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像一只窝在臭水沟乞求爱怜的老鼠,见不得光,捞不着月。◎

包厢里的顶灯亮得发白,白的那一块低下去,低到章漱明绝情的发顶,再到他青色的眼睛里,变成一面镜子。

孟秋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失望的影子。

模糊的,映衬淡粉的腮,那粉很不正常,是她情绪翻涌的结果。

她脑海冒出赵曦亭的一句话。

——你找男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如果眼前站着的是赵曦亭,她或许会甩他一个耳光,再骂他混。

但事实是。

赵曦亭那令人深恶痛绝的占有欲和极为霸道的性格,只要她是他的人,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跟着赵曦亭唯一的优点,她和他好多少天,他就会庇护她多少天,即使她不需要,他也会觉得这是他的义务。

孟秋觉得可笑,赵曦亭在品性评判上居然也能赢一次。

她仰起头,和章漱明对视。

这几天的事让她几乎精疲力竭。

在此之前,章漱明所表现的样子让她觉得像避风港。

事实上他给她的只有滔天巨浪,一点不比赵曦亭少,甚至更让她难以接受。

章漱明静立着,看到她眉眼侬成一团,眼睁睁的,坦着心,望着他,有如从笼中望出来的鸟,却没有求救的心,只是质问他为何不开那道锁。

他眉心一揪。

从学生时期到工作,眼前的少女已长成大人模样,可是她的眼神总是干净天真,留有最清澈那一面,使人不能懂得。

这份执拗的纯粹同样也令人生畏,不忍探究。

他看着孟秋的目光凋零成一页剪纸,瘪的,轻薄的,又很有韧劲。

她直直盯着他,“章漱明,你自己听听像话吗?”

她疲于克制,专挑难听的话讲,“既然你可以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亲我,是不是新婚夜我和他在你面前上床,你也无所谓!”

章漱明微微蹙了下眉,表示不认同,又有些不解。

“这是两回事……”

妻子出轨,丈夫原谅,他解决了她的烦恼,她不再有压力,这不是两厢安好的事么。

孟秋应该不喜欢他,不然不会到此时此刻,也没有和他亲昵的想法。

但为什么她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这么的伤心和羞愤。

章漱明只叹出几个字:“小秋……我真的没有生气……”

孟秋一点不想哭,只是眼泪不断地淌下来,让她觉得丢脸。

“行了,你不要说话!”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章漱明。”

她太累了,累到掉眼泪。

“我是被迫的,你看不出来吗?!我不情愿!”

“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是你未婚妻!你眼睁睁看他对我做那样的事,你没有廉耻心吗?!”

“还是你觉得我特别下贱,用你高高在上的道德宽恕我!”

“我不需要!我不要你宽恕!”

章漱明不忍地往前踱了几步,伸手想握住她肩膀。

孟秋连连后退。

她瞪他,报复地冲他喊:“对!你猜的没错!”

“我出差和他睡了,衣不解带,几天几夜没下床!”

“他替你做我的丈夫,精力旺盛,做到我忘了白天黑夜!我腰是酸的,腿是软的,你没碰的他全碰了,满意了吗?章漱明!听到这个是不是特别满意?!满足你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

章漱明听到她细数她和赵曦亭之间激烈的床事带来的后果,耳根颤栗,沉默地连连滚动喉结。

他想到是一回事,孟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她身上的吻痕早就说明了。

那人几乎是在细致地品尝她,每一寸,从脖颈到脚踝。

他下意识地靠近她,凑近她的唇,想堵住她,不让她说话。

孟秋看透他的意图,把他狠狠推开,过几秒,捂着脸把眼泪压住,伏在桌上大口大口深呼吸。

她浑身都被搬空了,在水中飘着,无所依偎。

她唇上下张合,低低地倾诉,“章漱明,我是你未婚妻,你知道这段时间我多煎熬吗?”

她不断地重复,人哭得伏下去,喑喑哑哑,“我觉得对不起你,我以为总能解决的,可是他太强势了。”

“……他太强势了。”

“我总想着或许你能帮我,终究是想错了。”

灯下的包厢静默又虚白。

章漱明的眼眸软了又软,他似乎明白过来他做错了什么事,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之间平白像做了一场幻梦,梦的开端,章漱明问她借笔,此后,英国小镇的雨下到大陆的南方。

此刻,这场雨仿佛要停了。

孟秋不再哭了,微微抬起脊背,擦了擦脸上的水痕,轻声:“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又或许,我把我们的关系想得太重要了。”

“最后一个问题,”她眼里的埋怨不见了,变成一汪秋水,清清浅浅地洒在灯影里,“漱明,那个时候,你犹豫过想帮我的,对吗?”

