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究竟是谁让她害我,又究竟是谁要害她。

仁慧太后今日气得不轻。

景华琰不是很放心,同姜云冉一起把她送回寿康宫,紧急被召回宫中的钱院使便忙上前,给仁慧太后诊脉。

待听完脉相,钱院使本来想退出去禀报皇帝,但仁慧太后却说:“就在这里说吧。”

钱院使才躬身行礼:“回禀太后娘娘,陛下,贵妃娘娘,太后娘娘今日气血上涌,火气攻心,以致心脏绞痛,呼吸不畅。”

她顿了顿,垂眸继续道:“之前请平安脉,就发现太后娘娘心脉力弱,以后需得好好保养。”

这话说得委婉,众人都能听懂,但仁慧太后却始终没有任何忧伤的情绪。

对于自己的病症,她向来很淡然。

景华琰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姜云冉一边拍了拍他的手背,一边轻声问:“钱院使,这几日要如何医治?”

钱院使道:“太后娘娘需要静养十日,配合汤药和金针,以固本培元,把心绞痛的病灶根治。”

听到可以根治,景华琰这才放松面色。

他站起身,走到床榻边握住了仁慧太后的手。

“母后,宫中事情你莫要再操心,好好养病,早日康复,朕才能安心。”

仁慧太后回望他熟悉的眉眼,忽然伸出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阿琰辛苦了。”

景华琰愣愣看着他,片刻后低下头笑了一声:“不辛苦。”

仁慧太后不太放心,让钱院使给帝妃二人都请脉,得到了平安无恙的结果,才终于安心。

景华琰叮嘱了彭尚宫几句,才同姜云冉一起离开。

这一夜来回奔波,姜云冉也觉得有些累了,回去的路上,她跟景华琰一起坐在步辇上,歪着头靠在了他肩上。

景华琰轻轻帮她按揉后背。

姜云冉呼了口气:“我没事。”

两个人并未直接回听雪宫,而是先去了绯烟宫。

本来要一起看望贤妃,白院正却说贤妃尚在昏睡,不便惊扰。

景华琰又叮嘱几句,两人最终回到了听雪宫。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姜云冉困得不行,她同景华琰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洗漱之后就睡下了。

这一夜,姜云冉睡得不算安稳。

梦里有方盒、有人偶、有血腥、还有阮含珍狰狞的眉眼。

她迷迷茫茫,在一片云雾里穿行,时梦时醒,出了一身汗。

待早晨醒来的时候,姜云冉都有些头晕脑胀。

她躺在床榻上,懒洋洋不想动,直到冰凉的手背贴着她的额头,才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目之所及,是景华琰担忧的面容。

“陛下,”姜云冉张开嘴,听到自己沙哑的嗓音,“我发热了?”

景华琰颔首,帮她盖好被子,手背在她脸颊上又碰了一下。

“只是有些梦魇,一会儿叫太医来给你看诊,”景华琰说,“今日你好好修养,其余事情,朕让梁三泰、穆尚宫和慕容昭仪操持。”

姜云冉也不逞强。

只要没有发热生病,她躺一个上午就能好转。

她眨了一下眼睛,伸出手握住了景华琰的手。

“陛下若是觉得累,也记得休息。”

景华琰浅浅笑了一下。

他坐在床榻边,已经换好了礼服,马上就要出门上早朝。

“朕无碍,”景华琰说,“边关战事暂时平息,兵将和粮草也已经清点完,随时可以应战。”

这几日的忙碌,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听到这里,姜云冉终于也长舒口气:“这就好。”

景华琰垂眸看着她缩在被褥中的小脸,俯下身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云冉,一切都会好的。”

姜云冉颔首:“是的,一切都会好的。”

“无论是梅贤妃的事情,还是阮宝林的事情,你全权处置,”景华琰道,“人证物证俱在,便不用顾及其他,有朕在呢。”

姜云冉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好。”

