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扭曲交缠 直到分也分不开
沈琅修为很高,
他可以随意隐藏气息,于是出这招时就也隐匿了气息,灵力出手的时候连一丝风都没带起。
谢延玉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然而贺兰危与他修为不相上下, 几乎是他一出手就察觉到了。
这招式狠辣, 几乎是下了死手,
贺兰危不得不和谢延玉拉开一点距离,与此同时迅速出招回击,
他余光瞥着雾气中沈琅的身影,并不想让谢延玉察觉这男妖在这, 于是出招时也很安静, 仅仅是手指微微动了下, 远远召出一道灵力,无声无息打了回去。
两道无形的灵力在半空相撞,
因为谁都不想被谢延玉察觉,
所以他们过招时硬是没发出一点动静,周围安安静静,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两人谁都没留手,恨不得杀了对方,
于是几招下来,两败俱伤。
沈琅之前用了离魂术伤了神魂,刚才还亲手扒了一片护心鳞, 这时候正虚弱, 被打中心口,后退两步,再也支撑不住,暂时维持不住人形, 双腿变作蛇尾,靠坐在树边喘息。
他受了伤,连手上都没力气了,
原本拿在手里准备送给谢延玉的护心鳞也因此掉在地上。
贺兰危也没讨到好。
他丹田一阵裂痛,神魂受了伤,喉咙口一股血腥味,捂着嘴闷咳出声。
而这一边,
谢延玉见贺兰危突然和她拉开距离,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紧接着,就又看见他咳出了一口血。
谢延玉:……?
好好的怎么突然吐血了?
谢延玉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问一句,
然而也就是这时,
她突然听见脑中传来系统提示音——
【贺兰危剧情进度增长2%,当前贺兰危剧情线进度12%,请宿主再接再厉。】
【沈琅剧情进度增长2%,当前沈琅剧情线进度2%,请宿主再接再厉。】
谢延玉顿了顿。
贺兰危的剧情进度增长,这个倒是在她意料之中。
她虽不觉得贺兰危喜欢她,却仍故意将他的话误解成他喜欢她,就是为了借此引出之后对他说的那句“我也喜欢公子”,然后亲吻他,这样不仅显得她的举动不那么突兀,而且还契合了原剧情——
原剧情中,
她和贺兰危有大量的亲密剧情,包括但不限于向他表明心意、与他交吻,
她刚才两者都做到了,所以剧情进度增长也是正常的。
但她没想到会听见沈琅的名字。
她问系统:沈琅?就是那个妖尊?
系统:【对。】
谢延玉:为什么妖尊的剧情进度会增加?
系统在这一点上没办法欺瞒谢延玉,
她问了,它就算不想说,也不得不如实说:【原剧情中,你和沈琅成亲之前,有一次贺兰危和你举止亲昵被他看见了。】
这话一落。
谢延玉脑中空白了一瞬,
系统这话的意思是,她刚才和贺兰危的亲昵举止,全都被沈琅看见了。
她几乎是一瞬之间想到了刚才身后窥探她的那道视线,问系统:沈琅在这?
系统没答话。
谢延玉大部分时候都还算处变不惊,即使事情出乎意料,她行为上还能克制,表现得非常沉稳,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
但眼下,
她难得地开始走神了。
她看过原剧情,对于原剧情中沈琅的印象就是危险,
这时候措不及防知道他可能在此处,在背后盯着她,倘若他出来拿蛇尾绞死她倒也罢了,这样藏在暗处不声不响,让人猜不透雾气里究竟是不是他,猜不懂他究竟要干什么,这种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能催生出无限恐惧。
但谢延玉不喜欢被恐惧支配的感觉,
她琢磨着沈琅的事,越是害怕,越要扒开那层未知看一看。
于是她原本还准备和贺兰危说话,这时候注意力却从贺兰危身上挪开了,转头往身后看去。
毒雾还没散,
此时眼前一片雾蒙蒙,看不清十步外的场景,
谢延玉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挪步往视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
谢延玉现在说喜欢他,贺兰危其实是不太信的。
但不信是一回事,
亲眼看着她前脚说完喜欢,还主动亲吻他,后脚就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转头就往那男妖的方向走,这又是另一回事。
即使不想承认,
但贺兰危喉咙里那股血腥味更重了,他无法克制地感到怒火中烧,丹田刺刺地疼,
捆仙索还在手里,他捏紧了绳索就要直接把她给拽回来。
然而正要动作,
他垂眼间无意中看见自己的手背。
他捏着绳索一端,力道大得连手背都青筋勃发,即使面无表情,也能看出他在暴怒。
可反观谢延玉,
她现在背对着他,往身后的雾气里看,
她连余光都没往他身上扫,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说了喜欢他,结果连做戏都做不了全套,那股子敷衍味都快溢出来了,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却今天短短一小会,被她牵动着情绪起起落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一个举动一句话逼到暴怒失控!
