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隔壁民宿的餐厅里还挺热闹,七八个年轻人坐在那儿,围着土灶聊着天,旁边是个大壁炉。

看到他俩进来,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冲他俩挥了挥手:“嗨——”

“嗨。”邹飏也举了举手。

“过来烤火吧,”一个男生喊,“马上吃饭了。”

土灶上有一口大锅,冒着热气,能看到肉和排骨,旁边的木头小矮桌上还有青菜和主食,各种饼之类的。

“有人喝酒吗?”丁老板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拎两个酒桶,“我自己酿的。”

“喝——”一帮人都喊了起来。

“自己去消毒柜里拿杯子吧。”丁老板走过来,坐到了樊均身边。

“我不喝。”邹飏小声说。

“有饮料吗?”樊均转头低声问丁老板,“我俩不喝酒。”

“哦,不喝酒啊,好,不喝酒……有伤,不喝……”丁老板看了看他俩,“有饮料,那边冰柜……”

樊均没等他说完,直接起身过去打开了冰柜的门,回头看了看邹飏。

柠檬水吧。

邹飏在一片嘈杂的热闹里用口型说了一句。

樊均拿了两瓶柠檬水过来。

邹飏其实不是很适应这种大家并不认识但一个个似乎全是自来熟全员社交达人的场合。

他一边吃,一边时不时跟旁边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正冲他热情笑着的人呲牙笑笑。

一顿饭吃得脑浆子疼,牙都呲得要感冒了。

相比之下,樊均就比他轻松多了,左边丁老板,右边邹飏,没有需要强制社交的邻座。

而且刚开吃没几分钟,他就借着对面一个男生跟他说话的机会,向全体人员表明了,他听不见。

非常实用的伤残。

邹飏都后悔自己没有及时向大家表明他俩是病友。

不过……虽然樊均不参与聊天,但听这帮人聊天倒是还听得挺认真的。

吃完饭不算太晚,这帮人也没有回房间休息的意思,一块儿要去看星星。

邹飏和樊均身后跟着一帮人走进他们这边这间民宿时,邹飏刚往房间门口转了半个身,后面就有人问了一句:“你俩要睡了吗?不看星星了?”

这话问得挺正常的,但听着一点儿都不正常。

邹飏只得说了一句:“我那个冰块要弄一下。”

“哦,那我们楼顶等你们哦,一会儿丁老板上来弄烧烤呢。”又有一个人说。

“好。”邹飏叹了口气。

进了屋,往床上一倒,听到大家杂乱的脚步慢慢往楼上去了,邹飏才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给我拿瓶水,”邹飏说,“阿姨这锅菜里搁了多少味精啊,渴死我了……”

“我也渴。”樊均拿了瓶水给他。

邹飏拧开灌了半瓶,感觉人都通透了,樊均仰头把剩下的半瓶都喝了。

“……撑死我了。”邹飏摊在床上。

“累了?”樊均走到床边看着他。

的确有点儿累。

但邹飏看得出来樊均没怎么累,似乎还挺开心的。

“没,”他晃了晃脚,“帮我把冰棍儿拆了,好像不肿了,我刚走着不怎么疼了。”

“嗯。”樊均蹲下,帮他把冰棍拆掉了,起身的时候又问了一句,“你想上去看星星吗?”

“好像……”邹飏看着他,试探了一句,“挺有意思的?”

“嗯。”樊均笑笑。

樊均想去看星星。

那就去。

“我找个围巾再上去。”邹飏说着坐了起来。

但还没等坐直,樊均已经抓着他的肩把他按回了床上,人跟着也压了上来。

“不看了啊?”邹飏顺手搂住了他的腰,手掀开他衣服摸到了他背上。

“看,”樊均顺着他嘴角一路吻到耳垂,唇上带着刚喝过的水的湿润的凉意,跟暖暖的呼吸交错着,声音很低地在他耳边轻扫,“亲一下再上去来得及。”

“嗯。”邹飏偏过头,舌尖在他嘴角的疤上轻轻点了一下,手直接往下,伸进裤子在他屁股上用力抓了一把。

“嘶……”樊均反手抓住他手腕,按在了床上,“什么毛病?”