她睫毛没眨,湿成分明的一根一根,针一样直往章漱明心脏戳。

她唇瓣也是一团红色,伤心得令人印象深刻。

章漱明听到她轻柔地嗓卡着黏糊的泪痕。

他残忍地沉默着。

孟秋自认坦诚,但她发现坦诚是没有好报的。

起码她和章漱明这段关系中是如此。

章漱明知道自己可以骗她。

或者说,说谎对他并不是什么纠结的难题。

但看孟秋这副执着柔韧的模样,他居然生出了怜惜的情绪,不想骗她了。

孟秋见他沉默,忽而真切地认清了。

她眼眸变得平静,掌心抹去腮边的水珠,章漱明伸手要帮她擦,指尖刚碰到她脸上的湿意,她歪头躲过,已经不想和他有什么接触。

她抽出纸巾,不慌不乱地整理,柔声说:“没有关系的,漱明,我理解你。你现在工作这么顺利,借了他一部分名头,他身家背景深重,话语权又大,你担心打断他好事,丢了合同,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逻辑上很说得通。”

“毕竟我们之间连恋人都算不上。”

章漱明在她面前徘徊了一阵,焦虑地揉了揉脸颊,“小秋,你在说气话。”

孟秋重新望向对面的人,眼里只有冷淡。

“新房装修的费用还有准备婚礼的钱,我会平摊给你,房子是你买的,所以还是归你,房本划掉我名字需要办什么手续的话,我会来。至于双方的父母,我们就各自安抚。”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章漱明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眼前看起来脾气很好,擅长包容的女孩子,或许比他想象中有底线有原则得多。

他触及了她道德底线。

他试图冷静地劝解,“我们的生活不仅有是非对错,还有脸面。”

孟秋自嘲地闭了闭眼睛,不想再看他,“我还得谢谢你守住了我的面子?”

“作为未婚夫,你都能接受我和他上床了,你是挺要脸的。”

面子只是说辞。

他们俩亲密接触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就是诡异地不想戳破。

章漱明长指摁了摁眉心,略有无法招架的疲态,睁开眼继续说:“小秋,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从英国到现在,他们也有过和美温馨的日子,章漱明一想到和她就此结束,心脏被抽空一样寂寥。

章漱明感知到他的指尖还残留孟秋的眼泪,那一片皮肤是湿的,好像握紧就能把它留下。

他冒出一股想让她在他指尖自在地哭泣的冲动。

在他们分崩离析的此时此刻。

孟秋在姐姐的壳中,蜕了出来。

变成崭新的蝶。

要飞离他的掌心。

他忽然游离成一个局外人,看着自己虚伪的撒谎,轻声说,“小秋,我没那么自私。”

“既然我们都没有办法,又何必和他撕破脸呢?那次你也看到了,桌上有权的没权的,都在看他脸色,普通人哪敢惹他。”

“况且,你从没和我聊过你的过去,我也担心……你还喜欢他。”

“只要是人,难免会猜忌。”

孟秋静静地望着他。

在章漱明的视角,他仿佛全然无罪,一切都有理由。

她荒唐地比较起来。

赵曦亭和章漱明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在同等境遇,赵曦亭不可能思考他说的这些。不,赵曦亭甚至不会让它发生。

赵曦亭是选定了喜欢的就要得手的那类人,把人逼到绝路更好,这样就只能选他了。

比起章漱明把她卖了,赵曦亭居然更像一个圣父。

道德败坏的圣父。

坏得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在他面前,只能服输。

事到如今,章漱明还在找借口,他甚至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从未顾及她的自尊。

孟秋自嘲想想,看清一个人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又或许只要一瞬间。

章漱明恢复成温和从容的样子,像指引她的长者,“这次就当我们的磨合期,可以么?”

