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思妳
网上说柑橘能调和肠胃, 还能缓解胃疼不适。苏依蛮去市场买了满满两大袋,紧接着发愁该怎么把这些柑橘拿给谢叛。
她一手拿一个橘子窝沙发里发呆,手机铃声响起, 电显是贺晨。
她不慌不忙接起来:“喂。”
“您好, 请问你是手机主人贺先生的朋友吧?”
电话那边是个陌生的男声:“他在我们店里喝多了,您能来接他一下吗?”
贺晨跟她一样出国多年,估计在国内朋友不多, 所以电话才会打到她这里来。她问清楚地址,拿上钥匙开着谢叛送她的那辆法拉利去了不远处的一家酒吧。
酒吧里光线昏昧, 人流攒动。她穿过一个个喝酒喝得双眼迷离的红男绿女, 走到卡座区找人。
一眼就能找出来人在哪儿, 因为那边在吵架。一个公主切,上身下身分别挂两块破布的浓妆女人站贺晨跟前口口声声骂他流氓, 让他赔钱。
苏依蛮一路说了好几个“借过”, 终于到达事发地点,上去打开了公主切戳到贺晨额头上的手指。
“你干什么呢?”她扶住醉得要不省人事的贺晨, 跟那女人理论,“放尊重点好吧。”
“你谁啊, 他女朋友啊?”公主切私自揣测着, 气焰更大了,“欸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是个流氓啊?他刚才非拉着我跟他喝酒, 说没几句话就开始动手动脚摸我的胸还有屁股, 我不让摸他还非摸,而且还想强/奸我。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是你们赔钱还是我报警?”
虽然对贺晨了解不深, 但苏依蛮知道他绝对不是这种人,公主切八成是在碰瓷。
她先找贺晨确认了一遍:“你摸她了吗?”
“什么?”贺晨醉得眼神发飘, 头很痛,“她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她,怎么可能摸她。”
苏依蛮信他,转而问那女的:“你刚说的有什么证据?”
“真是搞笑,这还需要证据吗?”
“当然要,谁主张谁举证,你不能空口白牙就说别人要强/奸你。”
“你也太逗了,”公主切上上下下观察苏依蛮,笑得很不屑,“你说的是人话吗?说这些话之前先好好想想,有哪个女生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啊?”
光说这些还不够,她开始扯大旗:“欸我说你是不是厌女啊?不然为什么要站在男人那一边,来质疑我一个受伤害的女性啊?”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说话都必须要讲证据。”
“你可真他妈贱,不愧跟他是一对!”
公主切不仅骂还想上来打人,拿手指着苏依蛮。酒吧经理带了安保过来劝架。公主切经常来,这种把戏玩得多了,酒吧经理看得门儿清,知道这是一碰瓷儿常客。
经理看苏依蛮势单力薄的,怕小姑娘被欺负,帮着说了几句话。公主切更不乐意了,连带着经理一起骂,不干不净地说他是不是看上了苏依蛮,想上她才拉偏架。
斜对过卡座,张彦和纪洪森早就注意到这边的纠纷,本来不想管,纠纷中心却混进去了一个苏依蛮。看她要吃亏,纪洪森坐不住了,几次想去帮忙。刚站起来,又停住。
苏依蛮听见那女的越骂越来劲,抄起一杯酒兜脸冲她泼了过去,冷静地说:“你再骂一句试试。”
纪洪森被镇住。张彦也呆了,呆愣之余没忘拿手机全程记录。镜头里,公主切还在不依不饶地诬陷贺晨摸了她,目的是讹钱。苏依蛮始终坚定地站在贺晨身边,从经理的话里听出来这是个什么货色,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冲着那女的说:“你别以为贺晨喝醉了你就能随便诬陷他,就你这样的,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提会摸你。你不是要报警吗,现在就报,我跟你一起去警局!”
张彦看得啧啧称奇,一边把视频发给谢叛一边说:“咱这个小嫂子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一样,谁知道个性这么刚啊。”
视频发送成功,他抬头仍去看苏依蛮:“我现在明白叛哥为什么会喜欢她了。她确实挺迷人的。”
纪洪森目光晦涩,声音也是:“我早就知道了。”
苏依蛮并不怕那女的,可她只会口头上跟人理论几句,顶天了也就是往人脸上泼个水。公主切不一样,她在这一片出了名的能闹,每次来趴活不讹到钱不罢休。特意选上贺晨这个倒霉催的,就是因为看他一脸倒霉相,是个好欺负的。而且看穿着看气质,八成是个有钱人。有钱人最要脸,听不了几句骂就得拿钱平事儿。
要不是苏依蛮突然出现,她今天早就收工了。
“你横什么横啊,你男朋友猥亵我,你还有理了啊!”
