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骚乱平静下来时,福王府的马车前多了一群骑着马或拿着家伙事,或举着火把之人,打头的是个面相斯文的中年男子。

砚喜身为福王府大管家,对此并不惧怕,他只是冷冷看着这群人,连马车都没下。

也怪今晚除夕夜,萧宴宁想要低调地送梁靖回家,他们马车上没有挂福王府的牌子,只有两个侍卫随行,要不然这群人根本没办法靠近他们马车半步。

看砚喜这般态度,中年男子立刻翻身下马,他上前抱拳行了个礼很是恭敬道:“恕罪,我是义勇侯府的护卫江槐,今日除夕之夜,府中出了家贼盗走了侯府的传家宝血玉萧……”说到这里,季槐微微停顿了一下,看向砚喜。

血玉萧乃是血玉雕刻而成,周身通红,摸上去却温润如玉,最最关键的是,这血玉萧是皇帝当年入京后赐给义勇侯府的。当时还有一些贵勋之家也被赐了其他东西,只因他们没有为难从通州而来的皇帝甚至还主动迎皇帝入京。

义勇侯府的血玉萧一直被供奉在侯府中,代表着义勇侯府对皇帝的敬慕,这些事稍微有点家底的人都知道。

谁曾想今晚侯府内遭了家贼,把义勇侯府的宝贝给盗走了。

得知此事,侯爷差点晕倒,除夕饭都没吃完,直接把家丁全部派了出去,还立刻派人通知了五城兵马司寻求帮助,不求能彻底捉拿住贼人但求血玉萧平安无事。

一般人听到义勇侯府四个字都会配合一番,这也是江槐停顿的目的,然而他想要的效果并未到达。

砚喜的确因他够有礼节而缓了神色,但也只是从马车上跳下来还了一礼:“原来是义勇侯府出了内贼,如此这般,请。”

砚喜往旁边站了站,主动给他们让路,让他们去捉贼。

江槐眯了眯眼,他们自然要去捉贼,只是眼前这马车里面最是可疑,他们要是就这么离开了,万一那贼人在里面,他们岂不是要错过捉拿贼人的好时机。

想到这些,江槐对着马车微微躬了躬身,然后看向砚喜语气更加恭敬也更加诚恳了:“刚才我等追那贼人恰好追到此处,敢问公子可曾看到此人往哪个方向逃走了。若公子和公子家的主人能提供线索帮义勇侯府拿回血玉萧,义勇侯府当重谢。”

“贼人没看到,就看到你们突然出现,差点惊到我家主子的马车。”砚喜悻悻地说,他看了眼神色恭敬的江槐语气软了三分:“看在义勇侯府和我家主子有几分关系的份上,此事我们就不计较了,你们快去追贼人吧,别让他跑了。”

“砚喜,走。”马车内,萧宴宁略带几分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砚喜耸了耸肩给江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跳上马车准备驾车离开。

江槐身后之人看到这情况上前一步想要阻拦,江槐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们,而是侧了侧身准备让砚喜离开。

他既然怀疑马车里有人,可赶马之人和两个随行侍卫又对他们义勇侯府毫无惧色,说明这里面的人大有来头。他们自然不能起明面上的冲突,眼下只能先把人放了,然后派人在暗中跟随。

正在这时,又有哒哒的马蹄声急促行使而来。

江槐朝远处看了看,看到来人,脸上随即一喜:“是二公子。”

听到这话,砚喜一顿没有立刻赶马车离开。

义勇侯府的二公子季洛河是大驸马,于情于理,在这个时候遇上了,萧宴宁都得和他打个招呼才是。

就是不知道马车内的梁靖还能不能忍得住,毕竟当时因为义勇侯府的侯爷和世子为温家说话,,梁靖到现在都不待见义勇侯府里的人。

想到这些,砚喜叹了口气,心道这都是什么破事。

好好的一个除夕夜,啥事都赶到一起了。

季洛清刚接到消息,从公主府匆匆赶来。

看到侯府众人,他翻身下马,江槐忙上前为他牵马同时飞快低声道:“二公子,我等追人追到此处不见了,只有这辆马车在……”

季洛清随着他的话朝马车看去,看到砚喜时,他一愣,诧异道:“砚喜。”

见季洛清认识砚喜,江槐心下一惊,心道,幸好他够守规矩,没有仗着侯府的势强制搜查。

砚喜看到季洛河忙跳下马车上前请安:“奴才参见驸马。”

这时,马车帘子掀开,萧宴宁一身矜贵地从里面走出来。

趁着这个机会,江槐飞快地朝马车里面看了眼,只觉得里面还有人。

“王爷。”季洛河看到萧宴宁拱手道。

萧宴宁:“姐夫。”

江槐听到两人打招呼,瞪大了眼,心中再次感叹自己的英明。

无比庆幸他们义勇侯府规矩多,平日里不做那些仗势欺人的事儿,要不然今天他就要倒霉了。

季洛河看了江槐一眼,上前温声询问:“王爷可有被他们给惊到?”

