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三合一】需要从多久之前,就开始布局?

姜昭仪直接越级升为贵妃之事,在前朝后宫都掀起巨大波澜。

当日周宜妃生辰宴出事,本就让宫中人人噤若寒蝉,万幸有姜贵妃舍命相救,救回了大皇子一条命,才让宫中不至于血流成河。

否则宫人们都不敢想,究竟会多么风声鹤唳。

姜云冉不仅救了大皇子,救了韩才人,也救了他们这些无辜的宫人们。

对于她的越级高升,宫人们自然都是欣喜的。

姜贵妃处理宫事公平沉稳,从来不会意气用事,她赏罚分明,头脑非常灵活,多复杂的宫事最后都能简单处置。

且不提刚入宫的宫人们,便是年长的女官们,心里都暗中夸奖,认为姜贵妃其实比太后和姚贵妃要好得多。

太后和姚贵妃出身世家大族,规矩繁多,做事情倒是一丝不苟,缺少了几分人情味。

如今宫中,只要好好当差,便能得到高升和奖赏,没有比这更能让人安心的了。

换句话说,现在在长信宫当差有盼头。

手里多赚点钱,多升点官位,以后出了宫,日子会好过许多。

谁入宫也不是光为了伺候人的,不过是一份差事,谋求生路而已。

贵人们虽然是主子,仿佛伺候是应当应分,只姜云冉不这样认为。

跟着她当差,心里就是舒坦。

如今姜云冉直接高升贵妃,那些拥趸们肯定举手欢庆。

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姜云冉又不是金元宝,人人都要喜欢,那些厌恶她,嫉妒她的人,心中自然不满,私下里便要念她妖媚惑主,扰乱宫闱。

而前朝之中,朝臣们不可能立即便知晓后宫动向,御花园发生的事情一早就被掩盖下来,没有闹得人尽皆知。

朝臣们只知晓景华琰突然升姜云冉为贵妃,不仅跳过了德淑宜贤四个妃位,甚至成为了宫中份位最高的宫妃。

她手中握有权柄,不仅处理六宫事,升为贵妃之后,宫中朝廷的内外命妇事宜也归由她处置。

如此一来,在这后宫之中,除了仁慧太后、皇贵太妃,姜云冉说句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尤其她并非世家大族出身,不过只是一介绣娘,被皇帝看中点为妃嫔,短短半载就一飞冲天。

眼看如今皇帝对她一往情深,置其他妃嫔于不顾,只与姜贵妃双宿双栖,越发让费尽心机却两手空空的朝臣们心中打起了边鼓。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关系,后宫之中的娘娘们,并非只是内命妇,她们还是各世家大族的颜面。

如今,颜面被一介绣娘踩在脚下,自然引起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大族不满。

第二日早朝时,就有官员出来上奏。

话里话外,都是景华琰偏宠贵妃,后宫失衡,以致子嗣艰难。

敢说这话,也的确是胆大包天。

景华琰并未与他废话,他端坐在龙椅上,姿态闲适,并不紧绷。

比之刚登基时的青涩,他已经是个稳坐皇位的帝王了。

“还有吗?”

景华琰淡淡开口。

“有什么话,不如一起说出来听听。”

他这一问,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言语了。

皇帝陛下语气平淡,可这平淡里却满含威严,让人不敢轻视。

倒是一贯最喜欢提规矩体统的姚相此刻上前一步,道:“贵妃宽和仁慈,公允持重,自贵妃主六宫事后,宫中平顺,宫人面貌一新,皆积极向上。”

“尤其这一季的宫中支出大幅缩减,足以证明陛下的革新和贵妃的执行行之有效,可见贵妃娘娘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能臣。”

妃嫔自也是臣子。

姚相这番夸奖甚至都还算中肯,用词颇为考究。

姚相可不管旁人如何看他,腰背弯得更深:“臣以为,贵妃娘娘堪得贵妃之尊。”

瞧瞧,这马屁都要拍到众人脸上来了。

朝堂之上,官员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以前姚相可不是这般,自从姚听月离宫之后,姚家的气势就一下子灭了,再无以前的盛气凌人。

今日他的奉承几乎要写到脸上。

立即就有敌对党羽跳出来驳斥:“姚大人,自开国高祖皇帝伊始,凌烟阁阁臣便有匡扶国祚,扶持国统,排除奸佞之责,你如今趋炎媚上,毫无原则曲意逢迎,究竟是何居心?”

