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鱼藻

◎共谋这个清晨。◎

那边秦之沂的电话刚挂,紧跟着手机里又来了个电话。

赵曦亭没打算接,手机就震了第二遍。

赵康平想笑不敢笑,看好戏似的捏了一把花生。

“那个小妮子从小到大都骄纵,也就你敢什么重话都往她身上丢。”

“这是告家长了吧。”

服务员来上菜。

这儿的服务员很有意思,穿着民国时期的服饰,有的还顶了原顶帽子,见茶水没了,拎起南瓜壶背着手兢兢业业地倒。

孟秋想起孔乙己的长衫,方便他们走动,往赵曦亭那旁挪了挪,瞥见他手指下的字,他在回消息。

——晚上说。

对面头像日出东方,看审美年岁应当不小。

——下午就滚回来。

赵曦亭冷不防抬头,孟秋最快收起视线,还是撞上了。

她腰挺直,脖子装作不经意往桌子边倾,举筷子吃东西,夹起麻豆腐往嘴里塞,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差点没呕。

吃不惯。

赵曦亭鼻尖喷出笑,勾唇开腔,“里头有羊油,膻味儿重。”

“小姑娘家家偷看就偷看了,我又没不让看。”

“慌里慌张的什么都往嘴里塞啊?”

“也不先问问。”

孟秋耳朵红了红。

赵曦亭拎了张纸摁在孟秋唇角,“吐出来。”

孟秋顾着还有人在,自己拿起纸,把嘴里的东西裹了裹丢掉。

赵曦亭用湿巾帮忙擦唇。

赵康平坐他们对面,一路没话,他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瞥见动静,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转,拿碗挡着摄像头,偷拍了几张,不知发给谁,嘴上浮着笑。

——瞧瞧,多新鲜,咱赵二公子还是个情种,放以前别人伺候他都来不及,搁这姑娘身上,他伺候人家。

孟秋吃了瘪,不敢乱夹菜了,干脆放下筷子,“你爸爸妈妈很凶吗?”

她实在很难想象赵曦亭挨训的样子。

他主意正脾气大,很难有人压得住,真和家里人杠起来动静不会小。

赵曦亭手搭在她肩上,语气懒洋洋,“挺凶的。”

“所以对我好点儿,孟秋。”

赵康平瞥见赵曦亭勾子一样撩拨人的眼神,起了鸡皮疙瘩,再不想做电灯泡,拎了手机就走。

他走到门口,故意似的,大声喊:“哥,嫂子回见。”

说完,赵康平两腿一并,混不吝地行了个军礼,“以后有什么事嫂子尽管吩咐。”

孟秋脸臊红了,这么一大高个,生得比她老气横秋,张口闭口就是嫂子,哪是正经喊的,就是调侃人。

赵曦亭顺手捞起木椅上的靠枕,软塌塌砸门边,似笑非笑,“赵康平,我看你是真活腻歪了。”

赵康平赶紧将门一带,滚了。

他一走,隔间就安静了。

孟秋脸上的热意没散。

赵曦亭手背贴着小姑娘脸上那团粉,爱不释手地抚摸,含笑问:“你昨晚不肯回来就为秦之沂啊?”

“也不知道先问我一声。”

“吃醋了?”

孟秋被吃醋两个字激得一激灵,从凳子上下去,“我送朋友回家,太晚了就没回。”

“那电话呢?为什么不接。”

是啊。

破绽百出。

孟秋说得磕绊,“……我下午还有课,你不是回去有事么,我们先走吧。”

赵曦亭不肯饶过她,强把人留在椅子边,她脚绊住椅子,发出滋滋啦啦的噪音。

赵曦亭把人压在扶手上,眼睛咬着她,嗓音又狠又勾人,“是不是啊?”

