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安王回京不久,在天气转凉之际,皇帝病了。
皇帝每次生病,都是太子监朝,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以往,一场病下来,皇帝差不多十天就会临朝。但这次明显不一样,皇帝病得似乎有点厉害,半个月了,还未现身。并且皇帝下令朝事一切由太子做主,他要安心养病,期间不见任何人。
因此,自打皇帝病了之后,宫里一点有关病情的消息都没传出。
朝堂之上虽有太子压制,但私下里百官忧心忡忡,生怕皇帝会一病不起。
朝臣不怕皇帝生病,就怕出事。
刘海每次出现在朝堂,都会有人想法设法打探消息。
刘海都跟弥勒佛一样笑眯眯,只说皇帝正在休养,多余的话一字不说。
几个皇子因为身份之故,那是想打探皇帝病情又不敢随便开口。
身为皇帝的儿子,他们理应关心皇帝,但就怕一开口询问,被当做别有用心。
同样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说不定又会被扣上一个漠视君父的帽子。
总之,身为皇帝的儿子,这种时候,真的是左右为难,只能自己把握这个关心皇帝病情的度。
好在皇子中还有萧宴宁这个奇葩,递了几次牌子想要入宫看望皇帝。
不过都被皇帝被驳回了。
百官和其他皇子一看萧宴宁都被拦在宫门外,心下各自有了计较。
萧宴宁面上不显,心下也有点发沉。
一直以来,萧宴宁给众人的印象就是身份很高脾气很怪为人很嚣张,但自己则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心爱戴皇帝拥护太子。未来新皇登基,他就是个闲散王爷,还能和新帝一起上演兄弟和睦的那种。
如今皇帝病了这么长时间,宫里一点消息都没传出,他这个皇子最疼爱的儿子要是和其他皇子一样一点表示都没有,难免会落人话柄,也会让人怀疑他对太子的拥护之心。
苍天可鉴,萧宴宁一直觉得太子是个好太子,好哥哥。
只是现在,该谨慎还得谨慎。
于是萧宴宁选择直接向宫里递牌子,而不是向刘海打听消息。
身为皇子最宠爱的儿子,这个时候向刘海打听消息,那就等于他代表所有人在逼迫刘海告知帝王身体状况。
他才不会干这种傻事呢。
递牌子多好,在百官和几个哥哥眼里可以显得自己这个福王足够嚣张,宫里皇帝也能知道他的心意。
皇帝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萧宴宁不知也确实有点挂念。
加上朝堂上吵吵闹闹,惹得他根本没心上朝,最后干脆以挂念皇帝心烦意乱为由蹲在福王府不出来了。
百官对萧宴宁这脾气秉性也无奈了。
难不成天底下就他一个人挂念皇帝,就他一个人心烦意乱。
他们这些人天天还要上朝呢。
这话要是传出去,萧宴宁大抵会嗤笑一声,他确实是不想上朝,百官心里确实向往上朝。
这做人不能既要又要,一方面想在朝堂打探消息接收第一手信息,另一方面又看不惯别人轻松,这是心里有毛病,得治。
在皇帝生病期间,萧宴宁悄然过完了自己二十岁的生辰。
因为和宫里暂时断了消息,只要他在京,秦贵妃年年为他准备的长寿面,这次也没吃到。
这个生辰萧宴宁也没心过。
当晚,梁靖悄然来到王府,陪萧宴宁过了一个极安静的生辰。
萧宴宁心情不好。
他在别人面前会装上一装,在梁靖面前完全卸下了脸上的面具,不悦的情绪就那么流露在脸上。
梁靖怕他着凉,让砚喜送来了薄款披风,他倒是想给萧宴宁亲自披上,但最终只是把披风递了过去:“宴宁哥哥,我知道你担心皇上,但是你也要自己注意身体。不能皇上这边好了,你又病了。”
看着梁靖眼中幽幽担心之色,萧宴宁接过披风随意披在身上,然后又给梁靖倒了杯王府酿的桃花酒推了过去:“哪有这么脆弱。尝尝这酒。”
梁靖举杯痛快一饮而尽,然后抿了抿嘴,细细品了品,抬眸实话实说:“没什么味道。”语罢,还有丝淡淡的遗憾。
萧宴宁看他这模样,不知为何,心下突然就有点点高兴,他笑了,心底的沉闷也随之散了不少。
萧宴宁又把酒杯填满,含笑道:“没尝出滋味就多喝几杯,再品品。”
他这开怀一笑,就如明月落入松林,好似伸手能触。
梁靖忙垂眸,陡然看到了萧宴宁握着酒杯的手,人又是微微一愣。
萧宴宁手指白皙修长,如竹一般骨节分明。
这一刻,不知为何,梁靖突然很想把自己的手藏起来。
在边境几年,他的手很是粗糙,上面都是细碎的伤口。伤口就算是好了之后,也会留下浅浅的伤疤,不怎么好看。
“想什么呢,一直发呆。”见人一直盯着酒杯不动,萧宴宁看了看杯子里的酒猜测道:“不喜欢这个?我让人给你换一壶烈一点的酒?”
