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心脏“这般我们就再也不会分离了。”……
卫昭唇角慢慢翘起,眼底却是死水般的漆黑。
“……好疼啊。”
他低咳一声,血猛地从喉口呛了出来,沿着下巴滴滴答答淌下来。
钟薏只觉那血腥味浓得发苦,一口口灌进鼻腔,让她头脑发黑。
他眼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漪漪的手……真狠。”
他声音发颤,带着一丝压不住的欢喜与痛楚。
“你终于……舍得动手了。”
钟薏浑身僵住,手指死死扣在刀柄上,掌心又烫又湿,不知是汗还是血。
那柄刀,是她早些日子前偷偷藏下的果刀,日日枕着入眠。
钟薏的眼泪又开始失控,一颗一颗从颊边落下。
她死去的亲爹是个大夫,心软得出了名,连杀鸡都要叹气三声。她不争气,也学了他的这副性子,只救人,从不敢伤一个人。
可她也从未这样恨过谁。
刀不够长,破开了他的胸膛,又偏偏没能立刻要了他的命。
他还活着。
还在笑。
仿佛不是捅了一刀,而是给他了一个吻。
血顺着刀柄往下流,涌进她的掌心。
卫昭慢慢抬起手,指腹贴上她还攥着刀的手。
两只手紧贴着,缠在一起。
“漪漪……”
他靠得更近,声音沙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嗯?”
“除了药呢?”
“你骗我的那些,是不是还没说完?”
他说得慢,每一个音节都黏着血气,像是从胸腔里磨出来。
“你说出来,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钟薏呼吸一滞。
卫昭眼神死死黏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反应,“你别一声不吭,又要跑。”
他像狗一样哀求她,语气却阴寒无比,好似准备下一瞬就咬上她脖子。
钟薏终于反应过来,露出冷笑。
“你都知道了,还特地问我做什么?”
“就是想听我亲口承认?”
“好啊,我告诉你——我就是受不了你。”
“你恶心,我巴不得你去死。你把我关十年、二十年我也会跑,只要我活着,我就要逃。”
“你要原谅我?”
她敛眸笑了声,偏过头,再回望他,“卫昭,你脸皮真是比命还厚。”
卫昭不出声。
下一瞬,他猛地扣住她的手,用力往下压。
“噗嗤——”
刀刃没入更深,血涌得一下溢了出来,烫得她指尖一跳。
钟薏面色煞白。
黏腻的热从他胸膛涌出来,滚滚浸进她的手里,沿着指缝淌下去,把他们的手死死黏在一起。
“别只戳一半啊……”他笑着,唇色惨白,“不是说要杀我?”
“求你了。”
“来,捅到底。”
他弓着身,将她整个牢牢扣进怀里。
刀像钉子一样把他们两人串在一起。
她几乎能感觉到那道伤口正贴着她的掌心跳动,皮肉烫得发颤。
血滴滴答答地淌在榻上,渗进软枕,气味越来越浓。
卫昭喘得厉害,声音低柔:“等你杀了我,就没人关你了。”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没人敢拦你。”
他说得慢,像情
人间的呢喃,带着腥气,直冲进她鼻尖。
钟薏眼前发黑,胃里翻涌,腕骨止不住地抖。
她想吐,喉咙发紧,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整只手都被他血水泡透,掌心、指缝,乃至指甲缝里,都沾满了浓稠的血。
钟薏想抽手,可他死死攥着,像是要把她一块拖进那道撕开的血肉里。
她崩溃地低吼:“放开我!!你疯够了没有——”
卫昭眼泪一颗颗往下落:“我真的……好高兴啊……你终于舍得动手了。”
他忽地俯身,往她脸上凑。
她刚偏过头,就被他猛地扣住后脑,整个人被扯了回来。唇带着咸腥的热血,狠狠压了上去。
半张脸被他吻得通红,血和涎液黏成一片,像是被摁头按进一滩血泊里。
他还赖在她身体里,不肯出去。
热意一下一下从下腹传来,像针扎在脊骨上。
钟薏反胃到极点,猛地推他:“别碰我!卫昭你恶心!!”
