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叫的你第一句姐姐,谁也不知道

屋内的陆烬似有些随意地‘嗯’了声,仍翻看着相片,凡是有慈以漾的他的视线都会停顿许久,手指温柔抚摸照片上那些他错过,也曾经见过的模样。

外婆默了几秒,又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陆烬从慈以漾小学的毕业照上缓缓移开视线,温柔又不解地望着外婆。

外婆说:“你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孩子。”

因为她越看陆烬,越觉得和当年的牧野很相似,尤其是刚才在楼下,无意间听见他说来何川办事。

何川就这点大的小镇,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他,而他也不是何川的人,所以不得不多想。

“是吗?”陆烬从相片中抽出照片,问:“外婆,我能借这张照片吗?想要复印一份。”

外婆见他不甚在意,咽下口中的话,“嗯,你可以去问囡囡。”

他微笑:“她会同意的,谢谢外婆。”

“牧野和你是什么关系?”外婆又问。

这次他似乎要回答,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慈以漾镇定地走进来,看了眼屋内的陆烬,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他说:“陆烬,刚才我接到电话,和你一起来何川的同学知道你在我这里,约我们一起出去呢。”

两人并非是同学,没有共同的好友。

陆烬莞尔,放下相册,拿着那张照片对外婆温声道,“外婆,照片我晚些时候再看,我先出去了。”

“好。”外婆对他慈祥地点头,转头对慈以漾说:“囡囡要好生招待远道而来的同学知道吗?晚上都让同学来家里吃饭。”

慈以漾弯眼笑着:“外婆不用了,他们晚上要赶车。”

外婆闻言感叹可惜了。

两人在外婆的目光下出去了。

保姆还在收拾客厅,转头见两一前一后地下来,氛围很古怪。

慈以漾神情严肃,而不疾不徐跟在身后的陆烬,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

在家里谈话不合适,所以慈以漾带着他出来了。

别墅外面有一条小道,昨晚下过雨,这会儿空气中有种黏腻的潮热气息,像是有人在头顶旋空挂着一把铁锤,随时都有要降落的风险。

树荫如灯带,婆娑地落在她的乌黑如绸的长发和衣袂上,只要陆烬稍稍垂眸便能清晰地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眼睫,在白雪似的脸颊上拉出纤长的影光,还沾了点暖意。

他想要伸手捕捉落在她睫毛上的光。

慈以漾往后退了一步,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一面觉得太荒唐了,一面又觉得似乎是合理的。

“怎么了?”陆烬不解地望向她,目光依然停留在她的眼睫上,想触又碰不上的痒意使他浑身难受。

慈以漾不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在想什么,在心中斟酌后迟疑地主动问:“陆烬,你父亲是不是认识我妈妈?”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肩胛已经不自主地紧绷起来,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别的。

尤其看他神色如常地望着自己,一句话也没说的模样,或许不用问了。

昨晚她看的那张照片,里面的男人应该是陆烬的亲生父亲。

妈妈以前的爱人。

得知真相后,她想也没想地地转身就走。

还没走几步,身后的陆烬抓住了她的手,发现她抖得厉害,连眼眶都是红的。

他抬手抚上渴望已久的黑睫。

她颤抖着眼别过头,“别碰我。”

“姐姐为什么要生气?”他像是不懂,抱住她的腰身压在怀中,茫然而无害地弯腰埋在她的肩上。

慈以漾伸手推他的肩膀,他纹丝不动。

她泄气地垂下手,望着前方被风吹动得鼓动的牛皮鲜广告,就和靠在身上的男人一样。

难怪她总觉得陆烬认识她,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能准确无误地看见她,甚至开口第一句话就很自然地叫她姐姐。

当时她一直以为是挑衅,现在才终于明白,他是认真的在叫她姐姐。

妈妈喜欢的人,是陆烬的父亲。

而陆烬现在又像疯狗一样缠着她,除了报复她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虽然外婆从不肯和她说妈妈和那个男人的事,但在米兰纳的三年,外婆将她当成妈妈后却零散拼凑出了那段往事。

妈妈年少时爱上了云镇上那无父无母,早早就被退学,还总爱在街头与人约架的少年,两人偷偷相爱,最终被外公发现,要妈妈和那人分开,妈妈不肯,为此外公因此被气病,没过多久就意外去世了。

故事的最后是妈妈妥协与那人分开,那人离开了云镇,再也没有回来过,妈妈最终嫁给洛林,一辈子郁郁寡欢。

她在米兰纳时就猜想过,陆烬会不会是那男人的儿子。

没想到竟真的是。

慈以漾凝着低头靠在肩上的头,沙哑地问他:“陆烬,你一直缠着我,是不是想要报复我妈妈和你父亲分开。”

