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御史弹劾太子德行有亏。

太子乃是皇帝精心培养多年的储君,这些年太子的确做了一些不够完美的事,惹恼过皇帝。但太子就是太子,在皇帝心里有着其他皇子不可替代的地位。

更何况太子品性没什么问题,东宫詹士府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又不是光会吃不会收拾烂摊子的饭桶,所以能牵连到太子身上的事基本上就是杨家那点破事。

于是御史对太子的弹劾直接被皇帝当场摁下,皇帝直言,确实有人借着太子的势欺人,然而太子身正从不徇私枉法,犯事的人按律接受惩罚,太子以后多加督管就是。

太子顿时松了口气。

至于其他几个皇子,康王被弹劾府中铺张浪费。

皇帝则想,康王能够铺张浪费,那是裴德妃私下补贴的缘故。再说康王身体不好,十天勉强有四五天能入朝,不吃点好的,那病秧秧的身板哪能扛得住。

于是皇帝把御史对康王的弹劾淡淡听了两耳朵就给略过去。

康王心喜,当即决定回到王府就缩衣节食,务必日后不会再让御史抓住把柄。

安王被弹劾在府内夜夜同人饮酒作乐,这事皇帝早就听说了,安王这些年一直在边关打仗,和将士们的感情很好,他性格又直,身份高低都能和人家说上两句话。

安王喜欢喝酒,又因身份之故不愿意和旁人走的太近,便和府上的下人时不时喝上一回,结果没想到被御史给弹劾了。

皇帝看了安王一眼,着实没忍心说他。安王为国流血受伤,戍守边关,成亲多年,与王妃聚少离多,两人至今连个孩子都没有。之所以喜欢喝上两杯,还不是西境太冷了,将士们每到天寒之际都习惯用酒取暖。安王又没趁着醉意发酒疯,这有什么好弹劾的。

安王见皇帝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忙表示,自己已得到了教训,绝不会借酒生事。

皇四子瑞王和皇六子静王在御史的弹劾中拿的是仗势欺人的剧本。

据御史所言,两人在古玩街看重了一个别人看中的宝贝,非要仗着身份强行争过来,惹得百姓议论纷纷。

皇帝心里对此事心底只有一个评价,这俩人真是狗肉包子,想皇宫什么样的宝贝没有,非要和别人争那玩意,还引起民愤,被御史给逮到了。

这罪名瑞王和静王不愿意背,静王恭声道:“父皇,东西是儿臣和四哥先看上的,也给了银子,并未强夺他人心爱之物……”

这话惹得御史不乐意了,只觉得静王身为王爷,如今斤斤计较,心胸过于狭隘。

一向脾气好的静王听闻这话,脸皮抽了又抽。

他是王爷,就该把看中的东西让人?他又没偷没抢,凭什么?就凭御史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静王萧宴钰还想说什么,被瑞王萧宴荣偷偷扯袖子阻止了。

和御史争论,三分罪能给说成十分。

静王悻悻闭嘴。

皇帝看着两人,只得开口让他们注意身份注意影响。

最后是慎王和萧宴宁,被御史弹劾身为堂堂王爷,大街之上人群之中,五皇子和七皇子相互咒骂,大打出手,有损皇家威仪,兄弟情义淡薄。

皇帝一听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老五,小七,可有此事?”

慎王萧宴安:“……”要说没有,他有点心虚,要说有,好像没那么过分吧,他们也就讽刺一下对方,说点能刺伤对方的话,彼此看对方不大顺眼,还没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相比较犹犹豫豫的慎王,萧宴宁毫不犹豫毫不心虚道:“没有,胡大人胡说八道。”

胡游,就是一下子弹劾七位皇子的御史。

今日这事一出,未来必然要在史书上有胡游的一席之地。

听到萧宴宁的回答,皇帝双眉都快扭到一起了,他侧了侧脸,有些不信道:“真没有?”这话从萧宴宁嘴里说出来,他还真有点不信。

毕竟萧宴宁经常当着他的面和慎王吵架,平日里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两人说不定还真能打起来。

这御史又不是吃饱撑的了,闲着没事就弹劾他们。

“父皇,儿臣和五哥关系好着呢,大街上遇到了顶多是根据当时情况争辩两句,哪就会在大街上不顾体面互殴。”萧宴宁看皇帝不信,忙进行辩解,然后他看向胡游:“胡大人身为御史,可能觉得两个人说话声音大了点就是在吵架吧。这也不能怪胡大人为人文静见识少。再说,我们兄弟之间就算拌了几句嘴,一点小事,也不至于闹到父皇和百官跟前吧。”

“王爷身为皇子,身份贵重,代表着皇家颜面,是表率,事无大小,当以身作则。”胡游一脸正气道。

萧宴宁:“是是是,你说得对。就我们这些皇子是表率,你们这些臣子就不用以身作则。”

胡游:“王爷,臣身为御史纠察百官,并无特例。”

“百官的子嗣就没一个人犯上述那些错,合着就我们这几个皇子特殊呗。”萧宴宁悻悻道。

胡游:“……”早就知道福王长了张利索且会胡搅蛮缠的嘴,现在真实感受到了,说出来的都是歪理。

胡游还想说什么,皇帝拧着一直没松开的眉头道:“够了。”

