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萧宴宁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心气儿不顺,所以一退朝就脚底抹油飞快地溜了。

再者,他也懒得理会其他兄长若有若无的试探。毕竟现在宫里除了皇后,就秦贵妃和他面子大那么点,偶然还能去乾安宫看望看望皇帝。虽然大多数时间,皇帝都在沉沉睡着,但搁不住其他人想要打探消息。

他们又不能入宫问秦贵妃皇帝怎么样了,找萧宴宁问情况最合适。

面对询问,萧宴宁不喜欢敷衍人,可他说出来的话那几位兄长又不会完全信,毕竟他和太子是一伙的,折腾来折腾去,折腾的一身疲惫。

萧宴宁最怕累最怕烦,既如此,干脆彼此照面都不打一个,谁也别想膈应他。

萧宴宁前脚踏进福王府,后脚梁靖就到了。

梁靖身为兵部侍郎,同时协理京营戎政,每天日子格外充实。梁靖属于那种不喜欢上朝,然而真的站在朝堂上也能做到如鱼得水,不过真要说起来,他还是更喜欢京营,只要京营那边有事,他就不怎么站在朝堂上。

但有时也不能不顾及兵部侍郎这个身份,好比这些天,朝堂上风声鹤唳,他也跟着老老实实呆在朝堂上,他也不反对太子的所作所为,和那些朝臣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既不得罪也不亲近。

很多想和梁靖套近乎的官员都说他跟个老油条一样,一言一行可比父亲梁绍当年强多了。

福王府的下人都习惯了梁靖的出现,哪天梁靖不出现他们才会觉得怪呢。

今日跟在萧宴宁身边的是墨海,比起砚喜,墨海做事要小心翼翼的多。

萧宴宁对身边之人有着什么样的性格无所谓,唯一一点要求,就是不能有二心。生在这样的时代,有着这样的身份,万一被身边的人背叛,一个弄不好就会粉身碎骨。

墨海不如砚喜了解萧宴宁的性子,他也不知道萧宴宁和梁靖之间的真实关系,不过他眼皮活,知道这个时候两人有私密话要说,给两人奉完茶就离开退下了。

然后在不近不远出候着,这距离不会听到二人的交谈,又能随时能听到萧宴宁的吩咐声。

梁靖看着墨海离开的背影莫名笑了下,他这一笑五官都跟着动了起来,显得格外活泼,少年眉目清俊,完全不像是一个在战场上拿枪杀敌的将军。

萧宴宁看着他挑了下眉,无声询问笑什么。

梁靖笑嘻嘻道:“就是觉得福王府也没有别的管事之人,可是宴宁哥哥身边的人做事都很用心。”

萧宴宁双眉狭长,几乎斜入鬓中,他眼中带了几分笑意:“不用心的早就被打发走了,留下的自然都是用心的。至于管事之人,你说的是福王府的当家主母?”

梁靖的眼睛溜溜转,跟只狐狸一样,不再看他。

萧宴宁看他那样,忍住心中的笑意悠悠道:“福王府的当家主母这辈子都不会有,不过和本王平起平坐之人倒是有一个,就在眼前。只是我们亲都亲了,吻也吻了,也不知道他脑袋瓜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心里有话不直接问,非要拐弯抹角地说。你说这人长大了以后,心思可真难猜。”说到后面,他还长长地叹了口气,连肩膀都垮了下来,很是忧伤的模样。

明知道他故意如此,梁靖连忙投降:“宴宁哥哥,我错了。”

他不是想要试探什么,就是昨天在家和母亲聊天时,母亲哪怕不出门也感受到最近朝堂气氛不一样,不知道怎么扯就扯到萧宴宁身上,母亲随口道也不知萧宴宁何时成亲,到时不知两人关系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和睦。

梁靖当时就说他们肯定如今日,只是母亲那些不经意的话就跟一口干巴的馒头一样卡在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以至于出气进气都不舒服,憋得慌。

其实像母亲这样的人疑惑萧宴宁不成亲的人有无数,有些时候梁靖刻意不去想这些事,他和萧宴宁在一起的日子美好的像是在做梦,他自动屏蔽一切不利于自己的言语。

只是真听到了,心上就跟挂了半桶水一样,在那里晃晃荡荡。

现在听到萧宴宁的话,心里顿时又跟吃了蜜一样。言语真的很奇妙,那般亲密的事都做过,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内心还是忍不住的欢喜忍不住的开心。

梁靖把母亲的那些话说给萧宴宁听,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点小心眼了。”

萧宴宁:“没有。”他心道,梁靖在感情这块还真是只对他一个人开了窍。

霍氏那话明明是借他点梁靖自己呢,梁靖只比他小一岁,这个年龄放在这个年代早该成亲了。

真要说起来,霍氏应该盼着梁靖早点成亲,梁家空寂已久,新人入门,总能添些欢声笑语。

不过萧宴宁并未把这话说出来,在这里,这条路注定艰难,他们要在一起,那些事早晚都要面对。只是梁靖此时此刻满脸欢喜,他又何必说一些扫兴的话让两人心里都不痛快。

心里还装着朝事,梁靖很快恢复了理智,他道:“太子殿下这个时候请平王入京,不知是不是想留平王在京中。”