这是给了她最肯定的承诺,无论她如何处置,都有他来兜底。

最后落到圣旨上,都是皇帝诏曰。

景华琰上早朝去了,姜云冉躺了一会儿,赵庭芳就匆匆赶到。

两人说了几句昨日的事情,赵庭芳就专心给她请脉,等了大约一刻,赵庭芳才松了口气。

“还好,你身体强健,昨日折腾那么久都没有大碍。”

姜云冉靠坐在床边,依旧有些头晕。

赵庭芳说:“一会儿我给你行过金针,你踏踏实实睡到中午,就能好了。”

“等一会儿吧。”

姜云冉说:“昨日的事情,我们还是要再商议一番。”

阮含珍想要用巫蛊之术谋害她,姜云冉一早就知晓。

不过此事她一直背着素雪行事,素雪所知不多,只能如实禀告姜云冉。

姜云冉便让青黛和红袖几人牢牢盯住听雪宫的宫人们,才发现一名叫小橙的宫女偷偷与阮含珍碰面。

顺着她,青黛轻而易举寻到了那个木盒。

姜云冉此人睚眦必报。

阮含珍用巫蛊之术害她,就没有给她留活路,一个不好,她会一尸两命。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当即,她还是让青黛那棵月季种了回去,而那个木盒则交还给了素雪,素雪立即明白要如何行事。

只是没想到,阮含珍用的这些手段,居然与梅贤妃有关。

这巫蛊之术,与梅贤妃小产联系到一起,更是一举两得,不仅除掉了梅贤妃腹中的皇嗣,还让姜云冉完全无法翻身。

行巫蛊之术谋害宫妃、戕害皇嗣,即便她得景华琰爱重,又育有皇嗣,也再无生还可能。

其心之恶,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为了证据完整,当时姜云冉没有让人打开木盒,而阮含珍显然也不知木盒中的实情。

木盒之中诅咒的,居然不是梅贤妃,而是仁慧太后。

唯独这一点,让人不解。

赵庭芳道:“阮含珍想必也是被人蒙蔽,她不知盒子中究竟诅咒的是谁,只按照对方与她交代的细节行事,即便事成,她的证词也前后不符,肯定要被审问。”

“不过,我还是觉得,诅咒梅贤妃会让幕后之人最得好处。”

的确。

两人都有些费解,一时想不明白。

安静了片刻,姜云冉才问:“梅贤妃如何了?”

赵庭芳叹了口气:“听闻她今晨醒来,得知自己小产,悲痛欲绝,再度昏迷了。”

“白院正和李院使一直在绯烟宫留守,脉案都扣在绯烟宫,旁人瞧不见。”

经历吴裕妃之事后,所有人的脉案都不能被其他人随意翻阅,以防针对性谋害事件发生。

“尤其是梅贤妃的脉案,一直都被白院正严加看管,旁人不能触碰的,”赵庭芳道,“不过根据药方,梅贤妃的确脾胃失和,也一直在细心调养。”

姜云冉想起昨日绯烟宫的异常,问:“昨日绯烟宫也有些古怪。”

姜云冉把绯烟宫血腥味不重的事情一说,赵庭芳面色也沉寂下来。

她有些迟疑。

“其实,按理说,梅贤妃已经有六月身孕,但她一直没有显怀,其他几位太医都很担忧。”

“尤其钱院使,她眼光独到,认为梅贤妃这一胎不太正常,曾经谏言过白院正。”

不过白院正是太医院的最高领导,他直接驳回钱院使的谏言,旁人就不敢再指手画脚了。

之前吴裕妃的事情,岑医正已经被罚了一年俸禄,命其闭门思过一年自省。

说是自省,其实就是变相驱逐,等到一年之后,就直接贬为庶人,不再录用。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没掉脑袋,没抄家灭族,都是皇帝宽宥了。

这一层官身难得,多少人打破脑袋才能进入太医院,不敢轻易放肆。

所以,医术最好,官位最高的白院正都言之凿凿,旁人自然不敢多言。

两人对视一眼,姜云冉低声问:“你以为如何?”

