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元娘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欢喜得很。

是人都有虚荣心,元娘自然也有一点点,读书识字做女秀才,可是件很值得夸耀的事。

识字,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尊敬。

她脑海里浮现自己穿着湛蓝瑞香纹上衣,下着殷红白花裙裳,披短袖长褙子,盘髻上插着镶蓝宝石梳篦,手持一卷书走在路上,矜持地抿嘴笑,路过的人纷纷同她打招呼,眼中流露艳羡、敬佩,喊她女秀才的情形。

那可太风光啦!

虽然这些形容都是在评书那里听来的,但她能把画面想象得仔仔细细。

不过,正畅想中以至于笑得牙不见眼的元娘,很快被王婆婆打断了思绪。

“识字哪有不挨手板子的。”王婆婆故意板着脸道。

她本来没想过这事,还是元娘提醒了她,吓吓元娘也好,免得她到时候心思浮躁读不进书。王婆婆是亲阿奶,自忖对元娘知之甚深,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人也灵巧,就是静不下心,时不时得压一压。

嘻嘻,不嘻嘻。

这两者之间,元娘只用了一瞬就成功变幻。

她现在想学读书人,大喊一声呜呼哀哉,然后站在庭院的桑树下,拿着卷书,背手叹气,树叶再萧萧落下。

但是这件事有两个阻碍。

第一,她现在手上没有书,如果去抢犀郎的,很可能在走到桑树下叹气之前,会先被阿奶捉住,然后……恐怕就是真哭了。

第二,阿奶做的饭食太香了,勾得她不自觉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压根控制不住自己。

再说了,万一待那一会儿菜凉了怎么办?

她可不是那起子有福气到连用饭都能怠慢的人。

元娘愉快地决定把装读书人的行径抛之脑后,等她真识字了再试试也无妨,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陈元娘心潮澎湃,果断入座。

王婆婆把最后一盘炒好的糟萝匐炒鸡子端上桌后,便安坐着了。

自有万贯主动布碗筷,帮家里人舀饭,但做完以后,也能和陈家人一块坐着。

不过她坐的位置靠门侧,风大容易吹到身上冷不说,而且上菜布菜往往都是这个位置,是座次中由最小辈或是身份最末的人坐的,算是不成文的规矩。

让万贯服侍,连往碗里装饭这样的小事都代劳,元娘和陈括苍开始都很不习惯。

倒是王婆婆和岑娘子,她们都泰然自若,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王婆婆自不提,岑娘子平日最是心软性弱,被人服侍,竟也坐得住,而且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姿态。

元娘心底多少好奇,可这话不好说出去,只自己瞎琢磨,想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故去的爹是个好人,曾经是县丞,为官声誉不错,而阿娘家世较阿爹家要差一些,后娶进来的继母很苛刻,待阿娘不好,总之是有很多龌龊,自她出生前就断绝往来了。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元娘有分寸,知道那是阿娘的伤心事,所以不曾问过,只是心里偷偷好奇,并心疼阿娘。

就是这么回想愣神的一瞬功夫,碗里的汤都被舀好了。

赶在众人动筷之前,元娘本能回过神,她从不在吃上错过一丝一毫。

今日王婆婆做了两菜一汤,蒸鲤鱼、糟萝匐炒鸡子,还有一道豆腐蛏子汤。

最近蛏子在桌上出现的次数极多,这玩意元娘在乡下从未吃过,来汴京后吃到了腻。不知是不是汴京水运发达的缘故,蛏子在汴京人的吃食中很常见,蒸、煮、炒、拌什么样的做法都有。

但做成豆腐汤她还是很爱喝的,因为汤里会吸纳蛏子的鲜,哪怕不放盐都自有鲜咸滋味,是其他任何河鲜海鲜都煮不出的鲜美味道,而汤面透胶白色,却又清澈见底。每回元娘吃完饭都能喝一大碗。

