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卫生院这会儿正是清净的时候,宋羌抱着人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全场,没看到人。
他垂下眼,把人颠了颠,然后抱着,经过走廊的时候还往里面扫了一眼,没人。
“孩子早上起来就喊着不舒服,帮我看看吧。”宋羌看向穿着白大褂的军医,语气里面是恰到好处的着急和担忧。
军医也没有耽搁,赶紧放下手里的药,大步走过去,第一时间摸了摸宋青廷的额头,不是很烫,但是孩子脸色确实很苍白。
“去量个体温,这看着怎么像是着凉了?这天气这么热怎么还能着凉呢!?”
所有的医生都看不得人生病,包括眼前的医生,他紧皱着眉头,拉着宋羌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就一张简朴的桌子,上面满满当当的东西,还有一张椅子,一张行军床。
“来,给孩子抱好,量个体温。”
水银体温计往腋下一塞,凉飕飕的,宋青廷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宋羌面色未变,把人给钳制住。
量体温的时间不短,办公室里面安静了下来,军医坐在桌子前拿着钢笔在写什么,宋羌佯装漫不经心开口,“听说谢团长家的孩子也病了?也是着凉吗?”
谢燃的事情这两天院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别说宋羌了,他回家自个家里人都在好奇。
“这么热的天能着凉也是不容易,他家那个是水土不服,南方人来到这片不都得这样,对了,你家孩子几岁了,我看看一会儿怎么用药。”
“四岁半。”宋羌顺从回应。
却没想到,这一句话出来,那军医讶异抬头,看了一眼宋羌怀里的孩子,穿得挺好的,“怎么这么瘦小?不爱吃饭?这样下去可不行,四岁半了还没人家三岁的孩子壮实,这着凉还真有原因了,太瘦了!”
他念叨着,看了一眼表,走过去把宋青廷腋下的体温计拔出来,还真是发烧了,发低烧。
这孩子就是发低烧最麻烦。
宋羌没有管对方的动作,抱着孩子站起来,“谢团长在哪个病房?我过去探望一下。”
说罢,就要往外走,那军医一看见他这样,赶紧拦住了,“诶诶诶,探望啥时候都能探望,你这孩子都病了探望啥!”
说完,没好气抬抬下巴,让人去坐好,“你这孩子着凉了也没看见多着急,媳妇儿呢?现在发低烧,晚上肯定烧起来,少不得人照顾。”
宋羌原本的想法都被打断了,这也怪他,这是他第一次抱着孩子来卫生院,之前都是爱咋咋地。
可是他在外的形象也不能破坏,这会儿只能憋着一口气,乖乖听了军医的话,好好伺候怀里这小崽子。
天色逐渐暗下来,宋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过去的孩子,缓缓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卫生院不大,他来得也不少,转了两圈,也就顺利找到了位置,敞开的门里是温柔的声音,宋羌的脚步缓缓变慢,停在了门口,默默站定。
“让你爸喂你喝粥,妈妈抱着。”
低声又温柔的嗓音响起,宋羌缓缓磨着牙,里面响起了一声格外刺耳的声音,一家三口的气氛格外融洽,站在门外的宋羌眼神也跟着越来越冷。
明明先碰见她的是他。
心中一阵又一阵的不服气统统只能被他吞进喉,转身大步走了。
谢卓云这一场病,足足生了三天,白天就是生龙活虎的捣蛋鬼,一到晚上就开始发热,三天熬下来,谢燃瘦了两斤,眼下的青黑明显不已。
温声也清瘦了些,但是比起谢燃还是算好多了,毕竟男人不让她半夜守着。
第三个晚上,谢燃已经养成了眯一会就摸一把孩子的额头,总算,一整个晚上都是凉的,也好睡一个晚上,一直没哭。
天逐渐亮起,谢燃也终于睡了一个稍沉的觉,不过两个小时后就被号声叫醒,下意识安抚着想闹的儿子,谢燃一只手给媳妇儿盖好被子,抱着谢卓云走了出去。
三岁的小孩哪怕个子大点,在谢燃的怀里还是显得小小一个,乖巧揉着眼睛被谢燃抱去洗漱也不挣扎,在谢燃的目光下,笨手笨脚自己穿着衣服。
谢燃也去洗漱,手表的指针在转,谢卓云的衣服还没穿好,他就搞定了自己。
“走,咱们去打饭。”
拿起饭盒,他刚想把人抱起来,谢卓云这小不点就挣扎着不给抱,非要下地,“自己走!弟弟自己走!”
哪怕谢燃说过了好几次让他自己说‘我’,但是小屁孩还是搞不懂你我他,说多了反而更混乱了,温声干脆就制止了。
这意识要长大点才会有,现在多说就是徒增烦恼。
没办法,看着坚定的小屁孩,谢燃只能默默同意,看着他踏着小凉鞋,欢腾跑出门。
小孩的脚步再怎么快,也不可能有谢燃这么快,谢燃看了一眼时间,硬生生憋着着急,带着小不点走到饭堂,打完饭他还想自己走回去,但是谢燃把饭盒往他手里一塞,人一抱起来,不管不顾往家里跑。
院门关上,孩子往地上一放就不管了,谢燃大步走进房间里,被布帘遮住的房间带着昏暗,床上的女人睡得正香,谢燃放缓了脚步,走到床边坐下,轻柔在她脸上啄吻一口。
“媳妇儿,起来了。”他揉了揉她的发丝,温柔捋顺,看到身下的人稍微有了点动作,慢慢将人抱起来,看着她疲懒靠在自己身上。
温声缓缓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昨晚儿子是不是没烧起来?”