赵庭芳虽然行医日浅,却颇有天分,否则也不可能在众多女医中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医正。

望闻问切,望为首。

赵庭芳想了想,说:“梅贤妃面容消瘦,腰身纤细,若是打眼看来,完全不像是有孕之人,但她所用的脾胃不和方剂,却的确是有孕妇人才能用的,其中几味药都是保胎之用。”

“所以我以为,她因为太过消瘦,怀胎吃力,身体消耗太大,以至于过分消瘦,导致六个月都没能显怀。”

说到这里,赵庭芳声音更低。

“若按照我的想法来说,她这一胎能保到六个月都是不太可能的,白院正反复强调她身体健康,不可能小产,这里面肯定有些门道。

姜云冉若有所思。

“若真如此,梅贤妃的脉案还要重新核查,今日稍晚一些,我会禀报陛下,命太医院所有太医盘查梅贤妃的脉案,最好请麦院正和钱院使给梅贤妃请脉。”

赵庭芳见她这般操劳,不由劝她:“你啊,自己都不舒坦,还要操心这些琐事,赶紧养好身体,健健康康才好。”

姜云冉不由笑了一声。

她握住赵庭芳的手,在手心里晃阿晃:“阿娘说我是劳碌命,一忙起来就精神抖擞,果然如此。”

“我这会儿都不头晕了。”

赵庭芳秀眉竖起:“不许胡闹,用过早膳就好好休息,最迟也要下午再忙碌。”

姜云冉听话点头:“知道了,赵神医!”

赵庭芳陪着姜云冉用了一顿早膳,替姜云冉给仁慧太后请安的甄承旨也回来了。

她道太后娘娘无事,还关心贵妃,让贵妃好好休息,最近就不要去请安了。

姜云冉这才放下心来。

她足足睡了一上午,这一觉睡得很沉,待到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再无早晨的头晕目眩。

青黛还没来得及劝,就听她说:“走,去诏狱。”

“咱们去问一问阮含珍,”姜云冉眼中淬了寒冰,“究竟是谁让她害我,又究竟是谁要害她。”

————

用过了午膳,姜云冉启程前往诏狱。

她之前已经来过一回诏狱,这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

诏狱由仪鸾卫直接管辖,一般而言,由仪鸾卫都督主管。

不过仪鸾卫事务繁杂,都督多不在诏狱坐镇,因此会由副职指挥使专管诏狱事宜。

与上次不同,今日亲迎贵妃的,是仪鸾卫指挥使罗鸣。

“见过贵妃娘娘,昨日阮庶人送来之后,一直很安静,如何询问都一言不发,今日半日食水不进,态度十分坚决。”

罗鸣面容普普通通,丢在人堆里寻遍不着,说话办事倒很是利落。

姜云冉颔首,道了一声辛苦,便抬步踏入诏狱之中。

一如既往的阴冷森寒。

只站在其中片刻,都让人毛骨悚然,更何况是常年被关押其中。

即便不招供,早晚也得疯癫,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熬过数年。

今日陪姜云冉前来的,是青黛和红袖,两人一左一右,小心守护在姜云冉身边,生怕她走路不稳。

一路战战兢兢来到阮含珍的牢房前,姜云冉才有些恍惚。

这里……

罗鸣面带微笑,淡淡道:“这里就是廖庶人自缢之地。”

姜云冉:“……”

真是厉害了,说句杀人诛心也不为过。

阮含珍应该不知这一点,若是知晓,她早在里面发疯了。

罗鸣腰间挂了一串钥匙,亲自上前打开房门,躬身请姜云冉进入。

姜云冉踏入牢房,就看到阮含珍跟当时廖淑妍一个姿势,披头散发靠坐在栏杆前,呆滞不语。

为了防止她自戕,她身上的头面首饰全部被取下,衣衫也换成了囚服,再也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即便牢房里忽然出现好几人,阮含珍都不好奇,她一直仰着头,看着那一方窄小的窗户。

唯一的光亮从那里照耀进来,却无法触碰。

罗鸣点亮油灯,光明渐渐充盈牢房。

他取出录册,跟在边上准备记录。

姜云冉叮嘱他:“记得给夏岚备档。”

就在这时,牢房中响起一阵嗦嗦声响。

姜云冉循声望去,就见牢房另一头,一只灰鼠正趴在陶碗上,正在吃里面的粥水。

那应该是阮含珍的午食,但她没有心情,直接把饭碗扔到一边,倒是便宜了这牢房原本的主人。

看到这灰鼠,罗鸣面色一沉:“娘娘稍等,我这就……”

姜云冉不怕灰鼠,她摆了摆手:“不用,不是多大的事情。”

说罢,她抬眸看向阮含珍:“阮含珍,你不想跟我说什么吗?”