孟秋淡淡地应:“漱明,不是每对夫妻都是齿轮,严丝合缝的。”

“也存在不适合不搭配,起码这件事情上你教会我,如果要结婚,我得选一个可以交付后背的人。”

她看陌路人一样看着他,“还有。”

“你把我献给赵曦亭,我不清楚你主观上有没有这个想法,但你确确实实在工作上获利了,既然我们结束了关系,这份便利就不会存在。”

章漱明唇微微启,此时孟秋明眼睛还是红的,柔弱可怜,但他居然觉得,有那个人的势。

他转念一想。

确实。

恃宠生娇。

在赵曦亭的羽翼下,她比任何人都有蛮横的资本,以前是她不要,也不屑。

孟秋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章漱明清醒过来,大步追上去抓住她:“我不想和你结束。”

他察觉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她的婚戒没了。

孟秋脱开他的手。

章漱明稍加推理就知道,她这次去燕城,赵曦亭纠缠她,这个戒指大概是他看不顺眼拔了的。

孟秋看出来他发现了,清清淡淡地瞥了一眼,拉开门,走了。

章漱明一怔,竟然冒出一股无力感。

赵曦亭那样的人甘愿做小三?

怕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在孟秋这件事上有失败的余地。

章漱明再一抬睫,看着孟秋背对他,细软的黑发雌伏在单薄的肩上,快要没入大堂辉煌的灯火中。

如一只自燃的旅蛾。

他含了含眸光,落在她的后颈。

那里藏着他给她的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深吻。

这是他对第三者的计较。

第二天,孟秋比平时多睡了两个小时,本来她想睡个昏天地暗,借此休息,但生物钟早早动工,只好爬起来,泡杯黑咖啡看了一个小时的NSDA辩论赛,听几位名校的学生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算起来,章漱明在她生活真的可有可无,剿灭那丝和他畅享未来的想法并接受他的真面目以后,她反而轻松不少。

不过她有些日用品还在他伦敦的公寓,免不了还要打一次交道。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她开了影院模式,看了几部老片子,《美丽人生》时长最长,看完已经临近傍晚。

期间赵曦亭有打来电话。

孟秋顺手挂断。

她挂他的电话越发理所当然,迅速果断,但又担心他找来,便给他拍了一张投影截图。

纯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赵曦亭回道。

——Buongiorno,lamiaprincipessa—

孟秋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都快下午了,哪儿来的早安。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句电影台词。

男主脱帽弯腰行礼,像一位骑士,为偶遇他的妻子,说。

——早上好,我的公主。

孟秋看完他消息就息屏了。

赵曦亭见她不搭理他也不恼,好像因为她主动分享的电影截图颇为乐在其中,继续发消息过来。

——这句台词不是我最爱。

孟秋懒得探究他最喜欢的是哪一句,赵曦亭似乎也不想再唱独角戏,扔下一句“给你点了个——的水疗,到时候让人进来”,就没再骚扰她。

孟秋的腰是酸的厉害,有种黏腻的亏空感,这股亏空感和平时爬山运动的累不一样。

赵曦亭为什么给她点水疗,孟秋心知肚明。

因为他也知道弄得狠了。

明知道她吃不消,还那样折腾她。

她即怕他又烦他,打了一行发过去。

——你别来就行。

赵曦亭看到这话,眼皮沉焉焉的,唇角却扯了一丝笑,危险地挂在冰窖边,一不小心要坠下去。

他换了语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摊牌没啊?”

孟秋本来和章漱明吵了一架,明白自己错信人就已经很委屈了。他一质问,心口又突突跳,受不住他的压迫感。

她指尖压住语音那栏,都没发现自己在抖,骂道。

“你有什么好凶的!谁斗得过你。”

“我要没摊牌,你能这么好声好气和我说话?你给我点水疗其中一个原因不就试我让不让人来么,你心里有答案了还要威胁我。”

“赵曦亭,你就不是人。”

赵曦亭那头沉默几秒,打了几个字,颇有点做低伏小的意思。

——我哪儿凶你了?

孟秋没理。

他又应。

——行。我不是人。

过几秒他发来条语音。

“生气了?”

孟秋听到他唇齿徐徐吐息的呼吸声,太近了。

他故意把话筒含嘴边似的,就在她耳畔,松散的笑意时代沉疴旧影般沉沉散开,吊儿郎当的不正经。

他吊着懒洋洋的嗓子,不紧不慢磨出几句软乎话,“我想你了,媳妇儿。”

“没凶你。”

“你回去这么久没个消息,他就住你旁边,我能不紧张?”

孟秋听到这个称谓不高兴,按下语音键正想和他掰扯。

对话框多了一条语音条。

赵曦亭像是把烟搁下了,又笑。

“不过刚才你那几句。你自己骂没骂爽不知道,我被骂爽了。”

“孟秋,搁你这儿我可能真贱,听你嘴巴叭叭儿的吐枪子儿,我怎么这么高兴呢。”

他兴致颇浓地轻佻建议,“就是隔着手机听不过瘾,等见了面你再赏我几声?”

