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是云唳。

即便他戴着的银丝面具遮住了面容,但司酒却第一眼便认出了人。

通明灯火映在他们身后,煌亮一片,融在司酒放大的瞳孔中,像落了星子一样璀璨。

“云唳!”

司酒手上捧着的绢花、发簪掉落一地,他却丝毫不管,只张开双臂扑上前,抱住了突然出现的少年,力道之大,带得发丝飞扬,发梢在灯火中染上一点亮。

“你、你怎么在这?”司酒惊喜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确定,像是怕自己产生了幻觉。

云唳被他拥在怀里,垂下的视线扫过地上凌乱的绢花等,在司酒看不见的角落,眼神暗了些。

他抬手同样抱了回去,力道不轻,嗓音透着些嘶哑:“来办点事。”

此时岸边人群逐渐散开,原是乐船在晃荡水声中驶离,乐声远去,街上的热闹声却重新响起,人潮涌动。

“少主,此处人多,不如还是换个地方?”

从云唳身后忽然转出一道白影,吓了司酒一跳。

此人黑衣白带,身形颀长,眉宇间有股从容的神韵,眼前却覆了一段二指来宽的雪白绡锻,明明气度不凡,存在感却格外低,若不是出声,司酒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对方好像是云唳父亲收的弟子,叫什么、白雪庭?

司酒艰难从回忆中记起了对方的名字。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雪庭朝他的方向抬起了脸,就像是隔着绡锻,看了他一眼。

不待司酒反应,云唳将他头按在自己肩膀,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们换个地方。”

“等等——”司酒被他按着后脖,艰难出声,“我的绢花还没捡起来呢!”

云唳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莫名:“你还要?”

司酒趁着他一瞬间的愣怔,从他手下挣脱出来,立马蹲在地上忙着拾拢散落的绢花、发簪,口中还说着“借过”等语,生怕行人把东西踩烂了。

等他直起身来时,怀中又抱了满满当当,几缕发丝垂在他鬓角,瞧着有几分得意,“那当然,这些可都是姑娘们的心意,我虽不能回应,却不能糟蹋了。”

云唳咀嚼着他的“不能回应”四字,冷厉神色稍缓,长眉却仍是蹙着的。

三人穿过拥挤长街,向前走去,在摩肩接踵中,司酒抱着东西敏锐转头,注意到身后还跟着十几位同样黑衣打扮的人,意识到这是玄阴门的弟子。

看来云唳这次还真的是有任务在身。

他有些失望,原本张扬的眉眼都耷拉下来,有任务,便意味着云唳不能久待。

可他们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走了一会儿,人潮渐松,待停在一处高墙阴影时,云唳转身,对亦步亦趋的白雪庭道,“你先带着弟子们去采买,亥时三刻在客栈汇合。”

白雪庭的目光在司酒身上滑过一瞬,道了声“是”,便带着身后的黑衣弟子们悄无声息地离开。

司酒抱着东西,从他身后探头去瞧玄阴门弟子的背影,忧心道:“这样可以吗?会不会耽误你的任务?”

“无事”,云唳摇摇头,高墙阴影下他的眼神显得更深邃,垂眸去看司酒。

“而且,我们许久不见,你不想我吗?”

他这话说得又轻又快,被突然从墙边跑来的嬉笑声遮掩。

那是一群举着糖葫芦正在打闹的小孩,兴高采烈往前跑着,一不留神,差点撞在司酒身上。

司酒还没反应,身前便站了一人。

“哎哟——”其中一个小男孩痛呼一声,糖葫芦串掉到了地上。

他抬头,同云唳冰冷的视线对上。

“……”

小男孩身体抖了抖,看了看人高马大的云唳,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糖葫芦串,嘴巴一瘪,眼中迅速冒出了泪花,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强忍着,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

旁边的小伙伴们也都一个个直咽口水,鹌鹑一般缩在墙角,不敢去看这吓人的漂亮哥哥。

“怎么了这是?”司酒冒出头来,看到这可怜巴巴的小男孩,没忍住笑了一声。

“别伤心了”,他上前,把怀中精巧的绢花和发簪推到小男孩怀中,又抬手招呼旁边动也不敢动的小孩们,“这些东西送给你们了,下次可要注意看路,别再撞到人了。”

那小男孩一愣,呆呆地抱住堆满怀的东西,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旁边的小孩们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抵觉得这位同样漂亮的哥哥和气许多,于是试探性地往地上的小男孩旁边走去。

司酒又笑了一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然后拉着云唳的手离开。

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暗暗回头,便见身后的小孩们已围作一团,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声。

“嗤,这帮小鬼头”,司酒扯了扯云唳袖子,挤眉弄眼道,“那小孩绝对喜欢旁边那位小姑娘,看,还把最大的绢花送给人家了。”

云唳看了看他拉着自己衣袖的两根细白手指,垂眼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怎么不知道?”司酒不服气地说,指着那小男孩,“你看,他就只盯着人家小姑娘瞧,还送她礼物,这肯定是喜欢嘛!”

