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你吗,陆离?”付邀今循着动静快步往里走,同时还不忘警惕地看一眼身后,确保不会两个人一起栽在这里,双双名誉扫地。

屋子里所有房间的门都紧闭着,付邀今之前曾经来过尚沐家中,清楚大致构造,他目不斜视地错过储物间和书房,径直走向了南面的主卧,再用完好的那只手转动门把,果不其然又上了锁。

付邀今稍稍后退半步,随即干净利落地一脚将木门踹开。

巨大的撞击声吓得房间里的人影悚然一惊,信息素又浓了一倍,沾染着潮湿的热意,仿佛粘腻的胶水附着在皮肤上。

付邀今皱眉在门外等了一会,等到外界清爽的空气涌入驱散了不适感,这才放轻脚步走进去。

昏暗的卧室内窗帘紧闭,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物,但细看只是外套和东倒西歪的鞋子,并不涉及更私密的内衣。

付邀今抬起头,在床头看到了拿被子匆忙盖住下半身的尚沐。

……竟然不是陆离被扒光了衣服,跟只烫了毛的白斩鸡一样,成大字形被拷在床上?他很失望。

尚沐的喘息声很重,面色潮红,此刻的姿势很奇怪,微躬着腰站立,双手向前伸。付邀今又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尚沐的两只手竟然被铐在了床头的一条装饰架上,而锁着他的手腕的东西并不是他猜想的手铐,而是一条弯曲扭成无限循环符号的金属管。

付邀今往房间另一处角落看,发现了一把缺了一条腿的可怜金属椅。

见到他进门的瞬间,尚沐就像是彻底绝望一般停止了挣扎。他的手腕处因为不停尝试挣脱被勒得缺血紫红,鬓角浸汗,下唇也被自己咬得满是齿痕。因为羞恼、恐惧等种种情绪,以及受到发情的影响,尚沐脸颊泛着病态的坨红色,但同时,他的眼底又泛着浓厚的厌恶和不甘心。

明明他就只差一步了……

为什么!

“陆离在哪?”付邀今开门见山地问。

尚沐没有回答他,发情期的Omega情绪更容易激动,意识到他生米煮成熟饭的计划被破坏后,眼眶瞬间涌出了泪,他忍不住带着哭腔质问:“我到底比你差在哪?陆离竟然为你守身如玉成这样!宁愿自残也不肯碰我!”

没有的事,陆离绝对不是为了谁守身如玉,就是纯粹的不想碰你。

尚沐还沉浸在自己的脑回路里:“我可是Omega,你只是一个Beta而已!而且我还是,我还是——”

我还是重生者!我重来了一世,知晓未来,为什么还是事事不遂我意?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你太贪心了。”付邀今冷淡地说。

有人怀揣着天真与期待,按照最美好的方式为你安排了道路,你明明可以做个美梦安心结束这一生,却非要留下,野心勃勃,但又没有足以支撑欲望的能力,最后就只能这样以极为不堪的方式惨淡收场。

重来一遍的人生就一定会朝好的方向发生改变吗?

可能还不如之前。

……或许每个人终究还是会重蹈覆辙。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有什么错……”尚沐低声喃喃着,“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难道就只能Alpha可以一个接一个地出轨,Omega就只能从一而终?贪心有什么错?人都是贪心的!欲望永无止境才是顺应人性,我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我只是想往上爬,我有什么错!”

他的嗓音越来越大,脖子都因为激动变得赤红,崩起筋络。

“所以如今的你和那些Alpha又有什么区别?”付邀今问。

上辈子糟糕的婚姻还是在尚沐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憎恶给他带来的不幸的丈夫,可一旦当他有抉择的机会,他就会义无反顾走向和丈夫相同的道路,成为和他丈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

尚沐泪水淌了满脸,胸膛大肆起伏,但和他相对的付邀今从始至终语气都是淡然的,情绪几乎没有波动:“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就承担这个选择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或许你曾经是受害者,在无尽的痛苦中诅咒伤害你的人,那么现在不过是那些诅咒一视同仁地应验在你身上,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别跟我讲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尚沐的眼球上遍布红血丝,死也不肯承认他的错误,“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吗付邀今?你也心怀叵测贪得无厌,傍上陆离还不是为了他的钱,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那我也迟早遭到报应。”付邀今非常无所谓地说,“连不得好死的觉悟都没有就敢劈腿出轨,你想得可真美。”

尚沐一噎,眼睛睁到极限,跟只青蛙一样瞪着这个连自己都一并骂进去的狠人。

见他支支吾吾再说不出话来,付邀今收回视线,转身在卧室里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陆离的身影。

人去哪儿了?