一直不声不响的阮含珍,此刻倒是回过头来,淡漠地看向姜云冉。

此刻的她,跟平日任何时候都不相同。

尤其那双同阮忠良略有相似的眉眼,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越发阴鸷。

几乎同阮忠良别无二致。

不愧是父女,到底是一样的人品。

姜云冉面带微笑,端坐于前,她身上是精致奢华的赤霞锦石榴裙,头上的红宝石鎏金凤簪金光闪耀。

此刻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狼狈不堪,一个光彩夺目。

姜云冉是故意这样打扮的,果然,只看了她一眼,阮含珍眼眸里就流露出清晰可见的妒恨和怨毒。

姜云冉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也不过只半天没见而已。

然而好久不见这四个字,或许当真是阮含珍的心里写照。

“贵妃娘娘,”阮含珍终于说了入狱后的第一句话,“你就这么得意吗?”

姜云冉含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阮含珍努力压抑下去的怨愤和怒火,这一刻节节攀升,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住。

她深吸口气,看向姜云冉冷笑:“我知道,你为何来狱中见我,但我不会告诉你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张狂大笑。

“我是失败了,但早晚有一天,有人能把你挫骨扬灰。”

姜云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你背后,真的有人指使。”

阮含珍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顿了顿,忽然飞扑向前,把栏杆撞得嘭嘭响。

“姜云冉,你又耍我。”

此刻,姜云冉却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她平静看着阮含珍,声音淡漠:“你一贯心思歹毒,但做事都是直来直去,无论是之前针对我,还是卫新竹一事,你跟廖夫人手段如出一辙,就是直接杀人了事。”

“昨日的事情太复杂曲折,不是你的风格,”姜云冉深深凝望她,“所以定是有人蛊惑你,给了你那个木盒,告诉你埋藏在何处,让你检举我。”

姜云冉叹了口气:“那名叫小橙的宫女已经招认,是你让宫女阿幼把盒子给她,让她埋在听雪宫月季树下。”

这些,的确是小橙和阿幼的证词。

昨日刚一事发,这两名宫女就一起被送入慎刑司了。

阮含珍面上的狰狞之色慢慢褪去,她幽怨地看向姜云冉,冷冷道:“你发现了,然后陷害的我。”

到了这个地步,阮含珍果然聪明了起来。

然而姜云冉却摇了摇头。

她叹息一声:“我并不知情。”

“不过,你想来也不知,为何盒子会重新出现在长春宫,为何那里面诅咒的另有其人。”

听到这里,阮含珍面上再度浮现怨恨。

看来,她自己也清楚自己被人陷害之事。

无论是姜云冉,还是幕后之*人自己,都没有给她留下活路。

她竟成了最可笑的木偶,受人摆布还不自知。

“阮含珍,其实我偶尔都觉得你可怜,”姜云冉叹息一声,“尤其是昨日之事,你完全被人当了出头鸟,彻彻底底利用一回,最后无论事情结果如何,你都没有任何好下场。”

“对我的怨恨,让你失去了平常心。”

阮含珍沉默了。

的确,这些事,在这幽暗阴森的诏狱之中,她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可那又如何?

