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咬我还不够 又想打我?
谢延玉其实不是故意敷衍贺兰危的。
主要是他刚才太古怪,
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像在挑刺,而这些问题都能统一用“不会”、“没有”、“怎么会呢”,这类的话来回答。
次数多了,
即使谢延玉平时还算谨言慎行,
但刚才在走神, 一听见他问话, 就下意识按照惯性回了一句。
等回答完,她自己也后悔了。
因为贺兰危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
他面无表情,眼眶却微微泛红,深色的眼瞳里压着扭曲寒意,
哪怕他没再出声说话, 但仅仅只是这样盯着她, 就已经能让谢延玉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已经几近暴怒,整个人在失控发疯的边缘。
谢延玉一只手还按在袖口,
原本想把传讯符拿出来看看,这时候被他这样盯着, 她也不敢动了,
毕竟他现在已经足够生气了, 如果还当着他的面做别的事,他可能会当场发疯。
她并不想激怒他,
但这种时候, 她也并不想和他说话, 免得触他霉头,哪句话没说对彻底把他的火气引燃了,
于是她规规矩矩地把手放下来,低下头, 沉默却温顺地站在了原地。
空气里很安静,
但贺兰危好像对这样的安静很不满。
于是又过了一会,
谢延玉听见他冷冷道:“不解释吗?”
谢延玉听见这话,太阳穴都突突跳起来了。
虽说她不想敷衍他,但行为上也确实做了敷衍他的事,事实就摆在这里,她不知道他想听见什么样的解释,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对此耿耿于怀,正常人被敷衍是会不高兴,但谁会气成这样?
她不说话也不行,
说话又怕彻底激怒他,
她因此也烦躁起来,甚至都有点无奈了,但还是温声开口:“刚才给公子按头,是因为看公子一直在看卷宗,怕您太累了。可是我什么也帮不上公子,就只能帮公子按一按头,解解乏。”
她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场面该说什么话,
像这样的漂亮话她也是信手拈来,要听多少她就能说多少,但没有一个字是出于本心,仅仅是听起来真诚,实际上却没有半点真诚可言。
贺兰危自认看透了她,他都能猜到她会说什么话,
可是此刻真的听见这样的话,他还是无法抑制地怒火上涌,他发现自己既不想听她说实话,又嫌她的假话不够真诚,
他呼吸急促了些,怒视她:“谢延玉。”
谢延玉:“……嗯?”
贺兰危站起身,手按在桌上,手上青筋凸起,
他比她高出许多,站起来,身形就能完全笼罩住她,极具压迫感,
而此时他盯着她,一字一顿,阴沉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这话近乎是威胁了,
谢延玉原本就讨厌被威胁,尤其是他反反复复,阴晴不定,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她耐心本来也不多,也早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了,这时候听见他这么说,她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掀桌的欲/望,但那股火气怎么压也压不住。
她看着他,
僵持半晌,她阴阳怪气笑了声:“公子想让我说什么呢?”
她是不想激怒他,
但看现在这样,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要发疯。
于是她也不想忍了,说:“您要是有什么想听的就直接告诉我,我说给您听不就完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手一紧,他手原本按在桌子上,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这一下桌子猛然移了位,而后下一秒,他攥住谢延玉的手臂,用力一拽,直接将她按在了桌子上,怒极反笑:“我想听什么?”
桌子的棱角抵在后腰,
谢延玉措不及防被硌了一下,感觉后腰都被硌青了,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抬眼看他,下一秒,却见他俯下身来,紧接着她就被他掐住了脖子。
她听见他在耳侧狠声质问:“我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话,满嘴鬼话,你还真的以为我会信是吗?”
