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辛月正在心里感叹这不就是古代版的芭比娃娃么?
虽然不是现代那样用硅胶塑料做的,但精致程度可一点也不输。
听到郭玉娘的童言稚语,辛月顿时被逗得笑了起来,随手拿起一个人偶来,塞到郭玉娘的手里说:“这不是真的小人,是做出来的小人偶,你摸摸看是不是木头做的?”
郭玉娘小心翼翼的捧着小人偶,轻轻的摸过人偶的脸颊,瞪大了眼睛说:“不是活的,可是看着好像真的啊。”
虽然人偶是杨叔叔说送给自己的,但辛月数了下一匣子里有足足十二个,辛家就她和表妹两个女孩子,宋氏娘家那边倒是有个表姐宋惜娘,但是两家都断亲了,自然不用给她留。
辛月便对郭玉娘说:“表妹咱俩分了这匣子人偶,你挑你喜欢的,咱们一人一半。”
郭玉娘听了辛月的话愣住了一会,心里高兴极了,她从小都被郭家的堂姐们抢东西,不论是好看的衣服,还是爹娘外出回来带的零嘴,这还是第一次有姐姐主动给她东西,而且还是这么精致的人偶。
郭玉娘便忍不住拉着辛月的胳膊紧紧的贴着她,乖巧的说:“表姐你对我真好,我就要手上这个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忘了以后你和姑母就住在我们家,是我们家人了,你就是我家的妹妹,姐妹俩一人一半,我有的你也要有。”辛月强拉着郭玉娘挑人偶,嘴里说:“咱俩轮着挑,一人挑一个。”
宋氏和辛长平昨日已经和辛姑母说好了,日后宋氏要开铺子,希望留辛姑母在家帮着照应家里,带大年哥儿。
辛姑母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只等宋氏出了月子,找个时间回一趟长河村把她们的家当都搬过来。
她想得很明白,如今她在长河村说是跟着自己爹过日子,可爹都快六十的人了,地里的活干不了几年,爹就得依靠着弟弟们养老了,那时她就成了贴着弟弟、弟媳过日子了。
虽然家里没有说闲话的人,但辛姑母自己是个拎得清且自尊心重的性子。
她本来有手艺,可是男人死了她一个孤身的女人,寡妇门前是非多,之前做的乡厨的活倒是挣钱,可需要去别人家里不说,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得招人。
招个女人先不说找不找得到,到时候和别人家里打交道的都是人家当家的男人,或是地主家的管事,她们谁去接活谈价都不合适。
要是找个男人合伙,怕是郭家就得先打上门来,骂她水性杨花拿郭大郎的手艺帮别的男人挣钱了。
她还养着个小女儿,是半点也不敢毁了自家的名声的。
如今大弟家需要她帮着带小侄儿,她自是高兴的应了。
等日后大弟家的孩子都大了成家了,不需要她帮着照看家里了,辛姑母也想好了,到时候她或是和隔壁张家嫂子一般寻个大户人家去当厨娘,或者拿自己的嫁妆银子盘个小摊子卖点小吃,总能养活自己的。
女儿出嫁没有带着丈母娘的,但辛姑母也没想过以后给郭玉娘招赘日后跟着女儿过,她只希望女儿能顺顺利利嫁个好人家。
辛月硬拉着郭玉娘分完了人偶,最后把木匣子也塞给了她,只说自己屋里木匣子多得是,
郭玉娘小心的捧着匣子里的人偶去寻自己娘亲,一见到她娘亲,她便眼泪汪汪的说:“娘亲,你快教我做饭吧,不要总让我捡豆子了,我要学着做炸鸡。”
辛姑母一边帮女儿抹眼泪,一边轻声问:“玉娘,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爱吃炸鸡娘亲明日还给你做呀。”
郭玉娘打开匣子递给辛姑母看,哭着说:“表姐对我太好了,这么多人偶她都送给我了,还说以后有什么都分我一半,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分给她,表姐爱吃好吃的,娘亲你多教教我,以后我要给表姐做一辈子好吃的。”
辛姑母听了对郭玉娘又怜又爱,把女儿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说:“好,以后娘亲都教给你。”
等把女儿哄好了,辛姑母去寻辛月说:“月娘,姑母谢谢你待玉娘这么好。”
辛月被辛姑母郑重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去亲近的说:“姑母说的什么话,玉娘是我妹妹,我对她好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了玉娘这么乖这么可爱,谁会不爱她呢?我早就想要一个能陪着我玩儿的妹妹了,娘亲生了个弟弟,还好姑母您带着玉娘来了,才全了我的心愿,我就玉娘这一个妹妹,她和亲妹妹有什么区别呢?”
