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猫猫神
黎傲的两只脚踩在伊西里斯的大腿上, 两只猫爪搭在男人的胸膛上比划了一下，“彩色的。”
猫爪垫透过薄如蝉翼的丝绸睡衣接触到了皮肤，有些柔软又有着古怪。伊西里斯从未与旁人这般亲密过, 他目光微凝，垂眸时发现衣裳已经半露，晶石化的彩斑透了出来, 便以为小猫说的彩色毛线是指这个。
他从不撒谎，却也不想让幼崽太早接触残酷，刚准备拢了衣服岔开话题，那一刹那，骨子里泛起了难以忍受的战栗。
二十年前，他曾与一只新生的S级异种对战过, 孤身一人将异种斩于剑下, 代价是左边被咬断的臂膀。
十岁那年, 父亲陨落，虫潮蠢蠢欲动, 小狮子们嗷嗷待哺, 他只能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提前将它植入体内。
以稚嫩的肩膀撑起王冠的重量, 这一路上他鲜血淋漓，却从未像这般痛过。
猫爪子所经之地, 四肢百骸像被捻碎一般疼痛, 可很快的, 那些疼痛又变成了酥麻的快意，愉悦如涟漪般扩散，在灵魂深处荡开。
痛楚在血肉间游走，像用钝刀剜进骨髓, 可灵魂却在这折磨中战栗着沉溺。如同饮鸩止渴的瘾君子，在极致的痛苦中攫取着扭曲的快感。
伊西里斯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能不让破碎的喘息从喉间溢出，他浅麦色的皮肤因此变得煞白，需要有多么非人的自制力，才能够让他在这种境地之下，抓住在自己胸膛上作乱的猫崽。
被人拎住了后颈皮，小猫被牵扯着拉长了眼睛。他昂着脑袋瓜，两只小爪子还在不停乱抓，嘴里呼噜噜地叫着，似乎对于他而言，这是很好玩的放松游戏。
那当然了！爪感如此之好的猫抓板！Q.Q弹弹！
冷汗浸透发丝，沿着伊西里斯光洁的侧脸滑落，紧绷的喉间隐忍着喘息，瞧着小猫爪子开花听着愉悦的呼噜声，最终，他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没有了束缚的小猫抓得更起劲了，但这很难抓，比薰的彩线还难抓，还不能裹毛线球。那些彩色的纹路就像钳进肉里的爬山虎，稍稍没抓住它们就会吸回原地。
“！”犟种小猫生气了，龇着牙咬住一根，两只脚蹬着人腿拼命往后拉扯。
剧痛蚕食着伊西里斯的每根神经，脊骨弓成了濒折的弦。睫羽如破碎的蝶翅轻颤，金色的眼瞳半眯着仍不肯涣散，他在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终于，黎傲把那一大片的斑纹全都扯了下来，惯性作用导致小猫一屁股摔倒在了床上。
剧痛如潮水退去，伊西里斯抑制着身躯轻颤，屈起一条腿搭着手肘。金发被冷汗浸透，凌乱地黏在苍白的颈间，他仰着头，喉结滚动，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
“啊——”在薰的帮助下才能翻过身的小猫一脸惊惧地猫叫出声：“黎傲又莫得牙袅！！！”
伊西里斯回神，金色的眸光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是融化的蜜糖。他将猫抱过来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托起小猫的下巴。梅开二度，这小豁牙巴的一颗门牙在撕扯之中，光荣牺牲了。
伊西里斯将猫崽子拢进怀里，小猫温热的肚皮贴着他的腹部，他开始止不住地闷笑。
怎么能这样！猛猫委屈地扁嘴，以为他在嘲笑自己。抬起爪子撒气般又抓了两下，这下是彻彻底底地抓肉了。
“嘶——”
这个被生生剥去斑纹都未吭一声的帝王，此刻却被抓得破了功。他停下闷笑，将猫崽举到眼前。浅淡的灯光之下，那双惯常冷漠的金色眼瞳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身披荣光，向来睥睨众生。可此刻，这位从不低头的君王却俯下身来，薄唇轻轻贴上了小猫圆滚滚的脑袋。
金发垂落，在小猫的耳边扫过，
“里奥，你是命运赐予吾的，至高无上的珍宝。”