孟秋一口气下不去,说了两个字。

“有病。”

赵曦亭不让她话落地上,语气松散闲闲地逗她,“可不是相思病么。”

“对不对啊,媳妇儿。”

孟秋都能想到他虚眯着眼睛坐没坐相的混账样。

显然赵曦亭现在心情好,她再回一句,指不定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将手机一盖,不肯再搭理他。

给她做水疗的是外籍团队,全程跪式服务,一举一动都很温柔,重点部位还敷了精油。

她们按得太舒服,孟秋不自觉睡过去,睁开眼床头的助眠香还未燃尽,馨香舒缓的烟水蛇一样往上绕。

她迷蒙眼睛,看到妈妈给她打过电话,便回了过去。

刚睡醒,她嗓音有些的嘶哑。

何女士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孟秋坐起来,洁净纯白的毛毯上还沾着精油的气味,她屈膝,拢成花圃一样的一团,弓在暖橘色的壁灯下。

她一脸宁和,轻声安抚:“没事的,妈妈,睡醒了。”

听到家里人的声音总是安心的。

“累了?”

“还好。”

何女士年纪大了,惦记的左不过是孩子过得好不好。

电话里她唠叨来唠叨去都是让她工作之余注意身体,天冷了要加衣的琐事。

孟秋一边乖顺的应,一边接下话,极其自然地说:“妈妈,我和章漱明分手了。”

她原本还想多瞒几天,刚才听着妈妈絮语,就好像他们坐在融洽的会客厅,她端了一杯茶敬。

敬到那处,他们之间气氛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水到渠成。

这种事总要说的。

何宛菡听完愣了很久,“想清楚了?”

孟秋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爸爸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显然从头到脚都在听。

他夺过手机,“前短时间不是好好的吗?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何宛菡像是埋怨他急切,不高兴道:“分了就分了,孩子不想说就不要问,都工作了,管那么多干嘛。”

“我反正没那么喜欢她。”

她和章漱明的因果都很符合逻辑,但要说出来,她绝对是不占理的那一方。

归根结底,是她和赵曦亭没好好了结惹出的祸。

她听着耳畔父母因为她轻声争执,没有出言打断。

她将毛毯往怀里收紧了,指尖去碰自己的脚趾,蜷了蜷睫,有一束光凝在那,圆型的,像一粒粒珍珠。

她头发也随之散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网住。

她嗓音低下去,终于出声:“没有的,爸爸。他没出轨。”

“只是不合适。”

妈妈夺回手机,“好了别说了,我们不问了,你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过心,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孟秋听到妈妈走到远处,拉了窗帘,像是故意躲着爸爸有悄悄话和她说。

何宛菡果然压低声音。

“我们收到了几箱水果,是赵先生送来的。”

“你记得赵先生吗?”

“你大学时送我们出国治病的那个。”

孟秋惊了惊。

上次“赵先生”这三个字和父母联系起来还是他威胁她的时候。

由于太过惊讶,她手肘勾回来时扯了下头发,嘶地发出一声吃痛。

毛毯滑到地上,露出她光溜溜的锁骨,上面还有红迹斑斑未消的印子。

孟秋皮肤上起凉,警惕道:“记得。”

何宛菡:“他让人送水果过来,还给我们打了电话,说是这些水果自己吃的不错,让我们尝尝。”

“我和你爸爸觉得奇奇怪怪的。毕竟这么久不联系了,他气势那么大,我们家普普通通的,他没献殷勤的理由。

他解释说你这段时间帮了他一些忙,朋友之间不用客气。”

孟秋听得很仔细,不敢漏掉一个字。

“然后呢?”