卫昭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一瞬间从梦里摔下来。
他抬起眼,盯着她看,眼底一片猩红。
“可你刚刚还在亲我啊,漪漪……舌头缠得那么紧……”
“明明是喜欢的。”
“对......喜欢的。”
他低低附和自己,半疯半哄地贴上来,“漪漪,亲亲我好不好?”
“……或者,再捅我一刀也行。”
话音落下,他忽然伸手,一把拔出胸口的短刀。
“噗”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脸。
他捧着那把血淋淋的刀,献宝一样递过去。
“给你。”他低声哄着,“快拿着。”
血从指尖一滴滴地落在她掌心。
钟薏头发晕,手软得几乎握不住那柄刀,下一刻,那把刀直接被她甩了出去。
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卫昭看着,眼睛一下亮了。
他快乐地看向她,“舍不得我,是不是?”
下一瞬——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朝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口摁下去。
她反应不及,整只手掌已被死死按进那道伤口。
鲜血瞬间涌满指腹,温热、湿滑、浓稠,触感如同一滩腐泥。
指尖一阵阵发麻,钟薏几乎要吐了出来。
他笑了,眼神亮得像水底的幽光,“来摸清楚一点。”
“就在这儿。”
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指节,要她亲手将那颗跳动的心从胸腔里抠出来。
血从手背流下来,滴在她腕骨上。
他喘得厉害,眼尾抽搐,声音发颤:“我爱你啊……”
“这才是爱......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能像我这般了......他们对你都是假的,只有我最爱你,爱到甘愿把心掏出来给你......”
卫昭脊背弯下去,“你掏出来,掰开看看啊。”
他嗓子像破了洞,一句话一口血,黏腻地糊在她指尖,“你敢不敢,漪漪。”
滚烫的、鲜活的温度,一脉脉、一汩汩,从他胸膛汹涌出来,将她整只手浸没。
钟薏脑子发懵,眼前一阵阵发黑。
卫昭的反应远超出她的想象。
疼得咬牙,发疯反击,或者只是怒极,都不是现在这样,超出常人理解的,一边告白,一边把她手伸进血淋淋的伤口里。
她颤着唇,想挣扎,却挣不动。
他的手死死扣着,像是要把她的手钉进那道伤口里,连带着把她埋进胸膛。
指节压进破开的血肉。
皮肉下隔着的心脏还在跳动,一下、一下,贴着她的指腹颤着。
温热、黏腻、柔软,要把她整只手都吃掉。
她终于忍不住,趴在床沿干呕。
“掏出来看看吧,”他在后头笑,“看看是不是已经烂了。”
“恶心、肮脏、沾满谎话和罪孽。”
“看看它有没有长蛆。”
他嗓音喑哑,攥着她的手也在颤。
“你想要,我现在就给你。”
钟薏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手从他胸口抽出来。
他指尖已经失力。
她猛地挣脱开,一下扑倒在榻上。
血腥味从指缝间弥漫开来,她死命擦,往床褥上抹、往寝袍上蹭,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血已经黏在皮肤里,越擦越红,像是渗进了骨头缝,怎么都剥不掉。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她边骂边哭,几近失控。
可卫昭还凑上来。
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
“你到底疯够了没有?!”
钟薏眼眶通红,反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声响在死寂的寝殿中炸开。
他脸被扇得偏过去,胸口的伤牵动得厉害,猛地咳出一口血,落在锦被上,晕成一片暗色。
他跪着,喘了两下,握着她腰的骨节泛白,却一动不动。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还沾着血浆的手,抖得止不住。
“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捅第二刀。”
他慢慢抬头看她,嘴角的血沿着下颌往下淌。
眼神却亮极了。
“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不肯杀我?”
他笑了一下,“是不是心里……果真还是有我?”
钟薏死死瞪着他,像看一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疯鬼。
他不理她的目光,低头,伸手覆上她胸口。
他趴上去:“让我好好听听……”
她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急促又混乱。
“现在跳得这么响……怕我?”