辛姑母摸着辛月的发顶,眼角发红,感动的说:“嗳,你说得对,你们就是最亲的姐妹。”
辛姑母丧夫一年,一直都强作坚强,在郭家不敢露怯怕被吃光家产,在长河村也不敢示弱,怕有人欺负女儿是外姓人。
如今来了大弟家帮忙,本以为是来还大弟替她出头,帮女儿争回一半家产的人情,没想到却得到了大弟一家的真心接纳。
昨日弟弟弟媳说一家人不说什么给月钱的生分话,日后玉娘出嫁他们给置办嫁妆,他们知道
辛姑母不打算给郭玉娘招赘,还说将来年哥儿长大了,他是姑母带大的,由他给辛姑母养老。
如今又见辛月真的拿郭玉娘当亲妹妹疼,辛姑母悄悄抹掉眼泪,她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侄女儿,只有手厨艺还过得去,便只问辛月:“晚食想吃什么,姑母给你做。”
辛月本以为姑母是个大大咧咧又坚强的人,透过这次的事情,才发现原来姑母内心也有暗自伤怀的情绪,只是她一直装着无事罢了,表妹郭玉娘的敏感原来不是没有来由的。
在现代时辛月其实和老家的叔伯姑姨都不是很亲,毕竟一年见个一两面,他们对辛月也谈不上有什么爱护之情。
有个姑姑极其擅长织毛线,老家的堂兄弟姐妹各个都穿着姑姑打的毛衣长大的,只有辛月从小都是妈妈去买了毛线请人用机器织的。
后来有一年难得姑姑主动说要给辛月织一条毛线连衣裙,还拿了本花样的书让辛月挑图案和颜色,后来辛月等了一年都没等到那条毛线裙,也不了了之了。
她也不擅长处理亲戚关系,只是觉得辛姑母和郭玉娘都是很好的人,对她也好,人对她好一分,她必要还一分,绝不会少。
没想到这份善意传来传去,倒是越来越深了。
对她来说这也是个新奇的体验,原来这世界上爱自己的人不是只有父母,还可以有很多人,爹爹、娘亲、哥哥,如今又多了姑母和表妹。
辛月装作没有发现辛姑母的眼泪,笑着和辛姑母说:“姑母做的什么都好吃,我都爱吃。”
辛姑母被辛月哄得笑了起来,连声应道:“好好好,姑母这就去给月娘做。”
辛月送走了辛姑母,过了一会儿,辛家的院门又被敲响了。
这时辛盛在屋里温书,虽然书抄完了,可县试只有月余时间就要开考了。
虽还在冬假里,辛盛却半点不敢懈怠,今日可是大大的出了个风头,若是考试结果不佳,今日风头出得有多大,来日脸就丢得有多远。
而辛长平则在主屋里抱着年哥儿让宋氏歇会儿,还跟宋氏讲今日在杨家的事,知道夫君和儿子都得山长夸赞看重,听得宋氏十分开怀。
辛月自己去开了院门,见是隔壁的张大哥,他身后还站着个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绸衣,却拉着个木板车,面上有条不短的伤疤,显得有点凶相的男人。
辛月先只是略扫了一眼,就被他脸上贯穿整脸的狰狞疤痕吓了一跳,却在发现木板车上堆着的是整匹的绸布时,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张大哥说的镖局里带绸布回来的兄弟,这才敢仔细去看这人的长相。
这人长得有点凶相,眼神却很温和,此时正微低了头小心翼翼的观察辛月的表情,眼神里满是担心和害怕。
辛月立刻扬起热情的笑脸,对张大郎说:“张大哥,这么快就买了绸布回来了,快进来。”
那一脸凶样的男人是被兄弟们推出来的代表,听说要送绸布去县衙的大人家里,几个练武练得身强体壮的魁梧大汉反而各个缩着身子往后退,互相推着对方去,各个都不敢去和官家的人打交道。
这男人脸上有条长疤,别人都喊他刀疤,时日久了倒是很少有人再叫他本名了。
别看他长得是最凶的,性子其实最憨实,脸上的疤就是当初遇到山匪劫道时,心软放过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山匪,结果被对方反手用藏着的短匕划伤的。
那一刀冲的可是他的脖颈,若不是当时张大郎瞧着那小山匪眼神不对,拉了他一把,他命都要丢了去。
他们互相推搡都不肯去,张大郎便叹气说:“那只能我一个人搬着这么些绸布了,这么些也不知道我搬不搬得起。”
刀疤一听心软了,才自己推了木板车,忍着心中的惧意,跟着张大郎来送货。
因为脸上的刀疤,他没少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看,还有的小孩一见他就被吓得大哭,家里的大人便指着他的脸咒骂道:“长得这么可怕还出来吓人,这么丑的脸不知道拿布挡着吗?”