何宛菡:“我们想着只是些水果,送都送到了,还让人拿回去,反而小家子气,不如有机会请他吃个饭,就收下了。

刚好你小姨和你表姐过来送喜糖,我们拿出来吃,他们认出来水果的牌子,调侃我和你爸爸舍得花钱。”

“我和你爸爸哪里知道现在年轻人花里胡哨的,水果还有名牌的说法,你表姐说是什么水果里的阿斯顿马丁,不然我们肯定不收。”

“我后来一打听,那么点东西得大几万,都能买一辆小轿车了。”

何宛菡显然有些为难,说:“我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

“爸爸妈妈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孟秋很清楚。

送水果只是他登堂入室的第一步。

如果她没有和章漱明分开,这个行为摆明了就是逼宫,也是直言告诉她,他要介入她的家庭,和她有事实婚姻。

孟秋明知她这次确实逃不过,还是有点头疼。

她抿了下唇,先安抚二老。

“没事的妈妈,你们安心吃,他平时消费比较高,便宜的东西看不上眼。”

“和朋不朋友没关系,他生活作风就是这样,不要有心理负担。”

何宛菡带了点试探的意思,“他不是北方人吗?这么巧,和你碰上了?”

孟秋轻轻“嗯”了一声。

何宛菡继续问:“人挺周到的,长得也好,用你姐姐的话来说他家应该算豪门,我记得比你大挺多吧,还没结婚?”

孟秋顿了顿,轻声说:“他挺有主见的。”

换句话说是嚣张,没人管得住他。

何宛菡见她不大想多聊,便轻轻撇过,说:“这周要不要回家吃饭?”

中国式父母对孩子爱的表达全在一餐一食之间。

孟秋自然明白妈妈怕她感情不顺心情不好,想让她回家散散心。

不过她确实没什么事了。

鞋子落了水,不应该一直在湖里泡着,懊恼它怎么就掉下去了,偏偏掉下去的是自己的鞋子,而是要把它冲洗,晒干,然后往前走。

她人生信条一向如此。

孟秋温声,“不回了吧。”

她计划道:“过几天我去英国收拾东西,那边就彻底结束了。”

“到时候会有行礼寄回家,你和爸爸帮我收一下。”

何宛菡没多劝,“好。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赵曦亭回程飞机落的是南方,没回燕城。

这一趟他快一天一夜没合眼,神经却还十分亢奋,他有预感,很快他就能和孟秋结婚了。

他订的酒店离孟秋的不远。

刚下塌,酒店老板消息灵通地来拜访,送了瓶红酒和餐食,要给他免单。

赵曦亭边说不用,边包下酒店西面的高档温泉,花钱买清静。

估摸是老板漏的风声,有人喊他去夜场坐,他一概拒了。

他湿漉漉坐在岸边吃了些刺身。

有些想法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水上雾气氤氲。

赵曦亭想起那人黏在耳根湿漉漉的头发,发抖的腰,曲折身体一刻不停歇地和他抵死相缠。

他反复咀嚼那些画面,竟起了兴致。

他捞起一根烟眯眼抽起来,低眸扫了眼下方,很懒得弄,他似乎更享受这份生龙活虎的胀痛,以及她带来的焦渴。

他好像正在经受一种苦难,苦难越长,等得到时,快乐也会身价倍增。

他吞云吐雾,脑海更为细致地描摹她那双会叫喊会勾人,且含着水的眼睛,还有翕动间塌在他脖子上,无法说谎的鼻腔。

做。爱的时候她是诚实的。

诚实地感受他。

他凶狠地占据她是带了点私心,要她忘不了他,也不敢忘掉他。

性刺激存在于理性之外,更容易掌控。

赵曦亭肆意地敞着腿坐着,他想得深了,因而挂水的胸膛落了斑驳的烟灰都没感觉到。

他抬手挥了挥,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还立着,怕是压不下去了。

他干脆从汤池子里出来,一不做二不休—,冲了凉水,换衣服离开。

夜挺深,大城市的灯火正辉煌。

司机不明白赵曦亭为什么大半夜去别的酒店却不上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公子哥想“消遣寂寞”。

他这样的人,本身就适合夜夜笙歌。

“就停这儿吗?”司机小声问。

赵曦亭“嗯”了声,似乎没打算下,淡声:“一会儿就走。”