贺兰危额角突突地跳。
他阴森森盯着谢延玉,将自己濒临失控的理智拉回来,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这并不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暴怒,是因为她已经忘了那男妖却试图想起来,因为她不看他,因为她敷衍他。
他突然想起了年幼的孩童,亦或是家里豢养的宠物,
孩童会因为得不到大人的目光而哭闹,宠物会靠着大声吠叫来吸引主人的注意。
而他此时的作态,
和这些弱小卑微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
心中勃发的怒火被浇灭,贺兰危盯着自己的手,觉得荒谬。
他被她牵动情绪,甚至一再纵容自己失控,露出陌生而疯狂的模样,他在自甘堕落,放任自己从云端坠落,成为和她平等的、甚至是被她操控的蝼蚁。
他怎么能被她操控至此?
从来都是旁人对他卑躬屈膝,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惴惴不安,他才应该是那个操控者,他应该冷眼看着旁人发疯不安,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而不是在这放任自己露出这样失控的姿态。
贺兰危的怒火彻底冷却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松开手——
她愿意想起那男妖就想起来,愿意往哪看就往哪看,他才是上位者,不需要渴求她的注视。
他把束缚着她的捆仙索扔在了地上。
*
谢延玉正在往沈琅那走,
雾气浓重,她修为不高,五感也不够敏锐,看不太清前路,所以挪步挪得很慢,
但沈琅修为很高,五感敏锐,他看见她一步步走过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心上,
他现在很虚弱,双脚回归了蛇尾的样子,靠在树上没力气动,
他的蛇尾倒是能动,他有点想缠住她的腰,把她拖过来。
但他忍住了。
上一世她就很不喜欢他的蛇尾,对他的尾巴感到畏惧,重来一世,他也担心她会害怕自己的尾巴,渴求她走过来,又怕吓到她。他突然有些憎恨自己,为什么刚才要和贺兰危打架,现在没力气动,无法立刻走过去出现在她面前。
他无法过去,只能忐忑地等着她走过来,
他一边默默数着她还有几步能走到他身边,一边盘算着要如何藏起自己的蛇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虚弱受伤靠在树上的人族。
然而还差十几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
谢延玉停下了脚步。
她远远的,好像能看见雾气里有一点人形的轮廓了,
但也在这时,她听见安静许久的系统出声了:
【别往前走了,前面不是沈琅,是别的蛇妖。刚才你完成沈琅那个剧情点,是因为沈琅身为妖尊,神识能覆盖整个妖界,所以整个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你和贺兰危交吻,自然也在他神识笼罩的范围之内。但他不一定会注意你们干了什么,毕竟妖尊日理万机,如果什么小事他都要看一眼,他还活不活了。】
这解释倒是很合理,找不出什么漏洞,
谢延玉没有理由不相信,但她确实不相信,她一路摸爬滚打,为了活下去,对事物的感知也变得十分敏锐,这份敏锐近乎是刻进了骨血里,成为她的本能和直觉。
如同她能感知到雾气里的视线一样,她也多少能感知到一句话究竟真不真诚。
就像系统说走剧情能成仙的时候,她能分辨出这话有七八成真,所以她选择去走剧情,她的人生早就陷在淤泥里,再烂也烂不到哪去,机会摆在眼前,如果还犹犹豫豫地不敢抓住,就只能一辈子烂死在泥里。
但现在系统这些话,她也同样能分辨出,不太真诚,不全是真话。
从她问起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开始,系统就变得支支吾吾,说话半真半假。
她觉得它在隐瞒着什么,但她所掌握的信息太少,分析不出它瞒她的意图。
谢延玉默不作声思忖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然而这时候,却听见贺兰危离开的声音,她后知后觉,才发现他松开了捆仙索。前面的有可能是沈琅,也有可能不是,而系统的话半真半假,
如果她继续往前走,会有很多不确定性,
就算前面真是沈琅,也可能直接用蛇尾绞死她。
如果这时候转头跟上贺兰危,和他亲密一些,能推进剧情进度是板上钉钉的。
谢延玉快速权衡了一下,
虽然很想探究前面雾里的是什么,但她更怕错过贺兰危的剧情点,