这事他有点想不明白,太子是储君,是所谓正统继承人。

说难听点哪怕太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只要皇帝一直护着他,就会有人源源不断地前来扶持正统上位,别的皇子想要推翻他,那就是乱臣贼子。

可近观太子这段时间所作所为,就连梁靖都觉得太过急促了。

这次说是请平王入京,那跟鸿门宴有什么区别。

梁靖总觉得平王真入了京,很难说能不能再回通州。

萧宴宁随口道:“不一定是留平王叔在京城,说不定是要赶尽杀绝。”

梁靖:“……”他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萧宴宁说这话的语气也太过轻描淡写了。

萧宴宁抬眸俯身:“我大抵能猜得到太子哥哥几分心思……”说罢他在梁靖耳边低语几声,声音低哑含糊,半分不落旁人耳中。

梁靖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猛然站起身,急了:“太子殿下若真有这样的心思?那到时你怎么办?”

萧宴宁伸手把他拉回椅子里:“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还能怎么办。”

梁靖眉头紧皱,根本没办法放松。

萧宴宁伸手抚平他的眉峰,一字一句道:“太子想做什么他就去做,我想要什么我就要得到什么。太子做什么都没关系。”他的心思连秦贵妃和秦追都不知,也就明晃晃和梁靖说过。

并不是说他不信任秦家人,萧宴宁相信,只要他开口,总能得到秦家一些人的支持,事情也会顺利很多。

只是他现在不能开口。

萧宴宁心底装了太多事,一颗心沉甸甸的。

梁靖看着他,想要出声安慰,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死死抓着他的手。

太子请平王入京的使臣很快到达通州,然而就是那么不凑巧,在使臣到达前几日,平王上山狩猎时摔断了腿。

见到京中使臣,平王萧琅忍痛苦笑道:“太子想邀,本该立刻启程前往,奈何时运不济,这腿还需要静养数日。母亲远在京城,寿宴即到,本王本本就该前往京城为庆贺。可惜本王现在行走不便,好在离母亲寿宴还有三月,等再过月余,本王这腿也好差不多了,到时必然即刻赶往京城,也好同皇兄叙旧。”

平王受伤是真,那使臣亲眼看到平王换药时血骨淋淋的腿。

平王换药时出了一身冷汗,却一声不吭,使臣在一旁那是直咧嘴,看着就疼。

事情巧是巧合了些,可太子刚在朝堂提议,立马就派人前往。宫里的蒋太后和康淑妃都被皇后盯着,其他皇子也被太子观察着,他们想送信,那是不大容易。

一个时间差,京城的信想要送到通州,那也比不过使臣昼夜不停八百里加急狂奔来得快。

所以大概就是一场巧合之事。

平王断腿的消息传到京城,太子感叹一声:“没想到平王叔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故,实在是令人心痛。”

消息传到宫里,蒋太后哭了一场,絮絮叨叨可怜平王受得这份罪。

当然,没人敢说平王断腿和太子相邀入京有关,蒋太后也不敢。说了,岂不是让人怀疑平王是不想入京,才故意这般行事的吗,这种没有实打实证据的话,怎么好说出口。

平王不能提前入京的事太子并不在意,至少表面并不在意,且再也没有提及。

但太子对除却萧宴宁在内的皇子打压越发凌厉,几个皇子每天脸色阴沉,看那模样快要忍不下去了。

朝堂上的百官隐隐有感,太子现在不像是储君,像是真正的君王,所差不过是那道旨意。

这个时候京城隐隐有流言,说皇上已中风,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如此这般,不如让位于太子。

这些话一开始只是几个老百姓醉酒之后在那里感慨,后来竟然引得不少人赞同。

皇帝年迈,太子正值壮年,又有这般魄力和手腕,倒不如直接登基为帝,皇帝就此颐养天年。

流言纷纷之际,有个官员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脑子抽筋了,结果就上了一道折子,并未直接言明,可话里话外就是那么个意思。皇帝当退位,太子当登基。

折子落到太子手中,太子脸色一变当场就把上折子的人给狠狠斥责了一番,罢免了此人的官职,说他居心叵测,想要搅弄风云。然后太子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乾安宫请罪,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些以皇帝为主的臣子,他们跪在乾安宫门前痛哭流涕,说一些人趁着皇帝生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还望苍天有眼,让皇帝看清这一切,亲手了解这一切。

这些人差点就指名道姓说太子野心勃勃,想要取而代之了。

太子跪在殿门前泪流满面,自诉他监国以来每日战战兢兢,生怕有辜皇帝所托,这些天他因年轻行事情况,不知碍了谁的眼,竟用这种方法陷害于他。

乾安宫殿门前跪着的人都在哭,都在诉说自己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打开。

众人抬眸,只见刘海从里面走出来,他神色凝重:“皇上刚醒来,已经知晓了,太子殿下和众位大臣都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还想说什么,刘海道:“太子监国本就是皇命,如今皇上需要好生休养,众位大臣回去吧。”

大臣们相互看了看,最终起身感叹日落西暮,人心不可测,最后叹息着离开。

太子则一直跪在殿门前,刘海再说劝说无效,只能回殿内。

太子不知跪了许久,跪得头晕眼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