这话一出口,那朝臣立即脸色煞白。

他方才太过激动,自觉终于抓到了姚相的错处,然而他驳斥的这一番话,把景华琰都骂了进去。

怎么,难道皇帝是什么昏君不成?

还需要当朝凌烟阁重臣曲意逢迎?

偌大的太极殿中,瞬间落针可闻。

景华琰慢慢挺直腰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一众朝臣面上扫过。

“怎么,不敢继续说了?”

“说啊,朕还想听听,你们还能编排出什么花样来?”

这句话一出口,朝臣们面色大变,纷纷掀起朝服衣角,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景华琰看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表情甚至称得上是平和。

“朕并未生气,只觉得有些意趣。”

“你们怎么就这么笃定,姚相是曲意逢迎,而不是忠心不二呢?”

姚相这两个字一出口,就说明景华琰赞同姚文周的“马屁”,甚至非常受用。

先前驳斥姚相的官员冷汗涔涔,几乎要把身体贴在冰冷的金砖上。

“臣知错。”

他一开口,所有朝臣都异口同声:“臣知错。”

景华琰倏然笑了一声。

他这般怡然自得的模样,反而让人心情紧绷,越发紧张起来。

“都起来吧。”

景华琰语气放松,似乎方才那一场“恐吓”全不存在。

皇帝说要起身,朝臣们就不能继续跪。

于是呼啦啦一片嘈杂声,朝臣们陆续先起身,垂眸静立。

景华琰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看了看梅有义和姚文周。

景华琰淡淡笑了一声:“贵妃。”

他顿了顿,道:“昨日宫中有事端,贵妃临危不乱,舍命救下大皇子和韩才人。”

景华琰把因由说得含糊,但后面姜云冉的义举却一字不差。

听到这话,朝臣们瞬间便心领神会。

这下,姜贵妃不仅救了一名宫妃,还救了大皇子,就这功绩,直接越过四妃成为贵妃,甚至都算是景华琰慎重了。

功绩在身,谁还敢多说一个不字?

朝臣们并不会质疑景华琰的话,毕竟皇帝陛下一言九鼎,不可能信口胡言。

因此,朝臣们再也不敢多言。

纷纷躬身行礼:“陛下英明。”

景华琰淡淡睨了他们一眼,才又给了第二个惊天消息。

“另贵妃已有身孕,于国朝都是喜事,朕心中甚欢,与尔同乐。”

朝臣们:“……”

得,这下真是什么都不能说了。

这位贵妃娘娘,已经是皇帝陛下的逆鳞,任何人都不能多编排一句。

于是在朝臣的恭贺声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消弭殆尽。

等到朝堂平复下来,景华琰才又道:“大皇子久病不愈,身体孱弱,须遍访名医以求康健,即日起,册封大皇子为瑞亲王,命宜妃陪同,出宫寻医问药。”

这话一出口,朝堂之上再度安静下来。

朝臣们心跳如鼓,自觉听到了天大的事情。

有年迈的老言官颤颤巍巍出来,张口就驳斥。

“陛下,万万使不得,大皇子居长,乃是国本,因何周岁便封亲王,遣出宫去。”

这道圣旨,不啻于直接剥夺了大皇子继承大统的可能。

今日封为瑞亲王出宫,他日若再想回到长信宫,也永远只能是瑞亲王。

这些老学究最注重体统,注重国本,至于大皇子的健康与否,他又能否健康长大,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要的是在一件件的“正统”里,逼迫皇帝低头。

就如同景华琰同姜云冉说那般,政治就是博弈。

作为博弈核心的那个可怜的孩子,根本不被人关心。

但景华琰是孩子的父亲。

他的确不是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但此时此刻,他总要为自己的孩子,博出一条生机。

御花园之事究竟为何,景华琰已经调查清楚,的确有人趁势动手,想要除掉景明宣,但这背后未尝没有周宜妃的放纵。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若不放手一搏,如何能拿此事来动摇太后和皇帝?