萧宴宁摇了摇头:“没有受到惊吓。姐夫,听他们刚才说侯府失窃,被人盗走了血玉萧。”

季洛河的脸苦了下:“我也是刚得到消息,正准备回侯府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宴宁:“事关重大,那我就不耽搁姐夫了。”

季洛河:“王爷先请。”

萧宴宁也没和他你来我往的谦让。

萧宴宁准备离开时,马车里面传出些许动静。

江槐等人立刻看向马车,季洛河不觉得萧宴宁会窝藏贼人,至于马车里面是什么人,他好奇,但不多。

季洛河正想和萧宴宁道别,马车帘子被掀开,梁靖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梁靖,季洛河又是一愣,他抿了抿嘴,面色平静,心下却有些不自然。

当初梁靖还是个小屁孩时,时常和他那三弟季洛清一起玩,后来梁家出事,季家帮着温家说话,梁家和义勇侯府再也没了联系。此时乍然见到,季洛河想到梁家的情况,心情莫名。

“梁将军。”季洛河很快收起心神道。

梁靖神色平静,眼神就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大驸马。”

两人这招呼打的格外尴尬,萧宴宁忍不住想抹鼻子,他看向梁靖:“夜风冷,你身上伤害没有彻底好透,快上去,别冻着了。”

“我要是不下马车的话,怕有人误会王爷马车上坐的是贼。”梁靖垂眸语气冷淡。

萧宴宁:“……”

江槐:“……”

这是明着点他们呢。

这场景有点尴尬,萧宴宁清了清嗓子,看向季洛河:“姐夫,我还要送梁靖回府,就不耽误你们抓贼了。”

说罢这话,他拉着梁靖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

砚喜又朝季洛河行了个礼这才赶着马车离开。

等他们走后,季洛河看着江槐:“你们继续追查,我先回侯府。”

江槐应下,随后他迟疑道:“二公子,我们要不要……”他对着前行的马车比了个跟随的姿势。

季洛河望着江槐,眼神很怪,就好像江槐头上长了一把草。

“那是福王,你要是想找死的话,我也不拦着。”季洛河嗤笑一声翻身上马。

江槐:“……”自打二公子成了驸马,说起话来就格外尖锐刻薄,和当初的文雅有很大区别。

想到这些,江槐心下也很无奈。义勇侯府中,世子病病弱弱,二公子是驸马,三公子性格清冷为人正直,是侯府的希望,但想到三公子今日的境遇,江槐有些唏嘘。

那厢萧宴宁把人送到梁府巷子前,梁靖下马车时看着他欲言又止。

萧宴宁朝他笑了笑:“快回去吧。”

梁靖这才下马车,他一开始走得很慢,后来又怕萧宴宁在外面停留时间太长会冻着,又走得很快。

看着他这行为,靠在马车里看着他离开的萧宴宁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砚喜偷偷看了萧宴宁一眼,心里又是惶恐又是不安。

他想,这都是什么事。

梁靖入府前回头看了一眼,萧宴宁摆手让他快回去,他才进去。

梁靖的背影消失,萧宴宁才吩咐砚喜离开。

往回走的路上,萧宴宁道:“派人去打听下义勇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砚喜低声道。

什么传家宝血玉萧被盗了,萧宴宁才不信呢。

义勇侯府的护卫倾巢而出,又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肯定有问题。

心里琢磨着这些,萧宴宁垂眸又想着宫里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他无意识地搓起了手指。

他想了很多,最后想到了自己和梁靖,他既然和梁靖确定了关系,他就要护着梁靖不会在这段关系中受到伤害。

***

新年第一天,太子病了,太子本来想强忍着去祭祖,结果根本起不来身。

无奈只能告知皇帝。

皇帝本来也有些不舒服,听闻此事愣了半晌。

最近几年,大年初一,皇帝都会让太子替他祭祖,此举用来彰显皇帝对太子的信任,还有对太子的期待以及告知四海东宫地位稳如泰山。

今年事到临头太子病了,皇帝沉默许久,便让六皇子静王替他去祭祖。

这举动自然不正常,太子是老大,康王身体不好,安王在诏狱,祭祖这事临也该临到四皇子瑞王头上而不是六皇子静王头上。皇帝就这么随意一个举动,就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小石子,湖面之下荡起了谁也说不出的波澜。

太子不在的情况下,六皇子静王成了焦点。

情况似乎在朝着一边倾倒。

萧宴宁倒是和以前一样,走完了新年第一天该走的过场,他和剩下的几个哥哥一起去东宫看望太子。

太子病重,甭管这几位皇子心里怎么想的,面上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不过他们到了之后并未见到太子,太子妃倒是见了他们,说太子刚喝完药睡下了,让他们稍等,自己派人前去通禀一声。

萧宴宁看着红肿着眼眶的太子妃,心想,要他是太子,他也不想见他们这群人。

皇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让静王祭祖,是个人都得多想,更何况是太子。

而静王来不来都是坑。

来看望太子,像是在对着病人炫耀。

明知太子病重而不来探望,会被人说不敬兄长。

想想,也挺难。

于是萧宴宁对着太子妃道:“嫂嫂,太子哥哥既然睡下了,我们改日再来,今日就让太子哥哥好好养病。”

其他人自然应和。

太子妃:“也好,等太子病好,你们兄弟再聚。”

在宫门前和几个哥哥分别后,萧宴宁坐上轿子,轿帘落下时,他看着巍峨的宫门静默了下。

一道宫门,两个世界。

外面有人拼命地想挤进去,里面的人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