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失控(下)放入一个冰凉的物体塞住。……

与其说这里是一间吸烟室,不如说更像是茶室。

中央是硕大的檀木茶案,博古架上古玩茶宠作为摆件,长条的青玉案排满各式各样的名贵打火机和艺术藏品烟灰缸。

明明该是最雅致明朗的地方,窗边却站着个晦暗的黑影。

男人长身玉立,指骨懒漫衔着支白头烟。

游夏略微惊讶,屈历洲原来是会抽烟的。

灰败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瞳孔深处阴寒彻骨如同废土沼泽,偶尔翻出黑沉沉的淤污。

“屈历洲你发什么疯啊?”

游夏真的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没敢上前。

“发疯?”男人唇间溢出讥嘲的冷笑,低眸瞥她,字句里混着薄荷烟草的森然冰寒,“我还没开始。”

雾霭在两人之间砌起一道湿黯的高墙。

屈历洲打量着她的视线毫无波澜,指尖被烟灰烧烫也仿似未觉。

“诶你…小心烫到。”游夏看见烟火将要没入他指尖,突然间管不得太多了,赶紧上前几步靠近他,试图夺走他手上快燃尽的香烟。

屈历洲在她触碰到指间火星之前,动作更快地撤开手,反背到身后,顺势将烟头摁灭在窗台。

凝滞在她身上的黏腻湿冷眼神,像是某种冷血动物,舔舐过她颤抖的颈项。

游夏刚明白过来他这份举动的目的,是避免她被烟头烫到,下一刻脖子上便骤然被一股力量狠狠卡紧。

屈历洲掐着她的脖子按向高矗耸立的博古架,满架名贵茶壶和古董烟斗被撞得簌簌震颤。

“说了让你别进来。”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半垂的眸子满是猩红,阴冷的语调压抑着浓重的贪婪情绪:

“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

“你不觉得……”指腹摩挲着她湍急跳动的颈动脉皮肤,“这种时候靠近一个生气的男人,太过危险了么?”

游夏被骇然惊到了。

眼前的男人仿佛彻底变了个人。

在这之前,她的丈夫低调温和,谦逊理智,待人虽不亲近但情绪从来冷静自持。而此刻,他变得不像他。

似乎是在那根香烟过后。一个炽燃灼滚的瞬息,他身上本应具备的那些美好品质,被明灭猩冶的烫光尽数烧灭殆尽。

游夏宁愿将丈夫陡然间性情大变的原因,怪罪给那支烟。

迷蒙烟雾漫散出致幻的靡丽,男人脾性里所伏藏深埋的阴鸷底色,在这份靡丽之下,渐渐剖露出来。

此刻,脖子上男人的手带着极强的攻击性,掐握的力度介于怜惜爱抚与扼杀之间,并没有实质性伤害她。

但,他投过来的视线是黏稠,那般诡异又沉郁。

在他从来缺乏波澜的眼神中,渗透出,近乎痴迷的、浓烈的贪欲。

屈历洲的手指忍不住攥紧,凌虐的冲动让他多么想就此捏断她脆弱的脖颈,或者在这截可爱的嫩白上,标记深紫的指痕。

却又一次次不舍。

多么割裂纠结,极端又绝望。

游夏下意识掰动他钳制的手,面色微红为自己辩驳:“我只是怕你烫到自己,有点担心你而已。”

“担心我?”他在这时指骨收力,将下滑的她拎提起来,同时低头压下,以不可违抗的力量迫近她,质问的语气透出不正常的颤抖,

“那你和他亲密谈笑,被他无微不至照顾的时候,怎么就没担心过我?”

游夏被迫仰头,被这忽然凶戾狠猛的力道掐出难以自抑的咳嗽。

他在说谁?

屈戎?

那不是他弟弟吗?

她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掰他手指,差距巨大的力量差让她掰不动一分一毫,无助地仰头喘息。

男人侧头更压向她,吐露血红的舌尖,舔去她下颌的冷汗,牙齿恶意地撕咬着她颌骨后方的软肉:“知道么夏夏,你们关系那么好,我都快嫉妒疯了。”

身后架子上的金樽随她颤抖共震出细微响动。

在挣扎的,似乎不止有她。

脖子上箍紧的力度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些许。

游夏咬着牙有些愤恨。“说什么呢!屈历洲你脑子不正常了吧?”

