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乖一点

挂着双牌照的劳斯莱斯缓缓开出NS国际。

车载蓝牙里响起陈鹤年的声音。

“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是不是误传。”

詹宁楼当然知道他说的哪件事。

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这人耳朵里。

詹宁楼没有任何回应,陈鹤年也没期待他解释。

毕业于宾大沃顿商学院,随随便便能调动千亿资金的人,却在小小的投资会上为难人,确实不值得一说。

陈鹤年点到为止,说起了正事。

海市的周淮川手里有个港口项目,是近年湾区与政府合作最大的项目,谁都想分一杯羹。

陈鹤年知道,詹宁楼和这位海市大佬有点交情,于是来探他口风。

“蒋晋霖那边似乎也有意思,约个时间,我们见面谈。”陈鹤年说。

詹宁楼确实有意投资周淮川的项目,也知道陈鹤年和蒋晋霖一定感兴趣。

詹宁楼答应下来,他会联系周淮川那边。

谈完正事,陈鹤年在挂电话前,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听说你当场让人写代码,还指定编写语言……”

不等陈鹤年说完,詹宁楼把电话挂了。

司机偷偷从后视镜里瞥了后座一眼,吓得马上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认真开车。

*

乐意住在酒店。

昨晚她和詹宁楼闹翻,第二天一有力气就跑了。

她不想再住詹宁楼这里,又没脸回冷战中的大哥那儿,只好住酒店。

从早到晚待在酒店房间,也没联系任何朋友。

在外人眼里总是没心没肺的富家小姐,心情不好时就喜欢一个人待着。

酒店工作人员敲门,从早餐敲到晚餐,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酒店只能给詹宁楼打电话。

詹宁楼沉默听完,回一句:“让她饿着。”

司机将车停在酒店地库。

詹宁楼没有马上下车,降下车窗。

从精致复古的烟盒里抽出支烟。

修长骨指搭在车窗外,黝黑车身衬得手背冷白一片。

指尖轻弹,青白烟灰顺风洒落。

詹宁楼没什么烟瘾,平日也很少抽烟。

大三那年学着抽了一回,直到现在抽烟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也都是些心绪不得排解的时候。

抽了半支烟,坐了半个钟才下车。

被学校项目组录取后,乐意就被拉进了组员群。

她刚进,暂时还没分配工作,所在的是偏数学研究方向的群。

群里没有教授和领导,所以大家说话都很随意。

暑假期间,原本群里一片很安静。

今天下午开始,准确地说是下午五点左右,因为一段视频,群里突然热闹起来。

视频是在NS的投资会现场拍的,镜头对准的人正是沈宴。

作为今天BP的展示人,穿着合身的正装站在主席台,可本该英姿勃发侃侃而谈的人却低着头,表情凝重地盯着面前电脑。

而他身后的投影仪上不断滚动着一行行代码。

都是专业人士,很快大家就知道沈宴在干吗。

群里都在讨论,为什么他要在投资会上写代码,只有乐意关注到,他写代码用的语言正是当初他给自己出的“难题”。

代码不断滚动,乐意紧紧盯着,脸色也随之变化。

沈宴停下动作,电脑屏幕不再滚动。

乐意看到视频中他抬起头,看向眼前某个方向。

视频在这里就没了。

群里依然讨论激烈。

有说NS果然厉害,当场考察项目组人员的实力,也有说沈宴厉害,那种老掉牙的编程语言亏他还能写成那样。

在投资会现场的人发来消息说【后面大佬又让沈宴换了几种编程语言继续写】。

这个“大佬”是谁不言而喻。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停让他写,你们没看到,我们林老板的脸都绿了】

【那NS最后有什么说法吗?】

【没有,沈宴没写完人家就离开了,一句话没说】

【不会这次投资黄了吧?】

【很有可能】

群里没人能总结出个原因,都在瞎猜。

直到有个去了投资会的学姐发了张NS老总的偷拍照到群里,谈论的话题马上就变了。

看出来学姐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拍的照片了,照片高糊,但就算这样也挡不住这位太子爷的高颜值。

学姐还把照片发到了他们数学系几百人的大群。

最后乐意只看到群里不断刷新的“老公”两个字。

门口响起门铃声。

不像之前几次,按了两声没回应就停了。

这一回,门外的人很执着。

不急不缓地按着门铃。

乐意不胜其烦,但她不打算理。

不知道响了多久,门铃的声音终于消失。

乐意刚舒一口气,门外响起很轻的电子音,然后是门锁打开的“咔哒”声。

有人拿房卡刷开了她的房门!

她惊惧回头,看到门外的人,放下戒备心的同时蹙起了眉。

“你来干吗?”

詹宁楼关上门走进房间。

乐意一天没出过房间,倒也不是无所事事,沙发茶几上和套房的书房里到处都是资料。

她此时手里抱着笔记本,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屏幕。

詹宁楼将外套脱下,走到她面前,不容分说地将她腿上的笔记本抽走。

“詹宁楼……”

詹宁楼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后沙发靠背上。

距离突然拉近,乐意闻到夹杂在琥珀木冷香之中,很淡的烟草味。

乐意抬眸,正对上男人墨黑的眼睛。

“二百三十秒。”他说。

“什么?”