糟萝匐炒鸡子中的糟萝匐是今日去方婆婆家送吃食时,方婆婆所送。

王婆婆尝了,腌得很好,萝匐切成筷子粗细,腌制中脱去多余水分,以至颜色泛黄,口感嘎嘣脆,萝匐本身臭味也在腌制中散去,咬的时候只余浓郁甜味及淡淡辛辣。

鸡子打破壳后,王婆婆往里加了一点酒,一点盐,然后才用筷子搅匀下锅煎炒至金黄。

别小看那几滴酒,加了以后,鸡子的腥味就尝不出了。

鸡子和糟萝匐放一块炒后,鸡子沾染萝匐的清爽,脆口的萝匐则多了柴火熏染的锅气,这道菜吃起来脆爽可口,后味辛辣不腻。

非但适合做菜配白米饭,就是用来下酒,或是加入清水煮的面里头,都是极有滋味的。

至于另一道蒸鲤鱼,没有什么复杂做法,就是简单蒸鱼,出奇就出奇在蒸之前涂抹的酱水用到了香料,是用花椒、砂仁、酱擂碎加水、酒、葱。

这个酱水能祛除鱼腥味,吃起来除了鱼肉本身的鲜甜,回味还有微微的麻和香,口中不会有鱼冷后的腥腻。

就是鲤鱼刺有些多,元娘不小心夹到了一块尽是刺的鱼肉,吃得苦不堪言。

她不得不全神贯注和鱼刺作斗争,生怕不小心鱼刺入喉,被阿奶灌一大勺酸掉眉毛的醋是小事,不小心噎死是大事。

她小时候村里就有因为饿得太久,吃鱼狼吞虎咽,结果活生生被鱼刺噎死的人。他死前被还痛苦折磨了一段时间,据说咳出来的都是血,给小小的元娘留下巨大的阴影。

总之,自那以后,不管再饿再馋,元娘也是有基本吃相的。

她爱吃,但也惜命。

不过,正是这份专注让她没注意到阿奶和犀郎说了什么,等她好不容易吃完那块鱼肉,只知道十日后旬假,犀郎有个同窗回来拜访。

至于对方是哪的人,因何而拜访,是否和犀郎关系很好,学问上专不专心等等,她是一点不知道。

当元娘想问的时候,王婆婆直接把鱼头侧面边沿的月牙肉都给夹到她碗里,然后道:“用饭便用饭,别多话。”

月牙肉是一条鱼里最好吃的两块肉,绝不会有刺,较鱼腹部的肉还要嫩滑。

可谓是整条鱼之精华。

被阿奶投喂了月牙肉,元娘很愉快的继续干饭,也不瞎问了。

而且,因为得知自己要识字这个消息,元娘心情过于激荡,导致胃口起伏,她比平时更饿,连吃了三碗饭。

之所以只吃了三碗,是因为王婆婆不让再吃了,她这个年岁长身体吃得多不稀奇,但天色渐晚,这个点若是吃撑了,夜里睡觉的时候仍然不克化,很容易伤肠胃。

甚至吃第三碗饭的时候,王婆婆就不大让,目露不虞,还是元娘自己眼疾手快先装进碗里,才没被拦下。

而且,为了防止阿奶改主意,元娘扒着筷子,吃得可快了,她直接放弃了刺多的鲤鱼,专心用糟萝匐炒鸡子下饭。

但正是因此,元娘在吃完饭下桌以后,就开始打嗝。

她努力想和嗝做斗争,但要是打嗝能被主人用意念控制,就没那么多出糗的事了。

她打得疲惫不堪,甚至神色颓唐,决定放任自流,爱打就打。还是岑娘子看不过眼,倒了碗清水,让她喝一大口,分几次咽下去,期间尽量不要打嗝。等喝个两三口就不会打了。

话音刚落,元娘捂着嘴,又开始打嗝。

“怎么办,阿娘,不见效。”元娘瓮着声,捂着嘴,睁大眼睛和岑娘子求助。

岑娘子也没了办法。

最后,还是王婆婆站了出来。

王婆婆交代元娘,一会儿自己问她吃饱了没有,她要回答吃饱了。

元娘虽听得迷迷瞪瞪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很听话的点点头,长辈说什么就做什么嘛,横竖不会害她。

“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这就结束了??