谢延玉想过他会发疯,都做好了和他起冲突的准备,
但没想到能把他刺/激成这样,
她措不及防被掐住脖子,挣扎了下试图说话,然而他掐得太紧,她张开嘴,一口气没喘上来,于是话没说出来,反而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而那一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她的咳嗽声,他掐着她脖颈的手稍微松了松,但手指仍旧按在她脖颈,指尖一下一下,用力地按压着她侧颈动脉,模拟她脉搏跳动的频率。
她的脉搏很快,
除了呼吸不过来之外,她应该也很生气,
因为他看见她眼眶发红,眼里的温顺消失了,反倒爬上来一点怨毒,像是恨不得咬断他的脖颈一样,她素来喜欢伪装,不管发生什么脸上都是那副温顺的表情,现在竟然也和他一样失态,气得红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
贺兰危心里那股怒火中,竟生出一种古怪的愉悦,
他掐着她的手突然松开,然而那只手往上挪了挪,按在了她的嘴上,他红着眼道:“你生什么气,嗯?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
他顿了顿,
虎口用力,卡住了她的下颌,
然后微凉的指尖探入她唇间,按住了她的舌尖。
指尖触及到一片濡湿温热,他呼吸沉了些,
微哑声线落在她耳边,含着扭曲的威胁:“我会亲自拔了你的舌头,割断你的手脚,用锁链锁住你的脖子,把你关起来,让你生不如死,再也说不出假话,后悔你骗我。”
谢延玉刚才被这人一下一下摁着动脉,现在又被压住了舌尖,
她有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想要说话,可是口齿不清,仅仅只是发出一个音节,都会被他搅碎,脊椎到头皮都在发麻,身体本能地想要颤抖,她压抑住这种战栗感,心中怒火中烧——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病的人!
反反复复,阴晴不定,饶是她再能忍,她的火气也彻底压不住了。
她怨毒地盯着他,牙齿用力,直接咬了下去,把他手指咬出血来,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但她也没松嘴,恨不得直接把他手指咬断。
贺兰危被她咬着,也没有将手指抽走,
他好像真的有病,不觉得痛一样,就这样由着她咬,
直到他听见她一字一顿含糊道:“你是不是有病,每天都觉得我在骗你,我哪里骗你了?”
他顿了顿,
像是找到了发泄口,虎口又一次掐住她的下颌,让她不得不停下咬他的动作:“你哪句话是真的?说要侍奉我,一个下午都不见人影,你要是真想见我会等天都黑了才来?说没有敷衍我,结果答非所问,你要是真不想敷衍我,会说这种话吗?”
他快把她的下颌掐碎了,凶狠道:“我就算真的把你杀了,也是你自找,说谎都说得这么敷衍,非要上赶着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谢延玉生气的同时还感到了一丝荒谬:“下午的时候我被你沾了一脖子血,总要洗漱换衣服吧?耽搁了一下才来找你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现在不是来了吗?你——”
她说到这,话音突然顿住了。
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他这回发疯的根本原因是:他觉得她的行为不在意他,不像她表达出来的那样。
她原本还担心会错意,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想见她,还是想要她证明她喜欢他,现在却能确定了,他想要后者。
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看不惯一个身份卑微的玩物突然有一天不往他身上贴了,所以一定要这玩物反过来和以前一样贴着他,甚至比以前更热情地贴着他,才能感觉到平衡。
谢延玉看着他,把原本要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贺兰危见她不说话了,冷冷道:“继续说,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
谢延玉还被他卡着下颌,她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珠子黑漆漆的,像鬼一样。随后她抬了抬手,刚准备直接把他的手掰开,就被他捏住了手腕。
他捏得重,
她一瞬间感觉手腕骨都差点被捏碎,条件反射地要把他甩开。
贺兰危却捏得更紧,危险道:“咬我还不够,又想打我?”
谢延玉听见这话,差点气笑了。
她总共也就扇过他一巴掌,这话说得好像她天天打他一样,以至于她一抬手他就觉得她要扇他。
她盛怒之下脾气压不住确实会失控,之前在妖界扇他也是,刚才差点把他手指咬断也是,但她也没他那么神经病,她火发出来了就冷静下来了,还是很拎得清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怎么可能咬完他还反手给他一巴掌?
她深呼吸,
看着他的眼睛,意识到再这样和他掰扯下去都是徒劳,因为他是个疯子,正常人根本没办法和他好好交流。
她的耐心已经走到尽头,一只手被他攥住,她也没再试图甩开。
她也懒得和他再解释,因为和他解释会换来更多神经质的质问,但不解释,诉诸武力,她打不过他。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很想把他的脖子咬断,但她还需要他,还有很多和他的剧情要走,她甚至是有些无奈了,胸腔里那一股气一瞬间就泄了,她干脆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扯住他的衣襟,把他拉下来,然后直接吻在他唇间。
这一吻措不及防,也并不温柔,甚至是有点凶,
像是发泄一样,她直接咬破了他的唇舌,血腥味溢满了口腔,带着尖锐的刺痛。
但贺兰危却顿了下。
他好像懵住了,一时间没有别的动作。
他任由她撕咬他的唇舌,血腥味冲到鼻腔,然后听见她在他唇间叹气,语气无奈道:“公子,别怀疑我了,我是真的喜欢您。不喜欢您,我现在为什么要来找您?”
