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文书

有一身白衣飘飘然走上高堂,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那只有魔界尊主才能坐下的黑龙纹椅上。

那人坐下,往椅背上一靠,手随意地放在椅子扶手上, 扬了扬脑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所有人。

比魔尊还魔尊。

是卫停吟。

大半魔修都立刻认了出来——那一身白衣, 那双橙色眼眸, 那张对他们轻蔑不屑毫不在乎的脸, 正是卫停吟没错。

魔修们都愣了。

有一瞬间,空气如死一般寂静。

一个仙修。

坐在了。

魔尊的位置上。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片刻,人群之中有人爆出一声怒喝:“还不快下来!那是你能坐的地方吗!”

这一声怒喝让其他人如梦初醒。

有人勃然大怒:“就是啊!你在做什么!?”

“你疯了吗,那是尊主之位!”

“你一个仙修竟坐在魔尊之位!?你想死吗卫停吟!”

卫停吟直起身, 从龙纹椅上站了起来。他拿起见神剑,拔剑出鞘。

向前猛地一挥臂,卫停吟把剑往前扔了出去。

见神剑从他手中飞出, 回旋着在魔修们脑袋上旋了过去。人群中响起几声惊叫, 众人纷纷低头, 堪堪躲过旋到自己脑袋上来的剑刃。

回旋一圈后, 见神剑飞向空中, 随而立起,剑刃轰然向下,悬于所有人的脑袋上。

卫停吟抬起手,双指向上,向着空中的剑比起手印。

见神剑剑身一晃,忽然发光, 随之在光尘的虚影之中,变幻出无数把见神剑。

魔修们抬起头,在一阵橙红的光中, 就见见神剑跟不要钱似的在空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无尽,没一会儿的空,正堂的空中便悬挂着无数把剑刃向下的仙剑。

寒光闪烁。

魔修们瞪大了眼。

卫停吟伸开手掌,最中央的那把见神剑向他飞来。卫停吟抓住剑柄,将它收剑入鞘。

正堂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了。

魔修们望着头顶上那无数把见神剑——毫无疑问,假若卫停吟一声令下,这大片的剑若落下来,他们所有人都会在见神的剑雨之中被戳成筛子。

高堂之上,传来一声冷笑。

“看来都是会闭嘴的。”

卫停吟声音凉薄地响起。众人抬头望去,见那一身白衣回身一甩袖,又仙气儿飘飘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个白衣谪仙似的人坐在那把魔尊的黑龙纹血椅上,真是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魔修们咽了口口水,谁都不敢说话了,毕竟个个脑袋上都悬着把剑。

许多人冷汗涔涔起来。

无人不知,卫停吟这手剑雨有多厉害——剑修与剑为生,以剑为法。但在这之中,许多人也只是手持着剑打架罢了,顶多在身旁多变出两三把来,以灵气运转,使它就算离了自己的手也能运用自如。

以自身的剑变出第二第三把剑,可是需要耗费不少灵力的。

能变出这等同落雨一样繁多的,时时刻刻抬手就能出来,把剑玩得跟老天爷那不要钱的雨水似的人仙,如今世上,除了江恣,大概都不存在了……从前倒是有,但是只有一个谢自雪。

毕竟这玩意儿所需要耗费的灵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多数人灵力耗尽,也只能变出十几把。

可他们头上的,少说也有百来把了。

就连如今的上清山主萧问眉,想来也只能变出这些的一半。

江恣倒是也可以,但他许久不用了。

再说他是雷渊里出来的活死人,在那深渊里走过一遭,他那实力早已不算人了。

可这卫停吟……

事实太过于恐怖,魔修们面流冷汗,又忍不住个个露出意味各异的凄惨笑容来。

这当年毫不犹豫在雷渊旁边自刎的窝囊仙修,竟然实力这般可怖?

他这灵气到底有多深厚?

……虽是知道他从前是谢自雪的弟子,也颇得厚爱,更是名震天下的人。可毕竟上清山早已有名无实,与灭门无异,卫停吟的名声也比不过江恣,更是在七年前莫名其妙就死了,如今天下人是只知江恣不知卫停吟。

虽说知道他有些实力,可毕竟他师尊谢自雪三年前都输给了魔尊江恣,所以他们早已看不起上清山里的这些剑修,更是看不起这位谢自雪的二弟子,可没想到……

他们又看了看脑袋上的剑,这才恍然想起,那个输给江恣的三清掌门谢自雪,可曾经是天下第一剑的苍雪剑仙。

坐在魔尊高座上的卫停吟将两腿交叠。

“听好了,”卫停吟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地低着眼眸,扫过他们所有人,“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但我无所谓,毕竟我也看不起你们。”

