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烈药(下)游夏仰头,主动朝他吻了上……
屈历洲坐得太过松弛散漫。他慵懒瘫倚在沙发背,腿岔开,身体向下滑坐几分,头向后仰靠着,下颌略微昂起拉扯出锋利线条,萎颓的姿态里落有一点清傲的倦怠感。
与平素端方矜雅的形象出入太大,反差强烈。
他颓靡恹恹地掀起眼,凝视着身上的女人。
看着她眼尾浸满狡猾的笑,站定在他面前,重心慢慢挪移向他,伸手撑在沙发椅背上,欺身倾靠上来,另一手反背在身后。
女人盈盈纤瘦的腰肢如此柔软,薄弱,好似不堪一折,却又具有极为惊人的柔韧度,在他眼中渐渐弯成曼妙性感的腰曲。
屈历洲半眯起眸子,额角青筋暴凸,喉结滚水,不动声色地咬紧腮肌。
而游夏却对此没有半点觉察。一心只顾沉浸在即将可以操控屈历洲的兴奋与得意情绪中,让她缺乏对危险讯号的警觉,低估了酒精与药物的麻痹作用,更缺失对眼前这个男人该有的防备心。
她单膝曲蜷,塌下细蛮腰身,半跪在他腿间,与他双腿交错,低垂长睫笑眼凝视着他,红唇轻动,命令:“说话,屈历洲。”
“回答我,你要不要我…”她进一步逼问,心思恶劣地故意将话说了半截,停顿的话尾字眼如此糟糕。
片刻,才轻飘飘补上两个字,“帮你。”
末尾字词落定。
她微微歪头,一瞬不瞬地仔细注视着男人。
如同一名实验记录员在认真记下实验对象的每一份细致反应那般,游夏眯眼观察着他,不肯放过男人的任何微表情。
在这个凝眸打量的过程中,她的膝盖渐然无声地向前挪进了一寸,又进一寸。抵住,而后若有似无地触碰了一下。
非常微妙地一下。
她的动作不够灵巧,拿捏不稳力度,小心试探的接触里,又带有近乎莽撞胆大的笨拙。她是这样不觉明历,不知分寸,不懂收敛。
屈历洲不自觉压低眉骨,险些抑不住因她而起的、动荡的黑暗情绪。他下颌绷紧,体内叫嚣空缺的不适感愈发难以克制,颈间筋脉微跳,吐息渐沉。
游夏轻眨眼,饶有兴致地盯着屈历洲看。
原来是有反应的。
或者说,他反应很大。
炽烈热度源源不断,紧密贴覆在她膝头。
即便隔着牛仔裤的粗粝布料,依旧能感触到那里温度异常偏高,仅仅一瞬的贴近就快要将她灼化,游夏觉得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膝头不自觉往回缩动两分,牛仔裤料的摩擦会令皮肤变得更加敏锐。
她顶上来得很突然,撤走的动作更加匆促。她永远是这样,看似张扬不羁,脾气说来就来,实际年轻胆小,脆弱,敏感又娇气。
就像此刻,她完全不会顾及他忍耐的不易。
游夏根本没意识到当下的境况,甚至在短暂撤退后又不甘心,试图直接蜷腿压上来。屈历洲皱起眉,腾出一只手掌扣握住她的大腿,寸止间消解了她的动作。
“不用。”他开口的嗓音透着哑,还算温柔,“你帮不到我。”
下一刻,屈历洲从沙发上站起来。
再下一秒,游夏踮起脚双手抚上他的肩把人按坐回去。
“这么着急走?”游夏怎么会这样轻易放过他,“是我帮不到你,还是你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帮你的人,是我?”