这句话不是用古中语说的，猛猫听不懂。但猛猫被人亲了……猛猫害臊了，将头埋进了男人的胸膛里。
小怪物眨眨眼，猛地眯起眼，短短的触爪捣捣男人的腿，那动作简直是学到了小猫的精髓。
[我的！我亲！]
他想将猫抢回来，却被男人一个脑瓜崩弹到一边。金色的眼对上猩红的兽瞳，伊西里斯竖起一根手指抵住嘴唇，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好了，我带你去检查牙齿。”他将小猫置在臂弯里。
自父王陨落之后，这是伊西里斯第一次心情如此之好。寝室门打开，还未出去就撞见了守在门前的沈确。
“太阳。”紫眸人听见动静转身。他比伊西里斯稍高一些，微微俯身行礼时，目光自然地落在了男人丝衣敞开的胸膛上。
刹那间，他的呼吸一滞。
数十道鲜红的抓痕落在浅麦色的肌肤上，两只幼崽无知无觉，却令大人红了耳廓。
沈确的目光慌乱一错，强行别过脸去，听见心脏急促地撞击着肋骨，“您、醒了……”
伊西里斯嗯了一声，也不遮掩胸膛，任由它肆意展露在外，仿佛并不在意，甚至懒得整理。
沈确的指尖收紧，指甲陷入掌心，极力克制着内心翻腾的悸动。可他突得反应过来了什么，再抬起头时，眸中旖旎已被纯粹的喜意取代，“您的晶石化没了？！”
原先已经爬上胸膛的彩色斑纹如今一丝也寻不见了。
“只是褪了些，不是完全消失。”伊西里斯淡声回：“但确实好了不少。”
如此便足以令沈确惊喜若狂，他想问是怎么回事，可话未出口便已意识到了事情关窍。
“是小殿下？”
“自然是。”除了小猫，世间不会再有如此惊喜。
黎傲趴在伊西里斯的小臂上，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问沈确：“番茄好不好次哦？”
沈确压制着激动，清泉般的嗓音如春水温柔，“非常美味，谢谢殿下。”
“那是黎傲自叽种滴！”哪怕困也要骄傲地挺起胸脯，等待夸奖。
紫宝石般的眼眸里似有水光，“真的、真的非常了不起。”他既是能缓解伊西里斯的痛苦，那自此之后，他也将为他献上自己的忠诚。
“嘿嘿……”猛猫又害臊了，“小狗薰也帮芒，还有螳螂拐流流拐。”
豁牙巴但话痨，困得讲不动了小嘴也不能歇。
“那可真好，明天我也去给您帮忙好吗？”沈确哄着孩子，又看了看跟在身后蹦哒的小煤球，蹲下身将他抱起，两个大人抱着两小只，走进了检查室。
精神力再度用尽的小猫呼呼大睡，被伊西里斯轻轻地放进检查舱里。
卡勒布和医疗兵长听见消息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谋士紧绷的脸色在看见君主胸膛上的红痕时瞬间娇柔起来。
“讨厌啦陛下。”卡勒布做作地两只手握成拳想要往伊西里斯的怀里钻。
沈确皮笑肉不笑地拽住他的衣领，“谋士大人，请您正常一些。”
棕发谋士立刻转变对象，弯起腿弯依偎着沈确的胸膛，梆大的拳头往上敲了敲，“侍卫长讨厌啦~顶着这么一张假脸好过分哟~”
沈确眉头抽搐着想要将他踹走，却见他突得恢复正经，直起身问：“陛下，您的晶石化真的减退了吗？”
伊西里斯嗯了一声：“斑纹似乎是活的，小猫可以将它抓住，并从身上剥离出来。”
棕发谋士看着医疗台上一副投降睡姿的小猫崽，言语中有着难得一见的沉肃：“不知您是否记得白云君此人，即将被执行安乐死的度姆病毒感染者，却在一次星体映射之后彻底痊愈了。在曼杰特号启航之前，他曾联系过我，说自己是被小殿下拯救了。”
卡勒布看见那只黑色的小煤球窝进了小猫身边，停了一下，继续说：“就连那只已经被感染的佐拉克斯，都被小猫从异化的边缘给拉了回来……这种力量，和神有什么区别？”
人类看不见法则，却能感知到宇宙有其运转的规则：万物相生相克，制衡鼎立而长存。
度姆病毒令人类无法长寿，无法保持永远的理智；
由德尔斐之晶赐予的希望与死亡，同样生命有限的德尔斐人；
凶残血腥，愈合力恐怖却无法脱离深渊繁衍的异种……
法则真的能允许会有这样的一个存在，将它制定的秩序打破吗？
修长的手指轻轻拽了两下小猫的胡须，伊西里斯的话语平静，无波无澜，“如果没有区别，那就当他是。”
声音如泛不起涟漪的深水，淡然说着与其气场违和的话：“他就是德尔斐的猫猫神。”