“你真的知道吗?”

司酒偏过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笃定。

云唳笑了一声,不再追问,而是道:“不是说那堆东西是姑娘们对你的心意,怎么送人了?”

司酒表情狡黠:“我也说了我不能接受啊,所以不如送给小孩,倒给他们增添几分乐趣。”

云唳还想说什么,司酒一把拽着他往前走,“好了不许说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分明是嫉妒我嘛!行了行了,没有姑娘送你礼物,我送你总行了吧!”

他在灯火辉煌中回头,对他眨了眨眼,“有酒哥疼你哟。”

于是云唳要说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间,半晌后,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你分明就是明知故问,我们分开那么多次,我哪次没有想你?”司酒说着,一手捂住左胸,嘟囔着说,“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快一百年没见你,可想死你了!”

云唳的脚步猝然一顿。

他们似乎总是避免不了分别。

小到几日,大到数月,尤其随着他步入金丹期,玄阴门的事务渐渐从父亲身上转移到他手中,相处的时间也就更为短促和难得。

每次重逢,他都不由自主地向司酒确认对自己的想念。

即便知道其中意味不是他心中所想,但是,每次听到司酒毫无掩饰、满是赤忱的想念时,他总是控制不住想拥人入怀。

一如现在。

司酒猝不及防被抱住,对方抱地很紧,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有力蓬勃的心跳,当灼烫的呼吸落在他脖颈时,有些莫名的痒意。

司酒下意识肩背一僵,然后哭笑不得,拍拍他肩膀:“行了行了,听到有礼物,这么感动的嘛。”

司酒不禁感慨,谁说他竹马高冷得很,这分明是听到有礼物就高兴得不行的少年郎嘛!

云唳的想法同他截然相反,脑海中的阴暗想法折磨得眼神都沁出了点红意。

好想……

好想就这么将人揉进他身体里,藏起来,谁都看不见,谁都不能再觊觎,只是他一个人的,是他的,再也不要分开……

云唳的呼吸克制地放缓,却掩饰不住战栗,眼中红意更浓。

说不清是贪婪还是吞噬的目光,落在司酒那毫无所觉的一片白皙后颈,他恶劣地想:

司酒若当真知道喜欢是什么,怎么还会这般不设防地抱住他呢?

就像可怜的羔羊一而再再而三地抱住孤狼。

所以,怎么能怪孤狼吞吃了羔羊?这不是对方纵容的结果吗?

然而,那充满强占欲的目光,最终还是在对方的轻拍下渐渐败下阵来,露出柔软无奈的眼神。

他到底不是毫无感情的牲畜,又怎么会舍得让心上人受一点点委屈?

只是小心翼翼的少年心事,满腔压抑不住的情爱,在看到心上人始终毫无所觉的模样后,终究是忍不住,在那白皙后脖上略带惩罚的咬了一口。

他力道很轻,只留下浅浅的牙印,司酒却怪叫一声:“好啊你,恩将仇报!”

他跳到云唳背上,嚷着自己受伤了,要对方背着他走。

云唳身形很稳,托着他穿过喧嚣人潮和斑驳灯影,方才汹涌的私欲又都化作平静的欢喜。

真想一直背着他这样走下去。

可惜路有尽头,他背上的少年也不安分。

司酒扭头看到两侧摊贩时,眼神一亮,从云唳身上跳了下来。

因着七夕,不少摊贩上摆满了造型别致的河灯,用竹竿挑着,在风中缓缓转动,连成一片。

摊前,大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装扮入时,眼神接触时羞涩一笑,空气中仿佛都充满了甜蜜的气息。

云唳原本跟着司酒,看到这一对对才子佳人,却不免放慢了脚步,银丝面具下的眼中流露出几许羡意。

堂堂第一仙门的少主,贵为天之骄子,最羡慕的却反而是人间情事。

司酒正挑着礼物,回过头想要叫云唳,却发现了他的驻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小摊前挂成一排的河灯。

他眼珠一转,上前拉着云唳,也朝河灯摊前走去,突兀地出现在才子佳人中。

“做什么?”