她就站在他□□,饱含顽劣的视线从他的眼睛缓缓拉下,目光的落点是她刚刚膝头蹭动的部位。“我说过,只要你的答案是我想要的,那么我给你的帮助,也一定会是你当下这一刻,最需要的。”
“甚至,在你享受我的帮助时,”她话音稍顿,手指已经在追随她眼神落脚的位置,一点点探下去,以高傲施舍的口吻,这样告诉他,
“我允许你,叫出你心里那个女人的名字。”
她指的是,婚前跟他睡过的那个女人。
他喜欢、或者至少喜欢过那个女人,昨晚在港岛,他亲口承认。
就在她将要触及到他的那个极限刹那,屈历洲迅疾出手,一把牢牢扣住她过分乱来的手,女人纤长泛凉的指尖正正好悬停住。
游夏低睫去看他那里。
屈历洲敛眸去看她。
看她的指尖,刚巧停滞在他或许已然勃发的那个位置。
只是男人并不给她真正碰触的机会。
刚刚膝头蹭磨的时间也过分短暂,她没能感受清楚。
包括此刻,她更是没来得及看清更多。
下巴转瞬被男人长指捏起,掰正她的脸蛋,迫使她不妥当的视线抬起来,与他直视,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屈历洲闷着嗓开口:“不需要这样。”
她受不住吓,他清楚。
他也受不住她被惊吓时的诱人画面,他会崩溃。
那太危险了。对目前的他们而言。
他的声线低沉嘶哑得不成样子,再这样下去,会让她听出他惯常温润的声音里有另一个男人的音色痕迹。
她那么聪明,机警,一定会马上发现端倪。
那样的话,就不好玩了。
所以他现在必须尽力伪装“绅士老公”这层假皮囊,那么,夹住声音,不让真实嗓线露馅是首要注意点。
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惜字如金。
“问吧。”他清清嗓子。
好在游夏尚未觉察到他的异常,她突然一下子大力挣脱开他的手掌,出其不意地反手掐起他的脸,对视上他被欲望折磨,而溢满殷红血丝的眼尾。
像他上一秒对她做的动作那样。
所以瞧,她真的很聪明。
除了机敏手段,她还有非常惊人的模仿能力。
或许以后他还可以教她一些别的。
比如,如何亲手绑住他,再让他爽。
“昨天你说过,你跟你喜欢的女人上过床。”女人敛低蛾翅般的长睫,睨着他,慢慢牵起嘴角,笑容生动勾勒,没有客气地一口气问出来,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为什么你没有跟她结婚呢?”
“你们分手了?你变心了?还是她把你踹了?”
以及,“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并不是她热衷八卦,她当然不会好奇屈历洲过去喜欢过谁,又被谁睡过。
而是:她想知道,他跟前任还有多少旧情复燃的可能。
她想以此来判断:如果现在直接提出离婚,他为了那个女人而同意的概率有多少。
家族联姻,利益牵扯得太深,尤其屈游两家的商业合作与集团产业同盟共生。
靠她自己一意孤行地闹离婚,无论于屈家、于游家都不好交代,至少凭她自己,连小叔游聿行那关都难过。
游夏有自己的想法。
然而屈历洲大抵未曾想过她会问这些,明显被她问得微怔了下,甚至花费了一点时间,来理解她这些问题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
她会是单纯地好奇么?
对他好奇么?
这个想法猛然一下让他陷入泥沌。
倘若好奇的另一种解法,叫做感兴趣。
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对他开始有心思了呢?
夫妻双方此刻的想法完全不同,没在一个层面。
“夏夏,你的问题太多了。”屈历洲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眼底渐渐浮出笑意,声调恢复如初,“挑一个你最想问的。”
“你们为什么不结婚?”游夏想也没想,迫不及待地问。
她觉得,
万一,屈历洲其实也想离婚,但碍于种种家族利益,而像她一样一直没提呢?
如果屈历洲也有离婚的念头,那么她不介意做坏人。
因为只要屈历洲跟她统一战线,愿意离婚,肯费心去周旋两家的长辈,调平各家集团的利益链,将损失降到最低,那么这件事就会进展的很顺利。
这一点,她完全不怀疑屈历洲的能力。
然而,屈历洲接下来的两句回答,几乎让她一颗心跌落谷底。
“她不喜欢我。”他深深回望向游夏。
又说,“她结婚了。”
……意思就是,没有复合的可能咯?
游夏瞬间什么心情都没了,一把甩开他的脸,语气轻蔑:“那行吧,什么时候她想离婚了记得告诉我,我们也离。”
不管不顾地撂下一句气话,游夏挥了挥葱白干净的左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想往楼上走。
结果下个霎时,腰际猛地一紧。
是屈历洲盯着她轻佻挥动的、毫无装饰的那只手,眸底黑得望不见边际。
他冷着脸起身,迈开步子走上前,单手拦腰把人抱离地面,力道强势而极具威慑力,反身直接将游夏扔在窄条复古台几上。
“哐啷”——!