然而,赵曦亭见着了孟秋的“情人”——

章漱明。

他和章漱明就几面之缘,却让他难以忘怀。

章漱明长相很书生气,倒不是文弱,而是能觉出接受过精英教育,举手投足很有涵养,仿佛很规矩,待人接物如沐春风。

赵曦亭眯了眯眼,不经意想起她的初恋。

她喜欢的人似乎有些相似之处——温和周到,小富即安,没什么野心。

不管内心怎么想,起码表面上很迁就她。

这些“安分”的性格特征和他没有丝毫共同点。

赵曦亭不免感慨,几经周折他们似乎回到了起点,她对他不屑一顾,他们之间横着第三个人,而他无可救药地对她上瘾。

不同的是——

相对于章漱明,他是先来者。

赵曦亭坐在车里,长睫慢慢地抖,抖出两许暗沉的光。

“咔哒”。

火舌印亮了他下颌的皮肤,橙红的一衢。

他指腹轻轻挪开,火灭了,亮光也暗了下去,英俊的眉弓深处陡然藏起叛教徒的死灰。

他扬起下巴低睨那人,眼睛捕捉器一样围追堵截。

章漱明毫不知晓。

他正大光明衣装笔挺地走进酒店,向前台要了临时寄存的包裹。

侍者熟稔的样子俨然昭示他和未婚妻在这里住了很久。

在这一瞬间,赵曦亭自觉像一只窝在臭水沟乞求爱怜的老鼠,见不得光,捞不着月。

连想见人一眼都得这么小心翼翼师出无名。

他一垂头,看见指缝间燃着的烟头星火,标签昂贵,却卑微得可怜。

他眯起眼,面容变得凉薄狠戾。

她没这个道理。

司机敏锐察觉他吐息变化,下意识挺了挺背坐正了,怕被波及。

赵曦亭说了几个字,“你回吧。”

“好。”

司机如临大赦,在车门外戴着白手套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赵公子我就在酒店歇着,夜里您要用车随时打我电话,晚安。”

赵曦亭在车里松弛地坐了一会儿,指尖不紧不慢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睡没睡?

如他所料,没有回音。

他放空了一阵,神思漠然地抽完最后一根烟,行云流水地下车往酒店走。

孟秋傍晚睡过一会儿晚上不大困,她在做英国的行程安排,手机搁在洗手台,电脑习惯性开了勿扰。

门铃声响起,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么晚一般不会有访客,她不太想开门。

她猜测是章漱明,或者服务员,除此之外她想不起还有谁,她在这边没什么朋友。

她抬高音量问:“什么事?”

但外面的人没回答她,只是耐心地按门铃。

孟秋觉得古怪,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等到她走到,外面的人又不按了。

她垫脚看向猫眼,那人许是没怎么动,感应灯都黑了,她没看到有人,以为是小孩儿捣乱,或者别人的访客走错房间。

正要走。

门上的电子锁却诡异地响起刷开的声音。

瞬间,她浑身血液往头皮涌,双手惊恐地压住门,但她现在去扣锁链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已经迈进来一条腿。

穿着黑西裤。

她快吓哭了,拼命拿肩抵住门板,大声喊了两句“救命”,整个身体都在抖。

然而很快,她的嘴巴就被微凉的手捂住。

她在混乱中看到来人高挑的身量,熟悉的冷香钻进她鼻尖,她喉咙突然哑了,惊惧地盯着他的脸。

他捂得急,她又挣扎呼救,有几根手指钻进她的口腔,怕弄痛她似的马上抽出来,勾出银丝揩在她唇角。

他下巴吹了风,因而是凉的,寒津津地贴着她脸颊摩挲,低沉温暖的气音游弋进她的耳道。

“嘘——”

他像安抚一只猫,五指托住她的脑袋,不住地抚摸,另一只手放松她的肩颈,薄唇温柔地啄她的脸颊。

“嘘嘘嘘……。”

“是我。别怕。”

“法治社会谁敢随意开别人的门,你有一张房卡在我这儿,忘了吗?”

他还有脸说法治社会。

孟秋吓得太厉害,到现在也没回过神,她瞳孔涣散地没有聚焦,先是挣扎地要从他怀里脱出来,四肢实在软得站不住,借“罪犯”的力气站着。

她鼻骨压在他薄而紧致的肌肉,闻他身上的香气,还是怕。

好似如此安分,对方才能不伤害她。

她央求道。

“赵曦亭,求求你,不要用这种方式见我,好不好?”

赵曦亭温柔地啄她轻颤的眼尾,“刚才为什么不开门,嗯?”

孟秋想也没想就说,“太晚了。”

赵曦亭摩挲她的面颊,用掌心亲吻她,感受她乖巧的一切,轻笑了声,“我以为你房里有人。”

他眸光往床边挑去,审查着。

孟秋惊恐地疯狂摇头,抬着眼睛,讨好他,“没有的。”

“没有人。”

赵曦亭见她真吓到了,把人抱紧了,拍她的背:“只有我,是么?”

孟秋没吱声。

他引诱道:“既然我们在一起了,孟秋你得给我安全感,明白么?”

