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如果第二天不用去见习就好了。
见习剩下这一周,他基本都回学校住的,七中虽然不是每天都去,去了也不是上下午都排满,但早上肯定得准时到,而且事儿比上课麻烦多了。
几天里他们还主持了一次班会,协助了一次板报,还扮演一次知心大哥哥,给迷茫的高一学生讲了讲自己是如何度过高中三年的……
这些事儿都得写进报告里,还得配上一堆照片。
“李知越,照片你就直接发了?”刘文瑞看着群里李知越发的一堆照片。
“不然呢?”李知越说,“我先舔一遍再发。”
“你不修一下再发吗!”刘文瑞提高声音。
“是得修,咱们上回拍的艺术照,不修就不行,杆子都在那儿呢。”张传龙一边打游戏一边说了一句。
“不是,”李知越很震惊,“就搁文档里的照片,居然还要修图?谁看啊!”
“老师看啊!”刘文瑞说。
“老师不认识他吗?”张传龙一边打游戏一边又问了一句。
李知越往床上一倒,笑出了声音。
“坑你队友去你别说话。”刘文瑞瞪了他一眼,转头又看着李知越,“只要离开自己手机的照片,就应该修,人生虽然没有那么多观众,但万一来一个观众,你怎么办!”
“他看我了我需要怎么办吗,我打他啊?”李知越笑着说。
“你收了去修,”邹飏坐在桌子前头,一边打字一边听得脑壳都疼了,“有你逼逼这点儿时间都修完了,你让李知越修他会么,他把自己拍变形了照样往朋友圈儿里发。”
“……行吧。”刘文瑞叹了口气,坐到桌子旁边开始修照片。
邹飏舒出一口气,接着写报告。
其实刘文瑞想修一下照片也能理解。
这些活动的时候,人往那儿一杵,几十双眼睛盯着你,时不时还有不明原因的笑声,这种状态下,除了张传龙,他们几个都很难做好表情管理。
刘文瑞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大一会儿,修过的照片就重新发到了群里。
邹飏把照片放进了报告里,排版,加上文案……
最后一段心得体会他都已经开始写了,只等着后天七中给他们办的小欢送会开完,把过程和感动加进去就行。
以前作业什么的,他不会这么积极,一般都拖到再不动就来不及了才开始。
但这次他格外认真积极,倒不是因为见习什么的,还是因为在宿舍如果呆着静下来,他会忍不住想到老爸的事儿。
这几天老爸那边都没有消息,没有人联系他,老妈也没说什么,不知道是没人再给她打过电话还是打了她没接。
所以现在的感觉就有点儿奇怪。
像是大家都沉默地等待着老爸一点一点走向终点。
他偶尔也会想听到那边的消息,但现在这情况,只要电话响起,那就基本就是老爸的死讯。
“练得还行了,凑合可以正式开始了,不行的地方我帮你改,”小龙把经过了退火和酸洗之后的铁片放到了操作台上,上面是他昨天已经描好了的线条,“今天先勾轮廓。”
“嗯。”樊均点点头,把围裙系好,站到操作台边,拿起了一个线条錾,“先用这个勾线对吧?”
铁片昨天他已经在小龙的指点下用锤子打出了基础轮廓,鼻子,眼眶什么的,今天就得开始外圈的线条了。
“嗯哼。”小龙应着。
樊均吸了一口气,把錾头对着最外沿的细线,稳住左手,握紧,然后右手的锤子落下。
錾头轻轻一震,在铁片上切出了一条小小的道子,他顺着画好的线条慢慢移动錾头,锤子一下下敲打着,一根细线慢慢被勾了出来。
线条中断的位置是几个圆圈,这里是拐角,需要打出几个圆圆的小凸起。
樊均放下线条錾,伸手想拿个窝錾的时候,小龙开了口:“我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用完的工具要先复位。”樊均把线条錾拿起来放回了一排摆放整齐的錾子中间。
“很好,”小龙叉着腰,“下一步。”
樊均看了她一眼,拿起了窝錾。
“看什么,我现在是你的师父,”小龙说,“老何说你当教练的时候可凶了,一言不合上脚就踢。”
“他这是诬陷。”樊均说完把铁片翻过背面,又吸了一口气,稳住手,用窝錾在背面敲出了几个小圆坑。
翻回正面,几个小圆点看上去还挺完美。
“你手还挺稳的了,这么看着不像受过伤,”小龙说,“肌肉力量很强嘛。”
“还行。”樊均说。
“一点儿都不谦虚啊。”小龙笑了。
樊均笑了笑,放回窝錾,又继续打线条,左手的确比之前要稳了,只是保持静态收缩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就会抖。
就这点儿线条,敲了一个中午,居然也就刚打完一圈的轮廓,内圈还有花纹和线条……
从铁匠铺出来的时候,樊均感觉左手都震麻了。
刚走到古玩那条街,何川的电话打了过来:“在哪儿?”