他的目光又再次投向被困在床头动弹不得的尚沐,凄惨得连裤子都套不回去。不用怀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肯定是陆离,所以这家伙还有理智和力气控制住尚沐再逃跑,估摸着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或许他一开始不小心中了点什么迷药,但很快清醒过来,还爆发出Alpha强大的硬实力反杀尚沐,反正就那死不瞑目的扭曲椅子腿,如果不使用本体的能力,付邀今把手骨拧断了也掰不下来。

对陆离安危的担心消失,秉承着世界管理局倡导的人道主义关怀精神,付邀今低头摸出手机,为重生者递去最后一丝温暖:“我帮你喊个消防。”

没想到尚沐竟然急忙出声阻止他,“不要!”

Omega努力用手肘和腰部力量将被子往身上挡得更严实些,低声道:“消防来了会把事情闹大,我不想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公众视线下……”

你都做出下药这么恶劣的事情了,还打算要脸呢?该不会以为陆离日后会放过你吧?

付邀今微微挑眉,但没有多说什么:“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待着?”

“我,我马上自己就能挣出来……”尚沐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情绪低落地催促道:“你走吧。”

本来付邀今就不是很想帮他,既然想晾在这里吃点苦头那就继续晾着。

抱着这样有些薄凉的念头,付邀今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再次拨通陆离电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奇怪的动静从隔着一道衣柜墙的方向传来,穿透手机里无人接听的长忙音进入他的耳中,像是人体四肢撞到了瓷砖,发出嘭的闷响。

付邀今猛地停住脚步,按断电话朝隐藏在柜墙后方的黑暗里看去。

坐在床边的尚沐也注意到了这个声音,紧张地转过头,又心虚地瞅了付邀今一眼,讷讷不语。

看到他是这个反应,付邀今陡然意识到什么。

……好家伙,还没死心呢?

“陆离在浴室?”他狐疑地眯起眼睛。

尚沐心思被戳穿,双手握拳,因为牙关咬得太紧,脸部两侧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

付邀今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抬脚就往柜墙后方走,身后再一次传来金属激烈的碰撞声,尚沐哭着激动地大声喝止他,不准他过去,说侵犯公民的隐私权,要报警抓他。

歇斯底里的叫嚣都快把付邀今逗笑了,他充耳不闻地继续往里走,果然越靠近浴室门陆离的信息素气味就越浓。

因为他只是一名Beta,能够闻到信息素,却不能像Alpha和Omega从气味中判断出隐藏的信息,所以付邀今一直以为房间里的檀香味是陆离走后还没来得及消失,根本没料到是陆离根本就没走。

差点功亏一篑。

浴室的门从内反锁着,里面没开灯,一片黑暗,从门缝中隐隐传出痛苦的喘息声,还有水流拍打的声音。其实这些动静离近了听还挺明显,只是之前付邀今注意力都落在了狼狈的尚沐身上,忽视了角落里这些小小的异常。

“陆离,你还好吗?”无情的房门破坏者付邀今这回倒是矜持起来,轻轻地敲了两下磨砂玻璃门,然后便规规矩矩地等在外面。

他不想招惹处于发情状态下的Alpha,这时候的Alpha攻击性极强,神志不清,意志力稍微差点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曾经有一个Alpha突然被引发易感期,四周又无人,失去理智跑进猪圈连糙了三头猪,猪嚎了一夜,惨绝人寰。

当然,有选择的情况下,Alpha优先袭击的对象一定是Omega,他们会在信息素和本能的操控下化身只知晓欲望的野兽,脑子里就只剩下那一件事,并且会不惜一切代价达成目的。

浴室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付邀今等了一会,返回家中,去次卧的床头柜里翻出一管陆离常备的Alpha强效抑制剂,然后再次来到尚沐家浴室门前。

全程他都无视还在发癫的尚沐,自然得就像是出入自家后院。

“陆离,我是付邀今。听得到我说话吗?”付邀今尽量用最缓和沉稳的语气,给予陆离足够的安全感和可信度,“我拿来了抑制剂,你能自己开门吗?”