被这么对待多了,刀疤对别人的情绪和眼神都十分敏感,瞧见开门的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童,刀疤内心就先慌了,下意识的就要低头遮脸。
谁知小女童不仅没有被他吓到大哭,反而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虽然不是对着他,可刀疤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憨笑起来。
张大郎是见到开门的还是辛月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思虑不周,兄弟这张脸一般小孩都不敢看的,没成想辛月没被吓到还很快就恢复常态。
张大郎不禁内心感叹一声,这秀才公家的孩子还真是不一样,难怪辛月小小年纪就能替爹娘和别人谈采买生意。
张大郎便侧开身露出身后的绸布来,笑着回辛月道:“这都是上好的江州绸布,今年才出的新样子,车就不推进去了,你瞧瞧没问题,我就和兄弟一起帮你搬进去。”
辛月扫了一眼布的颜色十分鲜亮,再说了张大郎是辛家的熟人,他爹爹和辛月的爹爹还是同僚,怎么也不可能帮着别人来坑辛家的,便十分信任的说:“张大哥带来的布怎么可能有不好,麻烦张大哥和这位大哥搬进去,我去和我爹娘说一声。”
刀疤在辛月看过来的时候就紧张的站直了身体,听见辛月也喊自己大哥时,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我姓石。”
他没好意思跟这仙童般的小女童说自己的诨名,而大名太久没人喊了,他也没想着说。
辛月便又笑着说了句:“辛苦石大哥了。”
辛月脚步欢快的去寻宋氏和辛长平,张大郎则对着兄弟的大红脸打趣道:“你怎么脸红成这样?”
刀疤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眼露憧憬的说:“我娘子要是给我生个这样的闺女就好了,我一定把她宠上天去,她要跟我要月亮要星星,我都要搭梯子给她够去。”
刀疤看着老成,其实跟张大郎同年,只是月份比张大郎稍大一点,他去年刚娶了娘子,现在还没孩子。
张大郎瞧着兄弟这张脸,再想想刚才见到的刀疤娘子那黢黑的肤色,目露不忍的说:“还是生儿子吧,你家闺女我想象不出会是什么样,反正不可能是人家那样子。”
刀疤听了气还没生起来,也想到了女儿像爹,连忙摇摇头说:“你说得对,要是长得像我就完了,给她攒再多嫁妆也没用了。”
两人笑过便不再说闲话,一人捞起几匹布往辛家院里搬去。
辛月到爹娘房门口,门没关,她还是轻轻敲了下门,才探着脑袋问:“我方便进来么?”
宋氏见她这搞怪的样子笑道:“月娘你做什么怪样,门开着还不快进来。”
辛月今天抄了一百遍的‘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便趁机给辛盛上眼药道:“哥哥说没有得到允许不可以进别人的门,就算是爹爹娘亲也不行。”
宋氏瞧出辛月的小心思,配合的说:“待会娘亲帮你说他,跟自己爹娘哪要这么生分。”
辛长平笑着看着母女俩作怪,等辛月进了屋才问:“是谁来了?”
辛月先问宋氏:“娘亲你跟爹爹说了没有?”
宋氏恍然,刚刚听夫君说在杨家的事听得入神,后来又忙着高兴,忘了和夫君说买绸布的事,便立刻问辛月:“是张大郎过来了?这么快就办妥了,他做事真麻利。”
辛月笑着说:“可不是,连货都已经拉到咱家来了。”
“夫君你快去接了绸布回来,是我托张大郎帮买的。”宋氏一听连忙把辛年从辛长平怀里接过来,推辛长平道:“别的待会再和你解释。”
辛长平有些茫然,但既然娘子吩咐了,他就照做,便跟着辛月出去。
一到院里看到张大郎和另一人,每人都搬着好几匹绸布,连忙喊了辛盛和辛姑母出来,从张大郎和刀疤手上接过来,他们没这二人的大力气,只能一匹一匹的抱着往宋氏屋里送,来回了三趟才搬完。
张大郎也不和刀疤久留,便和辛长平告辞道:“辛叔叔,货送到了,我们便先走了。”
辛长平客气了句:“嗳,
辛苦你们了,喝杯水再走吧。”
张大郎还没说话,刀疤便偷偷在张大郎身后狂摇他的衣摆,张大郎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我这兄弟住在外城,着急回家。”
二人走后辛长平和辛盛都疑惑的盯着辛月,问到:“这是怎么回事?家里哪里来的银子买下这么多绸布?”