司酒兴奋道:“光看有什么意思,我们一起去放河灯吧,我还没放过河灯呢。”

他话语中都是对待新事物的跃跃欲试,不顾旁人打量的视线,很快挑好了两盏莲花灯,付好钱后便拉着云唳往河边走:“快,我们找个好位置。”

可惜今夜万人空巷,长长的河堤岸上都挤满了人,不是放河灯,便是欣赏画舫的表演,黑压压一片。

司酒见没处落脚,又看近处的一些河灯因不慎被被驶来的画舫波及,侧翻沉水,觉得可惜,于是拉着云唳道:“我们找条船吧,去河中放灯去。”

虽说要找船,他心中却没底,毕竟每逢佳节,画舫游船便早早被预定出去,如今临时要找,他都已经准备去问渔夫的打鱼船了,云唳却说:“不用,我这便有。”

他们离开人群,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处僻静河边,一株垂柳倚岸,灯火阑珊。

云唳从怀中拿出了一架巴掌大的小船,将小船往河里一抛,巴掌大的船身迎风飞涨,很快变成了一条两头尖尖、玲珑小巧的船只。

司酒愣了:“这不是飞舟吗?”

要知道使用飞舟每一刻都要燃烧巨额灵石,这也太奢侈了吧!

云唳拉着他,从岸上轻巧飞上飞舟:“左右都是船,没有什么差别。”

行吧,竹马有钱,司酒也就心安理得地坐在船头,看着飞舟自动破开水面,驶入宽阔无比的江河中。

河面上此时飘满了星星点点的河灯,随着水流沉浮起落,如万里银河倒悬,朝着水天相接处缓缓远去,映着往来流光溢彩的画舫、游船,如同交织出一场盛大繁华的梦境。

玄阴门的飞舟质量上佳,完全感受不到颠簸,司酒探身,将手浸在清凉河水中,去看飘过身边的一盏盏河灯,粼粼波光映在他侧脸,显得格外动人。

“方才摊贩主人告诉我,在河灯上写下你的愿望或祝福,会成真的”,他回头对云唳眨了眨眼,将一盏河灯递了出去,“我们也来写吧。”

他们不需要笔,以灵力在指尖便能在灯面上刻字,云唳很快便写好了,捧着河灯坐在他身边等他。

“你怎么这般快?”司酒一惊,加快了速度,却仍是费了不少时间。

云唳随意一瞥,便看见了他灯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你偷看我的,不行,我也要看你的”,司酒捕捉到他这一眼,强行认定云唳“偷看”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去看云唳手上的河灯。

让他看看,到底写了什么,这般快……

“司酒”两个字撞入他眼中。

莲花花灯造型精巧,栩栩如生,粉白花瓣上,一笔一划、无比熟悉的两个字在灯芯跃动中静静躺着,承载着某个人的愿望和祝福。

“你……”司酒抬头,同云唳对上视线。

一时间,他恍若看见深邃不见底的幽泉。

“砰——”

此时头顶恰好绽开烟火,岸上和画舫的连连欢呼声传来,打破了这一刹的静默。

司酒下意识抬头,只见无数流光扶摇直上,又在幽蓝广袤的苍穹下尽数绽放千树花,星焰如瀑,倒映在他黑亮的眸间,一时分不清谁更耀眼。

这一场烟火持续了很久,司酒反应过来时,手中的河灯已堆起了些烛泪。

他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对云唳道:“这长明城真是大手笔,烟花真好看。”

云唳“嗯”了一声。

司酒舔了舔唇,想到他河灯上那静静的“司酒”两字,一颗心也像是被放入河水的花灯,有种莫名的漂浮感。

“你只写两个字吗?会不会太浪费了,要不、多写点?”司酒有些干巴巴地问。

云唳摇了摇头,起身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水中,目送着它被温柔的河水推远,飘向远方悬在河面上的巨大圆月。

司酒眼睁睁看着那盏写着自己名字的河灯飘远,一时间只觉自己也变成了那盏河灯。

当它沉下去时,司酒的心也跟着一跳,当它被水载着浮起来时,司酒也感到一阵轻松。

他想了想,几丝灵力如流光一般,快速缠上那盏逐渐远去的河灯,原本沉沉浮浮的河灯瞬间平稳许多。

云唳偏头看他。

司酒忽然间有些不敢对视,嘴里嘟囔着:“这可是写了我名字的,怎么能翻呢。”

然后将自己的河灯也放入河水中,同样施了灵力保护,这才满意地点头,“这样,咱们的愿望都能实现了。”

云唳看着他不经世事的天真侧脸,忽然开口问:“你知道七夕夜一起放河灯,是何寓意吗?”

