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谢屹周回来的时间很短,清晨的飞机就要走。

那一刻万籁俱寂,林疏雨推开窗,耳边只有凛冽的寒风涌进的声音,她的头发被吹到耳后,林疏雨垫脚,楼下的人手臂抬起,修长的五指微微收拢,模仿背后绚烂烟花,砰的炸开。

林疏雨扑哧笑了。

街道巷口只剩下他一人和满地的红纸鞭炮,张灯结彩的热闹里,他看着格外单薄。

很久不见的思念变成迫不及待的冲动,她很想很想不顾一切地下去,见他抱他。

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房间的垃圾袋很空,林疏雨随便团了几张废纸扔进去,系在手心往外走:“妈你们先吃,我把垃圾送下去。”

她顺便把厨房和客厅的垃圾也换走,林清韵目不转睛看相声呢:“明天再收拾吧,大晚上你出去干什么。”

林疏雨低头换鞋,面不改色:“有味道了,我顺手,一会儿就回来了。”

“多冷啊。”

许元嘉目光看过来,林疏雨下意识别开怕被看穿,他无奈,放下手里水杯站起来:“妈,你们先看,我跟她一起送出去。”

“你们两个是不是强迫症?”许绍国开玩笑。

“算吧,明天初一,家里干净点也好。”他笑笑,许元嘉把沙发边的几个窗贴的塑封纸捏在手,朝林疏雨道:“走。”

林疏雨嘴唇嗫嚅,找不出理由,噢了声,先出门。

许元嘉紧跟其后,门咔哒关上,林疏雨回头,许元嘉把手里垃圾给她:“行了,跟我不用装。”

“哥。”林疏雨示弱,“只是见一面,说句祝福就好了。”

“知道。”许元嘉指指窗边,“我在这里看着,你说句话马上回来。”

林疏雨感激:“谢谢哥哥。”

“最后一次知不知道,放假就好好陪家人,他如果靠谱,你们以后时间还很长,不差这一道仪式。”

林疏雨点头,许元嘉又看她好几眼才放行:“去吧,记得把垃圾扔了。”

她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他不知在寒风中站了多久,谢屹周把她扯进衣服里,罩着外面的风,眉心微皱里面全是心疼:“这么冷下来做什么。”

“你在这里呀。”他外套拉链在竖领口垂落晃着,冰凉的银色金属碰到林疏雨耳尖好冷,她没说,仰头,拉着谢屹周往楼道方向又移了移。

“我哥在上面,不能和你聊很久。”

谢屹周还有心情开玩笑:“那你哥会不会认出我。”

“不能,那边看不到这里,最多只能看到你——”林疏雨手揉了揉他后脑勺,“这里。”

他笑起来,林疏雨摸到了他下巴上微扎手的青茬,声音又低了几分:“最近是不是很累。”

“不累。”

他手太凉,只碰了碰林疏雨鼻尖,低淡的嗓音被身后又一波烟火覆盖,林疏雨没听清,眼巴巴看着他:“什么?”

谢屹周压着她背靠近,林疏雨踉跄撞进他肩窝,他俯下来,在沉闷杂音里重复。

“我说。”

“见到你很开心。”

“特别值。”

林疏雨怔了怔,眼眶莫名发热,她喃喃:“我也是。”

三十多小时的飞机,他们只聊了五分钟不到。

许元嘉其实没怎么监督,他觉得还是要给林疏雨一点隐私对吧。

只潦草扫过一眼,本来都已经移开,后知后觉大脑反应有点眼熟。

再回头,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林疏雨两个台阶两个台阶一迈,钻回家门,许元嘉表情动了动。

“怎么了哥。”

安静几秒:“没事。”

........

许元嘉是初六走的,他得上班,林清韵给他阉了两罐子腊肉和排骨带着:“注意身体啊。”

许元嘉收拾好行李,一一应下林清韵说的话。

他扣上箱子,喊住林清韵:“妈,我看了看这几天市院专家号,有个挺厉害的专家过来会诊,我知道你不爱去爸那边,觉得一去就兴师动众的麻烦,那让疏雨陪你去市院看看。”

“我这都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偏头痛吃药没用,之前不是吃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我休息休息就好了。”林清韵不以为然,她也不爱让一家人都跟着操心。

“您不去才是让大家担心。”

林清韵好意思拒绝林疏雨也好意思拒绝许绍国,就许元嘉的话还有几分重量,她无奈叹了口气,妥协。

许元嘉临走跟林疏雨说了这件事,林疏雨马上拿出手机预约,专家号只剩下了正月十号零星几个和十七号。

她手在十号上停顿一会儿,走进厨房帮林清韵收拾。

林清韵看出林疏雨有心事,开口直接问:“有话就说,跟你妈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妈,我初九想回一趟京川。”

“去几天。”

“一天,我当天去,第二天回,我坐早班机,回来上午我们就去医院。”

林清韵没多大反应:“买票了吗?”

“还没有。”

“身上有没有钱了,用不用把机票转你。”

林疏雨没想到林清韵这么好说话,轻轻询问:“你不问我去干什么吗?”