他低头,舌尖慢慢舔过她颈侧的血痕。滚烫,黏腻,像蛇信子一样湿漉漉地贴着脉搏来回游走。
“怕得好。”
“怕,才不敢再丢下我。”
钟薏被舔得浑身汗毛倒竖,脸色青白。
她想骂他,却发现世上最恶毒的词都已经刺不伤他了。
卫昭舔完那点血,又舔了舔唇,眼里却像盛着蜜,笑得温柔。
她一寸寸往后退,腰肢发软,几乎抖到坐都坐不稳。
脚腕骤然一紧。
她低头。
白皙的脚踝被一只血糊糊的手攥住,卫昭半个身子都沾满了血,动作却稳得吓人。
他摸上那只金环,暗红的指腹沿着链节划过去。
她身子一颤。
他却解开了。
她怔了一瞬,以为他终于肯放过她。
可下一刻——
他猛地抓住她手腕,将两人的手扣在一处,不知按了什么。
“咔哒。”
锁环收紧。
他压上来,整个人扑在她身上,冰冷的脸贴上她的,唇颤着吻去她眼角未干的泪。
“看,这般我们就再也不会分离了。”
他又进去。
一下、一下,像是要把整颗心一并塞进去。
“漪漪……漪漪……给我,好不好……”
“我爱你啊,我愿意死在你身上……我真的好爱你……”
他闷声咳嗽,嗓音尽可能地缱绻,“我曾经下定决心。”
“如果我死了,就带你一起。”
“漪漪不能独活。”
钟薏脊背一冷,脸色刷地白了。
他笑出来,低头吻了吻她睫毛,指尖轻轻碰上去:“但我舍不得啊。”
“真的很痛很痛的。”
钟薏不说话。
他胸口血流不止,额上的汗水一滴滴砸下来,整个身子都陷在她怀里,沉得像块铁。
沉默一瞬,他又开口了。
“漪漪。”
他声音发亮,陷在妄念里,“你要给我立个牌位。”
“天天给我烧信。慢了,我就爬出来催你。”
钟薏盯着他,眼神冷到骨子里。
“别说了,是你该死。”
“你杀了那么多人,每天睡得着吗?陛下?”
“你这一生谎话连篇,也该了结了。”
她身子还在柔软地裹着他,眼底却是卫昭从未见过的冷漠和恶意。
“你快点去死。”她一字一顿,“还说这么多干什么?”
他俯下身,唇带着血腥气,贴在她耳畔。
“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变成鬼。”
“从你榻底下爬出来。”
钟薏的神经猛然崩断。
她疯了一样挣扎,对着他怒吼:“够了!!”
“你说得这些不是爱,是诅咒!!”
“你要死就去死,别想拉上我!”
卫昭愣住了。
他看着她,眼神一寸寸黯下去。
过了很久,他笑了。
“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那几个月,我怎么过
的?”
“我天天抱着你,像抱着一具尸体。”
“给你擦身,换衣裳,梳头,喂药,守着你……你手凉,我就整夜给你捂着......怕你一冷,就不愿回来了。”
“知道你怕孤单,就陪你说话。你不回,我也一直说。”
“说得多了,我都快信了,信你其实能听见。”
“我把你送到钟府,想着,就让你这么睡着进宫,我们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谁也说不了什么。永远不分开。”
“我早就准备好了,若是你一直不醒,我就一直陪你睡在长乐宫里。”
“然后哪一天……我就亲手掐死你。”
钟薏手攥着被血浸湿的衾被。
“再抱着你,跟你一块进皇陵。”
“我们一起死,一起埋,重新开始。”
她听着,眼神一寸寸涣散。
明明每一句话都令人作呕,可她的胃却没再翻涌,眼泪也没掉。
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对他这些疯话已经起不了反应了。
他慢慢趴在她胸口,仔仔细细地听着跳动声,“我这样听过多少遍,自己都不记得了。”
“只是为了确认,你是不是只是睡着,是不是还肯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