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康乔听了龇牙咧嘴,道:“你在新学校也这么横吗?”

谈声想到自己泼的那一大脸盆水,眉梢微扬。

这表情康乔再熟悉不过了,他啧啧两声:“说吧,谁遭你毒手了?”

谈声懒得说,她将豆结攥在手里挤掉点水,绕在竹签上。

康乔算是她的发小。

他爸妈是本地人,年轻时在外面做生意,把他也带着,直到要念书的年纪,才给送回来。

没几年洛镇发现出了铁矿,他们抓住商机,从外地回来,去了矿上开超市,是镇里数得上的大户人家。

初三那年,为了康乔的学习成绩,康家把他转去了县城里最好的初中,谁知道他成绩不升反降,中考分只够得上个普高。

在康爸康妈一整个暑假的努力下,如今他学籍挂在隔壁镇高中,人在余江中学借读。

“你选科了吗?”谈声问。

“没啊,得到下学期。你们选了?”

“马上选。”

“那你选什么?”

“选理。”

“多余问你,你这成绩选什么都行。”康乔甩了甩额前的刘海。

“你是不是该剪头发了?”谈声觉得碍眼,一点也不清爽,“看着像二流子。”

“才不像。”

谈声歪下脑袋,让马尾落在胸前,自言自语道:“我该剪了。”

“那明天一起去,我早上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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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谈声起来,先陪徐美玲去菜市场买了菜,吃了馄饨,又回小区做了两套数学卷、一份英语报纸。

康乔醒了去楼上敲门,没人应,给她发 QQ 消息也不见回,于是电话打给了徐美玲。

到店里时,谈声正帮着谈广来在后厨熬酱。

谈家炸串在整个镇上赫赫有名,除了干净明档,关键就在于这辣酱。

每到吃饭的点,总有隔壁邻居捧着碗出来,在摊上蒯一大勺放饭上。红艳艳的辣酱,吃起来香气更多些,不需要旁的佐料就能下一碗白米饭。

谈广来掌握核心配比,秘方就是随心情。这么多年所有分量全靠一把汤勺,看心情往里抖。

如今厨房里弥漫着那熟悉的香气,闻得人分泌口水。

“谈叔叔好。”

“哟,小乔啊。”

康乔应得不怎么乐意,以前小这么叫还行,现在他大了,又读过书,总觉得这名儿听起来太女气。

徐美玲:“又找谈声问问题啊?”

“这回不是。”康乔说,“我找她一块儿剪头发。”

谈广来嘴上说好啊好啊,但看他俩并肩走远,神情还有点担忧。

他对徐美玲说:“你说这小乔不会跟咱丫头早恋吧。”

“不可能。”徐美玲头也不抬,“你闺女说了,不喜欢生活不能自理的。就康乔那个少爷样儿,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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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少爷果然不负众望,洗着头觉得口渴,使唤谈声去给自己买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的:“剩下跑腿费。”

苏打水一瓶才三块,谈声净赚十七,不跑白不跑。

谈声回来的时候康少爷正跟洗头小弟聊得正欢。

小弟长得很面熟,应该是以前在学校里见过。

洛镇就一所初中,考不上的、不想念书的,大部分会去学门手艺,最抢手是理发店,再有就是面馆,也有人想来谈声家学炸串的,被徐美玲严词拒绝,说小孩不读书,一辈子得吃苦。

谈声把水递给他就要走。

“别呀,陪我一起呀。”

“你自己不能剪?非要人陪?”

康乔一脸正义:“我刚都陪你了。”

谈声无语,心说要不是等他,自己一早就剪完了。

“你就等我一会儿呗,很快的。”康乔不自觉央求起来。

谈声不想为这事儿浪费口舌,她刚拿跑腿费买了本小题狂练,只想先做几题,于是在等位的长椅上坐下。

康乔笑了,又想犯贱:“谢谢酸菜。”

谈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干嘛叫她酸菜啊?”小弟问。

“她不是姓谈吗?老坛酸菜。”康乔边说边从镜子里看她,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耳机,腿上还摊开一本题册,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

手机震动一下,谈声打开看,是好友申请:「你卷子写完了吗?」

她第一次见这么清奇的申请理由,来自那个跟她头像很像的人。

谈声对陈彦舟这会儿倒没太多敌意了。

起初,她气第一次见面时他装菜鸟,但当时又何尝不是自己先入为主?

后来连着两次使坏被他撞见,都能算是有缘分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是更喜欢自己做那个蛰伏在暗处的观察者。

她能力有限,没办法做到坦然面对任何人的关注,更何况陈彦舟还是她的对手。她从来没有人针尖对麦芒过,还需要时间去学习怎么处理这种关系。

脑子里又闪过徐贝贝的话——先体验,再决定。

谈声:「写完了。」

陈彦舟:「那对个答案?」

谈声:「等会儿吧,我现在没在家。」

陈彦舟:「好。」

陈彦舟:「那你现在在干嘛?」

陈彦舟:「我意思是说,你卷子不都做完了吗?」

谈声没犹豫,拍了张题册的照片发过去。

陈彦舟没再回了。

她也不在意,继续做题,过了会儿,有人推她。

谈声抬头,是理发店叔叔。

“谈声啊,小乔一直叫你呐。”

“怎么了?”被人打断思路感觉不是太好。

“你说我剪个什么发型比较配得上我完美的容颜啊?”