银质花瓶被混乱动作扫落在地,砸出巨大的声响,连续弹跳跃起发出一连串噪音,让她不耐的心情更为烦躁。
游夏下意识挣动,想看一眼被摔在地的瓶子,结果还没来得及起身,身前的男人根本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竟然还在持续不断地朝她逼近。
“不公平,夏夏。”屈历洲沉下腰,微微压向她的身体,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
不至于碰到她却又如此具有掠夺性地侵占空间,如此势不可挡。
什么不公平?他的白月光结婚了,又不是她娶的。
这男人在耍什么酒疯。
游夏收紧核心预备从桌子跳下来,却发现行动空间受限,找不到突破口。
只能半仰着身子,躲避他的靠近,腹部肌肉僵结酸痛。
“她结婚了我能怎么办?你去找她说不公平呀。”游夏忍不住想翻白眼。
屈历洲拉低视线,凝落在她的嘴唇。他乌沉的黑睫低敛,与她目光平齐,循循善诱的嗓音淡哑含笑,
“我说的是我们之间,不公平。”
“哪里?我们哪里不公平了?”游夏根本心不在焉。
她在寻找脱困的机会。
有了,前面下不去,她就倒退着从桌子尾端爬出去好了。
反正屈历洲现在不清醒,没必要跟喝醉的人讲道理,等他明天醒神,再拿这件事狠狠敲诈他一笔。
她打定算盘,撑在身后的手悄悄施力,将自己的身子后挪,往桌面后方一点点滑蹭上去。
在屈历洲眼皮子底下,她两条腿都成功攀上桌面。游夏曲起左腿蹬踩桌沿,想借蹬脚的力将自己滑送到桌尾,再翻身离开。
而计划仅仅只进行到屈膝抬腿这步。
屈历洲抬手攥握住她左脚踝,她刚要发力的腿瞬间卸了势,怔懵中忽然感觉脚腕一紧,又猛地一下子被他狠力拽过去。
男人将她扯回原点,在他臂弯之间困锁。
“干嘛!”游夏挣开那条腿,想踹他。
屈历洲轻松摁住她的膝盖,反制她动作,竟然用略带审讯的语气质问她:“结婚戒指呢,为什么从来不戴?”
游夏觉得好笑:“我们是商业联姻,有什么必要戴那种纪念物?”
价值不菲的戒指被她收存起来了,只有关键场合才会拿出来演一演,到现在没卖掉那个大钻戒都算是她有良心。
“你不是一向最强调和我公平吗?”屈历洲眼眸深沉,深望的视线在剖析她,像是十分了解她那样,用她的逻辑来克制她的反叛,
“婚戒我戴了半年,从领证到现在为止。你的呢?”
他几乎已经挑明了,如果游夏有仔细听的话。
但她没在听。
屈历洲离得太近了,近到游夏可以清晰嗅到他发肤间的冷调男香。
他出色的鼻骨线过分高挺,偶然一个低头,便会与她秀致微翘的鼻尖发生擦蹭,或是,随他偏头若有似无地顶到她软红的唇瓣。
“屈历洲…你、你别靠这么近!”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游夏不止一次地在他这里感到被动。今晚。
屈历洲欺身的姿势太超出安全极限,而她被困坐在复古台几上。
为了避免真的和他发生什么亲密互动,她必须最大程度地后仰,双手伸直撑在后面极力支撑着上身的重心。
身体这样弯折的疲累感本来就够让她崩溃,偏偏刚才撞翻的花瓶倒漏出水,一滩湿渍遗留在桌面,她的手不慎沾到,让她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手掌不住地打滑,腰腹肌肉的力量也难以为继,她渐渐向后偏离重心,实在无法控制身体,就快要支撑不住仰倒下去。
屈历洲在这时出手,给她一个平稳有力的支撑,他坚定地扣住她左手腕,拉到面前。
但是,他没有拉她下桌,而是固定住她的手,随即摘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掰开她的手指要把戒圈套进去。
她的手比他小很多,他的戒指对她来说圈口过大。可他不管。
他骨节分明的无名指,根部环着一条清晰的戒痕,像是兽类被驯化又放归后,留下乖僻而野性初显的印迹。
游夏没了半边支点,几乎失重摔躺,又被他这无厘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当下不知道是该先稳住身子,还是先挣脱他的手。
“屈历洲你松开我!”她喊着。
总之她在拼命地抗拒,左手攥拳扭甩,不肯让他戴上戒指。
然而屈历洲偏不给她好过,对她的诉求充耳不闻,完全丢失往常那样有求必应的好脾气,也根本不体贴她此刻维持这个姿势有多不易。
“戴好。”
屈历洲充耳不闻,分外强硬地掰直她的手指,将戒指推进她指根。
下一刻,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挺起身推开他,游夏没多思考,猛地照他脸上甩出一巴掌——
啪!!
游夏彻底发火了,看着男人脸侧浮现的红色指印,她忿忿揉手。
他把她的手捏得好痛。因为抽耳光太用力,更痛了。
发酒疯的男人真是讨厌!