“我也不是刚下山的小道士,从前也和你们的同僚或者前辈打过交道,活的两百年里不知道交过多少次手。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

“你们这群人,我也不指望你们学好,但是,我也不会允许你们下克上,踩到魔尊脑袋上。”

“我本以为在你们跟前杀过人,这种暴力压制够你们听话了。但没想到啊,我还是小看了你们骨子里那股打死都不服人的劲儿。”

“真是群蟑螂,怎么打怎么揍都不听话。打一下,就记仇,以后就想尽办法更折腾你。”

“不过呢,我也有的是办法。”

他边说,边拿出来一沓子宣纸,那是他们这群魔修这两日里交上来的文书。

很厚的一沓子,卫停吟拿在手上挥了挥,哗啦啦一阵响。

“来,”他说,“谁提交了什么文书申请,谁主动站出来说。”

堂下鸦雀无声。

好像突然失去了勇气,所有人都没了方才那股怒发冲冠气势汹汹的劲头,一个个沉默不语。

“都哑巴了啊?”卫停吟一笑,“没事,这文书上可是都有落名的。”

说罢,卫停吟抽出第一张文书,把它抖了抖。

“宋飞愈,哪位?”

堂下仍然鸦雀无声,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同一个人——毕竟他们完全没有团体意识,谁看谁都不顺眼。这种能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机会,没人愿意错过。

万众瞩目里,宋飞愈脸白了白。

卫停吟笑眯眯地看着他。

“滚上来,”他说,“不然你就站着别动,正好有一把剑对准你的脑袋呢。”

宋飞愈立刻面无血色。

他咽了口口水,穿过人群,走了上去。

卫停吟笑望着他,把手里的文书递了上去。

“念。”他说。

宋飞愈怔了怔,没明白卫停吟这是哪一出。

“念呀。”

卫停吟还是这样说,笑容越发慈祥,人畜无害。

宋飞愈却觉得后背发凉。

宋飞愈只好接过卫停吟手里的文书,硬着头皮念了出来:“尊主敬启,现生死城内一楼梯阶旁,血烛已燃尽,是否需换新烛……若需换烛,还请尊主指示……宋,宋飞愈。”

铮的一声。

文书突然一分为二,宋飞愈眼前只见一抹寒光袭来。

卫停吟一个起身,侧身拔剑,一脚踩住黑龙椅,一剑砍在宋飞愈脸上。

也将他举在脸上读着的文书一分为二。

宋飞愈两眼一黑,剧痛从眼上传来。他感到有人在他脸上开了一道口子,宋飞愈痛得惨叫起来,他两眼立刻紧闭,下意识抬手一摸,只觉手掌黏腻。

卫停吟把他眼睛砍了!

他跪到地上,捂着双眼,满脸是血。一道剑伤从左长长至右,划了他一双眼睛。

“烧没了的蜡烛都不知道该不该换,这般没眼力见,眼睛不要也罢。”

卫停吟抬剑,又一剑砍下去。

一只手从高堂之上掉落下去,咕噜噜地滚到第一排的魔修跟前。

宋飞愈惨叫得更大声了。

卫停吟慢吞吞道:“有活不知道干,还要去问你们尊贵的尊主需不需要干活?长了这只手做什么的?”

底下更加鸦雀无声了,整个正堂里只蔓延着宋飞愈凄惨的惨叫声。

卫停吟抬起脚,在他身上狠狠一踹。

宋飞愈便从高堂上滚了下去,窝在地上缩成一团,手捂着眼睛,痛得仍然惨叫不停。

魔修们噤若寒蝉,个个面无血色地望着这一幕。

卫停吟再次坐回“龙椅”上。

他前倾着身,依然面带笑容。他拿着手上的一沓子文书,一张一张翻了过来。

他边翻边说:“这种报告与否根本就碍不着什么事儿,说是鸡毛蒜皮都是抬举你们的破事儿文书,真是多如牛毛。”

“大家都活了千八百年了,谁也不必把谁当成傻子。当然,除了你们那个在炼狱里过了三年,脑子有点不太好了的尊主。”

“我不指望你们学好,也不指望你们忠心,但你们必须要听话。”卫停吟拿起手中文书,高高举起,“但凡再有人报告这种破事儿,我就去砍了你的胳膊,挖了你的眼睛。”

“既然都长了手脚,长了眼睛,那什么事儿自己能做决定,自己心里都该清楚。”

“如若不清楚,那个瞎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我不会杀了你们,但我可以让你们做生不如死的残废。”