周宜妃付出良多,舍弃一切,景华琰也不能眼看孩子夭折。

因此,景华琰今日并非同朝臣商议,他直接下的圣旨。

老学究说完话,朝堂安静一片,无人敢多言。

景华琰依旧没有动怒。

他垂眸看着老大人,淡淡开口:“我记得刘老大人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有孙辈多达二十七人。”

这个数据,真是清清楚楚。

刘老大人都已经要致仕了,他平日里很少谏言,在朝堂上不声不响。

就是这样一位言官,景华琰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刘老大人刚生的小外孙女都算在其中,一人不少。

刘老大人面色一白,却固执己见:“陛下!臣……”

景华琰摆了摆手,他忽然问:“朕只问你若你家中的孩儿,固守体统年少夭折,你还会坚持吗?”

这话问得很重,重得老大人几乎抬不起头来。

景华琰叹了口气。

“朕知晓,此事不合规矩,也不合体统,但朕也是个父亲。”

“做父亲的,看着孩子整日里病歪歪的,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太医院日日都要去看诊,却无法根治明宣的病情,朕真是急在眼中,痛在心里。”

“此番决定,周宜妃自也同意,朕所求不多,唯愿明宣健康长大,”景华琰叹了口气,“朕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不想再失去一个了。”

景华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还请诸位爱卿,全了朕这一片慈父心肠,可好?”

说到这里,朝臣如何还敢谏言。

最终,朝臣们一口同声:“臣等遵命。”

景华琰看着堂下那些满朝文武,终于道:“有此等朝臣,是朕之幸,亦是国朝之幸。”

此事,就此尘埃落定。

————

这两日听雪宫都很忙碌。

本来姜云冉还要亲自操持,却被青黛她们紧张地劝说了回去。

最后只能坐在寝殿里看折子。

莺歌端着酿酶饮子进来,见她正在忙,不由咋咋呼呼:“娘娘!不是请您静养了?”

姜云冉:“……”

姜云冉无奈:“可我什么事都没有,因何要静养?”

昨日的事钱院使都说得清楚,下午回到听雪宫,赵庭芳也急匆匆赶来一谈。

她可不放心旁人,定要亲自诊脉。

这一看,才彻底放心。

姜云冉昨日会晕倒,不过是凫水劳累,又同韩才人在水中搏斗一番,上岸后一时间头晕目眩,便昏了过去。

就如同钱院使说的那般,娘娘健康得很,一点事情都无。

不用吃药,也不用医治,醒来就万事大吉。

而姜云冉刚有孕一月,滑脉虽浅,但她其他的脉相强健有力,定是身体康健,大人孩子尚且健康,也不用过分担忧。

一句话:好得很呢,不用太在意。

但是听雪宫的众人却紧张得很。

昨日回来,硬生生按着她睡下,就连景华琰回来看她都不知道。

皇帝陛下来无影去无踪,等到梁三泰来宣读册封诏书,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傍晚时分景华琰回来,两人一起用过晚膳,本来皇帝陛下还想互诉衷肠,结果刚上任的姜贵妃就又困了。

景华琰看她眼睛都睁不开,也歇了详谈的心思,后面发生了什么,姜云冉一概不知。

她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美得很。

大抵是身体和孩子寻求自我休养,等到今日早晨醒来,姜云冉神清气爽,就连春困都有所好转。

完全忘了自己下水救人的英勇事迹。

然而听雪宫的宫人们依旧不敢叫她活动,就连宫事都被甄承旨和青黛等人接了过去,不让她劳累。

姜云冉忍了一上午,做了会儿针线,又看了会儿闲书,在屋中来回走了六七圈,最后终于忍不住摸出宫事折子,偷偷看了起来。

结果还没看两页,就被莺歌捉到了。

姜云冉看小姑娘气得脸都红了,不由轻声笑了起来。

她伸手捏了一下莺歌圆滚滚的小脸蛋:“我真的无事,你们太担心了。”

莺歌任由她调戏,听到这话才一本正经道:“还不是娘娘昨日太勇猛了,紫叶姐姐回来夜里都偷偷哭了,只说自己没用,若是她会凫水,就不用让娘娘下水了。”

“她这么自责,青黛姐姐和红袖姐姐也都后怕,今日才紧张了些。”

姜云冉还不知紫叶竟然哭了。

今日早起看她神色如常,倒是把这份难过都掩藏了下去。

她收回手,说:“引胜溪那点水,真的不算什么,我以前在清州的时候,还去海里碰过海呢。”

莺歌:“……”

莺歌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倒是紫叶此刻踏入寝殿,闻言便道:“娘娘!可不能再这般了,奴婢是真害怕。”

姜云冉看向她,笑着说:“我昨日无事,你也不用太过忧心,待咱们去了东阳围场,让宫人教你们凫水,人人都学会,就不用我亲自下水了,可好?”