于是她捡起地上的鳞片,准备带回去研究研究,然后快速转身,追上贺兰危。
*
贺兰危听见她追过来的动静,脚步下意识顿了顿,但下一秒,他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根本没回头看她。
谢延玉跟在后面,
她看着他,发觉他好像又换了一种状态。
刚才还在发疯暴怒的边缘,现在好像又突然正常起来。说正常也不贴切,他正常的时候是温和散漫的,眼下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
谢延玉刚刚才和他拉近了一点关系,还指望继续保持,多走一点亲密剧情。
这时候,
她佯装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出声问:“公子怎么走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陡然停住脚步。
他看着她,她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好像怄着一股气,他也表现得毫无波澜、毫不在意,勒令自己恢复了平时温和散漫的姿态,慢条斯理问她:“你的意思是,要我等你吗?”
他的态度变来变去,
但谢延玉这时候大概猜出了他的想法,他不愿意看他的玩物忽视他,所以不甘心、不高兴,所以她也不觉得摸不着头脑。她温和道:“不是要公子等我,是我想跟着公子。”
贺兰危看了她半晌,疏淡道:“是么?跟着我做什么。”
谢延玉道:“我喜欢公子,想侍奉您。”
【贺兰危剧情进度增长1%,当前贺兰危剧情线进度13%】
谢延玉有血性,但更想过好日子,想当人上人,
她其实不太耐心,也不喜欢同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但是她能忍,只要不一而再再而三把她往死角里逼,她都能忍,尤其是现在和贺兰危说一句喜欢,就能有推进一点剧情,她现在就是再不耐烦也能忍住。
而那一边,
贺兰危听见她这话,漫不经心笑了:“方才忘了同你说。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
谢延玉左耳进右耳出:“嗯嗯。”
她委婉地点出自己的目的:“那我能跟着您吗?之前躲着您是因为看您传讯符解除了和我的好友关系,不是真想躲着您,您如果愿意,我就跟着您,侍奉您。”
重生回来,
贺兰危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些话,
眼下她倒是有了点喜爱他的样子,他不理她,她反而上赶着来贴着他,和他解释。
换做以前,贺兰危会信她的话,
但他现在却忍不住怀疑她的目的,他不想信,但是看着她这样子,他又有种难以自抑的愉悦感,这种愉悦感拉扯着他的神经,迫使他再次沉入泥沼,仿佛有个声音在说相信她,毕竟她骗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信与不信在疯狂拉锯,
他脸上强撑出来的温和散漫冷下来,有点扭曲地盯着她看,看了半晌,才一字一顿道:“不愿意。”
谢延玉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她不由得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问他愿不愿意让她跟着。
但他都这样说了,她再跟着也不合适,于是她只能点点头,行了个礼:“好吧,既然公子不愿意,那我这就告退了。”
倒不是她耐心耗尽了不想继续跟上去,
她知道他是不平衡,但她也没办法完全拿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此时是不是真的厌烦。这个情况,就算强硬跟着可能也会适得其反。还是先缓缓,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出现在他面前吧。
谢延玉这样想着,又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但是还没走几步,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强烈的拉力——
是捆仙索。
下一秒,
她直接被拽回了贺兰危身边。
踉跄了两步,
她稳住身子,才抬头看他,就看见他刚才那些温和散漫又不见了,
他胸腔起伏着,又有几分刚才疯魔时的样子了,好像突然之间又不正常、又要失控了。
又或者准确来说,他从来没有正常过,反复无常,自我拉扯,有时候强行重塑起理智的弦,下一秒又纵容自己割断,他看不得她虚情假意的温顺,又看不得她真实的敷衍,他目光像淬了毒,俯身凑近她:“我叫你走你就走?”
