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恒王落马

窗外树影幢幢, 寒风更厉了,明明立了春,却无一点春日之迹象, 风雨婆娑照样冷得叫人发颤。

高几似乎不够,他又搂住人挪至床榻, 深深抵住她, 吻得格外凶,好似要将她那颗心给拽出来,掌腹摁住她手腕, 一点点将她掌心推平,十指插进去,与她深深交缠, 闷哼一声接着一声, 痛快地吮着她又任凭她吮, 双双到得很快。

许久,平复下来。

汗黏了一身,裴越并未退出, 抓来被褥将自己连她一同裹好,紧紧拥着未说话。

抱了一会儿, 终于舍得撒开手, 指尖微挑, 拨开她湿漉的发梢, 露出那张明致的面容,轻轻在她额心印下一吻,“这段时日外头乱得很,莫要出去。”

就在府里好好待着,什么都不要做, 其余的事交给他。

翻案而已,只是翻案。

肃州军的案子在他手里,分内之事,他自会帮她彻查,至于李襄叛国一案,他也可顺藤摸瓜,暗中排摸个明白,只要确信李襄是被冤枉的,那么身为分管三法司的阁老,身为大晋官员,维护司法公平正义是他的本职。

他也责无旁贷。

只要她收手,眼下他还兜得住。

只要她愿意,她还可以做李明怡。

谢礼深夜转至平昌侯王尧府邸。

王尧其人,在四大君侯里头其实最不起眼,北定侯李襄以儒将著称,性情疏阔气度不俗,过去最为人称颂,萧镇勇猛善战,行事跋扈,目无下尘,至于靖西侯梁缙中,一身军功卓绝,却素来低调内敛,不太与人打交道,王尧被他们衬着,便显得温和甚至温吞了。

他人缘极好,无论在武将还是文官中,都很吃得开。

不太摆架子。

他与谢礼实则是有几分交情的。

听闻谢礼造访,很是忐忑了一会儿,亲自出门将人迎进书房。

谢礼到了王尧跟前换了一副面孔,变得游刃有余许多,坐下便说了一句,“我深夜来拜,王侯不会觉得我唐突吧。”

“哪里,谢首座大驾光临,王府蓬荜生辉呐。”王尧心里戚戚,面上还是十分客气。

管家奉了茶,王尧摆手叫人掩门出去,谢礼接过茶慢腾腾饮了几口,等着人走远,方搁下茶盏,看着王尧露出笑容,

“王侯,明人不说暗话,我此行来,便是来请王侯帮个忙。”

王尧心里陡然一惊,所以谢礼真是要传讯他来了?

王尧当年奉旨与萧镇一道驰援肃州,谢礼查肃州的案子,将他请去官署区问询合情合理,“不知我有什么能帮得上谢首座的,您尽快开口。”他不无谦逊道。

谢礼道,“肃州的案子,你得帮我个忙。”

王尧神色一凛,不吭声了。

掌心扶着茶,慢慢笑了笑,又将之搁在桌案未动,“谢大人到底是请我帮忙,还是要预备着查我。”

谢礼哎哟一声,“这话怎么说,这案子与王侯你有何干系?”

王尧听了这话,大为震撼,看谢礼这架势,真不是来查他的。

“谢首座何意,还望明示。”

谢礼叹了一声,将茶盏也搁下,抚着膝头往前倾身道,

“王兄,你以都督之身领着总佥事一职,掌军律刑罚,凡武将军户屯田上的案子,你都有权过问,我呢,是这个意思,那日奉天殿,我被迫接了萧镇这个案子,如今缺了一名副审,我想请王兄助阵。”

王尧闻言眼珠子险些跌下来,“……合规矩吗?”

“我多少也与案前沾些关联,叫我做副审,我怕百官不答应。”

谢礼不解道,“怎么?萧镇误传情报,延误军机一事与王侯你有关?”