“不是。”梁靖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再次仰头喝下,只是这酒喝得又快又急,直接给呛到了。
这个在边境威名赫赫的将军被呛得发出撕心裂肺地咳嗽声。
萧宴宁眉心一跳,起身想要上前为他拍后背,梁靖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拒绝:“没……没事,一会儿……就好。”他怕咳嗽出来的酒气喷在萧宴宁身上。
咳嗽声持续了一阵子,梁靖咳得面红耳赤,眼角都泛起了生理性的眼泪不说,鼻涕都快要流了出来。
想到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梁靖只恨自己不会飞檐走壁,他想立刻消失在萧宴宁面前。
见他一副想要找个洞逃走的模样,萧宴宁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给他递了细巾。
梁靖拿起细巾,飞快把自己收拾干净。
萧宴宁看着梁靖,有种在看梁靖童年时候的错觉。
梁靖童年的时光比较短,日子比较开心。而后便是凄色,此时他却有点呆呆萌萌的,就好像老天无意中弥补了在童年时就被拉扯着长大的少年。
“心不专,喝点桃花酿都能呛到。”萧宴宁忍着想在他头上揉一把的冲动错开眼道:“干脆给你喝水得了。”
梁靖捏着细巾,嘴比脑子要快:“我就是在想宴宁哥哥的手很好看,我的不好看……”
萧宴宁一愣,梁靖的脸瞬间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人脑子一乱,总喜欢做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又或者是假装自己很忙。
梁靖就是如此,他脑子一片空白,直接拎过酒壶:“这酒……挺好喝,我……我都喝了吧。”
萧宴宁:“……”
然后他笑出声,梁靖拎着酒壶呆呆地看着他。
萧宴宁挑了挑眉,伸出双手递到他面前:“慌什么,喜欢看就多看。”
梁靖:“……”
梁靖一个羞然,直接拎着酒壶,一口气把剩下的桃花酿给鼓捣进肚子里了。
萧宴宁:“……”
默默收回手,他心想,梁靖这害羞的方式还真特别。
要是换做是他,不但要看,还要好好看,还要抓起来放在手里好好欣赏。
当晚,浑身没啥酒气的梁靖留宿福王府,住在了萧宴宁亲自为他布置的房间里。
梁靖想留宿,萧宴宁知道梁靖想留宿,所以在梁靖稍微表现出有些醉意时,萧宴宁就开口让他留下。
梁靖眼睛晶亮,很活泼的答应了。
然后神色又僵了僵,本来想装醉,这下装不成了。
很快梁靖破罐子破摔,这点桃花酿对他毫无伤害,萧宴宁知道他的酒量还开口留他,他装不装都一样。
关上房门,梁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然后就像是在寻宝一样,溜达溜达到这里,又溜达溜达到那,房间里里外外都被他看了个遍。他随口说过的器具,萧宴宁都准备了,房内布置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致细心。
梁靖看看这看看那,只觉得这房间哪哪都合自己心意。
躺在柔软的床上,梁靖在上面打了几个滚,还把脸埋在被子里莫名嘿嘿笑了几声。
明知道他的心思不纯,萧宴宁也没有对他疏离,反而和以前一样纵容他。
不,甚至比以前更纵容。
梁靖想着这些,又闷闷笑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梁靖洗漱一番,然后再次躺回床上。
兴奋到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梁靖起床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萧宴宁去上朝去了,梁靖便自己在王府溜达。
他惊奇的发现,王府后院竟然还有座小佛堂。
他很是诧异,他记得萧宴宁对这些都不放在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
***
皇帝病了十八天,再次出现在朝堂。
人有点消瘦,其他的倒是看不出什么。
皇帝临朝,太子仍旧是太子。
谁也没想到皇帝临朝处理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御史弹劾了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萧宴宁也在其中。正所谓人无完人,是个人做事都没那么十全十美,几个皇子办事难免有疏漏,但好在都没惹出什么大乱子。
恰好当天兄弟七人都在朝堂上,被弹劾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萧宴宁着实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不参合任何政事的自己都被弹劾了。他垂眸,如果不是错觉,好像自打安王回京柳宗前往西境之后,朝堂上的气氛就有些不大对头。
而且,该说不说,御史突然弹劾七个皇子这手段有点眼熟。
想当初太子失踪,有人想把屎盆子往他和秦家身上扣,萧宴宁干脆先发制人,散播自己把太子气运吸走的流言,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几个皇子都一些所谓天命事件被牵扯其中。
到最终,屎盆子不了了之。
今日看似几个皇子都被弹劾了,然而但从实际上来说,太子地位受损远胜其他皇子。
皇帝未临朝前,太子在监国,如今皇帝出现,御史弹劾起太子,岂不是说朝臣内部有人不满太子。
比起以往百官对太子的推崇,此事自然对太子有些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