谢延玉:“……”
谢延玉知道他又在发疯,也不太耐心,敷衍:“您叫我走我就走,您看我多喜欢您。”
贺兰危近乎是怨恨了,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把她拉进怀里,突然俯下身,狠狠咬她的嘴唇,他语调刻薄:“满嘴谎话的东西。”
这是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吻,
他从始至终,睁着眼睛看着她,盯着她,从始至终抱着她,拉着捆仙索,手臂圈着她的腰肢,好像此时此刻就算是这个世界都要毁灭了,他也要抱着她,让她和他一起死,让她的尸体和他扭曲交缠,直到身体僵硬,分也分不开。
是她上赶着一次又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是她自己三番两次缠上来,没法好聚好散,无法一刀两断,是她非要愚弄他,用这样敷衍的态度说爱他,既然这样,他就要叫她知道后果,就算他真的被她从云端拽入泥沼,他也要拽着她一起腐烂在泥里,谁也别想好过。
他在她唇侧阴森森说:“行,既然你说喜欢我,那我总要给你个机会证明。”
谢延玉想说话。
然而贺兰危卡住她的下颌,吻得更凶,让她余下的话都无法说出来,喉咙里溢出的声调都变了调,
她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愉悦与刺痛交织,
她听见他骨子里的危险与疯魔疯狂滋生,如同藤蔓破土一般,顶破了他那层温和从容的假面,在她耳边怨毒地说:
“那就向我证明你喜欢我,
“如果叫我发现你骗我,我会割了你的舌头,抽干你的血,砍断你的四肢,把你做成人偶,让你永远也说不出假话。”
*
那一边。
沈琅把尾巴盘在后面的树上,又摆弄衣袍遮了遮,才把尾巴藏起来,
然而再一抬眼,就看见谢延玉直接转头走了。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
她却转头去追贺兰危了。
如果不是贺兰危走了,她也不会转头去追。
如果要走就安安静静地走,一定要发出声响让她察觉到,不是欲擒故纵是什么?
沈琅满目的期待和温柔瞬间变得阴冷,他几乎要咬碎一口牙,目光死死望着前面的雾气,用神识笼罩着这片区域,不停观察着谢延玉的动向。
紧接着,
他发觉谢延玉捡走了他的护心鳞。
他心里怨恨贺兰危的同时,又甜蜜起来——
她捡走了他的鳞,她一定是喜欢他的鳞片,他捂着胸口,心口处还刺刺地疼,他在识海中看着她,看见自己的鳞片被她捏在手心,又忍不住开始嫉妒自己的鳞片,他为什么不能变成一片鳞被她捡走?
他狠狠扒开自己尾巴上的鳞,
随后,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强撑着运起灵力。
他神识的覆盖范围只在妖界里,她离开妖界以后,他就看不见她了,他无法接受,他必须要看着她才能安心。他现在受了伤,神魂虚弱,原本应该好好修养,但他仍旧强撑着,开始试图剥离自己的神魂。
身体无法承受,
他开始呕血,一边吐血,一边强行把自己的神魂剥出来一点,
然后他控制着那一点神魂,飘到她身边,附在了自己那一片护心鳞上。
他感应到她手心的温度,
满足感袭上来,让他头皮发麻,连神魂被剥离的痛觉好似在此刻消失了,只有近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和愉悦感,
他把自己的一部分神魂附在鳞片上,只要鳞片在她身边,他就能无时无刻看着她了。
他会一直看着她,
直到他养好了伤,可以藏住蛇尾,可以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