她和屈戎就只是随口聊几句,夹菜也是用的公筷。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没毛病。

“是啊,我不正常,”男人在愈发癫狂的病态里,突然静了下来。

这样异常的沉静衬出他更为孤僻偏执的疯。

他眉骨紧皱,口吻郁结疏冷的微笑,那种笑意将他的忧郁神色烘托成一种冷艳的非人美感。他哑郁低语的声音轻得发飘:

“你终于发现了。”

是的没错,屈历洲就是这样一面爱着游夏,一面恨着自己。

越是爱对方,越是恨自己。

他在爱与恨的情绪边缘不断徘徊,在短暂拥有她和无法彻底拥有她的痛苦之间极度不安地躁动晃摆。

全世界都该知道,他爱她爱得痛苦。

那种深切的痛苦是源自于,太想以完美的爱慕奉献予她,真实的自我却远远不够完美,甚至污浊,甚至肮脏,甚至混乱。

甚至于,一个这样破败的他,要怎么说服夏夏接受?

一旦面临这种困境,他便会沦为掉入刺棘坑洞的困兽,越挣扎求生,越碰壁至遍体鳞伤。

应激般焦躁,永远学不会当个正常人。

但无论如何,只有一点屈历洲从未动摇。

那就是有关游夏的一切,她每一次的情绪波动,她每一个的眼神落点,她每一分的注意力,她的爱,她的心。他必须全部都要。

为此他用尽手段,无时无刻、每分每秒都在图谋强占。

然而。然而。

夏夏总是那样美妙、完好、无辜、又明媚的存在。

这会让屈历洲会更加痛苦。想要全世界都知道夏夏如此璀耀无暇的美好,更想要将这份美好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私藏占有。

他自我撕扯得快要割裂,所以他破败。

他分不清该更爱她还是更恨自己,所以他混乱。

没了完美皮囊的这一刻,展露在游夏面前的,被她发现的他,就是个恶劣卑贱的疯子。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男人眼里布满血丝,悄声平息的风暴骤然再次翻涌,飞沙走石化作字字追问,恨不得将她拖入深渊。

“我没…忘……”她的字音被卡得断断续续。

“所以是故意气我,对吗,夏夏?”他另一手砸在她背后的木架上,木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狞响。

他突然阴恻恻地,轻轻笑起来,笑声里裹着冰碴,眼底光芒几近灾难性地幽深冻结,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更像条鬼影痴缠着她,

“刚刚,这里对他笑了吧?”

男人凉薄的唇吻在她薄白轻颤的眼皮上,

“你的眼睛很漂亮,你不知道吗夏夏?没人能不被你吸引。”

游夏闭上双眼,心脏像被狠力扯动,不真实地感受着他暴戾的吐息,混含着浓烈烟草味道的茶香,滚滚烧在眼睫。

脖子还被掐在他掌下。那是前所未有的、逼近微窒的昏沉感。

只要她稍抬眼,就能看到他不知何时松乱的领口,颈侧刚劲暴凸的青筋一直向下蜿蜒到锁骨,像在刻画某种入了魔的图腾。

他的唇向下游走,异常温柔地贴上她的唇,

“还有这里。”

失控的气息昭示着他的乖戾和不平静,赤红眼底掀起歇斯底里的山崩海啸。

当他强吻上来的时候,游夏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抖。他的理智被妒火侵吞,所有善嫉的敏感点而牵扯出的燥郁状态占据上风。

他不见往日任何一点温柔,粗暴地吻压下来,用力吮咬女人柔嫩湿红的唇,溅起隐微的小噪音。

暧昧走势浓重,连空气开始暗泛潮湿。

男人锋利齿尖惩罚性地深深狠刺进她的唇瓣,鲜红血液涌出来,又被他用舌尖勾舔着卷走,细细密密地嘬吸,技巧高超。

深沉地舌吻带来现实的失真感,游夏无从躲避,只有生生承受着他发狠的舐吻,却抵不住酥麻的软自脊骨窜下尾椎,浑身都在泄力。

不知觉里,错愕的情绪在褪却。

猛然下唇传来刺痛,游夏眉尖紧蹙,像受不了他这样的刺激,伸手试图推拒他的身体,疼痛的快感激惹得她想要喘吟,却又被屈历洲悉数堵了回去,变为低低浅浅的痛苦呜咽。

直到游夏快要被情潮湮没而失守。

屈历洲在这时放开了她,银丝黏连崩断在彼此唇上,他狠力桎梏在她脖子上的指掌仍未舍得松开。

“你跟他说话了。”

“他为你夹菜,你很开心吗?”