谈声仔细看了他两秒,重新戴上耳机:“全剃了。”

什么人都敢称完美了,以后比不上陈彦舟的男的在她这统称为 NPC。

康乔最后还是顶着一个蓬松的高颅顶出来了,原本只比谈声高一点儿的,现在高了半个头。

他被小弟哄得很好,差点付钱烫头,还是理发店叔叔出言阻止,说好好的高中生不专心学习,烫什么烫。

即便如此,他还是拎着几瓶啫喱和摩丝走了。

“酸菜,你怎么越来越不理人了?”

“我说过的吧,再乱叫?”

“好好好,谈宝——谈声,你干嘛老不理人,你就不能别做那个破题了吗?”

谈声将题册卷起来拿在手里,简单回答:“不能。”

“是不是新学校不好,有人欺负你?”康乔没由来地说,“我帮你揍他。”

谈声用一种“你没事儿吧”的眼神看他,“你确定是你揍?不是我揍?”

康乔无言。

谈声这个人,时时刻刻都在变,小时候好强还伤春感秋,大事儿小事儿都敏感,闹出过不少笑话。

幼儿园第一天就吵着闹着不去了,在地上撒泼哭半天,谁都问不出来为啥。还是康乔陪着她打滚套近乎才知道是因为老师贴小红花,到她了贴纸没了,她觉得自己不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了,想换个老师重新开始。

小学一年级,老师夸康乔小黑板擦得干净没夸她,回家哭了半宿,还央着爸妈去书店买了块小黑板回来。每天拿粉笔写了擦,擦了写,练了一个多月,就为了听老师夸一句她擦得好。

小学三年级,班上女生上厕所没喊她一起,把她难过得写了五百字的日记,反省自己错在哪里,最后得出结论:她就不该在学校上厕所。日记交上去,吓得老师连夜打电话给谈爸谈妈,让他们注意一下孩子的心理问题。

小学五年级,康乔考试没带手表给她传纸条问她现在几点,害她被判定成作弊。他挨了她整整两个月的打,还被逼着给她做值日,当奴隶。

上了初中她淑女起来,不打架了,不吵嘴了,甚至不爱跟人说话了,学校里除了康乔,都没什么朋友。

整个人从食人花变成了蒲公英,感觉风吹两下就散架了。

但康乔其实很享受那种状态。

以前谈声是老大,他都得听她的,这回换成她每次放学走到他班门口等他。而他会在一种起哄的怪叫声里走出去,跟她一起回家。

她脾气也收敛了,好得不行,别人乐意叫什么都无所谓,生菜也好,酸菜也行,总之钝钝的,像没有攻击力的弹力球,任他搓圆捏扁。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才缺席了一个暑假,谈声就又变了。

她以一种非常猛烈的速度和方式爱上了学习,游戏不玩了,连环画也不看了,就光做题,并且真的考得非常好。她没参加上市区中学的预考,却以一种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进了祁州一中。

但对康乔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他不再“言听计从”,连玩笑也开不起来了。

再叫她酸菜时,她会狠狠地揍在他脸上,说她很讨厌这个名字。

又变回了食人花。

哦不对,这次得叫食人族。

康乔打了个寒颤,感觉下巴又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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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谈声将卷子拍给了陈彦舟。

为了公平,陈彦舟也拍了自己的。

谈声求之不得。

两份答案几乎一模一样,有些题目解题思路却不怎么相同。

谈声的精简工整些,陈彦舟用的却是很偏的公式,谈声看不懂,用电脑了搜了才知道这个叫高等数学,大学才用的东西。

死装男。

她觉得这可能是搞自己心态的手段,坚决不上当,末了回了个谢谢。

陈彦舟盯着电脑屏幕,快将那两个字看穿了。

贺加羽在一边翻着本小说,“还没回呢?”

“回了。”陈彦舟说,“回了谢谢。”

“你也回啊,回不客气。”

“那不就没话说了吗?”说完,他顿了顿,又磕磕巴巴地补充,“我意思是,我们的目的不是看她能不能看懂吗?”

贺加羽无所谓地说:“那是你的目的,别带我。”

陈彦舟不说话。

贺加羽合上书:“你说说你,纠结这个干什么呢?非要跟她比。”

“我不是非要跟她比,我只是,只是......”陈彦舟叹气,“跟你说不通。”

“嘴硬,不是比还能是什么?难不成你想找她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啊?”

陈彦舟脑壳嗡嗡响,语气暴躁起来,“怎么可能啊!”

“我没说可能啊。你生气干嘛?”贺加羽被他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别管。”陈彦舟憋了半天,“男人的心思你别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