“不要以为我是仙修,我就慈悲为怀。是否慈悲,也要看我面对的是只干净的兔子,还是见不得人,修歪门邪道的死老鼠。”

卫停吟冷声说,“你们记清楚了,你们不过就是一群走歪门邪道的老鼠。是老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泥水沟里,别想光明正大地爬到世间,虐.杀世人,把自己当成天下之主。”

“如果心有不服,就来跟我动手。有一个能弄死我,你们就继续这种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的日子。”

“但假若我活着一天,你们就都给我乖乖听话,在泥水沟里安安心心做你们见不得光的魔修。”

“当然,光说漂亮话吓唬你们,多半你们也不会听。”卫停吟笑着,“那我们来清算清算吧。”

他拍了拍手中的文书。

“谁交的文书,谁上来领罚。也不多罚,点到为止。”

他笑颜如花。

魔修们一个个怒目而瞪。

有人再也忍受不了,大吼一声:“够了吧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不就是跟魔尊师出同门,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不成!?你以为做这种事,大伙儿就都得屈服于你这淫威了!”

“我等做魔修,怎会是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的老鼠!我等是不愿守你们那迂腐的规矩,要这道法自由,才做魔修!魔修怎是歪门邪道了,我等正是人间正道!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血肉仙,受死!!”

这人说完,拔剑朝高堂上冲了过来。他神色狰狞,口中大吼不停。

寒刃袭来,卫停吟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冲过来,脸上笑意越发浓了。

那双橙色眼眸眯起,他似乎更高兴了。

剑至身前,卫停吟转身摁住椅背,一歪身子,踩着一旁扶手,眨眼间便从椅上站起,轻飘飘地立在扶手之上。

来人袭了个空。

卫停吟向着空中抬手,伸出双指结了个印,便将手落下。

空中十几把剑受召,剑身燃起火光,向黑龙椅袭来。

袭人闻声回头,瞳孔猛地一缩。

卫停吟轻轻一跃,又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十几把剑刺穿黑龙椅,将那人死死贯穿在椅上,把他捅成了一个活筛子。

卫停吟视若无睹,回身一甩袖子,仍是笑吟吟的一张脸。

他拿着文书。

“还有人要打吗?”他笑着问,“没有,就开始领罚了。”

所有人再不敢说一句话。

高悬在空中的剑雨旁,第三层楼的栏杆旁,江恣坐在地上,隔着栏杆,望着下方。

看着那一身白衣笑意吟吟地拿着文书,江恣毫不自知地也扬了扬嘴角。

*

直到日落西山,卫停吟才走上顶楼。

他一身白衣都溅满了血。

见神剑被收剑入鞘,挂在他腰间,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

卫停吟苦着一张脸,扯着自己原本干净的上衣,望着上面的血迹。

“全都脏了,”他嘟囔着,“还得费劲洗一洗……说起来我没带换洗的啊,这怎么搞……”

“我把旧衣给师兄。”

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卫停吟抬起头,江恣站在他前面,手握着一杆烟枪,笑着望他。

卫停吟松开手:“你舍得啊?不是要拿去做窝吗?”

“师兄在我屋子里住下了,一睁眼就能看见,也用不到了。”江恣苦笑着,“再说了,本就是师兄的东西,该还给师兄的。”

“是吗。”

江恣点头,又望了望他一身的血:“真是好多血啊……辛苦师兄了。”

“废话,全是不服管的,得一个个罚过来。就跟小孩不摔一跤是不知道不听话一样,不让那群混账吃点儿苦头,他就不会怕你。不怕你,他就不听话。我全都罚一遍了,往后应当轻松很多。”

江恣笑着:“那就多谢师兄了。”

“真想谢谢师兄,就给师兄找个池子泡澡去,难受死我了。”卫停吟揪着身上的血迹,“师兄想泡澡。”

“自然没问题的。”

江恣带着他,往反方向走去,七拐八拐地带他到了一间屋子里。

一进屋子,卫停吟惊了,屋子里竟然是个池子。

只是池子边上点着的也是血烛。血红的烛火里,衬得池子全然是个血池,瞧着十分诡异。

江恣一挥手,血烛烛火转作暖黄。

眼前的光景立时温和了许多,卫停吟拍拍胸脯,感觉身心都已经舒服起来了。

“师兄慢慢泡,”江恣说,“皂角和木盆都在这边。这儿有个木头柜子,师兄把沾了血的衣物放在此处就好。我去给师兄取衣物来,到时候也放在这儿,师兄出来穿上就好。”

池子外有个推拉的木门,木门外头是一间小屋子。小屋子里有个木头柜子,算是个小小的更衣间。江恣给他指着的木头柜子底下,有个木盆,木盆里面放着皂角。

卫停吟朝他点点头:“去吧。”

江恣便走了,还体贴地给他关上了门。

卫停吟脱下血衣解开发冠,步入池中。水温正好,他坐在里面,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沉沉的扼叹。

爽!