紫叶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她使劲点头:“娘娘,奴婢一定好好学!”

哄完了宫人,姜云冉正要继续看折子,就听到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

因要搬去飞鸾宫,整个听雪宫乱糟糟的,甄承旨领着青黛、红袖和蓝韵一起在库房里盘点,忙得不可开交。

西配殿中书本都放入箱笼里,堆放得满地都是。

完全没有皇帝陛下的落脚地方。

姜云冉以为今日景华琰不会过来,没想到大中午的,皇帝陛下还是过来了。

她扶着莺歌的手起身,正要出门相迎,就听到外面传来景华琰的嗓音:“坐着别动。”

不知道为什么,姜云冉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喝了一大碗温热的蜜水,整个人都暖了。

一阵熟悉的龙涎香袭来,素青身影大步流星踏入寝殿。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一切尽在不言中。

昨日姜云冉一直犯困,两人来不及互诉衷肠,今日在清醒中相见,心中悸动陌生却又清晰。

姜云冉弯了弯眉眼,凤眸笑成了小月牙。

“见过陛下。”

景华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坐回了贵妃榻上。

一瞬间,殿阁中的所有宫人都退了下去,酿酶饮子酸甜的香气里,只剩下帝妃二人。

景华琰的眸子一直落在姜云冉身上,一刻都不肯挪开。

仿佛这数月时光,都看不尽她姣好的容颜。

“陛下?”姜云冉莫名红了脸,她伸手在脸颊上摸了摸,“臣妾脸上有什么?”

景华琰呼了口气,浅浅笑了一声:“没有。”

“朕就是想看看你。”

姜云冉感觉脸上更热了。

她抿了一下嘴唇,难得在天光白日里觉得羞赧。

景华琰的目光那样炙热,炙热得就要把她烤化。

“有什么好看的?”

姜云冉小声嘀咕了一句。

难得的,景华琰也学起了油腔滑调:“云冉哪里都好看。”

姜云冉:“……”

再这般含情脉脉下去,姜云冉都要抵抗不住了,她只得道:“陛下,臣妾不过有孕而已,不是多大的事情,寻常相待便好。”

景华琰却沉默了。

姜云冉抬起眼眸,看向景华琰,见他眼底泛红,汹涌的感情扑面而来。

平静无波的心弦,因为景华琰的凝视而掀起波澜。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有了真实感。

她清晰意识到,自己有了孩子,即将成为母亲了。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不自觉傻笑起来。

“这孩子来的倒是静悄悄的。”

景华琰看着她的笑颜,也*慢慢勾起了唇角。

他所有汹涌的情绪,都在这明媚的笑颜里消散。

满心的情话,蕴藏的喜悦,对未来的担忧,都被笑容压下。

他忽然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什么都不说,只陪伴在她身边,守护好她跟孩子,便是岁月静好。

景华琰喉结滚动,满心思量压了下去,涌上唇边的,是他清晰的笑声。

“是啊,云冉要做母亲了。”

姜云冉抬起眼眸,看向他,忽然对他伸出了手。

景华琰愣了一下。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姜云冉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拉着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刚有孕一月,脉相都不清晰,更别提身形有什么变化。

入手是平坦的小腹,甚至因为还未来得及用午膳,而显得越发凹陷。

消瘦又纤细,完全不像已经孕育了一个孩子。

可不知为何,景华琰就是觉得那里有一个新的生命。

那是他跟姜云冉的孩子。

景华琰都不知道自己是喜欢感情用事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确感觉到眼底潮热,心绪翻涌。

感动和期待交织,幸福和开心相伴。

一时间竟是思绪万千。

姜云冉捏了捏他的手,笑着打趣:“陛下怎么都要哭鼻子了?”

拥有孩子,她自是十分高兴的。

自从母亲故去之后,她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现在再度拥有属于自己的亲人,怎么可能不欢喜。

但她还到不了喜极而泣的地步。

孩子需要孕育十月,出生后慢慢养育,还有漫长的人生和陪伴等着她。

姜云冉对未来无限期盼,对此刻感到无比幸福。

她只是没想到,景华琰会这样高兴。

景华琰眨了一下眼睛,努力把眼底的眼泪吞回去。

他有些别扭地别过头:“谁说朕哭了?”