司酒被问得一愣,“什么寓意,不就是一起放灯祈福吗?”

云唳沉默片刻,勾了勾唇角,“许是这样,我们进船舱吧。”

飞舟看着小,船舱内却意外宽阔,还铺了柔软的地毯,小方几上满满当当摆满了司酒爱吃的零嘴。

更令他意外的是,桌上竟然还摆了一坛红肚小酒壶,醇厚的酒香飘满了船舱。

是丰都的特产美酒,花逢君。

云唳给他倒了一杯,司酒幸福地手脚都不知如何摆了,但激动了片刻,又露出了难色,艰难摆手:“这,还是不喝了吧。”

云唳看他。

司酒环顾四周,如今浮于水面,这方封闭的船舱内又只有他二人,他委婉地表达担忧:“若是我酒后失德,你这……不好跑怎么办?”

而他喝了酒,最常做的便是瞎亲漂亮美人了。

更别说如今坐在他面前的又是顶顶漂亮的。

云唳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司酒的错觉,竟觉出他的话中还含有几丝期待:“也不差这一次了。”

司酒心漏跳了一拍,他哼了一声,面上如常,饮酒时却注意了许多,一小口含在唇间许久,舍不得咽下。

烛火摇曳,温热的酒香漂浮,司酒虽已经克制,几口下去还是不免头晕晕乎乎了起来,眼前出现重影。

他不再贪杯,顺势倒在了柔软的地毯,闭上眼睛,神智却还是清醒的。

他感觉到身前覆下了一层阴影,灼热的呼吸打在了脸上。

是云唳。

他想干什么?

说不上紧张还是期待,司酒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却仍坚持闭着眼。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感觉自己身体腾空,被人抱了起来,随后轻轻放下,他便整个人陷入极其柔软的床榻间。

船舱内竟然还有床褥……

司酒脑海中最后划过这个念头,然后还是抵挡不住汹涌的睡意,彻底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入目的是素白的帷幔。

他睡了多久?云唳呢?

司酒后知后觉起身,看见了面带倦容、怀中抱琴的楚川。

“云唳?他来这了?”楚川打了个呵欠,身上还带着微凉气息,像是刚进来客房,他懒懒道,“我一回来便见你在这睡觉,还奇怪你怎么不去凑热闹了。对了,云唳呢,他在哪?”

司酒心想我还想问你呢,然后突然道:“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想到了玄阴门的约定时间。

“啊,已经快子时了,这么晚了,该洗洗睡了。”楚川道。

子时。

司酒愣愣坐了回去,那云唳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忽然觉得身边有些空荡。

“欸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楚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叫道。

“睡够了,出去透透气!”

七夕夜不设宵禁,虽然街上仍旧灯火通明,但行人和摊贩明显少了许多,透出几分寥落,喧闹声也转为了更为私密的低语。

司酒离开客栈,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偶尔抬头,去看一边宽阔的河水,当发现几盏仍在漂浮的零落河灯后,会停下几步,陷入一阵沉思。

“大哥哥?”他忽然听到一阵叫唤。

转过头,司酒惊讶发现,竟然是方才差点撞到他的小男孩。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爹娘该着急了。”

小男孩吐了吐舌头,“放心了,我爹娘做生意的,就在附近出摊呢。”

他挺了挺胸,骄傲地展示自己手中的河灯,“我带这位妹妹来放河灯。”

司酒注意到他手中还牵着一个羞涩的小女孩,正是方才他送绢花的那个。

司酒心中陡然生出不合时宜的敬意,朝着小男孩拱了拱手。

小男孩嘻嘻笑着,跟他告别。

要看人要离开,司酒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他:“你知道七夕夜一起放河灯是什么意思吗?”

他这问题,将眼前这一对小小青梅竹马给问地愣住,然后齐齐大笑起来。

羞涩的小女孩开口了:“长明城谁还不知道,七夕夜的河灯,当然是要和心上人一起放啦!若是河灯上写了对方的名字,那他们肯定会永永远远在一起的!”

稚嫩的童言如重锤敲在司酒的心上。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司酒已不知道,他有些恍惚地喃喃自语:“云唳应该不知道这一层意思吧……”

可潜意识中又有一道声音冒出:他真的不知道吗?

司酒眼前,忽而闪过云唳那双深邃的眼,以及他问向自己的“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真的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