孟秋耳根热得一跳一跳,声音轻弱得不能再轻了,“我真要回去了,不然迟到。”

赵曦亭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凑过来要亲她,孟秋忙闭上眼睛,唇也合上了。

赵曦亭没有跟往常一样直接亲上来,而是用鼻尖暧昧地磨着她的,热息若即若离,丝线一样织上来。

“你吃醋了,孟秋。”

“嘴巴张开。”

孟秋睫毛颤如蝶翅。

赵曦亭耐心地等她。

她轻轻启唇,她好像确实吃醋了,还吃得很厉害,等赵曦亭吮住她的时候,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

她对赵曦亭产生了占有欲。

孟秋细细地回应他,她生疏又熟练地描他的舌,赵曦亭感受到她的主动后,吸住她不放,又凶又强势地吞咽,动作激烈得要将她吃进肚子里。

孟秋仰着头承受,一推一倒,差点把旁边的椅子撞到地上。

不能否认。

赵曦亭吻技真的很好,亲得她心尖直颤。

他们的唇黏湿地贴在一起。

赵曦亭上下摸她的尾椎,语气暧昧,“今天晚上能见到你么?”

孟秋还在这个激烈的吻的余震中。

赵曦亭催了声:“能不能啊?”

孟秋裹了裹唇,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赵曦亭抱着她,温柔地啄了啄她的耳朵,“以后别七想八想,我对你说的话都算数。”

下午上完课,孟秋照例先去图书馆,葛静庄消息时不时从电脑里跳出来。

——秦之沂的账号注销了。

——早上看还有的。

确实是不愿受一点气的小姑娘。

孟秋把昨天晚上和中午的事情和葛静庄说了一遍。

葛静庄比她还激动,发了好多表情包。

——你家老赵真护着你,讲真,他人其实不错吧,三观什么都挺正。

——不过对你的手段是有点极端,他性格还挺复杂。

护她这点孟秋承认。

葛静庄好奇问道。

——长得有多帅啊?秦之沂那么上头。

——不过说帅好像有点肤浅,秦之沂要喜欢帅的都能包男模了,应该有别的优点。

话糙理不糙。

孟秋笑笑回道。

——大概是暴力美学吧。

赵曦亭身上有股冷寂的暴力美学。

到晚上十点多赵曦亭没有回来的迹象,孟秋洗漱完就先睡了。

凌晨五点多她醒过来,发现床边还是原样,外面天色空濛,正是蓝调时刻。

她打开手机,赵曦亭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八点左右。

——会晚,先睡。

孟秋起来喝水,门缝底下透着光,她站在二楼的走廊,赵曦亭坐在落地窗面前,脊背松弛地弓着,手肘松松落在膝上,神思漠然地抽烟。

他像被时间遗漏的个体,一幅不饱和的图画,灯火点不亮的州府。

她安静地下楼,赵曦亭听到了她的声音,没回过头,声音淹没在青蓝的清晨绒布里,尚算温和,但兴致不高,浅淡地启唇。

“再去睡会儿。”

孟秋坐在他旁边的小凳上,看到他手边的烟灰缸,抽了不少。

她抬起头。

他眼尾散着酡红的醉意。

只是看起来醉,眼睛还是清亮的,笼着蓝调的雾,很清醒。

赵曦亭侧脸瞧她,灵魂从无人之境拉回来。

“怎么这个眼神?觉得我被欺负了?”

也许是清晨的气氛太轻柔了。

心脏也变得潮绵。

孟秋和顺地仰着头,“你不是见爸爸妈妈吗?怎么喝这么多呀?”

赵曦亭眼皮一垂,自然地将烟磕了磕,“欺负了人家小姑娘,她爹妈不得和我算账啊。”

他平静地叙述:“陪了几杯酒。”

“和你关系不大,就算没遇见你,我也是同样的说法,别有负担,嗯?”