公主切骂着又去动手,被周围一圈人拦住。
纪洪森想去把苏依蛮带过来,张彦拉了一把没让:“你就别去了。信不信看见我这视频,叛爷不出半个小时准得来!”
没半小时,谢叛来了。他去了距离酒吧最近的派出所,车停在门口,他下车,看见苏依蛮把一杯水递到了贺晨手里,低下头关心地问了他几句什么。公主切不依不饶地指着贺晨骂他流氓,贺晨喝得太多,坐着都费劲,更别提能替自己辩白。
最后还是苏依蛮替他理论,疾言厉色地质问那女的:“你说你被猥亵了,证据呢?”
“警察同志,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我被人摸了,这要怎么找证据?难道只有被强/奸后的,揣着被臭男人遗留下来的一滩精子的女的才有资格替自己讨公道吗?”
公主切拽着大旗来劲,手指极不尊重地指着苏依蛮:“你也是女的,为什么就不能共情共情跟你同为女性的受害者,而要去帮一个强/奸犯?哦我知道了,是他插得你很爽是不是,所以你才……啊——”
后腿被什么撞到,痛得她面目扭曲,腿一软冲着苏依蛮跪了下去。她扭头,看见一把被人踹倒的椅子滚在地上,视线往前,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插兜寒凉着一张俊脸走来,能看出他的心情极差,周身气压很低,冷气腾腾。
公主切莫名发怵,眼瞅着这里的警察认识那男人,还主动迎上去热情地说:“谢少,您怎么有空来了?”
谢叛先看了眼苏依蛮,目光转而落到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公主切身上,眼神遽冷:“听说你这有麻烦,我刚好跟暗夜酒吧的老板有几分交情,从他那儿拿了今天晚上的监控过来,你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查案。”
公主切慌了。她之所以这么嚣张,就是因为知道暗夜酒吧极其注重客人隐私,从来不会装任何监控,是黑是白全凭她一张嘴。
怎么这个帅哥却说有监控?
她不相信:“暗夜什么时候有监控了?”
“一直都有,”谢叛眼神很淡,但也足够压着她,“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公主切不说话了。
谢叛仍是盯着她,幽幽地说:“这位贺先生有没有猥亵你,看了监控就能知道。如果你说的属实,你要多少赔偿我都替他出了。可要是他根本没碰你一下,你的行为就构成了诬告陷害罪,不仅要赔偿,还要去牢里待几年。”
公主切没想过会这么严重,她只想出来混几个钱花,毕竟之前成功了好几起。她并不想闹到派出所来,说报警也只是想吓唬人,是苏依蛮非把她给揪了过来。这不算,现在还来了个更不好惹的主儿。
没忍住多看了那帅哥几眼。确实太养眼了。
但也确实很可怕,没什么表情的撂她一眼,她腿就软了。
“还报案吗?”帅哥说。
公主切不想把事情闹大。帅哥看起来来头不小,派出所里几个值班人员全对他毕恭毕敬的。
“算了,这次就当我倒霉。”
她忍着腿上的疼痛爬起来,想撤。谢叛慢悠悠往后退走了半步,拦住她:“别自认倒霉啊,这里是警局,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警察说,不然事情传出去,大家该怀疑他们有没有为人民服务了,影响不好。”
公主切不敢说话。
谢叛非让她把话说清楚不可:“想好了吗,今天晚上在暗夜酒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话说得平和,但其实处处都是威胁。公主切眼见自己是走不了了,只好说了实话:“没人摸我,是我看他长得还行,又喝了很多酒,就过去找他搭讪。谁知道他对我爱答不理的,连请我喝杯酒都不愿意,我就有点儿生气,想讹他几个钱花花。”
警察严肃地对她进行了口头教育,另外罚款五百。她不甘不愿付了钱,灰溜溜地要走,谢叛再次把她叫住。
她没来由地害怕谢叛,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听见他说:“你刚骂了我女朋友,去给她道歉。”
公主切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女朋友”是苏依蛮。怪不得那女孩看起来那么弱实质上却那么拽,合着是有个翻手云覆手雨的男人能依靠。不过这也正常,要谢叛是她男朋友,她能比苏依蛮拽十倍。
“对不起,”她按谢叛说的,低声下气给人赔礼,“我误会你跟这位贺先生的关系了,说了很多难听的,请你原谅。”
苏依蛮不在乎她道不道歉,更多吸引她注意的是谢叛。
今天晚上这事儿如果没有谢叛,她自己也能解决。但是谢叛来了,三言两句替她解决了一个麻烦,她也并不会觉得他的到来是多此一举。
偶尔,当有人站在她前面替她出头,这种感觉还不赖。
贺晨醉得歪在沙发里睡着了,她想扶他一把,手还没碰到,突然听见谢叛怒气冲冲地叫了她一声:“苏依蛮!”
