾云拙说话中透露着些许尴尬。
“我没事啊,”姜颂禾道,“就出了点小车祸。”
顾云拙没有再吭声。
姜颂禾瞥了眼顾云拙,试探性地问:“之前那起案子,你现在还能想起来多少?”
“大部分都忘干净了。”顾云拙如实道。
“是因为间隔的时间太长?”姜颂禾追问道。
“不是,”顾云拙否认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对于那件事,我甚至都记不清我是如何从现场逃出来的了。”
顾云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人说这些话,他缓缓道:“我只记得当时他们在鞭打一个人,一个女人。最后她死了。”
姜颂禾补充道:“你口中的那个女人,警方搜遍整个京祁,都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尸体对吗?”
“对,所以他们都说我这是因为过于恐惧,产生了记忆错乱,”顾云拙缓缓道,“意思就是说我因为太过于恐惧,从而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想象的事情。”
“你觉得是你的想象吗?”姜颂禾问道。
顾云拙沉默良久,道:“我觉得不是。”
“那么在这个世界上那个女人,一定死掉了。”姜颂禾十分肯定地说。
对于姜颂禾没来由的信任,顾云拙不怎么自信地询问了句:“你相信我?”
顾云拙着急解释:“可他们都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就连当时的杨保国也说自己没有杀掉那个女的。”
“你信那些杀人犯干嘛?”姜颂禾不怎么在意地说,“你最应该在意的是你自己,你要相信你自己,记忆会有偏差,但是不会骗人。”
“你现在呢,估计是因为当时太害怕,从而选择性遗忘了某些东西。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唤醒它。”
“怎么唤醒?”顾云拙追问道。
“人的记忆呢就像一座宫殿,每个阶段的记忆都会存放在一个房间里,而你不愿想起的那些,则被关在了那间上了锁的房间里。”
“那我怎么才能想起它?”顾云拙问道。
姜颂禾欲言又止:“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找个催眠师。”
“你会吗?”顾云拙问道。
“我怎么会那玩意?”姜颂禾脱口而出。
顾云拙瞬间失落了下去。
不过,她认识一个人倒是会,只是那个人太危险了。
她的查案宗旨一直都是永远不会为了救另外一个人,去让其他人犯险。
这样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不过你也别担心,记忆是可以受到刺激想起来的,就比如重新见到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姜颂禾回答。
“你是说让我去见见杨保国?”顾云拙追问道。
“你想见他吗?”姜颂禾打着商量道。
顾云拙有些犹豫:“但是为了你哥哥,我可以试一试。”
“事情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姜颂禾不怎么在意道,“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半了。”顾云拙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回答。
“怎么会这么久了?”姜颂禾一直在着急思考各种问题,竟然忘记观察时间了,“犯罪嫌疑人一直没出现过?”
“没有,”顾云拙道,“我和我哥哥他们很早就来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有没有可能是看我们人多,他不敢靠近啊。”顾云拙问。
“不会,如果那个人真的想救杨保国,那么他一定不会顾及我们来了多少人,”姜颂禾道,“除非……”
“除非什么?”顾云拙追问道。
除非那个人知道杨保国已经被人救走了。
姜颂禾捏着下巴。
可是不对啊,如果杨保国真的是被他们救走的,那么人质留在他们手里就没有任何作用了啊。
他们为什么还要绑着人质不放?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是八个人?
八个人对犯罪嫌疑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姜颂禾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凶手的目的。
她着急地抓耳挠腮。
顾云拙被她吓了一跳:“你没事吧,被犯罪嫌疑人放鸽子,没这么让你生气吧。”
姜颂禾冷不丁停住动作,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云拙好一会儿。
顾云拙被她盯得后背发毛,他错开目光,别别扭扭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要是被气疯了,可以生气。”
姜颂禾不接他的话茬,她研究了半天道:“你身上有疤或者受过什么伤吗?”
“嗯?”顾云拙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他疑惑地盯着她,“什么意思。”
“算了,我自己来吧。”说着,姜颂禾上手就要扒掉顾云拙的外套。
“你干嘛?!”顾云拙抗拒着后退几步。
“你别乱动!”姜颂禾一边命令着,一边顺手掀起顾云拙的上衣下摆。
“你耍流氓啊。”顾云拙抗拒着。
“你别动。”姜颂禾一边命令着,一边按着顾云拙的头,试图透过衣领看他的脖颈。
顾云拙生怕自己会打扰到救援,他的声音一直压低着,又生怕伤到姜颂禾,反抗的动作又不敢太大。
最后呈现的状态就是姜颂禾单方面扒顾云拙衣服。
“哎哎哎,你俩干嘛呢。”林建刚上前把他俩拉开,“老实点。”
此时,顾枳聿也跟着走了过来,他看着顾云拙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他好奇问:“你俩这是干嘛呢。”
好不容易解脱了的顾云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道:“不知道她想干嘛。”
顾云拙自然知道姜颂禾不会无缘无故扒顾云拙的衣服,她不解释原因,定然是担心顾云拙知道后会给本就脆弱的精神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
他道:“她想扒,你就配合一下嘛,你又吃不了亏。”
“我……”顾云拙一时语塞,他别别扭扭道,“她总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扒我衣服吧。”
“觉得你身材好,想看一下。”顾枳聿随口敷衍了句。
顾云拙:“……”
他可不信。
“你身上有什么特质没?”姜颂禾没空跟他们绕圈子,她问。
“特质?”顾云拙道。
“就是把你扔进人群里,能把你一眼认出来的那种特质。”姜颂禾急促道。
顾云拙细想了一会儿,没有再立刻回答。
顾枳聿顺着姜颂禾的话补充道:“比如身上有没有什么疤之类的,天生的,或者后天造成的都成。”
“还真没有,”顾云拙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这张脸算不算?”林建刚试探性地说。
姜颂禾伸长脖子凑近顾云拙的脸,她认真打量着他的五官。
如果犯罪嫌疑人看中的是顾云拙的五官,那么他看中的是哪个五官啊……鼻子……眼睛?嘴?
不对?
难不成要给这小子配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