“嗯,应该好了,在外面挖坑呢。”
谢燃应道,鼻尖贴着她的唇瓣,不由自主在她下巴处轻吻一口,慢慢的都是爱意与怜惜。
温声早就适应了他这副粘人的样子,默默点头,推开谢燃起身洗漱。
谢燃看见儿子喜欢挖地,丝毫不介意,还特地自己找了块木头做了个木头铲子,专门给他用来挖院子,温声现在路过这院子都得小心,不然分分钟被绊倒。
把一大早就起来折腾的儿子拉起来,温声上下扫视了一眼,好像确实是好了,小脸蛋泛着正常的血色。
“进去吃早饭吧。”她温柔说道,把他身上的沙土拍拍,亲昵牵着走进去,母子两洗好手坐在餐桌上等着谢燃伺候。
玉米粥,小菜,煮鸡蛋,简单又好吃,谢燃把手上的鸡蛋剥好,无视了儿子渴望的眼神,先放在温声碗里。
然后才给儿子剥了一个。
到自己就是双手一捏,一个鸡蛋直接分开成两半,把蛋黄塞到儿子碗里,忽视掉媳妇儿挪揄的眼神,自顾自把蛋白塞进嘴巴里面。
早饭快速吃完,谢燃就没有时间了,他已经没有去参加早训了,剩下的时间不能再拖,临走前还把所有的能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都给准备好。
等这位操心的老父亲终于愿意走了,温声看向谢卓云,看他一直依依不舍看着谢燃走掉的方向,一时之间还有些吃味。
谁能想到,这孩子一个星期之前还不认识爹,还以为爹是张照片,现在就这么依赖谢燃。
这也算是父子同心吧。
带孩子不算累,谢卓云这小屁孩也很好打发,他不愿意出去玩,但是给他一个铲子,他就能把一个院子都给挖满坑,温声搬了个板凳,拿着蒲扇一边扇一边无奈,寻思要不要给他找个伴玩,但是她自己也不怎么愿意出去交际,天气热她就疲懒。
中午是母子两自己去饭堂吃的,还遇见熟人了,宋羌,他单手抱着宋青廷,那孩子蔫吧吧靠在他怀里,看着怪可怜的,只不过温声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可以泛滥,默默拉着谢卓云经过,不过下一秒就被人拦住了。
“打扰了温同志,咱们四年前见过你还记得吗?当时你还给我了一样东西,我一直没找到你。”
宋羌拦住温声,脸上的笑意绅士又温柔,带有恰到好处的礼貌,这会儿食堂门口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温声愣了一下,被拦住了。
她看向宋羌,脑子里一点对于这件事的记忆都没有,下一秒就看见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面手帕,“四年前我受伤了,你把我送去了医院,还给我留下了帕子,不过我后来一直打听不到你的消息,这帕子也就找不到主人,没想到还真是巧合,能在这里遇见。”
顿了下,他又继续说道:“我前面就想要还给你,也表达我的感激,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说的话很正经,分寸拿捏得也很到位,要是没有经历过那些梦境,温声肯定会没有设防,甚至觉得对方是好人。
但是现在,温声听在耳朵里总是忍不住感觉这些话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只是看着那面熟悉又陌生的手帕,敷衍扯了扯嘴角:
“没事的,只是一面手帕而已,我早就不记得了。”
她轻描淡写说完,也没去看宋羌手里举着的手帕,微微勾起一抹礼貌的笑,就想要牵着谢卓云走进去。
手帕叠得整齐,在手心里放着,能看见边角的地方已经有些磨损,宋羌缓缓攥紧了拳头,手腕上青筋暴起,被衣袖掩盖,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无波,抱着宋青廷继续走进饭堂,就跟在温声的脚步后面。
打饭,坐下,吃饭,看似根本没关系的两人,温声却忍不住皱眉,一直隐隐约约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她感觉到十足十的恶心,可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又好似根本没发觉。
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温声咬牙,忍住想要骂人的想法,快速把饭盒盖上,“饭堂人多,咱们回家吃好不好?吃完饭妈妈跟你玩会。”
温声揉了揉儿子软乎乎的黑发,低声询问,见到他点头了才拿起饭盒,母子两用最快的速度走出饭堂。
这一次,宋羌没有追上前去,他只是看着温声的背影,然后悠悠落下,看向了一旁狼吞虎咽的宋青廷。
要不是当年自己被那个贱女人算计了,现在怎么会落到这个场景?
他冷冷勾唇,从小到大,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没有要不到的,眸光里的冷光一闪而逝,宋羌想到她娇媚的容颜,喉间便是一紧,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要到。
不管是什么样的方式。
哪怕是错过的东西,只是转念一瞬,他垂下眼眸,缓缓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