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出宫她真的出来了。
卫昭埋在她胸上,沉甸甸地压着,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你去书房偷看的那日,我便知道了。”
“我知道你想找回记忆。”
那些架子上全是密卷要案,怎可能会随她翻看。她脚才踏进去,消息便已经送到了他耳中。
他说话间,低下头,唇舌轻轻咬住那一处泛红的小尖,用牙慢慢地碾磨。
“从东宫回来那天下午,恢复记忆了吧?漪漪脸上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到我想吃了你……”
钟薏被他牢牢压在身下,声音入耳,面上一片木然。
他喃喃,“我们注定是要生生世世缠在一起的。”
她终于有了反应,一巴掌扇过去:“说了不要咒我!”
打在卫昭脸上,发出清脆一声,却没能让他后退分毫。
血腥、疼痛、爱欲,在这一刻同时撞进身体,如野火般蔓延。
卫昭低低地笑了一声,牙齿用力咬了一口。
她浑身一颤,指尖战栗。
他缓缓舔去那点血,唇贴着她皮肤:“我不拆穿你,是因为我知道,”
“就算你记起来了,也还是会被我困在身边。”
吻一路往上,贴着血迹,从肋骨舔到锁骨,留下一串湿热的痕。
“可若是再来一次……”
他手指一点点抹开,涎液和血交织,将她胸前整片肌肤蹭得通红发亮,“我一定不会让你再想起来。”
卫昭还想说什么,忽而身子一僵。
唇角猛地一抽,一大口血从喉头涌出,猝不及防喷在她胸口。
滚热浓腥,像要将她的骨头灼穿。
钟薏怔住了。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她曾经爱过,又恨到发狂的人,真的要死了。
她真的杀了一个人。
胸口的伤还在淌血,一滴一滴。
她盯着自己擦不干净的手。
所有的情绪被生生掏空,只剩下一团怔忡的空虚,卡在胸腔中,上下不得。
她心头浮上恐惧,本能地抬手推开他。
手才抬起一寸,就被那只满是血的手死死扣住。
“别动。”他声音发飘,气若游丝,唇边依旧带着病态的笑,“乖点,漪漪……陪我一会儿。”
钟薏看着他,闭了闭眼,嗓音干涩:“等你死了……我们两清。”
卫昭没有回答。一双眼死死盯着她,血淋淋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进眼底,活活嚼碎。
两人的手腕还锁在一处,他趴在她身上,血流不止,体温正一点点散去。
另一只手缓缓抬起,骨节沾满血污,指尖颤着,一点一点地摸上她的脸。
顺着她的眉骨、眼角描摹。
钟薏抿着唇,没有避开。
她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终于走到尽头的疯子。
她太累了。
躺在血泊里,任他一寸一寸摸着,冷漠又麻木地施舍给他最后的时间。
卫昭看着她,唇角慢慢地勾起。
脸上的血污早已糊成一团,五官混沌模糊,只剩下一双凤眸熠熠发亮,眼里满是她的影子。
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
疯狂又黏滞,冷静又痛恨,仿佛要把对方拉入水底,一起溺死。
“漪漪……”
他缓缓凑近,唇贴着她颈侧,冰冷的鼻息扫过动脉。
钟薏屏住呼吸。
他喉头滚动,一字一顿,
“……我……”
话未落,下一瞬。
他猛地张口,狠狠咬住她颈侧一寸最柔软的地方。
混着可以焚烧一切的渴望和绝望。
钟薏痛得浑身一颤,想躲,可卫昭死死摁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里。
“……想两清?”
“做梦。”
他声音贴着她的耳骨,字字句句如下咒。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
一瞬间,钟薏心跳炸开。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胸口发疼,额间沁满冷汗。
屋中漆黑一片,窗缝透不进一丝月光。
耳边那句话还在回响,好似烙在她耳骨上,一遍一遍。
她怔了一瞬,才缓过神来,翻身下榻。
手指颤着,好半晌才点亮桌上的烛火。
昏黄光焰跳跃,勉强将整间客舍照亮。
她坐在榻沿,抱着膝盖,神色僵滞。
那日他倒在她身上,再也没有出声。
牙齿还咬着她的脖颈,像是要用尽最后一口气,把她的血肉一并带走。
疼痛让她无比清醒,最后一句话字字泣血,好像真的会把她一起拖入地狱。
卫昭还死死扣着她,她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去扯——把他从自己皮肤里、骨头里、血脉里连根剥出来。
“你给我滚开……”
“别碰我……别再碰我了!”
她声音发颤,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他倒下,贴在她身边,沉得像具尸体。
钟薏整个人颤着,喘不上气,心跳乱成一团。
她忍着恶心,一边哭一边爬,手指胡乱在地上摸,终于摸到了那柄熟悉的短刀。
她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刀柄。
眼泪模糊了视线,可她还是咬着牙,抬手狠狠劈向两人手腕间那只金环。
金屑飞溅,火星噼啪,刀刃早已卷了口,每一下都反震得虎口发麻。
她的手掌很快破了,血从指缝渗出来,染红了刀柄。
“你去死!你去死!”