“那断然没有!”王尧立即给自己辩驳,“当年驰援,萧镇为总兵,我为监军,一切事宜皆为他总领,再者,当年的情形谢大人是明白的,榆林一带下了几日暴雪,将士们寸步难行,才至救援不及,与我何干哪。”

当年的事,一切为萧镇所为,萧镇以恒王登基后许他高官厚禄,换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具体诸事,王尧都没插手,心里也很坦然。

谢礼摊手,“这不就对了?既然与你无关,你又是都督府的佥事,我保你做副审,名正言顺。”

王尧沉默了。

毕竟也是浸润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了,谢礼此行目的他也猜了个大概。

明着有漏洞却坚持请他助阵,定是觉得这案子棘手,想与他做交易。

可是一旦他露面,难保不被人抓到蛛丝马迹,此事风险极大。

谢礼一看王尧尚在权衡,悠悠往后靠住背搭,神情莫测笑道,“王侯啊,说句实在话,我今夜原可以不来,三法司并不缺能人干将,上头那位裴阁老是什么人,王侯当是明白的,萧镇便是被他给揪进去的,眼下王侯与萧镇颇有些干联,若还不急着甩开他,便是自毁前程,自断生路了。”

王尧一听这话大有来头,惊得起身,“谢首座,你这话叫我听不明白。”

谢礼见状,呵斥一声,“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犯糊涂?我今日来请你,实则是帮你,难不成你真等着裴越下来查?”

王尧听到这里,跌坐在椅,脸上的从容也去了大半。

他这几日何尝不是惴惴不安,食不下咽。

真与萧镇沆瀣一气,受起掣肘,是行不通的,那是饮鸩止渴。

琢磨来琢磨去,最好的法子便是快且准地摁死萧镇。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摁死他?

直接动手,很难。

年前都察院那间牢狱被劫过后,现如今加派了不少人手,连送饭之人均换成了都察院的侍卫,是尽一切可能杜绝毒害嫌犯。

这么一来,谢礼送上来的这根橄榄枝,便难能可贵了。

到了这个地步,王尧也不再卖关子,“谢大人,我帮了你,我有何好处?”

谢礼便知这是与他谈条件了,许诺道,“查清楚探军司情报出岔始末,绝不牵连。”

情报一事与他无关。

王尧松了一口气。

谢礼最后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王侯,我今日来也不是贸然前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王尧心头一惊,明白了缘故。

四大君侯里头,就属他是禁卫军出身,是皇帝心腹,眼下李蔺昭已死,大晋还有何人能扛得住南靖王刀锋?

李襄和萧镇没了,总得留下他和梁缙中。皇帝也不想牵连。

王尧顾虑打消,拱袖道,“谢大人,那本侯任你差遣。”

谢礼笑了,他最后那句也并非空穴来风。

皇帝的意思他还是摸得准几分的。

不想再动军方,也恐恒王牵扯过深。

事情谈妥,二人又约定了些许具体事宜,王尧亲自送他出门。

翌日一早,谢礼便上书皇帝,组建班子,内阁这边裴越径直给批了,折子送去司礼监,刘珍看到唬了一跳,连忙拿去给皇帝瞧,皇帝幽幽瞥了一眼,淡声道,

“由着他们去,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于是刘珍也批了。

是日下午,谢礼,王尧,并刑部尚书三人,提审萧镇。

裴越抽空在暗室旁听。

那萧镇甫一坐下,瞅见王尧端坐案头,挣扎着站起身,

“他怎么能在这?他有什么资格审我,这合规矩吗?”

谢礼神情严肃,“怎么不合规矩?这是牵扯三万条性命的大案要案,王侯为都督府总佥事,陪审理所当然。”

萧镇啐了一口,“胡扯,你们让一个嫌犯来审我,三法司还叫三法司嘛!”

谢礼敏锐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立即追问,“那你倒是说说,王侯做错了什么,是哪门子的嫌犯?”

萧镇悚然一惊。

与此同时王尧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一旦萧镇指认王尧,那相当于将自己也卖了。

还用得着王尧来审?