“街这头。”樊均说。
“酸奶店那儿等我,”何川说,“跟我去上回去过的那个特别难喝的咖啡店。”
“那家就是特别难喝,”樊均在路边停下了,“不用再去确认了吧?”
“谁去喝了,去谈盘店。”何川说。
“嗯?他们不干了?”樊均愣了愣,这家店年后才刚开的,位置非常好,之前何川想抢这个位置,没抢过他们,没想到这就不干了。
“谁知道呢,反正找我了,去看看能不能趁火打个劫。”何川说。
这家店老板是个年轻人,姓李,跟何川年纪差不多,三十左右。
这个店装修花了不少钱,很精致,奔着各种出片去的,这会儿本儿都不知道回没回来。
“李哥。”何川进门打了个招呼。
“来了,”李哥冲他俩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咖啡机那边走,“喝点儿咖啡吧。”
“不了,”何川说,“我说实话,你这儿的咖啡真的是我喝过的最难喝的精品咖啡了。”
李哥笑着叹了口气:“你们喝惯了茶的……”
“我也喝咖啡的。”何川一点儿面子也没给留。
【邹yang】我课间休息,一会要去看他们学校搞的辩论赛,你在干嘛
樊均靠在窗边,看了一眼那边桌边儿坐着正聊着的何川和李哥。
【樊】充当谈判背景板
何川并不需要他说话,很多时候何川谈事儿的时候叫上他一块儿,为的就是人数+1,以及他看上去黑道保镖一样的迷惑外表。
奸商!
李哥找何川并不是想盘店,只是知道何川之前对这个铺面很有兴趣,现在资金周转不过来,家里又出了事儿需要用钱,想找他合伙,缓解一下压力。
何川当然不可能做这种善事,他就是冲着盘店来的。
“我这么说吧,你钱上要是真有压力,解决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店盘给我,”何川说,“你店里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折价,保证你不亏,拿到手是实打实的钱……”
“这样我这生意就算完了啊,”李哥有些不情愿,“何老板,我还是希望能……”
“合伙我肯定不同意,”何川很干脆,“你要说谁愿意的,人家投进来的钱,也不可能到你手里的,还是得靠后期营业收入,那这战线拉得可就长了,你要不着急钱,那也可以再找人问问。”
“我再……考虑一下吧。”李哥叹了口气。
走出咖啡店,何川伸了个懒腰:“哎——”
“你要把那些设备都买下来吗?”樊均问,“再开个咖啡店啊?”
“也不完全是,他要真同意了,可以再压价,”何川说,“开咖啡店是不行的,这片儿除了那边那家大的,开一家倒一家,我想弄个店,把现在那些压着的货清一下,小件儿的,合适现代风格的那些摆过来,搞个艺术风格浓点儿的,顺带卖卖咖啡,叫什么,艺术咖啡。”
“哦。”樊均应了一声,“但你就那么跟他聊得一点儿商量都没有,他回头该找别人了。”
“不可能,他这个店不会有人合伙,如果是盘下来,价格不低,”何川啧了一声,“现在都不景气,谁愿意一下拿那么多钱出来,我想拿下也得问何陆借点儿。”
“借钱?”樊均看了他一眼。
“嗯,跟她合伙也行,但她现在不愿意跟我一块儿。”何川叹了口气。
“哦……”樊均没再说话。
“去吃点儿什么?”刘文瑞问,“我请客!”
“哟?”李知越看着他,“我先问一下人均。”
“八十!”刘文瑞一挥手。
“哟?”邹飏也看着他。
“哟个屁,我妈给的意外惊喜,说我上班辛苦了,”刘文瑞说,“吃不吃!”
“吃。”张传龙说。
邹飏拿了手机准备给樊均发个消息,他明天最后一天见习,想让樊均过来接他去出租房那边儿。
手机还没解锁,大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邹飏盯着电话号码,手微微有些抖,半天都没敢接电话。
刘文瑞凑过来看了一眼,问了一句:“要不我来?”
“没事儿。”邹飏一咬牙,接起了电话,“大姑。”
“邹飏啊,”大姑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嗓子也有些哑,“你爸刚……没了。”
“……嗯。”邹飏停下脚步,应了一声。
“给你妈打电话她是不接的,你要是还有点儿良心,还当他是你爸,”大姑说,“明天去送他一程,十点直接到……”
“知道了。”邹飏也没细听,那边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人没了?”刘文瑞问。
“嗯。”邹飏应了一声。
“那你……”李知越看着他。
“先吃饭去。”邹飏说。
他们在七中附近找到了一家挺好吃的家常菜小餐馆,不用人均八十,人均四十就能吃得很爽了。
邹飏感觉自己心情没怎么受影响,点菜吃饭聊天儿,一切如常。
一直到看到樊均从餐馆大门外走进来的时候,他先是震惊,接着才猛地感觉到了有些想哭。
“你怎么……来了?”他站了起来。
“樊哥是我叫过来的,”李知越也站了起来,“你别生气……”
“我们主要是有点儿不放心你。”刘文瑞说。
邹飏没说话,只是盯着樊均。
樊均走到他面前了,他才开口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没。”樊均笑笑。
“我加俩菜,一块儿吃点儿,”刘文瑞立马边摸手机边喊了一嗓子,“服务员!加套碗筷!”