“手感很好。”邹飏笑了笑。

樊均低头吻住他,手在他腰上也很用力地抓了一把。

天台上人不少,还有吃饭的时候没出现过的人,估计是出去玩回来晚了的。

看到他俩上来,大家照例又是一通招呼,毕竟吃了一顿饭都已经熟了,这通招呼打得比吃饭前更熟络。

看来真有不少人会到这儿来看星星,丁老板甚至在天台边上准备了两架很大的天文望远镜。

天台很大,一半是阳光房,可以躺椅子上透过玻璃顶看星空,一半是露天的,不怕冷的可以在那边用望远镜看。

如果没那么多人。

邹飏还是很愿意跟樊均一块儿躺这儿吃点儿喝点儿看看银河的,毕竟抬头的时候,黑沉沉的夜空里,成片的带着光晕的星群带给人的是一眼震撼。

但能感觉得到,樊均挺喜欢这种状态,虽然他不爱出声,但喜欢在人群里。

“这种感觉……”樊均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剥着一个橘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碰到一群陌生的人,就是……很有旅行的感觉。”

“嗯。”邹飏靠着椅背,偏头看着他,“旅行就是这样了,去陌生的地方,看陌生的东西,碰到陌生的人。”

“但是要有你在。”樊均说。

邹飏没说话,手指在他樊均的手上轻轻划了一下。

樊均剥橘子的时候,是刻意用左手剥的,右手只是辅助,手稍微还是有些抖,但看着还好,并不费力。

“以前我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樊均剥开了橘子,又开始一点点撕上面白色的橘络,“会不踏实,人太多了,我听不清,也看不过来……”

“现在不样了,”邹飏说,“是吧?”

“嗯,”樊均点点头,“特别你在旁边的时候,就……挺有意思的。”

邹飏笑了笑。

樊均没再说话,细细地撕掉所有的橘络之后,把光溜溜的橘子瓣放到了邹飏手里。

“哇。”一个跑过来拿水果吃的女孩儿发出了一声感慨然后又跑着走了。

“我还没吃过剥得这么干净的橘子。”邹飏直接一口咬下半个。

“我也没有,”樊均笑着说,“医生让平时练习一下这种精细的动作,之前我捏个硬币都捏不住。”

“那进步还是很大的嘛。”邹飏把剩下的半个递到他嘴边,“尝尝,这样剥出来的一点儿渣都没有,好吃。”

樊均直接从他手上叼走了那半个橘子。

然后两人一块儿靠在椅子里看着星空。

现在其实还没到银河最漂亮最清楚的时间,丁老板说得到月底。

不过这会儿也已经能看到银河一大片慢慢从东边升起来,黑色的天幕下满满静谧的热闹,带着时间一点点滑过……

天台上的人差不多散了,樊均才站了起来,看了看睡得正香的邹飏。

这人躺那儿看星星还没十分钟就睡着了,后面大家烧烤聊天愣是没能把他吵醒。

樊均中途不得不回屋拿了个毯子过来给他盖上。

这会儿天台上除了他俩,就还剩了一对情侣,不畏严寒地搂着站在望远镜前。

“邹飏。”樊均在邹飏脸上轻轻拍了拍。

“嗯!”邹飏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下坐直了。

樊均被他这瞬间清醒的状态吓了一跳,抬着手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是睡着了是没睡着啊?”

“睡着了,”邹飏愣了几秒,低头搓了搓脸,“我靠,我一直提醒自己别睡着。”

“睡着了就睡着了啊,”樊均说,“干嘛要别睡着。”

“不是陪你看银河么,”邹飏叹了口气,“我要睡着了不就成你自己看了。”

樊均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旁边就行。”

“人呢?”邹飏看了看四周。

“就还那俩和我们了,”樊均拿拽了拽他胳膊,把他拉了起来,把毯子披到他身上,“走吧,回屋睡。”

“几点了?”邹飏打了个呵欠,脚底下步子都有些发虚。

“三点半。”樊均说。

“我……操,”邹飏震惊了,“明天是不是要去看另一棵树?丁老板说要早起?”

“嗯,”樊均点头,“我叫你。”

“……你出差带着我是不是有点儿耽误事儿?”邹飏叹了口气,揪着毯子角,往楼下走。

“多大点事儿啊,耽误就耽误了。”樊均说。

“何川听了得哭。”邹飏笑了。

但这棵树何川看了一定会笑的。

虽然一早就被樊均叫醒,往脚上缠了一堆肌肉贴,再开车带走路的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到了山林深处,邹飏看到这棵雷击木的时候还是挺震惊的。

被雷劈过之后,这棵树应该还生长了挺长时间的,那些黑色的纹路在树干上爬行延展的状态非常漂亮,带着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一看就很能辟邪。

樊均跟何川通了个电话之后,又跟丁老板一块儿往树上做了标记,再敲定了拉货送货的事儿。

“你放心,我在这儿盯着不会出错。”丁老板说。

“辛苦了。”樊均说。

“应该的,”丁老板说着拿出了手机,“以后还有合作,樊老板想着点儿我,我们这地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是不少的……加个微信?有什么我给你发图也方便。”

“嗯。”樊均应了一声。

樊均现在的朋友圈还挺能骗人的。

都是店里的好玩意儿,跟何川拍的内容差不多,毕竟也是何川推哪个他发哪个。

但因为他没何川那么话痨,极度简洁的文案让他的朋友圈看着比何川的更像幕后老板。

丁老板带着他们回了民宿就马上去联系找人找车送货的事儿了。

明天邹飏一早还要见习,他俩在附近转了转,拍了点儿照片,就也得返程了。

“你能开车?”樊均扒着车窗看着坐在驾驶室里的邹飏。

“能,”邹飏说,“你刚看不到我走路是正常的吗?”