一句话将萧镇给问噤声了。

此时此刻,谢礼终于体会到了裴越使这一招的精妙所在。

无论是萧镇还是王尧,都像是被扔进一个笼子里的蚱蜢,被迫争食互咬,一举一动被人摆布,生死皆由不得他们了。

第一日萧镇尚能嘴硬,咬死不吐出一个字,到了第二日,王尧干脆将其余人给使出,单独突审萧镇,效果便明显了。

与此同时,银环被盗一案也在有条不紊地审理当中。

只是在二审江城的前夕,终是有人突破都察院之防守,将江城给弄死了,由此切断了恒王与案情的联系。

柳如明猜到是恒王杀人灭口,气得暴跳如雷,抓着北燕使臣的口供与那一方盖有内廷字样的小印不放。

恒王也聪明,拿出王府每年的赏赐账簿,证明那方小印实乃三年前赏给江城的年礼,指控江城故意攀咬自己,为背主之奴。

恒王有了翻身之迹象。

朝廷一时暗涛汹涌,风云莫测。

柳如明既怒且惊,拿着一沓口供进了裴越值房,不无颓丧道,“裴大人,你得使使招,这恒王太狡猾了,竟然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杀了,简直是藐视公法。”

裴越当然知道柳如明为何这般愤怒,怕恒王翻身,回头寻他算账。

“你急什么,王尧不是在审萧镇么?”裴越没接他的口供,继续在翻户部的折子。

柳如明在他对面落座,忧心忡忡问,“王尧审萧镇,能审出恒王?”

裴越撩起眼帘看他,“你说萧镇当年为何要隐瞒情报,坐视肃州军全军覆没?”

“他与李襄多大仇?”

柳如明一点就透,神色激荡道,“当年李侯与少将军声望隆重,为七皇子之奥援,恒王定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萧镇实则是为恒王算计肃州军。”

“没错。”

裴越点名道,“王尧也不愿意看到恒王翻身。”

柳如明吃了个定心丸,神情放松,“不过,恒王急着杀人灭口,难保不留下蛛丝马迹,我顺着这条线索查,总能踩到他的尾巴。”

裴越给他出主意,“恒王咱们动不得,可以动他身边人,江城既是他幕僚,必定与恒王府其余幕僚走得近,你一个个传讯,恒王迟早能被你逼出马脚来。”

“妙计!”

接下来从一月中旬至二月中下旬,整一月余,三法司均为恒王和萧镇的案子奔波,这一查,多少拔出萝卜带出泥,时不时有官员被带进都察院盘问,弄得满朝人人自危,惊恐万状。

到二月底,终于尘埃落定。

三法司查实三年前萧镇安插心腹至探军司,截获了北燕一封密报,密报显示南靖王很可能行声东击西之策,真正目的不是宣府而是肃州,意在弄死李蔺昭,除去这块心腹大患。

彼时萧镇身为三千营的总兵,正奉旨带兵前往宣府御敌,至半路得到这个消息,萧镇很快将之拦截,不曾上报探军司,而是安排心腹拿着密报来寻恒王。

恒王收到消息,知道自己机会来了,一旦摁死李襄和李蔺昭,七皇子便如折翅的鸟,没了与他抗衡的资本,于是果断指示萧镇瞒下消息,照旧将错误情报送去肃州,干扰肃州军的判断。