谢叛很少对她这么凶,她略有吓到,抬头看他。俩助理过来负责把贺晨扶到了外边车上,她追出去:“武助理,你们打算把他带哪儿去啊?”
“先把他送到附近一家酒店休息,好好睡一晚,明天就醒酒了。”
武甸能看出来老板吃醋快吃疯了,好心提醒她:“苏工,贺先生的事你就别管了。老板心情不好,你快去看看吧。”
苏依蛮往屋里扭头。
谢叛看起来确实一脸要发火的样子。
毕竟是帮了自己的人,苏依蛮朝他走过去,抿抿唇:“谢谢你啊。不过,你怎么会来的?”
“你怎么会来?”他反问。
“贺晨喝醉了,我来接他。”
“你跟他什么关系,他喝醉了用得着你专门来接他!”
脾气差得很,每句话都在怼人。苏依蛮也来气了:“他是我朋友啊,难道我不该来吗?”
“是朋友还是男朋友?”谢叛气得额角隐痛,语气越来越冷,带着刺,“他只不过喝醉了而已,你就殷勤得大晚上开着我的车来找他,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他不好好说话,苏依蛮也不愿意说好话,当着一屋子值班警察的面儿跟他对着吵:“是男朋友,是男朋友行了吧。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我跟他的关系了吗,你怎么又忘了?我男朋友在外面喝醉了,我凭什么不能来接他。”
一屋子人表情各异地看两人吵架,眼里装着同等的惊诧。
从来只听过见过如谢叛这般的权贵子弟玩女人,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看见谢少被女人玩!
谢叛脸上的表情很怪,眼神潮湿,满是阴翳:“如果今天我没有来,那女的咬死说贺晨确实猥亵了她,你打算怎么办?”
“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把事情解决。你不要觉得离开了你,我就什么都做不成。”
“是,你什么都做得了。”谢叛被她气疯了,转身要走。快到门口时又回来,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她,冲她说:“老子为了你挖空了心思跟家里斗,结果你为了别的男人在这里冲锋陷阵逞英雄!苏依蛮,你有为了我跟人吵过架吗?我喝醉了的时候你有去接过我一次吗!”
当然有,而且去了之后刚好听见他跟丁颖西承诺会娶她。
苏依蛮懒得说这些,到这种程度上她也吵红温了:“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啊,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前男友而已,你以为我们还在一起吗?你少做梦了,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你了,我根本、完全、一点都不关心你。”
警局里几个工作人员听得大气不敢出,呼吸都停了。因为谢叛此刻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他们怕但凡弄出一点点声音,这位少爷就会杀人。
预想中的大吵特吵并没有继续下去,谢叛也没有做出什么恐惧的举动,他最后只是对着那女孩放了句狠话,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苏依蛮,你看老子还会不会来找你!”
说完又补一句:“老子要是再找你,老子就是你养的一条狗!”
他走了,这回没再回头。苏依蛮眼睛红得厉害,冲着他背影喊:“谁稀罕你啊!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最好你一辈子都别来找我,你看我会不会伤心!”
她出了警局坐上停在外面的车,开到一半才想起来这车他妈的是谢叛送的!
再怎么憋屈也还是得靠车把自己送回家。
把车开到楼下,她狠狠摔上车门,想着明天就去把车钥匙还给谢叛,才不受他的恩惠!
可是又想,她真的还得清楚吗?不说谢叛送她的各种珠宝、奢包、供她落脚的这套顶级大平层、核心区的四合院,光是他平时随随便便给她的零花钱,她都早就还不清了。
算都算不清楚。
她心事重重地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打开冰箱想拿瓶水喝。
看见里面塞的满满的全是橘子。
突然就担心起来,谢叛胃不好,尤其情绪激动的时候最容易胃痛。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只是吃了贺晨的醋而已,她只要稍微解释一两句,事情就不至于闹成这种程度。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依蛮懊悔得一夜没睡好,很早就起床洗漱,想去公司看看谢叛在不在。
收拾好推开门,走廊里飘着淡淡的烟味。并不呛鼻,是上好的富春山居,一般人抽不起,也就谢叛当玩儿一样抽。
她往左看,谢叛靠墙坐在门边,手搭膝上,修长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烟,在他脚边是十几根抽完的烟头。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衣裳,纯手工高级定制的衬衫和西裤,所以明显是在这儿坐了一夜没走。
苏依蛮忘了关门,手扶门框怔怔看他。他抬起头,细碎额发下的一双眼里布着血丝没消,但已经没有了昨晚放狠话时的冰冷。
他像是一只生怕被遗弃的大狗狗,充满哀求地看着她:
“阿蛮,我错了。”
“你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