“我就是要走!就是要丢下你!”
“我要把你从我身上剥干净——”
血溅到她脸上,唇上,眼里。
可她仿佛全然不觉,只咬着牙,砍得更狠。
直到“咔”的一声,那只锁住他们的锁环终于断开。
她差点握不住刀,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
没有力气了。
一寸一寸地,她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动作迟缓,却不带一丝迟疑。
“滚。”
卫昭彻底摔在地上,血在地面慢慢蔓延开来。
门外徘徊许久的宫人这才仓皇闯进,望见满殿狼藉与倒在血泊中的皇帝,脸色齐齐变了。
而钟薏——
那位素来温顺端庄、不染尘埃的贵妃娘娘,就坐在榻前,满身是血,发丝凌
乱,唇色发白。
她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卷了刃的短刀,血沿着她手背蜿蜒而下,一滴滴砸在脚边的地毯上。
宫人们惊慌失措地涌进来,她却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人。
卫昭倒在血泊中,脸贴在玉砖上,仿佛已经没了气息。
之后,她整整昏睡了两日。
醒来时,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风吹帘动的声响。
脖颈上的伤很深。
她才听说,陆明章已经被罢黜,来给她看伤的是生面孔,他说,若是不好好养着,将来可能会留疤。
她看了眼自己脖颈那一口齿痕,像是被野兽叼过的痕迹。
直到那道伤口彻底结痂,她才慢慢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离宫已经是半月前的事了。
没人出来拦她。
韩玉堂倒是前一日跪在她面前,红着眼睛哀求:“皇上如今生死未卜,娘娘便要这般离去?”
她没应,只将门“砰”一声关上。
萧太妃这个人,她也看不透。
她亲手捅死了自己一手养大的皇帝,可她脸上竟半分波澜都无。
依旧如约送她出宫,丝毫不曾迟疑。
还极为顺利地查到了她母亲的下落,全然不像卫昭当年那般,装模作样地拖了两年,遮遮掩掩,始终不肯给她一个实话。
她母亲也从未来过上京,从青溪出去后便去了苏州闯荡,如今在苏州经营一处酒楼,十年有余,名声响遍江南,日进斗金。
钟薏不想与任何人告别。
她特地选在天未亮时离开,晨雾弥漫,整个皇城还沉在梦里。
背着早早收拾好的包袱,别着太妃亲赐的玉牌,一步步穿过巍峨重楼、冷清甬道。
行至承乾门前,脚下是石板,远处是寂静长街,宫墙高耸。
她站住。
抬眼望那道熟悉又陌生的门墙,立在原地,不知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晨风拂过面颊,钟薏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真的出来了。
她循着水路,一路南下。
船行极慢,岸边风景日日更换。
柳枝拂岸,草色沉沉,每一寸都似在将她从那座血腥的皇宫里一点点洗出来。
水载着她往前,缓慢、安静地驶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天清水静,花了整整半个月,才慢悠悠到了苏州。
这是她在苏州的第一夜。
梦却追了上来。
她在梦里醒来,四下漆黑,窗外雨落如线,榻上莫名湿了一片。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手指一缩——满掌的湿意,是温热的血。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从榻尾探上来,顺着她的脚踝,一寸寸往上爬。
指节苍白、骨架狭长,动作极轻,却像是从水里泡出来的死人手,冰得她背脊发麻。
她动不了,喉咙像被什么哽住,连喘息都出不来。
那只手极轻地摸过她膝盖、腰线,最终停在心口上。
然后——
有人伏在她身上,脸埋在她颈窝,胸膛贴着她心口。
“我说了啊……”
那声音贴在耳边,哑得像破鼓漏风,语气却温柔得几近缱绻,“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钟薏猛地一抖。
脖子上突然一阵灼热,腥甜的气息顺着动脉一路往下渗,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一点点找准她的血管。
梦里的卫昭抬起头。
他似乎是冒雨而来,睫毛上挂着水珠,胸口裂着一道刺眼的窟窿,湿漉漉地盯着她。
他笑了一下。
“我的心呢?”
他说着,缓缓牵起她的手,往那道裂口里带。
她摸不到心跳,掌心下是一团温热的、空荡荡的腔壁,仿佛真的被她挖了个窟窿。
“怎么被你挖走了?”
他温柔问,语气像是熟悉的撒娇,又像是死人缠着她索命。
她猛地挣扎,却发现手腕又被那个金锁牢牢扣住,冰冷的环扣像活了过来,越缠越紧,扯也扯不掉。
“跑什么啊?”
他用下巴蹭她的脸,湿冷的血一滴滴落在她颈窝,一边蹭,一边轻声,“我找到你的梦了。”
“下一次,我就能找到你的人。”
“到时候……”
他唇贴上她耳骨,吐息冰冷。
“我们一起下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