“别人给的东西,为什么要吃?*”

他嘶哑着,像是锈铁发出悲鸣,“你答应过我,今天要乖……你答应过的。”

指尖再次失控地陷入她颈侧肌肤。

游夏被他掐得几度绝望地张开嘴巴,又被他趁此机会探舌索取。

他灼烫有力的舌长驱直入,勾出她粉软的小舌,仔细探索她口腔里的每一丝甘甜,轻轻压触贴抵,又重力舔吻含咬。

仿似品尝着熟透滴汁的蜜桃。

有晶莹从她嘴角滴坠下来,落出糜烂的混沌。

“我的全部都属于你,夏夏。”他离开她的唇,嗓线湿哑,低喘着垂眸严密地注视她,“可我为什么不能独享你?告诉我,嗯?”

“我可以挖掉他的眼睛,烧穿他的喉咙,他就再也不能看你,也无法和你说话。”

他观察着她痛苦的表情,这无声却血腥的眼神,贪欲迭起地进行索求。

“可是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漫无目的地俯身蹭她,耳鬓厮磨,只看动作的话,会让人错以为这是恋人温柔的依偎。

“是该把他碰过的地方都削下来……”

终究只是让她疼,却没舍得真的伤害,苍白修长的手指拢握她,神经质地丈量她纤颈的维度。

他倏然露出一抹心碎又迷幻的笑意:

“还是该把你锁起来,关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呢?”

这男人……

怎么能疯成这样!?

这种病态的疯狂到底他是装的,还是他本就是这样?

游夏长时间陷入被动,着实已经很不爽了,听他用威胁的语气说着不着调的话,她彻底忍受不下去了。

积攒这么久的力气猛然爆发出来,死命拉开他钳制的手,拼尽全力撞击上去,将男人推远。

力的相互作用下,她自己也被弹回来后退了几步,脊背结实地撞在木架上,身后的架子重重摇晃,上面的物品发出动荡不安的声响。

她才没心思管,指着男人就骂:“屈历洲你想死是不——”

话未完成,她眼里倒映出男人剧变的神色,看见他在刹那之中发了疯地冲向她。

他近乎本能地将她扯入怀中,旋身调转位置,同时抬臂护住她的头顶。

电光火石间。

“哐啷!”一声惊响落地。

巨大的冰裂万宝瓷瓶从架子顶端坠落,砸在他硬朗结实的背部,瞬间四分五裂。解体的大块碎片掉在地上,摔成粉碎的残河。

窗外惊飞的雀鸟撞碎一树烟柳。

千万颗碎散的碧盈色,沿着瓶身天然的裂纹分崩离析,如星子溅落在他们脚底。

这一秒,任何误会和脾气都显得不再重要。

“屈历洲!”游夏慌张转身扣住他肩膀前后检查,“你怎么样?!”

“没事。”屈历洲皱眉揉了揉被砸痛得肩背。

游夏这才后怕起来,抱怨他:“你怎么回事啊,看都不看是什么就帮我挡,不要命了??”

她还不放心,揪着他的衣摆想要掀起来查看:“还有,谁教你说刚才那些话的?我哪里就对不起你了?你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望着她焦急到快哭出来的表情,屈历洲不平静的喘息忽然凝滞,他按住她的手,无奈苦笑一声,濒临崩溃般将额头抵在她肩上,

“游夏,有时候我真恨你。”

“恨我?”游夏嘟嘟囔囔地鼻酸,“你说,我怎么你了?”

真不知道做什么孽,一会儿发疯一会儿正常的,是不是在故意整她?

“恨你从来不懂自己到底有多令人迷恋,恨你让我难过发疯还能全身而退。”

“恨你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让我投降。”

再抬头时他的眼睛血红一片,哑然不成调,“来之前,车里分明说过要哄我。”

“可是饭桌上,你的笑容都是给了谁?”