詹宁楼曲起手臂,慢慢靠近她。

俯身钳住她唇的同时说:“我按了二百三十秒的门铃。”

五分多钟,二百三十秒的深吻。

毫秒不差,就跟嘴上装了定时器。

乐意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詹宁楼吸走了。

只要呼吸,就全是他的味道。

霸道浓烈,不给她一丝一毫拒绝的机会。

明明强迫她,却还要自诩公允——

她无视他多久,他就让她真切感受他多久。

詹宁楼偏头,用脸颊缓慢又深重地贴了贴她的,黑眸里染上热意,克制的呼吸落在她耳边。

“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他说乖一点。

怎么才算乖呢?

主动张开嘴含住他的舌头,还是坐在他脸上给他舔才是乖?

乐意不想要这种“乖”。

她并不爱詹宁楼,身体上却和他百般纠缠。

她不否认自己也有爽到,但这种状态太割裂了。

他们这样也不可能长久。

趁现在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想要拨乱反正。

乐意抬头看他,眼圈泛红,“你可以找乖一点的。”

詹宁楼看她眼眶里欲掉不掉的眼泪,心里揪起酸疼,但他说:“宝宝,只能是你。”

只能是你,别人都不行。

“可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有……”

想起昨晚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之后詹宁楼的举动,乐意蓦地闭上嘴,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但没有进一步举动,只是用指腹不断摩挲她沾着泪水的脸颊。

轻声又残忍地说:“能不能,我说了算。”

点到为止。

乐意知道再说下去,只会从他嘴里听到更令她崩溃的事实。

旁边的手机响个不停。

消息一条条出现在屏幕上,瞥一眼就看见了。

【如果NS的投资真没了,项目资金就断了】

【那我们怎么办,我为了这个项目可放弃了其他机会】

【谁不是呢?但没钱能怎么办?】

【听说这个项目曾经夭折过一回,是林教授顶着压力重新向学校申请回来的】

【会不会是沈宴得罪人了?】

乐意的目光从手机移到眼前人脸上。

詹宁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乐意知道,他看到那些消息了。

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詹宁楼先开了口:“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乐意抿了抿唇,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毕竟她才说要和他结束,现在伸手问他要钱,难免有点又当又立。

乐意心里盘算着,除去公司的股份被乐筠捏着动不了,自己还有哪些资产可以动。

实在不行,珠宝首饰包包,卖了回笼点钱也能撑一段时间。

她不说话,眼珠子转了又转。

乐意三岁就被詹宁楼抱在怀里逗着玩了,只需一个眼神,他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下巴被捏住往上抬,她还沉浸在思考中,杏眼圆睁,目光钝钝地看着他。

年纪小,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被人卖了还怕你卖亏了。

“怎么,在盘算自己有多少钱?”詹宁楼抬手,将她鬓角的乱发顺至耳后,掀起眼皮瞥她一眼,“都是别人送的心意,舍得吗?”

她抬头看他一眼又垂落,闷闷地说:“你说只要我给你舔……就投资的。”

结果还不是食言了。

她就不该相信他。

过去黎曼芯就说,别看詹宁楼看着挺像个人,其实最不是个东西。

现在乐意总算明白黎曼芯这话了。

在资本里浸淫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做人。

她骂人不用说话,光用眼神就够了。

他却似被她骂爽了,忍不住低头亲上去,咬着她嘴角软肉,无奈般叹气,“所以我说你要乖一点。”

如果你乖,你想要什么我给不了?

詹宁楼没用力气,只是用牙齿磕一下。

不疼,微微的刺痒。

但她还是颤了颤眼睫,只因他说的这句话。

那么理所当然训人的口吻。

就好像她就该由他来管。

她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詹宁楼已经偏头凑过来了。

后头的话不用再说,全在黏腻的吻里。

詹宁楼抱着人亲了很久,直到门铃再次响起才结束。

客房送来餐点。

乐意说我不想吃,詹宁楼没说什么,舀了勺米饭含在嘴里没嚼,拉过人坐在腿上喂给她。

就这样喂到第三口,她乖乖地自己吃饭。

她倒也不是绝食抗议,下学期有个数联赛,她拿到了市训资格,系里想让她冲省训,为了进项目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只好趁着暑假最后再冲一冲。

一天没吃东西,詹宁楼让人准备的都是易消化的食物。

她故意拖拉,慢腾腾地吃,吃了半天也没见碗里的饭少多少。

詹宁楼不催,将人放在腿上。

她吃她的,他摸他的。

乐意终于忍不住咛声埋怨:“还让不让好好吃饭了……”

詹宁楼勾了勾唇,偏头用鼻尖磨蹭她耳朵,“那你好好吃了吗?”

乐意只好认真吃饭。

吃完饭,见詹宁楼还不走,乐意心里有点发慌。

她入住的虽然是套房,但只有一间卧室,也只有一张床。

詹宁楼是不可能睡沙发的。

也不会同意她睡。

“你不回去吗?”

乐意问这句话时,詹宁楼正在解袖口的扣子,身边放着从柜子里刚拿的男士浴袍。

他没有直面回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洗个澡。”

“为什么不回家洗?”

詹宁楼停下动作,偏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目光看着她。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