皇帝看向满脸不服气的萧宴宁,又看向一脸想为萧宴宁鼓掌的慎王,他道:“你们两个是皇子,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大庭广众之下辩论不休成何体统。慎王和福王,罚俸半年。”

萧宴宁:“……”

明明都被弹劾了,为什么只罚他。

对于一个比较看重金钱的人来说,这个惩罚有点重。

萧宴宁昂着脖子想争辩,结果慎王直接拉着他谢恩了。

萧宴宁无语了。

退朝后,几个皇子脸色都不大好看。

回家之后,包括萧宴宁在内都老实了一段时间。

不过风雨欲来,谁也挡不住。

进入十一月时,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城外去年新建了一座梅园,据说里面有各种梅花,今年寒梅盛开,雪景甚美,园子主人直接开放让人观赏。萧宴宁和梁靖相约着去看梅花,主要是梁靖兴致勃勃地要去赏梅,搁着萧宴宁那性格,大冬天能缩在暖炉旁他就不会跑别的地方。

赏梅还不如在火炉旁烤肉。

只是他不想扫梁靖的兴,于是就应约而来。谁曾想,梅园有,里面的景色和传闻中有很大区别,而且由于宣传过于到位,人还挺多。

梁靖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看着垂头丧气的人,萧宴宁想了下,也没和其他人挤,直接带着人去了他名下的庄子里,准备在那里过夜。

萧宴宁那庄子是上次送西境回京之后皇帝特意赏赐的,里面有座天然的温泉。

白雪红梅没看到,泡一泡温泉也挺好。

当晚,一顿温泉泡下来,梁靖终于把红梅忘在脑后了。

其实他就是想和萧宴宁出来玩,赏梅也好,泡温泉也罢,都一样。

看他很喜欢温泉,想到他身上还有伤,萧宴宁干脆决定在庄子里多住些时日。

反正冬日他也不咋上朝,呆在庄子里朝中御史都能省心不少。

谁知就算在自家庄子泡温泉都没泡尽兴,第三天,砚喜匆匆来禀,说是巡逻侍卫在庄子不远处看到安王和人在打斗。

萧宴宁和梁靖听闻消息立刻带人前去支援安王。

去了只见安王带着几个侍卫正在和一拨人,不,两拨人打。

之所说是两拨人,是因为安王身边护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除了安王和安王身边的侍卫,那群人都蒙着脸,有人想把女子和孩子带走,就会有其他黑衣蒙面人出手阻拦。而安王则是要阻拦所有黑衣蒙面人。

那女子在安王的庇护下把孩子紧紧护在身边,神色十分紧张。

看到萧宴宁,安王大喊一声:“小七,拦着这些人。”

梁靖一看这情况,直接冲了过去,他一边冲一边道:“安王、福王在此,谁敢造次。”

黑衣蒙面人听了这话并未停下攻击,反而攻势更猛了。

萧宴宁对着身边的侍卫道:“你们快帮三哥。”说罢,自己和砚喜则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呆着。

他武力值不行,也就不给人添麻烦了。

黑衣蒙面人知道情况不对,再这么缠斗下去,吃亏的是他们。

这群人相互看了眼,相互防备着,干脆暂时放下芥蒂,也不去抓女子了,突然同时攻击安王。

场面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而这时,那女子带着孩子趁着众人不注意翻身上马离开了。

黑衣人想追,被安王带人死死拦着。

眼瞅着追不上人了,黑衣蒙面人干脆边打边退。

安王和萧宴宁带的侍卫都不多,也无心追贼,便任由他们离开。

等贼人消失,萧宴宁上前:“三哥,怎么回事?”

安王对着萧宴宁摇了摇头:“我和你三嫂本来是来赏梅的,结果正好碰到他们在被人追杀。我便带人来看看情况。”

萧宴宁皱了下眉:“他们是什么身份?”

安王没有立刻回答,他目色沉沉地望着远走的女子和孩子,眸色深远悠长,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回过神看到萧宴宁正盯着他瞧,安王道:“我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刚才梁靖都报上你我的名头了,看他们也不想和我们有什么牵扯。人都走了,算了,今日幸好有七弟帮忙。”

萧宴宁摇头:“我也没帮上什么,三哥要去我那庄子里坐一会儿吗?”

“不了。”安王摇头:“你三嫂身边虽有侍卫护身护佑,但我不放心,就先回去了。七弟现在可要回城?”

萧宴宁看了眼身边满脸担心的梁靖摇了摇头。

安王:“那我回去时同五城兵马司的人说一声,查查那些黑衣人的情况。”

萧宴宁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等安王离开,萧宴宁和梁靖也回去了。

四下无人时,梁靖望着萧宴宁迟疑道:“宴宁哥哥,需不需要去追?”

“不用。”萧宴宁想也不想道:“三哥愿意把人放走,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再说,人都走那么长时间了,我们上哪追?”安王要是不想放人走,那女子根本不会摸到马。

即便是骑马而离,安王也可派人去追。

然而,安王只是一味拦截黑衣蒙面人,至始至终在为女子争取离开的时间。

今日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就好像谁在设一个满是漏洞的局,等着有人往里面跳一样。

萧宴宁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一些自己也预料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