元娘等了一息两息三息,也没等到后续。

她禁不住主动问,“然后咧?”

“什么然后?”阿奶沉声道:“你自己看看你还打嗝吗?”

被阿奶这个一提醒,元娘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打嗝了,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这样就成了吗?”

“天爷啊,阿奶你会术法吗,怎生这般厉害?”

王婆婆拿着一圆环的钥匙,正准备去堂屋侧边的大库房里,当初魏家退婚送的那些东西除了交子、首饰和田契,那些吃的用的都被锁在里头了。

魏家出手,自然都是上好的东西,在市面上等闲买不到的。

正适宜送人。

被元娘这么一问,她索性停下来,神情无奈道:“我若是会术法,早变出这一屋子的东西了,你们还用受那么多苦?”

好像也是,元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

到了夜里入睡的时候,元娘才知道阿奶拦着她不让多吃的做法有多么对了。

吃的时候不觉得,但脾胃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开始隐隐发撑了,到床榻上的时候,更是隐隐胀得难受,她翻来覆去睡不好,偏又不到难受得发疼的地步,既然能忍着,就不必要找长辈,否则还要挨骂。

她索性不躺床榻上了,自己踮着脚尖,绕着屋子一遍遍走,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消食。

还别说,这样走了小半个时辰,真的没有那么胀了。

她这才重新躺回去。

元娘以为这样就能好好入睡了。

哪知道身上舒服了,脑子又不安生。

她始终想着识字的事,不知道读书难不难,字写起来是什么感觉?她应该也会像犀郎那样有一把自己的毛笔吧?她是不是也会先学《三字经》呢?阿奶对自己会不会很严厉?

……

诸如此种的念头,占据了元娘的思绪,纷纷扰扰始不停歇,搅得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好。

月亮都攀上高山尖了,巷子里犬也不吠了,脑袋伏着双爪闭目而睡,只有元娘的屋子还在窸窸窣窣,那是她不断翻身时,衣角与被褥摩擦发出的声响。

第二日,元娘睁眼时,外面的日头浓烈到隔着帐子都能把床照亮堂。

她掀起床帐子,被恰好从窗外映射进来的金黄色光线刺激得眯眼侧头。

天都这么亮了?

她下床穿鞋时,整张架子床都被笼罩在暖黄色光晕里,照得屋子金灿灿,还有些燥热。

元娘看着这不要钱的日头,估量了一下,现在少说也是巳时了。

她就着昨夜剩的冷水简单洗漱了一番,照着铜镜感觉头发没怎么乱,也懒得重新编,穿了衣裳便下楼了。她着急忙慌的,主要是心里发虚。

阿奶可从来不会让她睡到这个时辰,平日里,早就骂骂咧咧来敲她的门,喊她起来用早食了。

怎么今日家里这么静?

她害怕。

元娘跑到堂屋,没人。

灶台上,没人。

阿奶的屋子,没人。

她心慌得厉害,好在在她最害怕的时候,岑娘子从外头回来了,手上拿着个绣绷子,应当是去找阮于氏去了。阮于氏就是阮大阮二的娘,她是颇有赞誉的绣娘,这也是为什么夫婿早亡后,她家日子仍过得不错的缘故。

岑娘子也是丧夫守寡多年,二人境遇相似,一来二去倒是熟了,偶尔也有点交际。

元娘可算把心放下了,她来汴京这些日子还未遇到过一觉起来只有自己在家的时候,难免慌张,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不着底。这里再好,毕竟不比从前的村子从小待到大来得熟悉安心。

她有两分委屈地扑进岑娘子怀里,“阿娘,你们怎么都不在家,吓死我了。”