赵曦亭捏起她下巴,深深地探进去。

孟秋紧闭起眼睛,像一块易热的沥青,头皮一阵麻过一阵。

赵曦亭觉出她没愿意,摸她头发的动作慢慢变快,像快要消失的耐心。

他收回舌头,滚了滚喉结,吞咽了几下,“能回应我吗?”

他俯身抵住她鼻尖,侵略性地磨了磨,催促,“能不能啊?”

孟秋还在刚才恐慌的余阴下,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得安抚住眼前的人。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在做什么。

她只是点了点头。

赵曦亭没动,只是低眸盯着她。

孟秋一味地垫脚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肩膀耸起来,细白的锁骨汪住玄关的灯水,窝进他冷冽的衬衣里。

他凉的衣料,暖的皮肤,还有他口腔里湿暖的液体,她照单全收。

她把他当成这辈子最爱的爱人,细细地吃他的舌尖,唇角,发出碎而薄的啧啧声,仿佛她骨头里装着他的锁链,他倾轧勾挑,她便血液翻涌。

赵曦亭逐渐掌住她后颈,捏了捏,像发出指令,她默契地领会,舌尖更深入地往里推进,描摹他的牙齿,上颚。

赵曦亭缓缓回应她,磨合中动作逐渐激烈。

“我有点累。”孟秋突然抽离。

她唇皮还粘在他的齿缝,不合时宜地开腔。

换来的是赵曦亭霸道强吻,过了会儿,他含着她的唇,吃了吃,柔声轻语,“讨好我让你累了。”

孟秋也虚虚地“嗯”了一声,整个人还偎在他怀里。

赵曦亭摸她的耳垂,虚眯着眼,“就这么难么?”

在他凶恶地把舌头送过来的时候,孟秋被迫张嘴含住,和他搅弄在一起,化成一滩任人宰割柔情蜜意的水。

她心脏揪成无法纾解的一团,放纵自己享受他的挑逗,她睫毛衔着眼泪,绒绒地排成灯串。

她手指钻进他的发根,发泄地揪紧,又睁眼看他英俊不容他人侵袭的面容危险地压在她的脸上,吃出令人耳热的声音。

她闭上眼,和他吻在一起,蓦地,心尖冒出自虐的快感,报复性的,她唇齿间轻柔地滚出两个字。

“荡。夫。”

赵曦亭显然听清了,动作凝滞住,兴奋地掐住她脸颊,更用力地在她口腔搅弄。

“嗯?喊我什么?”

他惩戒地扫荡,吸住她的舌,要把上面的汁液吸干似的,像发现了新奇的快乐。

“你再说一次试试。”

孟秋灵魂像被他吸走,窒息得快要受不住,拍打他的脖子,从他嘴里逃开,低着的眼睛只睁开一条缝,失力地靠在肩上。

每一分吐息都似有若无地触着他喉结。

“你没道德没底线,勾引别人未婚妻,不觉得羞耻还沾沾自喜,几年前也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不是荡。夫是什么?”

赵曦亭清淡的面容突然变得狠戾,眼尾往下压,挑着薄胎瓷样的晕粉。

他手背猛地青筋爆起,与其同时,孟秋的纽扣崩落。

他把她放在玄关桌面,自己也倒下去,“是吗?你是这么看我的吗?我勾引你。”

他手指不客气地倾轧她,白玉似的指端捏起荷花,从上而下的欺凌,要她散发花的香气,口齿生春。

“我好喜欢你,孟秋。”

他一边吻她的脖子,手掌却她吃痛出声,“教教我,怎么能勾到你。”

他压低嗓,用气音,一字一字涂抹在她细白的皮肤上,“孟秋……求你,嗯?要我变成什么?变成狐狸精么?还是给你下药,我们都不要清醒了。”

他着迷地亲吻她,喝醉了一样呢喃,“昏昏沉沉的,这辈子你只看我,只爱我,疼我,怜惜我,只属于我,行吗?”