与此同时,皇帝这边听闻北齐和北燕联军来犯,进逼宣府,立即下诏勤王,于是李襄奉旨调度三万肃州军援助宣府,以至本部兵力空虚。

李蔺昭亦有探子在北燕,其中数度来信,质询探军司情报,可探军司及兵部给达的指示是驰援宣府,抗旨不遵可是大罪,李家父子没法子,只能依令行事。

到了十二月初,南靖王的大军忽然调转兵锋,连夜行军,直往肃州扑来,肃州军哨骑打探消息,立即回营禀报,李蔺昭火速发书去京城,请求援军,而当时离肃州最近的有两支军。

一支是机动部队,游离在各军镇之外,准备随时增援的三千营,主帅为萧镇。

一支是肃州与宣府之间的榆林军,当时榆林军的主帅是王尧。

榆林也是边关重镇,兵力不可轻出,王尧让萧镇去,萧镇本意便是要拖死李蔺昭,以京军不可远离京都为由,迟迟不发兵。

而那时,李襄调去宣府的三万肃州军,已与北齐的先遣部队交上手,脱不开身,且还不知肃州出了事。

直到后来,南靖王动向越发明显,探军司军报一封接着一封发去奉天殿,皇帝当机立断,命快马持兵符,送达萧镇军营,命萧镇和王尧各出一万五兵力,组成三万骑兵驰往肃州。

半路萧镇以大雪阻路为由,进军缓慢,直到李蔺昭死了五日后,即李襄叛逃当日,大军方抵达肃州战场。

期间萧镇与恒王之间,全靠书信往来,为确信消息属实,许多密信需盖恒王私印,大多信件已被萧镇焚毁,但这位老狐狸,也善谋自保之道,心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愣是给自己留了两封保命,最后被在书房地窖里查出来。

再有涉事将士的口供与一些其他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全,确认恒王主使萧镇瞒报军情,救援不力,致使肃州军全军覆没。

二月二十这一日,王尧将所有卷宗物证口供送达三司会审的大堂,彼时裴越,谢礼和刑部尚书姜池端坐案后,王尧将卷宗交上去后,长吁一口气,

“幸不辱使命,将此案查了个底朝天,为肃州军讨了个公道。”

“是吗?”裴越看着案前厚如山峦的卷宗,眼底露出一丝轻蔑,“那真是辛苦了王侯。”

王尧立在背光处,望着对面那张清秀明锐的面孔,只觉无端透着几分渗人的寒意,却还是自顾自道,“裴大人,此案可了结了吧。”

早日结案,他早日脱身。

裴越温文尔雅道,“我看还差一点。”

王尧错愕,“差什么?我瞧着都审明白了,一应嫌犯也捉拿归案了。”

裴越笑容不变,牢牢注视着他那张脸,“还差将一个助纣为虏的恶徒绳之以法。”

王尧顿时心惊肉跳,心虚地问,“裴大人何意,本侯不解。”

裴越撩唇一笑,

“怎么,王侯不会以为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便能全身而退了?”

王尧对上三人端正严肃的面孔,猛地后撤一步,身子撞在窗下那堵墙,冷汗涔涔渗出来,指着裴越和谢礼,大喝一声,“你们算计我?你们这是过河拆桥!你们利用我?”

“是又怎样。”裴越承认得很痛快,“对付你与萧镇这等恶徒,就得用非常之法。”

“所有谋害边关将士之暴徒,残害忠良之恶贼都得死!”

“来人。”裴越面色发寒,将手中令箭扔出,“将王尧拖下去,严刑拷问!”

后来经过审问,查清楚王尧收了恒王一些金银珠宝,坐视萧镇和恒王算计肃州军而不管。

整个案子轰轰烈烈,至二月底终于收官。

这一日大朝,三法司官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所有案件陈述明白,呈上一切罪证。

被传召入殿的恒王,哭得没鼻子没眼,跪在皇帝跟着,抱着他膝头忏悔,

“父皇,儿子一时听信萧镇谗言,做了糊涂事,父皇饶儿子这一回,儿子往后一定洗心革面,本本分分伺候父皇。”

皇帝听完所有经过,恼得一脚踹开他,“混账东西,那是朕的探军司,你却公器私用?你敢在朕眼皮底下截瞒军报,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恒王被他一脚掀翻在地,顾不得狼狈,重新挪过来,这回不敢去抱膝盖,而是委委屈屈伏在他脚跟前,痛哭道,

“爹爹,儿子真的不敢对您有半分不敬,儿子全是被那个李襄给逼得,您忘了吗,七弟与他那个舅舅多要好啊,每得了好东西总要捎一份去肃州,对他的舅舅比对父皇您还要孝顺,儿子实在是担心七弟哪日被那个李襄怂恿,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来,故……而……”

他偷偷抬眼,对上皇帝深眯的视线,心一横道,“故而才一时犯糊涂,先下手为强,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这话一落,满殿皆惊。

朝臣不得不佩服恒王这副口舌,当真是厉害至极,将自己谋害肃州军说得这般无辜。

当初若非恒王这般挑拨离间,大抵七皇子与皇帝也不至于生分到这个地步。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脸上近乎没有任何情绪,“你的意思是,朕还得感激你?”