“就是问问确定一下。”樊均绕到副驾上了车。

“你手呢?”邹飏发动车子,也问了一句。

“用了肌肉贴感觉还行,”樊均说,“没有昨天昨上那么抖得厉害了,偶尔有一点儿抽着。”

“嗯。”邹飏对这个详细的回答很满意。

回到市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樊均回店里跟何川汇报了一下出差情况,然后给小白换好牵引,把牵引绳交给了邹飏。

“嗯?”邹飏看着跨上了电动车樊均,有点儿没明白。

“你坐后头牵着他,”樊均说,“骑车带他跑两圈拉个粑粑就可以回去了。”

“哦。”邹飏笑了。

小白很喜欢这种跟着车跑的方式,跑得很起劲,车速稍微慢一点儿它就能超到前头去。

“小白真棒,加油。”邹飏偏过头枕在樊均肩上,看着小白,感觉它一直在笑,一只眼睛亮晶晶的。

他伸手搂住樊均的腰,手伸进衣服里,在他肚子上一下下用手指划着圈儿。

“不要影响司机开车。”樊均按住了他的手。

“骑个小电动还司机了。”邹飏说。

“回去了再点外卖吃饭吧?”樊均问。

“嗯,”邹飏应了一声,“随便吃点儿吧,我都不怎么饿。”

“好。”樊均回手在他脸上勾了勾。

“好好开车,司机。”邹飏说。

这次出差比之前那次要轻松,回来也没怎么觉得累。

邹飏随便叫了两份拌面回来吃了,洗完澡往沙发上一倒,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你去洗澡吧,一会儿弄个电影来看看。”

“嗯。”樊均起身,拿了衣服去洗澡。

邹飏刚洗完澡,浴室里雾气都还没散,带着暖暖的湿润。

往伤口上贴防水贴的时候他仔细看了一下,伤口还行,再过几天应该就能彻底结痂了,深处的伤口动起来的时候会有点儿疼,胳膊倒是还行,除了有种做了大重量弯举之后的酸胀感,没有别的明显不舒服。

他打开喷头,一边冲水一边又活动了一下肩膀。

洗完澡他顶着条毛巾回到客厅,打算先弄个电影让邹飏看着再吹头发。

刚想去茶几上拿手机,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个某团送药的纸袋,旁边还放着几个盒子……

“哪儿不舒服吗?”樊均赶紧过去,拿了一个盒子准备看看。

但刚拿到手上就能感觉这不是药盒,再一眼过去……

“邹飏?”他震惊地抬眼看着邹飏。

“干嘛?”邹飏靠在沙发上,正拿着一个拆出来的小包装看着。

“你……”樊均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看了看桌上另外的几个盒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是把每个牌子都买了一盒吗?”

“也不是,有些厚薄不一样。”邹飏推了推眼镜,“而且也不全是套儿啊……”

樊均又看了一眼,的确不全是套:“挺全乎?”

“嗯,”邹飏捏了捏手里的小包袋,头往后一仰,看着他,“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樊均震惊过后,这一瞬间的感受非常复杂。

隐隐的兴奋正像远处燃烧起来的火苗,被风卷着迅速袭来,几乎是几秒钟里就已经烧得人有些发烫。

“谁……打仗?”他开口的时候嗓子眼儿都有些发紧。

“过来。”邹飏伸手。

樊均抓住他的手。

邹飏也不管两人中间还隔着个茶几,直接把他往自己那边拉了一把。

樊均不得不迅速抬腿跨过茶几,在被邹飏拽倒之前撑了一下后面的墙,跨在了邹飏腿上。

邹飏抓着已经滑到他脖子上的毛巾,往下拉过去。

樊均弯腰,凑近他。

邹飏手兜住他颈后,在他耳边低声说:“我。”

这低得几乎像是耳语一样的一个字,顺着耳边轻轻落在颈侧,如同一粒小小的火星。

某些欲望,仿佛以遍布全身的神经为引信,在火星落下的一刻被迅速点燃。

烧得人措手不及,猛地加速的心跳带着滚烫的血直冲眼眶,耳朵里嗡响一片。

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邹飏已经一抬手,劈在了他撑着墙的右肘内侧,他顿时失去了平衡,人往邹飏身上倾了过去。

邹飏顺势一带,把他掀翻在了沙发上。

“等。”樊均脑子里一片混乱。

邹飏翻身压了上来,手像是带着火,从他腰侧抚过,向下烧去:“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