游夏喉头一哽。

分明刚刚被掐脖子说不出话的人,是她来着。

怎么他帮她挡个瓶子,好像受尽所有欺负的人,就变成他了呢?

“你是笨蛋吗屈历洲?我说了会哄你,是会哄你啊!”游夏怒气冲冲地在他肩头来了一拳,

“你倒是给我机会哄你啊!你刚刚让我说话了吗?啊!”

屈历洲被她一记软拳打懵。

当他将全部的阴鸷展露在她眼前,他已经做好了她会害怕逃走的准备。

甚至,他已经计划好,要用什么方法强留下她。

可是游夏的眼里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恐惧。

有的只是怨愤,却认真回答他的满脸倔强。

她说:“说到做到,我哄你就是了……”

他猛地将她死死按进怀里,力气大得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最好是骨血交融。

滚烫的唇胡乱印在她毛茸茸微乱的发顶,嗓音飘摇支离破碎:“游夏,如果你想离开,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或者用你的方式,用刀,用火,用你厌恶我的眼神逼我离开,什么都好,别再让我发疯伤害你。”

温热的液体滴淋在她颈窝。

游夏仰头深望屈历洲。终于,她开始认真地用心地去审视这个男人,直至将他这一秒的失态音容刻进自己心底。

他领口撕裂,发丝凌乱的样子脆弱不堪,赤红色眼底是未褪的疯狂,翻涌如浪是更深的绝望。

“够了。”她突然沉下声音冷静。

在屈历洲小心低卑的目光里,她纤凉柔腻的手指探入他滚烫的掌心。游夏牵起他的手,带着坚定,带着他踏过满地星河似的狼藉。

走到茶桌边,她将他按定在座椅,随手取来桌面干净的袖珍茶盏,倒了杯水递给他:“先喝点水,看你嗓子都哑成什么样子了。”

屈历洲沉默片刻,还是听话地喝一口水。

游夏动作生硬,却轻柔地抚摸他头发,告诉他:“现在,听我慢慢解释。”

屈历洲不置可否,却分外乖巧,垂眸静静听着。

她尽量放软态度,柔言细语:

“首先,我是换衣服过来吃饭时才碰到屈戎的,见面不超过五分钟,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其次,他用的是公筷,公筷OK?所以放轻松。”

屈历洲不太赞同,张口想说什么,被游夏食指抵唇制止。

她皱眉命令:“嘘,听我说。第三点也是最终要的一点,我不会跟别人亲近的理由,不是因为我答应过你要乖,而是因为我决定好了,今晚我想要跟你……”

上床。

但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的呼唤声就将她打断。

说曹操曹操到,是屈戎。

“哥,嫂子——妈喊你们吃饭,菜都上齐了。”

屈戎呼唤着向吸烟室的方向走过来,

“奇怪,人呢?饭点跑哪去了?”

游夏对屈历洲挑眉:“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找人都是先叫你。”

说完她想回头走出去应答。

屈历洲见她动作,转瞬沉下面色,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扯回。

游夏还没来得及问他干嘛,忽觉另一只手腕也落入他掌中固定住。

然后,裙摆被他肆无忌惮地撩起来,一个冰凉的物体强硬挤入大腿。

“别动,夹好。”他说。

屈历洲为了阻止她出去找屈戎,竟然,把茶盏塞到了她双腿之间!

男人仰头盯着她,眸光生涩,温柔告诫:“夏夏,水要是洒出来,我可能就没办法被你哄好了。”

门外屈戎的声音不断接近: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

——而吸烟室出于安全保护,这里门是没有安装门锁的。

想到这一层,游夏颤抖的大腿沁出薄汗,这使得本就不规则的敞口形光滑茶杯,更加难以安分停留在她的腿中。

必须要更加集中注意力,用更多的精力来确保它不会摔碎。

她咬牙切齿,狠瞪着他骂出来:“屈历洲,你想逼死我是吗?”

“嗯,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男人慢条斯理放下她的裙摆,遮盖住她颤巍巍夹紧茶杯的腻白大腿,“专心,继续哄我。”

没人知道,她裙摆之下是怎样艰难为继。

他隔着她的裙子,指尖弹响她腿内清脆的薄瓷盏,慵懒声线透出丝缕戏谑:

“如果你有办法让这半杯茶蓄满,我就会被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