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若妹妹太过在乎恩宠感情,反而陷入业障。【三更】

另一边,徐德妃回到了灵心宫。*

梅影屏退众人,才来到徐德妃身边,弯腰给她捶背。

“娘娘,何必同那阮家的动气?可是不值当呢。”

徐德妃面色凝重,不怒自威。

她抚了抚鬓边碎发,才沉声道:“你以为只是那阮宝林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你想想,她出身何处。”

梅影姑姑心中一惊,心思流转,也跟着沉下了脸。

“娘娘的意思是,那阮家有动作?”

徐德妃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点着,一声接着一声。

“如今形势不好,”她低声道,“父亲即便武功赫赫,却已被封为忠义伯,再无可封。”

“如今京中驻防就在父亲手中,你以为,陛下因何封姚听月为贵妃,而我为德妃?”

“不是因她生了长公主,只因她是姚相的孙女罢了。”

这些内情,梅影自然知晓。

只不过多年过去,徐德妃膝下无所出,即便想要更上一层楼,怕是难上加难。

“可娘娘,您的身体……”

徐德妃面色微冷,道:“如今看那阮含璋的态度,姚家同阮家或许早就通气连枝,文官做事总是佯装光风霁月,内里却脏污不堪。”

“那些人要是做起恶来,如何是耿直武将能比的?”

如今朝堂之中,文武争端不休,各宗亲、门阀、勋贵相互倾轧,政体已至沉疴。

即便如此,谁也不敢打破平衡。

“当年他们不愿我入宫,就是怕我压过姚听月,以致武将出头,打压文官。”

徐德妃冷声道:“如今又有阮宝林得盛宠,与贵妃或成朋党,我们早已水深火热,未来难测。”

梅影姑姑心里发苦。

“娘娘,我们应当如何?”

德妃沉思片刻,才道:“你先给父亲去信,告知她姚家和阮家之事,另外再寻几名貌美宫女,就寻阮宝林相似容貌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

梅影心中不忍,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娘娘,原本计划还是要您调养身体,以待他日?”

徐德妃抿了抿嘴唇,苦笑道:“我是不成了。”

“否则你以为,当年为何是我入宫而非阿姐?”

就因为她冰寒入体,难以有孕。

姚家已有两代后宫之主,即便姚听月并非皇后,却已是后宫之首,位及贵妃。

文官朋党绝对不容许武将之家诞育皇嗣。

“娘娘,莫要伤心,若将来能有小皇子养在膝下,自幼细心教养,也同亲生无异。”

徐德妃这才有了些笑容:“是啊。”

梅影顿了顿,又道:“娘娘因何不同慕容婕妤联手?”

既然都是武将,如何也比姚贵妃周宜妃等人要更好说话。

一阵风吹来,吹动窗棱上挂着的风铃。

叮铃铃声音脆响,之后才是徐德妃低沉的嗓音:“我原不喜她,如今看来,还是要再筹谋一番。”

“正巧,我的生辰要到了……”

两个人正在密谋,外面忽然传来大宫女桂香的嗓音:“娘娘,奴婢有事要报。”

徐德妃挥手,梅影才说:“进来吧。”

桂香推门,低头碎步前行,在徐德妃面前福礼:“娘娘,方才陛下口谕,命织造局另选蜀锦、青云纱、软烟罗、赤霞锦各四匹,送至棠梨阁。”

话说到这里,桂香明显感受到屋里气氛森寒,不由抖了一下。

“另外……陛下口谕,织造局白尚服管事不勤,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徐德妃攥着茶杯的手一紧,下一刻,白瓷茶盏便被她狠狠扔出去,在地上碎成无数星芒。

“贱人!”

徐德妃喘着气,面容阴冷:“这贱人居然敢去乾元宫告状。”

桂香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梅影面色也难看至极,她忙上前轻轻拍着徐德妃的后背,安慰道:“娘娘,娘娘,仔细身体,莫要动气,您的病可还没好。”

徐德妃牢牢握住她的手,眼睛赤红,满眼都是怨毒。

“我不够好吗?”

“因何是她,因何不是我?”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徐德妃。

此刻,乾元宫内,阮含璋正在喂景华琰吃葡萄。

她依偎在景华琰身边,身姿柔软,素手纤纤,紫红的葡萄在她指间犹如水晶,晶莹剔透。

“可满意了?”景华琰笑着问。

阮含璋声音轻软,娇嗔地说:“陛下待妾真好。”

景华琰的手一直牢牢把控在她纤细的腰肢后,手心炙热,几乎要烫红那一片莹白皮肤。

“不过陛下,我的宫女红袖,可否让她回来?”阮含璋委屈巴巴地道。

“我可喜欢她了。”

她说着,又一颗葡萄送入景华琰口中,景华琰慢条斯理吃完,才拍了一下她的后腰。

“爱妃,莫要得寸进尺。”

阮含璋抿了抿嘴唇,瞧着倒是乖顺。

景华琰垂眸看她,见她这个委屈模样,便道:“贵妃一向公允,她已经定案,朕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你宫中若缺人伺候,朕再让尚宫局给你调宫人即可。”

“算了。”

阮含璋靠在他肩膀上,叹了口气:“我可不想再要生人来伺候,如今倒是不缺人手。”

她说着,忽然起身直勾勾看向景华琰:“陛下待贵妃娘娘这般爱重,妾何时有这般机缘?”

细碎阳光落入她明媚眼眸,点亮了她眼底的萤火。

阮含璋真心看人时真诚无比,让人以为自己是她心中最珍贵的宝物,有一种被捧在手心的温暖。

即便阅人无数的景华琰,也难免有这种错觉。

“爱妃因何这般问?”