赵曦亭正要把烟往嘴里送,孟秋伸手拦下,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把烟从他手里夺过来,直接扔进烟灰缸里。

蝴蝶算计刹那,便拥有了充分的时间。

孟秋起心动念也是刹那。

赵曦亭表情消散了,静静地浮在她脸上,像慢动作。

孟秋也看着他。

他们共谋这个清晨。

赵曦亭把她压在玻璃上,又深又重地吻她。

“别给我希望,孟秋。”

“我很贪婪。”

孟秋轻喘道:“我上午有课,所以你得快一些。”

赵曦亭直接剥掉她里面那层,恶狠狠抵住她。

“快不了。”

他们都没有脱衣服。

孟秋挤在他和玻璃中间,两条腿凌空了挂在他胯旁,他们没有试过站着的方式,她所有的重量都在他身上。

她比往常更切实的感受到身体里,不属于她,但属于他的那部分。

明明他只是嵌入了一部分,她却剧烈地感受到被占有。

他的手掌垫着她的背。

她难捱地往玻璃上撞,他跟着撞去,把她逼在狭小的空间,让她曲意逢迎。

孟秋仰起脖子,看到头发边玻璃上的雾气,她沾了上去,沾上他倾吐出来的欲色。

她抖着身子休息,赵曦亭唇边呷了一丝坏,松开她,一只手撑在玻璃上,身子往前。

孟秋心口一缩,失重地要滑下去,吓坏了,腿弯把他的腰当成支撑体,将自己往他那边钉,这一下,深得灵魂出窍。

赵曦亭呼吸粗重起来,眯了眯眼。

她把他的手臂当栏杆,另一只有点狼狈地缩在玻璃上,但太滑了,还是撑不住。

“你……别……”

赵曦亭就着这个姿势缓慢动起来。

他伏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是你夹得最紧的一次。”

他目光浓蜜地腻在她身上,嗓音哑而野性,泛出一丝偏执,“孟秋,我们做到死好不好?”

那不行。

她没活够。

天微微亮了。

是个阴天。

赵曦亭抱着她去拿新的一盒,路上孟秋耸了耸自己,想先让他出来,却被赵曦亭摁回去,她刺激得想哭,“不要边走边……我难受。”

赵曦亭手臂握着她的腰,把人放在楼梯扶手上,两只手抓着她脚踝,言语鞭笞她。

“你不是难受,你是想吃了。”

孟秋被自己的哭声呛住,抽抽噎噎,听不出来到底是哭还是吟。

回到床上赵曦亭再也没弄痛她的顾忌,孟秋软成一滩水,化在他下面。

最后,赵曦亭爱怜地亲了亲她睁不开的眼睛:“孟秋,今年中秋陪我过吧。”

中国人有两个团圆,一个中秋,一个春节。

团圆的意义在赵曦亭身上显现得不明显,父母安在,又有兄弟,却怎么也聚不齐似的。

回家过中秋的那部分同学大多离家不远,而且恋家。

还有一部分早早做好攻略出去玩。

孟秋两者都不沾。

葛静庄说国庆想去看升国旗,乔蕤作为本地人一次都没去过,摆摆手嫌挤。

孟秋闲聊起这事儿。

赵曦亭笑笑,“视野最好的不在底下。”

孟秋眨了眨眼,有点好奇:“你在上面看过阅兵吗?”

赵曦亭懒洋洋搭腔:“我那会儿要是敢上去,估摸半条命得没。”

孟秋放假前一天还在写论文,赵曦亭手里也跟了几个政府的项目,他搭线把集团和工程所联系起来促进产业化,里面的门道挺复杂,他投资了一部分。

赵曦亭打完电话,问她以前在家怎么过中秋。

孟秋想了想,“我们家族人多,会提前商量好聚在一家吃,吃完了赏月,小孩子出去散步,大人聊聊天。”

赵曦亭“嗯”了声:“挺好。”

孟秋顺嘴问出来:“你爸爸妈妈忙的话不是可以和赵秉君一起吗?”

但不管中秋还是春节,他都一个人。

赵曦亭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地睨她:“我这不是没成家么?”

“我一电灯泡对他们两口子,尴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