他捏着她手腕的动作也渐渐松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眼睫颤动了下,好像突然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在与她交吻。
他顿了顿,
然后按住她的肩,微微偏头,又直起身来,与她拉开了距离,唇间仍旧沾着血迹,给他白玉似的面目上增添几分轻佻,然而他的动作极为冷淡,显然是不想和她太亲近——
谁知道她总想着和他亲近,究竟是揣着什么目的。
喜欢他,想亲近他,这样的话由她说出来,总会让人怀疑。
他淡淡道:“你既不想让我怀疑你,就证明给我看。”
谢延玉缓慢眨了眨眼,没表态。
贺兰危盯着她,见她这样,视线锋锐得像刀子一样,又冷又利,分明眼中还有交吻过后的湿润潮红,但目光却带上些怨毒,他手指落在她唇间,极为用力地揩去她唇间的血迹,蹭得她嘴唇有些红肿:“否则我会直接杀了你。”
谢延玉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甚至知道了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她证明喜欢他,这是最简单的事情,
她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献殷勤剧情没走,比如给他按头,给他送点心,给他送香囊,这一类的小事。她正好这段时间把这些剧情都走了,这殷勤无孔不入,足够让他相信她喜欢他了。
不过如果走完这些零碎的剧情,
她还没能和他有更亲密的发展,她就真的要暂时搁置这条剧情线了。
谢延玉心里盘算着,
这时候,她又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因为刚才的一吻,她和贺兰危之间的剧情进度又上涨了两点,当前已经到了15%。
她心情好了些,想了想,靠在桌前抬头看他,对他露出个笑:“我会证明的。”
这笑意很柔和,
就好像刚才那样怨毒地盯着他、要咬断他手指的人不是她一样,
贺兰危冷淡地挪开目光,坐回了椅子上:“站到旁边去,你打扰到我了。”
谢延玉刚要说话,
她想趁热打铁,问问他要不要她帮他按一按头,
然而就在这时,她又感觉到传讯符抖动起来,好像有人给她发讯息过来了。
她心中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又窜起来,
于是她也没心思再和贺兰危说话,应了声,然后站到了屋子的角落里,拿出了传讯符。
随后,
她看见那个已经被她移进黑名单的陌生人,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对话框里。
而那人阴魂不散地,又给她发来了一大串消息。
【为什么要去找他?】
【能不能不要亲他?】
【为什么亲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是不是他勾引你?】
【你不要喜欢他,他不是好东西,摆出这幅样子其实就是欲擒故纵钓着你,我是男人最懂男人,你千万不要被这种水性杨花的坏男人骗了,他其实心里巴不得想往你身上贴。】
【为什么不回复我?】
【我能给你更多,能比他做得更好,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理理我。】
【不理我也没关系。】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好爱你,延玉。】
屋子里的窗还开着,
谢延玉此时站在窗前,外面的夜风吹进来,有点冷,
她汗毛倒竖,分明她已经不在那间偏屋,这人却还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说明这人能够时时刻刻看着她,这已经不是用神识笼罩住某个房间能够做到的了……
这人究竟在哪?
在她身边吗?
她有一种被鬼缠上的错觉,一时间竟然有些草木皆兵,连后背都在发凉,好像所有感官都放大了,
这时候,
她听见外面有一点声响,于是警惕地抬起头,
紧接着,
远远的,就看见窗外有个人走过来。
*
那一边,
谢承谨往贺兰危的院子里走,
已经入夜,贺兰危的屋子里点了灯火,在夜色里格外惹人注目。
屋子的窗开着,
谢承谨能看见窗前站了个人,因为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看见那人身形纤细,看起来是个高挑的女子,
应当就是贺兰危之前抱回来的那位姑娘,只是莫名的,看她的身形,他又想起谢延玉。
他从不注意旁人形貌,
更何况世家女子大多纤细高挑,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就算是把哪位熟悉的旁支族妹扔进人堆里,仅看身影,他也是辨认不出来的。
可是此刻他却又想起谢延玉,
她比旁的女子还要纤细一些,但背脊很直,像折不断的竹,有一股韧劲,
像是中了邪一样,窗前这影子,他越看越像她。
谢承谨心里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
而此时,窗前那人也似乎注意到他,
远远的,
即便看不清她面目,
谢承谨也能感觉到她在看他,和他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
只听见“啪”的一声,
就见她直接把窗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