她已经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再无转圜余地,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即便是死了,也不给姜云冉留下活路。

她不会告诉姜云冉究竟是谁要害她,也不会把其他真相告诉她。

阮含珍盯着姜云冉,忽然露出一抹恶意的笑。

“姜云冉你死心吧。”

阮含珍疯疯癫癫笑着,声音尖锐,让人耳膜生疼。

“我等着,与你在阴曹地府重逢。”

相比于廖淑妍,此刻的阮含珍是全无理智和感情的。

廖淑妍最后还有儿子作为念想,然而阮含珍到了这个地步,完全不关心父亲和弟弟,只意味沉浸在自己即将赢得胜利的幻想中。

作为阮忠良和廖淑妍共同培养出来的“杰作”,阮含珍的确足够“优秀”。

因为她自私冷漠,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对旁人毫无关怀之心。

去年姜云冉刚入宫,只是担忧她以后会取代自己成为“阮含璋”的替身,就对孤苦无依的她赶尽杀绝,要说心狠,廖淑妍都比不过她。

她不会继续开口,姜云冉也不打算继续询问。

她只是有些好奇:“你不担心阮忠良和阮含栋?不担心他们是否会被你牵连,不担心阮家是否因此败落?”

阮含珍冷笑一声。

“姜云冉,你也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怎么问我这样愚蠢的问题?”

“我母亲哄骗我多年,最后真心相待的,只有我弟弟,我父亲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慈爱友善,可自从阖府思过之后,他再也没有入宫看我一眼。”

阮含珍看向姜云冉,表情甚至带着嘲讽。

她没有落泪,没有痛苦,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你看,他们从来都不在乎我。”

“至于阮含栋……”阮含珍淡淡道,“我自幼在清州长大,与他不熟,更无情分。”

“我啊,都要死了,关心这些旁人做甚?”

姜云冉都忍不住为阮含珍鼓掌。

她表现得比廖淑妍还要豁达。

阮忠良的事情,不会告诉阮含珍一字一句,根本不用询问,既然阮含珍不愿说出真相,姜云冉也不强求。

此时有小橙和阿幼在慎刑司中,她们或许可以作为突破口,继续审问。

阮含珍是否开口,都不太重要了。

思及此,姜云冉扶着红袖的手,就要站起身来。

然而一边的青黛却忽然惊呼出声。

“哎呀。”

姜云冉愣了一下,问青黛:“怎么了?”

青黛指着牢房的另一个角落,说:“那只灰鼠……死了。”

众人皆是一惊。

就连阮含珍也顺着方向看去,就见那一碗稀薄的粥水边,那只瘦小的灰鼠已经口吐白沫,浑身僵硬。

罗鸣面色大变。

这粥是阮含珍的饭食,若她吃下,那么此刻死的就是她了。

有人居然能在诏狱下毒,谋害戴罪证人,还当着贵妃娘娘的面事发,这令罗鸣惶恐不已。

他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请罪。

“娘娘,是臣办事不力。”

但姜云冉却对他摆手,抬眸看向阮含珍,难得温言道:“阮含珍,你恨我,难道就不恨他?”

阮含珍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死去多时的灰鼠身上,没有回神。

“你现在还替对方隐瞒,说到底,根本就不是因为想要让对方谋害我,你是害怕对方谋害你父亲和弟弟,对吗?”

“对方的势力一定比阮家大,大到你自己都忌惮的地步。”

姜云冉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寂静的牢房中回荡。

“你以为,自己被判死罪,闭口不言,就能保下阮家?”

“你错了。”

“那碗含有剧毒的粥食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便你已经犯了死罪,再无生还可能,对方还是迫不及待,这就要杀人灭口。”

“阮含珍,你以为,他们还能放过阮家吗?”

这一连串的话语,把阮含珍打击得面色苍白。

姜云冉其实也隐隐猜出阮含珍为何隐瞒,她意志坚定,抵死不从,姜云冉也不愿浪费时间。

熟料峰回路转。

还要感谢幕后之人心狠手辣,就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没有放过。

阮含珍呆愣在原地。

方才的狠厉和癫狂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败涂地的颓丧。

母亲死后,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因为她不爱她,所以她也不必为她的死伤心。

可是根本不行。

午夜梦回,她还是会偷偷落泪。

她只能把伤心化为怨恨,全部投射到姜云冉身上。

灰鼠死得那样凄惨,让阮含珍毛骨悚然。

她慢慢回过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姜云冉。

“我若是告诉你实情,你能让她下来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