“不不不,”恒王拼命摇头,“儿子只是恳求父皇看在儿子对您还算孝顺的份上,饶了儿子这一次,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一定改,父皇饶了儿臣吧……”恒王小心翼翼覆着那双龙靴大哭。

若论孝顺,恒王确实是诸位皇子之首,他不是最出色的儿子,却是最贴心的儿子。

可孝顺不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

且这孝顺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皇帝深深闭上眼,捂着脸没有吱声。

柳如明等人见状,不由惊骇连连,若叫皇帝心软饶了恒王,他们往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几位官员交换了眼色,其中巢遇果断列出,长揖道,

“陛下,无论殿下是何初衷,勾结北燕是事实,残害三万将士也是事实,若这等滔天罪行都能饶恕,大晋之律法便是摆设。”

恒王扭头狠狠剜了巢遇一眼,巢遇熟视无睹,说完跪下,将笏板横在跟前,磕头请罪。

这回不比那日金殿鸣冤,三法司大部分官员十分齐心,跪了大半。

但真正压倒恒王救命稻草的另有其人。

只见那素来以憨厚著称的怀王,缓缓来到皇帝跟前,跪下身,一根根将恒王覆在皇帝鞋头的手指给掰开,低低斥了恒王一句,

“二弟,你旁的错尚在其次,千不该万不该指使萧镇突入奉天殿,偷盗银环。”

奉天殿那是能随便闯的?

恒王闻言,瞳仁霍然睁大,领悟怀王这话深意后,一种濒死的恐惧涌上心头,极力摇头,“我没有,我不曾指使萧镇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这下恒王彻底慌了,不要命地趴在皇帝膝头,申辩道,“父皇,父皇,儿子真的没有让人闯入奉天殿,儿子没有……”

皇帝眉峰微的一动。

除夕那夜捕获的银环已被证明是假,但皇帝并未声张,意在故意瞒一瞒,诱的那人放松警惕,让真银环现身。

他其实已经不太相信是恒王指使萧镇闯进奉天殿,他不认为恒王有这个胆量。

但麻烦在于,眼下满朝文武皆知闯入奉天殿偷盗银环的是萧镇,也是恒王拿着银环与北燕行交易之实,若他不发落恒王,是不是叫满朝诸人皆以为,奉天殿可以随意闯,天威可以随意冒犯?

冲着这一处,恒王都不可饶恕。

皇帝最终摆摆手,示意侍卫将恒王拉开,下旨道,

“萧镇凌迟处死,阖府男丁受宫刑发配边关,女眷没入掖庭为奴。”

“王尧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京。”

“其余人等,三法司依律量裁,朕不过问。”

“至于恒王,”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殷殷切盼的二儿子一眼,咽下心头的不忍,决然道,“贬为庶人,圈禁终身。”

说完,皇帝疲惫地闭上眼,示意退朝。

回到御书房,他又将裴越和高旭宣了过去。

“此间案虽了,可银环一直不知去向,朕命你二人务必通力合作,尽快将银环找到。”

裴越和高旭只得应是。

出殿时,裴越抬目看向天色,已是下午申时四刻,天沉得更厉害了,乌云堆在天际尽头,一道闪电划过去,急雨将至。

内侍给裴越递上一把伞,恐他半路遇雨。

却被裴越给推开。

他负手张望长空,一步一步下台阶。

这一月半,家里那位倒是老实,安安分分哪都没去,每日不是吃香喝辣,便是陪着姊妹们玩牌。

就不知,她能安分多久。

肃州军被害一案已告段落,朝廷已启动抚恤进程,三万肃州军大抵也能安息了。

独李襄叛国之事,还无头绪。

审理肃州军案时,三法司的官员不是没猜测过,恐李襄叛国为萧镇等人构陷,可查来查去,还真没找到丝毫证据,萧镇和恒王着实有谋害李襄和李蔺昭之心,但李襄叛国一事却与他们无关。

连萧镇自己也很意外,

“我也没料到李襄会叛国,我不敢想象,他会在何等情形下叛国?”

看来还得加快与北燕使臣谈判进程,将李襄给交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