服务员拿了碗筷过来,刘文瑞又点了两个菜。
“是通知你明天去吗?”樊均坐下之后低声问了一句,在桌子下面握了握邹飏的手。
“嗯。”邹飏点了点头。
“挺快的,估计之前已经准备着了,”刘文瑞说,“明天你过去有什么事儿别忍着,他们敢在这种场合找你麻烦的话,你也就没必要顾着什么大局了,该发火就发火。”
“嗯。”邹飏笑了笑。
“樊哥明天陪他过去吧?”李知越问。
“嗯,我刚出来的时候已经请好假了。”樊均说。
出来的时候有点儿急,没跟何川拿车,樊均是骑电动车过来的。
也正好,邹飏谈不上有什么难受,但多少感觉有点儿堵,骑电动车能吹吹风,还舒服些。
刘文瑞他们走了之后,邹飏正准备上车,樊均从兜里拿出了一小纸盒:“想吃甜的吗?”
刚吃完饭,邹飏还真有点儿想吃甜食。
但是……
“这什么?”他接过小盒子打开了。
居然是一个小小的红丝绒蛋糕。
“你是不是挺喜欢吃这个的?”樊均问。
“嗯,”邹飏愣了,“你怎么……”
“过来的时候买的,就这一个了,我又着急过来,”樊均说,“就没买他们的。”
邹飏没说话,盯着蛋糕看了一会儿,伸手扳过樊均的脸,吻在了他唇上。
樊均第一反应是往后躲了躲。
但很快又迎了回来。
身后就是餐馆大门,站着吃完饭刚出来的一大帮子人。
路灯就在身边,很亮。
八点多的路上行人和车都很多。
视野里能看到很多人,耳边能听到很多声音。
非常大庭广众。
但这一秒邹飏脑子里除了吻樊均,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这一秒他就只想要闻到樊均身上青草的香味儿,想舔到他唇上那道疤,想咬住他的舌尖……
要不是樊均抓住了他的手,他可能下一秒就会伸手去扯开樊均的衣服。
离开樊均的唇时,有风轻轻扫过,嘴唇上的微凉把他拉回了眼下。
“走吧。”他跨上了车,偏过头也没好意思往餐馆大门那边儿看。
“嗯。”樊均发动车子。
往前开出了一个路口,他才凑到樊均耳边说了一句:“我靠,我刚疯了吗?那儿离七中那么近,万一有学生怎么办?”
“明天见习最后一天,你都请假了,”樊均说,“以后也未必会到七中上班,没……不怕。”
“这里说个没事儿是没事儿的。”邹飏笑了起来。
“没事儿的。”樊均说。
“怎么不拒绝一下我?”邹飏问。
“怎么拒绝?”樊均问。
“躲开啊。”邹飏说。
樊均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
回到家里,邹飏感觉自己之前憋闷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但还是没什么精神,觉得困,跟小白大黑玩了一会儿,他去洗了个澡就躺到床上了。
樊均也没再回店里,洗漱完也躺到了床上。
“明天几点?”他翻个身搂住邹飏,手在他腰上摸了摸。
“十点。”邹飏闭上眼睛。
“那时间足够,你可以踏实睡。”樊均说。
“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踏实了,”邹飏轻声说,“李知越怎么跟你说的啊?”
“就说你爸……感觉你情绪不太好,”樊均鼻尖在他耳朵上轻轻蹭着,“让我过来接你,然后发了个定位……”
“吓着你了吗?”邹飏问。
“那倒没有,”樊均笑笑,“你不是那种碰上事儿会乱的人。”
“那你还过来。”邹飏啧了一声。
“想见你了。”樊均的手在他腰上轻轻捏了捏。
“你手上有伤,”邹飏摸到他左手,在拇指上轻轻摸了摸,“怎么弄的?”
“搬货的时候夹的。”樊均说。
“工伤啊?”邹飏转过脸。
“嗯,何老板赔我钱了。”樊均说。
“樊均你跟我说瞎话道行太浅了知道么。”邹飏搓了搓他手指。
“那等我再修炼一阵儿的。”樊均收紧了摸在他腰上的手。
邹飏笑了笑没说话,抓住了他的手。
“不让抱啊?”樊均问。
邹飏还是没出声,抓着他的手往下,按在了自己小腹上。
樊均顿了两秒,手轻轻抚过,指尖在皮肤上勾划着继续向下。
“我能……”邹飏的声音很低,裹在渐渐有些短促的呼吸里,“耍个赖吗?”
“嗯?”樊均应了一声。
“你帮我,”邹飏说,“然后你……自己解决。”
“好。”樊均撑起身,低头吻住他。
向下的手握紧时,用膝盖压住了他想要屈起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