景华琰说:“朕只是沙子迷了眼。”

好敷衍的借口,却敷衍得让姜云冉心动。

姜云冉捏了捏他的手,笑着说:“陛下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儿?”

她换了个话题,景华琰澎湃的情绪收了收,终于冷静下来。

现在,他心底只剩下喜悦。

他回头看向姜云冉,拉着她站起身,坐到了自己身侧。

他的手以保护的姿势环在她的腰腹,不让她受到一点世俗的纷扰。

“都好,”景华琰道,“朕唯一在乎的,是你们的健康。”

姜云冉拍了拍他的手:“陛下,我会很小心的,你放心便是了。”

她算了算日子,说:“怎么觉得,是二月二那日怀上的?”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莫名红了脸。

荒唐,太荒唐了。

都不敢仔细回忆。

姜云冉想起当时景华琰的油嘴滑舌,忍不住调笑他:“龙抬头?确实厉害了。”

景华琰:“……”

景华琰轻咳一声,才道:“算算时间,孩子大约年关或者新岁出生,到时候天寒地冻,殿阁中烧了火墙,你坐月子也暖和,能比夏日舒服许多。”

姜云冉噗地笑出声来。

“陛下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景华琰自己昨日刚叫了苏嬷嬷来问话,把这十个月都仔细问了个清楚。

他关心人,也不会藏着掖着,实话实说。

姜云冉眉眼弯弯,仰着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陛下真好。”

景华琰呼了口气,他的手牢牢掌控在她细腰上,道:“飞鸾宫还未翻修,本来想等咱们去了东阳围场,再开始修,等从围场回来,飞鸾宫正得住。”

“现在事出突然,必要先给你封宫,便把家具先搬过去放入库房,你这边还是暂住在听雪宫,不要随意挪动了。”

景华琰把一切都安排妥当:“飞鸾宫照常修,等我们从东阳围场回来,按照计划搬入飞鸾宫。”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

“好,都听陛下的。”

景华琰顿了顿,他看向姜云冉,道:“听雪宫规格不足,宫中规格最高的便是飞鸾宫。”

按照宫规,贵妃主位临芳宫,皇贵妃主位飞鸾宫。

虽然临芳宫现在空无人居,姚听月也已经出宫,但大公主还在宫中,空置宫殿,给大公主留个念想也在情理之中。

临芳宫不能住,又不能辱没了贵妃,便只能越级住飞鸾宫。

反正姜云冉已经越级了份位,越级宫殿众人就这样心平气和接受了。

毕竟,大家心里都猜测,等到姜云冉诞育皇嗣,怕是也离皇贵妃不远了。

既然如此,谁也不会故意得罪未来的皇贵妃。

“以前母后也住过飞鸾宫。”

景华琰声音低沉,却有着浓重的怀念。

“那里已经有二十载无人居住了,干干净净的,朕以为一切都好。”

姜云冉听着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好,都好。”

————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姜云冉才看向景华琰:“昨日的事……”

她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要实话实说。

其实昨日的事情,她同周宜妃一早就商议过,周宜妃不确定韩才人背后所说的人是否会动手,因此提前布置了御花园的生辰宴,到时候,御花园人多口杂,最是容易引得对方动手。

对方能害他们母子一次,就能害两次三次,不到成功不罢休。

她刚有孕时对方就动手了,可见对方想要排除异己的决心有多强,后来她艰难生下皇长子,对方就更不可能留下这个“拦路石”。

而最近大皇子“恢复健康”,又在过年宫宴上高调亮相,这让对方无法忍耐。

韩才人的挑唆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周宜妃没有被韩才人挑唆成功,她佯装不信,还埋怨起韩才人挑拨离间,认为她危言耸听,把她赶出了锦绣宫。

没有了韩才人,想要在锦绣宫动手难上加难。

御花园的生辰宴,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也是周宜妃故意给对方的机会。

周宜妃也一早就就安排人盯住御花园,花园小径里面的端倪,周宜妃也有所察觉。

这也是她没有陷入昏迷的原因之一。

不入局,如何能引得幕后之人亮相?