泡热水是真的爽,卫停吟感觉自己砍了一天魔修的疲惫都散了。

虽说砍人不太好,但这里的魔修都不是好东西,杀人放火都做了,一命换一命都不够还的,砍了也是替天行道。

泡了好一会儿,卫停吟才直起身,从水里站起来了些,抓过池台边上的木盆,从里面拿出皂角,给自己洗起澡来。

不多时,江恣来了。

他在外面敲了敲木门:“师兄?”

“做什么?”

“我把衣物给师兄拿来了。”

江恣隔着一道门跟他说,声音闷闷的,“我把东西放在外面了。”

卫停吟嗯了一声。

江恣说他回屋里去,卫停吟再次应下,随后门外便没了声音。

沐浴完了,身上的血迹都洗净了,卫停吟穿着身里衣拉开木门,走了出来。外面已经没有了江恣的身影,一旁的木柜子里放着一身新的白衣。

倒也不新,其实是卫停吟的旧衣。

但能穿。

卫停吟穿好了旧衣。这一身旧衣上面还有条干净的毛巾,卫停吟便拿起来,擦了擦自己一头的湿发。

时候晚了,一会儿回去也是睡觉,卫停吟干脆就不扎头发,等头发干了些,就披散着一头长发,回了江恣屋子里。

一推开门,就见屋内的烛火也成了暖色。

卫停吟诧异了瞬,很快反应过来是江恣做的。他一偏头,看见江恣坐在床榻上,又在咳嗽着。

他只穿了身黑色里衣。暖色的烛火比往日血红的血烛更亮一些,他那把消瘦的骨头更明显了。

“又咳嗽啊。”

卫停吟把擦着湿发的毛巾从脑袋上拽下来,往肩上一甩,蹙着眉说,“我怎么听着咳得越发严重了,没有药吗?”

他没见江恣喝过药。

“没有药。”江恣哑声望向他,“本就没病根,是身体不好才会咳的。”

是受那雷渊影响啊。

“总这么咳嗽也不好……过几日,你放我回去一趟,我去跟玉清山主讨点药给你。”

江恣苦笑了声:“玉清山主如今可是三清门掌门了。”

“是吗?”卫停吟琢磨了下,“也是,虚清山主那个逮谁说谁一张嘴得罪八百个人的样儿,师尊也不能把掌门给他。”

江恣笑着,点了点头。

卫停吟走近过来,江恣闻见他身上的香味儿。那块皂角是江恣从凡世带回来的,带着一股清冽的冷香。

卫停吟又不好好把身上擦净,水淋淋地就把衣服穿上了。没干的水渗透白衣,露出些微肉色。

衣服也不好好穿。他总是想着马上就睡,把一身白衣穿得随意不整,颈下袒露一片风光。

头发也又没擦干,湿哒哒地搭在肩上,衣服湿了一片。

望着他还挂着水珠的脸,江恣的脸有些发烫。

他耳尖红了。

见他还吞咽了口口水,卫停吟怔了下,毛都炸了:“你不会又在想那种事儿吧!”

“没有!”江恣连忙辩解,“没有没有,我不会的!”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

“我不会的!”江恣说,“我不会再那样对师兄了,我……我会好好对师兄的!”

他说的情真意切,两眼诚恳焦急,眼睛里又亮起眼巴巴的可怜光了。

一见他这副小狗样儿,卫停吟到嘴边的话立马卡了壳,咽了回去。

“行吧,”他说,“信你一次。”

卫停吟走到地铺边上。往常需要卫停吟自己拿出来的床褥,都已经齐齐整整地铺在地上,是江恣提前为他铺好的。

卫停吟抱着双臂,冷着脸坐到床褥上,掀起被子。

刚要躺下,江恣叫住他:“师兄!”

卫停吟都躺了一半下去了,眼看脑袋就要沾到枕头上。被叫了这么一嗓子,他啧了一声,转头看过去:“又干嘛?”

“师兄头发还没干呢,”江恣讪讪,“我给师兄擦头发吧。”

他从床榻上站了起来,诚恳极了。

卫停吟抽了抽嘴角,一双橙红的眼睛死盯着他。

卫停吟一看就是在戒备什么,江恣立刻指天发誓:“我绝不做多余的事!”

他把手举得很高。

卫停吟狐疑地盯着他:“真的只是擦头发?”

“真的,”江恣紧张道,“我若动手了,师兄就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