孟秋听得惊颤。

他好像乐此不疲地进入到她羞辱他的角色,借力打力地发挥和表演。

赵曦亭把玄关的东西胡乱一推,拎起架子上的矿泉水瓶拧开,哗啦淋在两个人的腰上,身上,手也全湿了。

他的衬衣描出肌肉块。

艳得让人不敢抬目。

大自然的湿度是互相能给予的。

他中指套上软和的笔帽,孟秋仰起脖子,蜷起来,用力推他。

他面容有一丝绝情,眯眼扣进去。

笔帽内壁裹住他指尖,借着矿泉水不算困难。

只是笔帽太小了,卡得他指腹生红发紧,孟秋眼尾泛泪。

她哭了好一阵,也不知是哭还是啼,实在受不了,抓着他捋起来的衬衫袖口,紧紧一揪,连手指带衣服箍在他有力的手臂上。

“我错了,赵曦亭,我不骂你了。”

赵曦亭亲她的耳朵,黏糊地低语:“我没罚你,我在伺候你,孟秋。”

“能感觉到么,重了怕你疼,轻了你不爽,我手都酸了,知道你还不够,这个怎么算?”

他压了压她的后颈,逼她听,亲昵道:“来,你听听,这个声音像不像玩泡沫,好听死了。”

孟秋羞耻地捂住耳朵。

几张呼吸之下,赵曦亭手指突然从笔帽里拿出来,孟秋仿佛整个人凌空,空茫茫没有落点,无神地望着他。

她竟然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继续。

赵曦亭左腿曲入她膝盖合扣的位置,弯腰细致地看她的脸,享受她需求他的表情。

孟秋两只手放在眼睛上,赵曦亭拉了拉,她红着脸咬唇不肯松。

他笑了一声便放开了。

紧接着她听到皮带金属声清脆地响起。

她敏锐地头皮发紧,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不给手指是要用别的地方。

孟秋回想起那几天,害怕得厉害。

她抢过他的外套裹在身上,还呛着喘歙声,但外套很快被摘走。

她整个人往后撑,玄关白色的瓷面印出她的影子,这个桌子太硬了,光坐着都很受罪。

她不忍看,眼睛满是水光和他商量,“我可以和你做,去床上好不好?”

赵曦亭开始亲她的耳朵。

赵曦亭低声问:“做什么?”

孟秋立即羞耻地红了脸。

他咬她的唇,像是要把话撬开,“我问你做什么?是做。爱么?你要和我做。爱是不是。”

他孜孜不倦地追着她,“你是觉着没爱也能做,还是做着做着就爱了。”

他顽劣地勾唇,像说一个秘密,低声问她,“还是说……你饿了,刚才小嘴张得那么开,想吃了对不对。”

孟秋受不了他反反复复说,把他一把推开,从桌面上滑下来,转身要走,赵曦亭一只手臂原本横在她肋骨边,像是怕她摔,下意识护了一下,宁愿自己手背磕到桌角。

然而她刚转身,赵曦亭不知怎么滞住了,粗暴地把她拖回来,几乎僵住了,他手微微压住她后脑勺,指尖自己和自己较劲似的用力到发抖。

“别动。”

孟秋不知道他怎么了,似乎在盯着她脖子看,隐隐感觉到他指头的颤意,一个姿势久了有点酸,想挣开,“放开我。”

赵曦亭把人转过来,手指捏住她脸颊,孟秋整个人怔住了。

他黑眸卷着暴戾的怒意,尚存理智地克制住,梭巡她的脸,阴沉仿佛末日降临。

孟秋张了张唇,呼吸变缓,和他对视。

他不说话,脖子青筋却爆起,下颌像是用力咬合什么,在逼自己冷静。

他盯着她,阴冷地吐出几个字,语气凉得心惊。

“孟秋,你还要不要自由?”

“逼我找个地方把你养起来是么。”

孟秋吓得不轻,下意识要躲他,脚往后挪了挪。

正是这个避他如蛇蝎的行为,赵曦亭面容恐怖更甚,他把她拽到跟前,摁进怀里,视线居高临下死蜡一样凝固在她脸上。

“怎么样?”

“找一堆人伺候你,你也别出去见人了,一日三餐我陪你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绝不让你受委屈,有心情我们出去旅旅游,没心情就在别墅里睡觉。”

“好不好啊?”

孟秋眼睛红了,也扬高音量,“你怎么能这样,我今天没忤逆你吧,你要怎么弄就怎么弄。”

“你之前答应过我,我和你结婚,你不限制我自由。”

“我已经很努力配合你了,赵曦亭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赵曦亭松开她,指尖在她睫毛上抹了一下,也不安慰她,捞起一根烟衔在唇边,烟盒往桌上一丢,敞着衬衣靠在玄关看她哭,眉蹙得很深,寂寂地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淡声漠然道:“明天我们把证领了吧,别的你不用管,我找人办,资料延交,先拿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