“……”一时之间，能言善辩、长袖善舞的谋士，竟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医疗兵长却不管他们，作为医生，他只在乎患者健康。给小猫检测完，又给小猫的嘴巴涂了些利于牙齿生长的药膏，小老头说：“小殿下这次是正常的精神力消耗导致的沉睡，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
伊西里斯问：“他为我拔出了胸膛上的斑纹，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吗？”
医疗兵长说：“这种消耗，除了会让他能睡能吃一些，不会有任何影响。反倒是好事。”他拎起一块小毛巾搭在小猫的肚子上，“有了血缘封印的存在，哪怕是再消耗能力也不会伤其根本。这样细水长流反复地释放和充盈，只会让他的精神力更加稳固。”
“哦对了，以后糖是要少吃的，这小家伙，都有蛀牙了。”
“什么？！”刚从沈确的手中接过番茄桶，做了一大锅番茄流心巧克力的布伦娜天都塌了。
伊西里斯想起了小猫为了偷吃一颗糖，小脑袋都要转出花了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
刹那间，一屋子的人都略带惊奇地看了过去。
金发帝王淡然，正准备把猫崽子从检查舱里抱出来，就见在外勘测星球地状的研究员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都有谁吃了小猫种的番茄？”
那一桶的番茄并不多，只有小猫常见的几个人一人领了一个，其余的都被布伦娜做成了巧克力，留了一半给小猫，其他的分给士兵了。
“我，卡勒布，您和医疗兵长，还有布伦娜。”沈确回他。
研究员老脸严肃，“你们就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的？布伦娜觉得自己好得很，午饭后舞了套剑，都能舞出花来。
“……”好像确实不对劲，太轻松了。
不在前线战斗的德尔斐人，其晶石化程度不算高，通常只到小腿处，文职研究类的人员更浅，脚踝罢了。但这并非不痛，只是他们都已习惯了。
可如今，竟真的轻松许多。
医疗兵长掀开胳膊，发现斑纹浅了。这种浅淡非常不起眼，不用显微镜都无法对比出其差别。可德尔斐之晶赐予他的能力便是超精尖的视力，他自是知晓身体上变化。
“是那颗番茄？”
吃了番茄的几人通通都有此感，面面相觑之间，不禁感叹：“怎会如此……”
仅仅一颗番茄就能让他们轻松度过一天，若是每天都吃，那岂不是就像可以治病的药一样？
“这不是番茄造成的。”医疗兵长满目慈爱地看向一无所知的小猫，“是小殿下的精神力。”
那些种子通过小猫的爪子生根发芽，汲取着湖水开花结果，它们由黎傲的精神力催生而长，早已不是普通的蔬菜了。
“就如陛下所言，是伟大的猫猫神。”
猫猫神黎傲被愚蠢的凡人们吵到了，咂咂嘴，两只小爪子想去捂耳朵。但够不到，于是掀开一条眼缝，找到目标小狗，把头往薰黑夜色的触毛里一埋——
漆黑的宇宙深空场缓缓浮现，黎傲趴在舷窗上望着无边的黑暗，视线一转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明亮球体。
这种视觉震撼让小猫有着本能的恐惧，但并不长久，很快他就适应了。
“机。”小猫抬头问：“为森么。那边好黑？”他知道发光的是哎哎昂昂，但在它的旁边，完全是一片的黑暗，“两个太阳跑哪去了？”
他在问从星球上能看见的太阳为什么在太空之中无法见了。
这个原因多种多样，没有大气散射、光被红移等等，但无论银翼怎么解释，以小猫的文化程序反正是理解不了的，机器人便说：“因为距离太远了，所以你看不见。”
“哦。”黎傲重新看回窗外，自己嘀咕：“不知道，地球是不是也素这样才看不到。”
思念是漫长潮湿的雨季，哪怕阳光一现，却也烘不干那场泥泞。
伊西里斯走到小猫身边，掌心盖住他低落的猫脑壳。他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只把怜惜藏在眼睛里。
小家伙的确是个乐观坚强的幼崽，没一会就缓过了精神，指着窗外又问东问西。
伊西里斯揉揉他，转身去监管星球迁移。
“地球的星系坐标有线索了吗？”伊西里斯问一学者。