姜云冉要做的,就是配合周宜妃,去“救”大皇子。

两人没有细说,过程也需要伺机而动,因此当姜云冉发现是韩才人动手时,便知晓这条线顺不下去了。

最终,落入网中的还是韩才人。

幕后之人何其精明,韩才人这步棋已经废了,还不如直接抛弃,若能事成,便一举两得再好不过。

若不成,所有事情也能推到韩才人身上,对方依旧高枕无忧。

那时候姜云冉发现韩才人抱着的襁褓根本不是大皇子,而是一个布偶,她便知晓了周宜妃的谨慎,所以上岸之后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了周宜妃。

后来出现在清雅轩的周宜妃,抱着的自然是真正的大皇子。

这其中细节需要对账,所以两人在清雅轩叙说时,周宜妃故意抢白,姜云冉也故意说得细碎,为的就是互通有无。

事实证明,她们成功做到了。

唯一想不到的是,姜云冉的妃位变成了贵妃。

这自然是大喜事,她的越级高升,周宜妃比她还高兴。

只要姜云冉稳坐宫中,她跟大皇子就能安然无恙。

选择对盟友,才是最幸运的。

而景华琰也看出了事情的端倪,亲自询问了周宜妃。

这一次,周宜妃说了实话,但她证词之中没有出卖姜云冉,此事也全是她一人所为。

姜云冉舍命相救大皇子,甚至救下韩才人,全是因其英勇无畏,毕竟,谁都想不到韩才人会这样胆大妄为。

姜云冉此时询问,就是想要知晓景华琰知道多少。

而被询问的景华琰,也知晓她因何这般问。

他并不生气,反而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说:“爱妃觉得昨日事要如何侦查?”

姜云冉:“……”

这话就不好说了。

景华琰亲自问了周宜妃,也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他怜悯这对母子,并不为此事生气,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那些人的手实在伸得太长了。

前朝后宫,宫妃皇嗣,他们胆大包天,任何人都敢谋害。

一旦成功,利益巨大,翻看史书,历史的曾经历历在目。

即便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也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就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柄。

想起曾经周宜妃的病症,想起虚弱胆怯的孩子,景华琰怒火中烧。

可这一切,都被他自己慢慢压了下来。

这份情绪,他不能带给姜云冉。

让她陪着自己一起担忧,一起生气,不仅无法解决问题,还会增添烦忧。

因此,景华琰此刻只是先逗了姜云冉一句,才说:“周宜妃同朕说,韩才人告知她明宣出生之前就中了毒,孩子年幼,已无法根治。”

说到这里,景华琰长叹一声:“当日你不肯告诉我,一是周宜妃想要带着明宣出宫,让你守口如瓶,并谋划了昨日之事,一是怕我伤心难过吧。”

姜云冉沉默了。

景华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我是难过,可既然宜妃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了明宣好,我也认为他应该出宫医治。”

“太医虽然医术精湛,但多是世代行医,侍奉宫中,他们见的病例并不算多,对于明宣这样的病症束手无策。”

“我也询问了孙医正。”

姜云冉认真听他说。

景华琰道:“孙医正的确见多识广,但他也没有见过明宣的病症,不过他知晓不少坊间名医,已经拟了单子交给仪鸾卫,让他们一路护送宜妃和明宣出宫寻医。”

其实此番行事,最终的目的,并非是寻医问药。

不过是周宜妃主动放弃了一切未来,换来了景明宣的平安。

离开皇宫,远离是非,即便还是没办法治好病症,但她们身边再也不会有危险。

姜云冉呼了口气:“这就好。”

景华琰看着她平静的侧脸,说:“下狱之后,韩才人守口如瓶,一句话不愿意多说。”

姜云冉眸色微闪,她抬眸看向景华琰,见他目光沉沉,正平静而温柔看着她。

不询问,不质疑,也不冷漠。

他等待她告诉他真相。

关于韩才人的猜测,两人之前多少有了苗头,不过更深的东西挖掘不出,只能暂时搁置。

昨日只有姜云冉同韩才人有所接触,若真有什么线索,只有姜云冉知晓。

对于此,姜云冉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只是仔细回忆,便把韩才人所言一字一句重复出来。

说到最后,姜云冉也是叹了口气。

“我完全没想到,那些人手腕这么深,这么久,韩才人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她入宫八年,成为宫妃两年……”

姜云冉看向景华琰:“需要从多久之前,就开始布局?”