“报复?”他侧首,撩起薄得能隐约看见青紫细血管的眼皮,漆黑的眼珠倒影着她的脸,对她的话很不理解:“姐姐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报复你?如果我想要报复谁,没有人能活着。”

他语气平缓地说着事实,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从引导洛林亲自下场投资,亏空得连房产都抵押了,他有无数手段能报复人。

但他从不会对慈以漾动手,他只会爱她。

“姐姐,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他狐狸似的眼弯成无害的月牙,语气平静而又迷恋地陈述:“从我记事开始,我的世界全都是你,那些人送进来的照片先是会放在那间暗室的桌上,最后毫无意外的全都会落在我手里。”

“慈以漾,我爱你很久很久了,久得你们都不知道,或许比我自己认为的时候更早,或许第一眼看见你的照片?总之太久了,我是为你而存在的。”

那男人是随人偷渡过来的囚徒,没有身份,没有曾经一样没有未来,他只能活在不见天日的暗室中,靠着从别人心情好时送来的几张照片度日,直到他得知爱人与别人结婚生女,开始幻想别人的妻子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

男人一直尝试想要去找‘妻女’,却被人看得牢牢的。

所以他每次见那男人,都会被迫去认照片上的女孩,一遍遍被教着叫‘姐姐’,让他从最初的厌恶,到爱姐姐无法自拔,开始不仅限于看那些照片。

想要见她,想要触摸她真实的皮肤,亲吻她每次都对他笑得灿烂的唇角。

终于等到那男人因为受不了思念而自杀,母亲受不了爱人离去也选择浪漫的殉情,他终于得到了自由,能去找他爱了好多年的姐姐。

为了接近她,他选了最快捷的方式,和她成为这世上没有血缘也能永远在一起的亲人。

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太贪心。

见她的第一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占有她,无论是肉体,还是心,他都属于她,她也一样要属于他。

“姐姐,我爱你很多年了。”他说着曾经,脸上和眼中没有丝毫的怨怼,反而充满了迷恋与不正常的病态情意。

“我会永远陪着你,一直,一直爱着你。”

近乎虔诚的誓言响在慈以漾的耳边,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哑然无声地看着他。

隔了许久,她找回声音,嗓音沙哑地叫他:“陆烬。”

“嗯?”他懒懒地抬起脸和她对视,白净的颊边晕着绯痕,为原本就昳丽的面庞增了几分吊诡的美。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心理早就不正常了,这不是爱。”慈以漾望着他漂亮得毫无瑕疵的脸,忽然就懂了他为什么要一直缠着她不放了。

因为他的童年除了生母和照顾他的佣人,便是被一个得了幻想病的男人强行拿着照片让他认人,时间久而久之他便产生了扭曲的感情。

或许他现在都不知道,那不是爱,是病。

“姐姐的意思是,因为我童年不幸,所以才产生的错觉吗?”他仔细品了她话中的意思,笑了。

和平常的微笑不同,从胸腔发自内心震颤出的大笑,眯起的眼尾都泛着缠绵的水痕,整个人笑得仿佛枝头开得绚烂的花。

待他笑够后,忍不住低头亲在她的唇边,腔调仍含着笑意:“姐姐,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幼年没有任何创伤,我一出生便享有所有的爱和一切最好的,你知道吗?我最开始好讨厌你的,无论他如何逼迫我叫你一声姐姐我都没有开口,同样,也没有人会因为我不叫一个陌生的人为姐姐便惩罚我,我依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开始发现我爱你,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之后,在此之前,我只想要占有你,单纯的占有,而非男女之慾,换而言之,我之前对你只有浅薄的幻想。”

“我的第一次梦遗就梦见的是和你在一起,那是我开口叫的你第一句姐姐,谁也不知道,你也听不见。”

“所以见面之后我才发现,我原来爱你很久了,一直都爱你,爱鲜活的你,热烈的你。”

慈以漾永远不会忘记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他脸上的表情她也不会忘记,但她自认,那时候他挨了那巴掌后应该更恨她,而不是像他如今所说的这样,反而爱上她了。

“听起来很变态对吗?你的表情告诉我了。”陆烬笑着说出她脸上的震惊,舌尖蓦然抵开她放松警惕的唇齿,眼底的笑意盈盈。

他远比她所想的爱她更早,或许也比他所想的更早,正如他说的。

他生来就是慈以漾的,只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