“暂未寻到。”学者说：“德尔斐保存的星系资料较为落后，待回到德尔斐后我将启程前往星际联邦，那里有着全星际最大的星系分布资料馆，或许可以寻到一丝线索。”
“好。我将为你再安排几个下属，你们一同去吧。”帝王从不安慰，他只会去做。
“哎哎昂昂——”黎傲哇得一声：“它灰起来了！”
五条环状装置将灰白色的哎哎昂昂包裹其中，它太巨大了，以至于以当前的距离来看，黎傲根本看不清它长什么样。
只是知道，那颗星球真的跟在战舰之后，随着他们一同启航。
“螳螂怪……”小猫想起了还在星球上的伙伴们。
“等到下一个恒星的能量补给，我带你去见它们。”伊西里斯回到幼崽身边。
“番茄还要浇税。”小猫严肃，“不交税会鼠掉的。”
“……”这小豁牙巴，哪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也得花一些时间去理解他的意思。
路过的财政部官员哈哈大笑：“小殿下说得对！人人都要交税！”帝国未来的太阳经济觉悟如此之高，简直让财员们愉快得苍蝇搓手。还有小殿下种的那些番茄，将来若是大丰收了国内吃不完，一颗一万卖给联邦的那些蠢货，这些可都是钱啊！
小猫眼神呆呆的，不懂人为什么要浇水。难不成是在洗澡哦？
都不需要问，伊西里斯就能从他的脸上知晓他在想什么。没有心数的幼崽，实在是太好懂了。这副模样过于可爱，伊西里斯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点了点他湿漉漉的鼻头，收回手后倒是也想到了一件事。
回到通讯室，他拨通了远在德尔斐的财政大臣。
“陛下！！您竟会主动找我？”
“德里克，给我办个私人账户。”
“啥？”橘红色头发的财政大臣震惊，“您要私人账户干什么？”
真是活见鬼了，自打伊西里斯出生起，就没见过他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生活起居都有专人负责直接走国库，他自己本人几乎没有花钱的欲望，他要私人账户做什么？
“我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伊西里斯的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悦，“尽快办好。”
“好嘛。”德里克耍宝，蓦地又笑着说：“街上到处都是在庆祝小猫殿下回国的人。”
伊西里斯的神色也缓了，“小猫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是的，都按您的要求备好了。然后大家都在问，小猫殿下喜欢什么颜色？”
喜欢的颜色？颜色要特别的去喜欢吗？身外之物向来淡泊的君主思考了一下，回到小猫的身边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小猫也不知道。
他扬起脑袋，记起来了奶奶.头上经常戴的小花头巾，“绿色，白色……呃，粉色。”又看看身旁小怪物的红色眼睛，“红色。”还有机的，“银色。”
圆圆的猫儿瞳看向男人金色的发丝，有点害臊地挪挪脚，“金色。”
他的喜爱直白不加掩饰，伊西里斯望向他蔚蓝的眼睛，突然觉得，蓝色也很不错。
“好，我知道了。”
黎傲对于曼杰特号已经挺熟悉了，刚启航的前几个小时里他还一脸兴奋地看看窗外，拉着小狗这里蹿蹿那里跑跑，随着本能在战舰上标记领地。
可七八个小时之后，小猫崽就只能眼神混沌大脑迷茫地开始晕“车”了。
整个猫毛都乱炸炸的，憔悴到像个被人嗦到不能再嗦了的芒果核。
“西，你阔以靠在咪宽阔的胸膛上……机，不鼠打猫屁股……薰素好小狗……”
“哎哎昂昂……窝带你去流浪哦，番茄，不能浇太多睡，鼠了……”
可怜的小家伙，已经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
过往的生命之中，伊西里斯从未觉得如此有趣过，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真是个不得了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