岑娘子温柔轻笑,用手帮她梳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早上别说这些生呀死呀的话,不吉利。”

她偏头瞥见怀里元娘的表情,见元娘真的偷偷红了眼睛,并非是在撒娇,这才轻叹一口气,轻柔地拍着元娘的背,“你弟弟每日都是要上学堂的,你阿奶要开铺子,自然得去拜访行当,送礼交钱,万贯跟在后面抬送的礼。

“我啊……”

岑娘子亲昵宠溺地捏了捏元娘的鼻子,“可是喊了你两回的,你都迷迷糊糊应了,翻身继续睡,瞧着你不像要醒的模样,这才出门去的。你呀你呀,还是得靠你阿奶管,才能叫起来。”

岑娘子语调轻和,说话声也温柔,直像一股春风往人心里飘,吹得人心软了,痒痒挠挠的,不知不觉就静了。

元娘也是,三言两语就被安抚住了。

她本来也不是柔软的性子,就是忽然没人,慌了。再一见亲娘,情绪自然激动起伏。

“我昨夜没睡好嘛。”元娘窥了眼岑娘子的神色,复又低头心虚道。

好在元娘的肚子适时响了,叫岑娘子顾不得问她没睡好的缘由,忙从钱袋子里掏了些钱给她,“你起得太迟,家里没有留饭,我这时候也不好单煮你一人的早食,这有十五文,你出去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见到钱,所有的苦恼都不翼而飞了。

元娘捧着钱,眉开眼笑,沉甸甸的钱袋子只会让她觉得安心!

拿了钱后,元娘自然不会辜负阿娘的好意,但她先去寻徐承儿了。

徐承儿倒是吃过早食了,可她吃得太早,正好这时候有些馋,想喝碗甘草沙糖绿豆,又问了元娘有甚想吃的,思索一番,两人决定干脆多走点路,绕到马行街往北的旧封丘门附近一带。

那一带全是住户和店铺,院落街巷交错纵横,门庭熙攘,随处可见酒坊和茶肆,南来北往的吃食皆有,若是住在那的生意人,几乎都从不生火做饭。

那边的夜市比州桥附近的还要热闹百倍。

王婆婆本想买那边的宅子,但贵不说,铺子林立,太过热闹,到夜里也是嘈杂的,想想便也算了。倒不及如今的住处来得好,旁近是极为热闹的州桥,家门前的街巷也有大小铺子,更难得的是她们那个巷子里曾经出过三位进士及第的人。

这也是为何巷子叫三及第巷的缘故。

虽说都已是许久之前的事,如今巷子里住的人跟三个进士毫无干系,可也不是哪个巷子都能出过进士的,还是三个!

鬼不鬼神的,王婆婆不好说,但她是信风水的。

这也是最终选中如今的宅子的一大缘故。

但是,也让想吃某家食肆的元娘和徐承儿险些走断腿。

到马行街容易,又走了许久才到旧封丘门附近。好在元娘曾经是能上山四处挖野菜的勇猛小娘子,区区平地奈何不了她。

最后,总算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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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有满腹怨气的两个人,在各自尝了第一口以后,脸上只剩下荡漾的神情,唇角上扬,眉眼弯弯。

怎么能如此好吃!!!

徐承儿吃的是甘草沙糖绿豆,这家的和别家的不同,这里面是看不到完整的绿豆的,只有绵密的绿豆沙和汤水,表面撒了一些桂花。

既可以等它分层,品尝完上层含绿豆味和桂花香的甜水,再舀一勺底层口感绵密的绿豆沙,也可以搅匀了慢慢喝。

后者达到了绿豆近有似无的境界,喝起来轻松。

“若是夏日来一碗冰镇过的甘草沙糖绿豆,可解暑了!”徐承儿餍足的同元娘感叹道。

元娘吃的则是大鱼馉饳,这和一般的馉饳不同,元娘没有吃过,但她相信徐承儿。

徐承儿自幼跟着她那位爱吃爱品鉴的阿翁,不敢说就此有多少心得,但汴京哪些脚店食肆好吃,哪些吃食是一绝,哪些店家什么脾性,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也正是因此,让元娘得以少吃亏。