辛姑母知道缘由,便回灶房去做饭了,辛月脸皮不够厚,不好意思自吹自擂,便拉着爹爹和哥哥回宋氏房里,让他们听宋氏解释。
等宋氏跟他们说完缘由,辛长平惊叹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聪颖,但没想到她还能自己干下这么大的事。
本朝传承了三百多年,从第六位皇帝起,就不再抑商了,如今商人的地位并不低,连皇家都亲自经营了不少商业,在江州开了丝坊,贺州也有皇家的茶山,在滨州还开了海贸商行。
盖因土地早就大都不在农民手里了,士子考到秀才功名就免税,功名越高免税额度越高,而那些世家豪族,除了明面上免税的田地,哪家手里没有大量的隐田隐户。
如今朝堂要是想靠农税支撑朝堂运转,国库怕是一年都扛不住,现在商税才是支撑国库的大头。
辛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户,到了辛长平这才改换了门庭开始读书,辛长平本想夸一句不愧是宋家的外孙女,话到了嘴边,反应过来两家都断亲了。
再提岳父是惹娘子生气,才强行咽回肚里,改口说:“我们月娘可真是天生有做生意的头脑。”
辛盛突然觉得虽然大家都夸他天资出众,可妹妹丝毫不比自己差,只是他们的聪明不在一个地方。
他天生过目不忘,读书对他来说是很轻松自在的事情,而妹妹的天资却在商业上,他心想娘亲要开铺子这事倒是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妹妹的天赋所在。
辛盛本就是个妹吹,在他眼里妹妹三分厉害都能夸大到十分,这会便觉得日后妹妹定然能成为顶顶厉害的大商人,说不得能做到皇商的地步呢!
他心里起了紧迫感,毕竟经商并不是没有危险的事情,若是没有权势撑腰,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刚起步的小商家被人夺了家业的事可不少见,他便下了决心一定要取得好功名,日后好给妹妹撑腰。
辛月被父兄和娘亲围着夸了好半响,听得志得意满了,才出声拦住了他们愈发夸大其词的吹嘘,陪着父兄一起把绸布好生收起来,免得落了灰,到时候拿到店里有了脏污,客人瞧不上眼。
存放绸布的时候辛月瞧见宋氏收着的布料里有不少又窄又短、形状都不规则的碎布头子,突然起了心思,问宋氏道:“娘亲这些碎布可以给我吗?”
宋氏不解的问:“你要这些碎布做什么?这些太零碎了,连鞋面子都不够做,我是准备到时候糊鞋底子的,你要布娘亲给你裁点整的。”
辛月听了直摇头,她都知道了这一匹布比爹爹一个月的薪俸还要贵,哪里舍得糟蹋,忙说:“不用整的,我就要些碎布头子,哥哥带回来了一匣子杨叔叔给的人偶娃娃,那娃娃才巴掌大,都穿着洋人的衣裙,我想跟娘学了针线,给她们做些咱们的衣裙穿。”
宋氏听了明白了辛月的意思,碎布头子又不值钱,哪里舍不得给女儿玩。
宋氏平日里有空闲,也爱给孩子做些布玩偶,郭玉娘近日最爱抱着的小老虎便是宋氏送她的。
辛月屋里也有不少从小玩到大的布偶,都是宋氏年年给做的,听辛月说起小人偶,宋氏好奇起来,便说:“那你都拿去吧,什么人偶竟然还穿着衣裙,你拿给娘亲瞧瞧。”
辛月开心的提着一兜子碎布料拿回自己屋里放好,小时候她玩芭比娃娃,家里可没有什么布料给她玩,只有穿破了的秋衣秋裤,爸妈舍得剪了给她做娃娃衣服,毕竟那秋衣秋裤穿破了的也只有当抹布的命运。
而其他的衣服小了或是旧了,还能洗干净寄回老家给亲戚们穿。
辛月突然觉得自己好富裕,这一兜子的布能给娃娃们做百余套衣服,娃娃们一天换一身一个月都不会重样。
她开心的把人偶拿去给宋氏瞧,宋氏见了就知道辛月为什么这么喜欢,还要给人偶做衣服,这不就跟她热衷于打扮辛月的心情一样吗?
宋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偶,恋恋不舍的摸着一个人偶的头发,惊叹的说:“这洋人的玩偶做得这么精致,这得卖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