“你能做什么,学校有事?”林清韵继续洗菜,“不用做早班机,太累了,你哥不是说说那个专家来好几天,我们换天去。”

“妈。”

“去吧,注意安全,到酒店给我打电话,晚上也给我打电话。”

林疏雨犹豫片刻顺手推舟,认下了学校有事这个理由:“专家号还有十七那天,晚不晚。”

“晚什么,怎么也不差这一个周,元宵过后再去也行。”

林疏雨想了想,说好,预约了十七的会诊,又订了飞京川的机票。

初七晚上聂思思躺在林疏雨床上,抬着腿蹬自行车减肥,她目光追随着林疏雨来来回回:“你干什么呢,怎么还在烤。”

林疏雨吹了吹刚从烤箱拿出来的饼干喂在聂思思嘴边:“你再尝尝,这个糖多一点,和上次的哪个好吃?”

聂思思眼神幽怨,鲤鱼打挺蹬腿,使劲刷存在让林疏雨看:“减肥呢,减肥呢减肥呢!”

“我一边运动你一边喂,努力努力白努力。”

林疏雨哎呀哎呀的小声哀求:“你哪里胖了,比我还瘦两斤,尝一口嘛。”

聂思思接过饼干坐起身下床,咬了口慢慢品尝,语气纳闷:“你都烤一天了,要吃多少啊。”

“我想带给谢屹周。”

“他回来了?”聂思思听林疏雨说了,谢屹周这个假期都在国外。

“回京川了。”

她记得谢屹周说过的,不怎么过生日,家里人会给他过农历的,就在初九。她还悄悄打听了下,谢屹周的母亲还在国外,父亲也从不会特意去为他庆生,所以今年大概就在“不过”的范畴。

“所以我想过去陪他。”林疏雨声音很轻,却带着温吞的坚定。

“你们两个真是,物理意义上的双向奔赴了。”

那时候网上还没流行为爱冲锋这个词。

聂思思想了半天选了加糖的那份,然后把这份不辞辛苦和执着勇敢称为林疏雨带着甜味的傻气。

林疏雨在十二月份就准备好了谢屹周的生日礼物,只是阴差阳错现在才送出手。

一条纯手打的银色链子,林疏雨当时在一家泰式老师傅的店里学了好久,还要躲着他,不能让谢屹周发现。

那会是冬天,工作室没开暖气,手冻得通红,捶打的时候要用力,很容易砸到手,最后还要雕型,每个步骤都很麻烦。

她是新手,师傅想让她打最简单的,林疏雨不愿意,选了图册外的一个款式,很特别,可以折三道做手链,也可以挂在脖子上做素链,挂坠子也行。

包里什么也没带,就带了那盒蔓越莓饼干。

谢屹周这几天不在公寓,也不回,住在另一个区的酒店,把门牌号发给了她,让她等等。

她刚放下包,门铃响了,谢屹周给她点了餐。

“谢谢。”

她没问谢屹周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着急,但第一次更清楚的体会等待的滋味。

谢屹周等她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林疏雨手撑着下巴,门又响了。

她以为还是服务人员,却是他。

“这么早就回来了,你...”林疏雨话说到一半,谢屹周反手扣上门,“女朋友在等,能不回来么。”

他懒懒散散把林疏雨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推着她往里走,直入正题:“来吧,我先看看宝贝。”

林疏雨心被拉地抬高,害怕他期待过大而自己的礼物太普通,赶紧开口:“就是普通的东西,不值钱。”

“说什么呢。”

谢屹周整个人陷进沙发里,顺手就把林疏雨捞到腿上,他托着她的小腿搁在沙发扶手上,左右端详了片刻,忽然低头在她膝盖上亲了一下:“不就在这儿么,这才是我的宝贝。”

林疏雨差点忘了他的不正经,耳尖稍红,轻轻说:“生日快乐。”

她拉出了藏在衣服下的两根情侣款的链子,上面是他送的戒指,她解下一条给他:“谢屹周,虽然我不能天天带在手上,但我跟你保证,不会离身。”

谢屹周摩挲着链子,垂眸:“你自己做的?”

“对呀,我是不是挺厉害的。”

谢屹周嗯了声,不吝啬地夸奖:“当然。”

“你喜欢吗。”她小声犹豫又问。

“很喜欢。”谢屹周漆黑的瞳很深地看着她,保证,“我也不会离身。”

“这是你留给我的烙印。”

.......

林疏雨说第二天走就是第二天走,蔓越莓饼干留给了他,叮嘱:“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知道的。”

他什么都听,一点也不舍得让她伤心。

林疏雨下午回到汀南,机场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冬天的雨很烦,细密的雨丝裹着寒意,她没有伞,发梢很快被淋得透湿,因为这场冷雨作祟,林疏雨当晚就发起低烧。

林清韵生气又没法说她,沉着脸好几天,好在她烧来得快退得也快,那晚林疏雨刚洗完碗,喊:“妈,家里还有保鲜袋吗?”

屋里静得可怕,没人回应。

她擦干手往外走,推开书房脸色猛然变得惨白,就在那一秒,心从高空坠落她大喊:“妈!”

林清韵倒在地上,已经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