景华琰伸手,帮她整理鬓边碎发。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阮含璋眨了一下眼睛,她往前倾身,忽然伸手揽住景华琰的脖颈,让他不能逃避自己的眼神。

她眼眸中所有的神韵和光彩,都是经年练习而成。

“陛下,看着我。”

阮含璋声音温柔,魅惑婉转,如涓涓细流,丝丝缕缕流淌入景华琰心田。

“陛下,我真心以待,不求荣华,只求陛下心中停影。”

“妾不想比贵妃,不想比德妃,不想同任何人相比。”

阮含璋缓缓靠近景华琰,最终在他唇瓣上说:“妾只想做陛下心里独一无二的自己。”

景华琰一瞬不瞬回望她的眼眸,直到她朱唇送上,才忽然轻笑一声。

他手上忽然用力,把她牢牢控制在怀中,夺取了她剩下的言语。

空气骤然炙热。

葡萄香味醇厚,犹如经年烈酒。

阮含璋只觉得呼吸都不是自己。

唇齿交融,仿佛是景华琰对她的回应。

但不是。

阮含璋手上同样用力,慢慢直起身,以上位者的姿态迎接景华琰这个炙热的吻。

窗棱边刻香掉了一节,在香盘中粉身碎骨。

这个吻激烈而漫长,直到景华琰松开阮含璋,她脸颊已然泛红。

景华琰轻轻抚摸阮含璋温热细腻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说:“爱妃,既心有所求,便努力而为。”

“结果如何,端看你如何努力。”

阮含璋心里骂他是老狐狸,嘴上却道:“陛下便等着,我定要让陛下舍我不得。”

这位皇帝陛下深谙雨露均沾,公平不偏的为君之道,当夜他到底没有召阮含璋侍寝,改翻了徐德妃的牌子。

倒是赏罚分明。

第二日,织造局的白尚服亲自把皇帝赏赐送来,当面同阮含璋致歉。

阮含璋坐在花园树下,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做着针线,她轻声细语道:“白尚服,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白尚服面容消瘦,身量细高,容貌上看比穆尚宫凌厉许多,但阮含璋听过雪燕的夸赞,知晓这位白尚服也是个宽待手下的好上峰。

“宝林娘娘,此事的确是织造局的过错,下臣理应同娘娘当面道歉。”

阮含璋手里的针线微停,她抬眸看向白尚服,片刻后浅笑一声。

“那我便接受你的道歉。”

“青黛,送一送白尚服。”

红袖不在,青黛比以前忙碌许多,她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忙上前恭送白尚服。

等人走了,阮含璋才问眼底青黑的青黛:“怎么是你在清扫院落,扫洗宫女呢?”

青黛福了福,小声道:“佩兰姑姑说脚腕疼,让小桃花去给她按摩了。”

昨日走了那一趟,回来阮含璋就假模假样关心佩兰,亲自让扫洗宫女桃花给她按摩,特制的药油揉进去,可不是要疼了。

阮含璋心里明白,面上却只展露些许忧伤,她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

“这院子就放着吧,左右也无人经常来,一两日扫一次也是行的。”

青黛欲言又止:“娘娘,这恐怕不妥。”

阮含璋摇头:“无妨,小多子呢?”

“小多说他家中有事,同佩兰姑姑请了假归家,傍晚时分就能回来。”

阮含璋若有所思道:“知道了,你过来坐一下,歇一歇。”

之后一连两日,侍寝之人换成了孟选侍。

宫里人背地里说阮含璋不识抬举,非要得罪徐德妃,把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若她不闹这一场,说不定现在盛宠的还是她。

对此,阮含璋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甚至至五月初一,孟选侍被晋为采女,阮含璋还特地命青黛登门恭贺,真心实意送了贺礼。

倒是佩兰越发阴晴不定。

一是日期将近,她心中紧张在所难免,一是红袖离开,宫中人少,她也不免要做些粗浅活计。

如此一来,整个棠梨阁气氛便越发沉寂,整日都没人说话。

这日慕容婕妤似是有事,难得往棠梨阁来,就发现整个棠梨阁安安静静,仿佛空无一人。

等阮含璋迎她进了殿中,才苦笑道:“让娘娘看笑话了。”

慕容婕妤拍了拍她的手,倒是安慰她:“宫中起落在所难免,我说句僭越的话,咱们这位陛下心思深沉,捉摸不透,若妹妹太过在乎恩宠感情,反而陷入业障。”

阮含璋仰起头,认真看向慕容婕妤。

慕容婕妤神情平静,不悲不喜:“妹妹,你只要记得,平平安安,顺遂康健,便是最幸运的一生了。”

这句话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难得,在同慕容婕妤有那么多波折之后,她还能心平气和说这一句规劝。

阮含璋起身福了福:“谢姐姐真言,妹妹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说了几句客套话,阮含璋才问:“姐姐今日可有事?”

慕容婕妤认真凝望她的眼眸,半天才说:“没什么大事,只过几日便是端午,届时在百禧楼有端午宫宴,你是第一次参加,我过来同你说说规矩。”

待规矩都说完,慕容婕妤便起身,不欲多留。

阮含璋亲自送她出棠梨阁,一路往垂花门行去。

待至垂花门,慕容婕妤一步踏出,回身再看阮含璋。

阳光明媚,把她深蓝眼眸照耀得如海一般深邃。

“每年宫宴都是大戏场,你方唱罢我登场,妹妹,切记四字。”

阮含璋抬眸看她。

慕容婕妤勾唇浅笑:“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