她还不解气。
屈历洲其实没被她推动多少,留出半步的距离也只是刚好够她站起来。
他望着她手指上,松松垮垮套着他戒指的样子,眼底笑意未敛,丝毫没有被抽中脸的不悦。
甚至这时候又进一步朝她压靠上来。
男人性感削薄的唇近在迟尺,眼见他慵懒笑容微深,侧歪了下头,毫不动摇地欺身凑向她的唇,一副…要亲她的样子……
“你没被打够是吗!?”
她眼神很紧张,声音里充满警觉。
她总算学会了对男人戒备。
野外捉回来的猫就该张牙舞爪,就该不亲人。
游夏再次高高扬起手,即将挥下去前停顿了很久,最终却只是降落下来,捂住他不断靠近的嘴巴。
屈历洲被她掩着鼻唇,也并不影响漂亮眉眼愈渐弯挑,漆黑眼眸深深凝视着她,似乎浸透戏谑而促狭的逗弄意味。
沉闷的声音捂在她手心里:“我被下药了,你说过要帮我的。”
奇奇怪怪,刚才给他的时候不要,现在不给了又要这要那。
“夏夏……我好疼,帮帮我。”
他这时候略微挪移了下身体,很快被游夏敏锐觉察到。
“别动。”她警惕得很,掌心更加压紧他的唇,另一只手也下意识伸过来,想捉紧他肩上的衬衫衣料,却在此刻,她的手机响起一声来信提示铃声。
正巧,她刚刚跳下来时,手机从牛仔裤口袋挤出,屏幕朝上掉落在桌面。
游夏暂时被新短信吸引了注意,松开屈历洲,弯腰去看。
屈历洲也跟着她低下头,双眼迷蒙不清地好奇去看。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串略眼熟的号码,她一时想不起。
下一秒她脑中惊炸,想起这串号码的主人是谁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面孔已经自动解锁手机,干净的主屏壁纸上赫然躺着条简讯:
【短信详情】:周日晚,隆夏乐园,来见我。
!!是他?!
那个很和她胃口的男模!
游夏头皮发麻,全身毛孔喷张冷意,呼吸变得短促急浅,胸口起伏的频率暴露她此刻的紧张。
屈历洲一定也看见了这条消息!
别慌,千万别慌,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现在只能庆幸,那个狗男人没在信息里叫她“宝宝”,还有,至少她没有存下这个手机号,所以没有任何可疑的备注称呼。
她思索间,纤长睫毛惶然抖动,在眼眸中投下极其不安的阴影。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脸色骤冷后,双颊忽然充血发烫,耳后静脉随心跳加速搏动,整个人绷得笔直。
游夏想,自己该有所动作。
切勿惊慌,不可过于刻意掩藏,必须要自然。
时间一秒一秒加剧流逝,她还在极限思考该怎么做的电光火石之间,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取走了她的手机。
屈历洲拿着手机垂眸看消息,眼神黯淡未明,过了很久才开口,语气也听不出起伏:“朋友约你?”
手机的亮光从下打照在他的脸上,与灯光形成很好的呼应,在他优越眉骨边框之中,把眼窝的阴影描深。
谁都看不见里面山呼海啸,名为“狡猾”的湿暗色泽巨浪盈天。
唯一可能窥见一斑的游夏,却因为慌张而失去洞察力。
“还给我,不关你的事!”
做得很好,游夏,不要解释任何,和平时一样就该这么回复。
她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对自己强调冷静。
游夏伸手去夺手机,屈历洲更快半秒,直接将手机举过头顶。
游夏下意识踮脚,跳起来也拿不到。
她真的慌了。
更让她慌的是,屈历洲仰起头,就着她够不到的高举手机姿势,还在仔细看信息界面的文字内容。
——她的老公,在阅读另个男人向她发来的约会邀请。
游夏止不住心颤,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屈历洲会不会从里面看出什么问题。
有什么朋友,会选在周日夜晚约见,她都无法说服自己。
就算屈历洲看不出来,她也无法令自己在这种状态下保持理智,她太害怕失控。
她了解自己,万一她真的忍不住急眼,过分紧张争夺手机,就此地无银不打自招了。
必须……必须要在这一刻,
用绝对温和、绝对自然,绝对恰当的方式,
来转移屈历洲的注意力。
恍惚中,她听到自己的手机好像又响了一声。
当屈历洲淡微眯眸瞥向手中她的手机。
无比极限的瞬间,游夏反应更快地指尖勾住他的衬衫领口,拽他低下腰,踮起脚仿若无骨依附在他身上,仰头,主动朝他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