当时店家问元娘要几个,说是从两个到十个的都有,而且价钱不同。

元娘哪知道啊,店家便说可以要五个,五个堪堪饱,在元娘犹豫的时候,徐承儿赶忙拦下了。

她替元娘道:“两个,两个就够了。”

店家顿时变了脸色,臭着脸走了,但也依言只下了两个。

元娘这才看清,原来他家的大鱼馉饳一个足足有拳头大,怪不得两个就要十文呢。

徐承儿凑到元娘身边咬耳朵,“他说五个堪堪饱,那是对干苦活的人来说,你吃五个岂不是要撑死,就是忽悠你是生面孔呢。”

徐承儿义愤填膺,但舀了勺甘草沙糖绿豆后,神情又缓和下来,她悄悄感慨,“虽说这店家做生意不够诚,但他们家吃食是真的做的好吃,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很快,元娘的两颗拳头大的馉饳就装在一碗里端上来了。

都说馉饳与饺子类似,其实还是有所不同,馉饳的形状有些像铜铃,而且是中间塞肉馅,面皮与面皮之间留有缝隙,一煮便会鼓起来。

元娘尝了一口,瞬间睁大眼睛,里面的馅是鲅鱼肉,吃起来又鲜又嫩,似乎还加了一点韭菜调味。这馉饳,就连咬开后沁出来的汁水都是鲜甜的。

徐承儿只看元娘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喜欢,嘿嘿笑道:“好吃吧,他家的馅都是每日去码头新鲜买的。我阿翁吃了,也是赞不绝口呢。”

确实好吃极了,为了这碗大鱼馉饳,走这么远的路,着实值得!

风卷云涌把大鱼馉饳吃完了,直到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觉得餍足愉悦。

因着阿娘给的钱还有剩,所以元娘跟着徐承儿路上还拐去得胜桥买了郑家油饼店的胡饼,那胡饼在炉子里烘烤得金黄,边缘都酥脆了,饼面上撒了点芝麻,吃起来又香又甜。

路上无聊,元娘干脆就把阿奶打算让她识字的事说了。

元娘咬了一口胡饼,使劲嚼嚼嚼,咽下,既期待又害怕,很是心烦意乱,“承儿姐姐,你说识字难吗?”

徐承儿的阿翁可是考中过举人的,曾经闲来无事,亲自教孙女读书,所以她非但识字,还读过许多典籍。闻言,她面色坦然随意,“不难啊。”

“真的吗,可是读不好会被打手板子的?”元娘道。

徐承儿眼珠子朝右转,仔细回忆,然后诚恳道:“好好学的话,很容易便学会了,没道理打板子,除非是……顶撞不肯学,那才会学不会然后挨板子的吧。”

她说的煞有其事。

元娘信了。

困扰一晚上心头重担瞬间卸去,可能读书识字难只是自己的想象?她应该听承儿姐姐的,承儿姐姐才是真的读过书的人,所说定然不会有假!

这下元娘什么担忧都没有了,兴高采烈的和徐承儿说着坊间传言,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巷子口。

然而,却见一个戴着幞头,身穿深领斜襟长褙袍,衣着看着十分体面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手捧礼盒的小厮,站在巷口,似乎刚到那,因而左右张望,想找人问路。

恰好元娘跟徐承儿从他们身边经过,遂被拦了下来。

中年男子客气作揖,“两位小娘子,敢问此处可是三及第巷,不知你们可知晓陈括苍郎君的住处。”

他注意到,在提及陈括苍郎君的时候,两个小娘子微不可察的睁大眼睛,彼此互相对视,想来定是知晓的,但她们却没张口说话。

中年男子想,恐怕是有疑虑,于是解释道:“我们奉主家的话,前来送礼,并非恶人,若是知晓还请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