当然,若是从阮忠良五岁时算起,那时间便更早了,将近跨越三十几个年月。

那时候,甚至还是景华琰皇祖父在位。

景华琰垂下眼眸,他道:“如此说来,当时毒害徐德妃案的王黄门、后来谋害吴裕妃的柔羽,乃至现在的韩才人。”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全部都是孤儿。

虽然籍贯不同,年龄不同,但最终都汇聚在宫中才,成为那人可以操控的棋子。

姜云冉微微蹙起眉头。

各地赡养孤儿的慈养堂,是朝廷的恩泽,也是对百姓的兜底,让百姓们不至于日夜忧心。

担心自己不在,孩子无依无靠,担心年迈无子,孤独死去。

慈养堂其实是一种安抚。

也是一桩善举。

从大楚第一座慈养堂设立之后,无数孤儿流入宫闱,获得了安身立命的能力和机会。

姜云冉身边就有莺歌。

小姑娘虽然是孤儿,但她开朗活泼,与人友善,宫中那些同样出身的哥哥姐姐们,对她多有关照。

他们自成一派,彼此之间的信任和亲近尤甚。

姜云冉若有所思:“陛下,你说柔羽和韩才人这些人,有什么特点呢?”

特地培养出来的“死士”,肯定跟寻常宫人不同。

而韩才人也与柔羽不同。

柔羽明显就是棋子,但韩才人可能因为容貌出众,所以她被寄予厚望。

她身上的“人性”更显著,没那么唯命是从。

所以即便被逼着“杀害”大皇子,韩才人也没有下死手,她闹那一场事端,也并非为了同姜云冉诉说自己的清白。

她是想要进慎刑司。

也就是说,慎刑司是安全的。

她不是彻彻底底的死士,她想要濒死求生。

因为在这多年时光里,韩才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无论她究竟发没发现那个襁褓之中的不是大皇子,她都没有真正伤害他。

光凭这一点,韩才人都能获得活命机会。

姜云冉一边思索,一边把这些都慢慢讲述出来。

景华琰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显然两人的观点不谋而合。

等听到姜云冉提问,景华琰才开口:“特点吗?”

“他们不抱团,不拉帮结派,也不主动袒露自己的孤儿身份。”

对,这其实才是最奇怪的。

虽然宫中不许结干亲,但孤儿们私底下也会姐姐妹妹地喊着,她们无依无靠,无非就是想有个牵挂。

姑姑们其实都知晓,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谁也不会同他们过不去。

但柔羽和韩才人这种却完全不同。

直到事发,姜云冉才知晓他们也是孤儿出身。

姜云冉颔首道:“是否可以说明,幕后之人网罗了许多孤儿,特地训练,要么送入宫中,要么……”

要么送入其他官宦人家。

亦或者,还有最让人不寒而栗的。

没人知道这些“孤儿”有多少人,幕后之人又培养了多少死士,毕竟想要用正常身份入宫,并不那么简单。

姜云冉入宫之前,都要让茉莉在溧阳走动,假冒她伪造身份。

这些死士想要送入宫中不简单,可若是隐藏在乡野呢?

思及此,姜云冉面色不由白了一瞬。

倒是景华琰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安慰:“不怕。”

姜云冉抬眸看向他。

景华琰面色如常,似乎对此才有猜测,他的手心温热,给了姜云冉无形的力量。

“若真如此,倒是好办,那么多人要吃喝拉撒,所费颇丰,尤其不好隐藏十数年不被人发现。”

“如今我们有了新的线索,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景华琰拍了拍姜云冉的后背,低声道:“昨日朕已经命仪鸾卫出宫搜寻了,正好也借着明宣出宫的借口,甚至可以光明正大行走。”

姜云冉:“……”

姜云冉长舒口气。

“陛下真是……”

“英明神武?”景华琰问。

姜云冉睨了他一眼:“老谋深算。”

景华琰:“……”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方才凝重的气氛都放松下来,不再那样紧绷。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可见已经要忍耐不住了,”景华琰低下头,在姜云冉耳边说,“明日,韩才人就会畏罪自尽。”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瞬间便心有灵犀。

宫里的韩才人死了,但属于他们的新证人却会迎来新生。

只要确定了自己的安全,韩才人不会再隐瞒下去。

姜云冉呼了口气:“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景华琰颔首:“朕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