门内有隐约的滴水声,混杂在凌乱的喘息声内,付邀今怕错过陆离的回答,仔细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

除了能够分辨来源的声音之外,其实门里还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动静,规律,有节奏……

过了一会,付邀今倏然反应过来这个奇怪声响到底是什么,他骤然后撤,后背砸到墙壁,又十分尴尬地摸了摸贴在磨砂门上的那侧耳垂。

为了保护陆离隐私,他果断转过身,拆开抑制剂包装盒,专心致志地研究起叠在里面的说明书。

又过去将近一刻钟,浴室内的动静忽然大了起来,像是有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付邀今放下已经研究透彻的Alpha抑制剂,回过头,就见磨砂玻璃门的颜色逐渐变深,显然是另一面有人靠近。

他耐心等待着,直到门被撞了一下。

“……付邀今?”

他听见了陆离沙哑的嗓音,仿佛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极度缺水,被烈日烘得嘴唇干裂起皮。

“是我。”付邀今冷静地回应他。

门锁动了动,陆离手一直在抖不听使唤,努力拨弄好几下才把反锁的浴室门打开。一个全身湿淋淋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陆离微张嘴唇喘息着,眼皮无力地半耷,眼尾猩红,黑发还在往下不停地滴水,身上的衣服湿漉漉地沾在皮肤上,白衬衫湿透之后透出肤色,某些稍深颜色的部位就更是突出得明显。

陆离又冷又气,说话间还在打颤。

“消不下去,我淋冷水弄了两次了,根本就没有不应期……”他咬牙切齿地攥住付邀今的衣服,右手虎口和手背印着好几个见血的咬痕,“给我打抑制剂,快……”

闻言,付邀今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陆离松松垮垮搭在腰间的裤子上,他没有系拉链,黑色内酷边缘露在外面,底下的棉布料吸饱了水紧绷绷地黏在身上,继续往下看就是一个极为明显的包裹弧度,也是陆离这番话里所指的主语。

“已经处于发情中的Alpha,抑制剂只能暂时缓解部分症状。”付邀今说,“其余的你还是要靠意志扛过去。”

“我知道,别废话了。”陆离伸手握住付邀今的手腕,掌心炙热的温度烫得付邀今也跟着颤了一下,他感觉陆离都快烧起来了。

细长的抑制剂管在付邀今左手指间转了半圈,又递到唇边用牙齿咬开透明针帽,随即约莫半个指甲长短比头发还要细的针尖干脆利落地没入了陆离后颈。

抑制剂的刺激性很大,注射通常会带来一定的痛感,陆离忍不住眉头紧皱地闷哼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处于发情状态下的缘故,他的这声低吟带着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色气。

欲求不满从他的每一个音调、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举止中散发出来。陆离半眯着眼睛,拇指落在付邀今的腕部内侧,轻轻摩挲,脉搏清晰稳定地在指腹下跳动,带着陆离的心跳节奏也随之同频。

他手下抚摸的动作更用力了一些,口中吐出灼热的气息:“你的掌心……怎么了?”

“没事,沾了点灰。”付邀今拔出针管,右手改为虚握拳以手背朝上,挡住陆离的视线。

“当我是傻子吗?”陆离勾了勾唇角勉强笑了一下,笑容中充满了疲惫感。

抑制剂直接作用于腺体,起效很快,大概过了十几秒之后他终于不再像方才那样硬得都在痛,感觉随时都会爆炸。但就如付邀今所言,药物只是暂时减缓了部分不适,陆离还是很难受,不过好歹不会被Omega的信息素影响神智,能够安全地离开这里。

他挨上付邀今的肩膀,身上的冷水很快便洇湿了对方的衣服,陆离有些无赖地笑着说:“我腿上没力气,你背我回去。”

本以为看起来就很洁癖的付邀今一定会拒绝他,但出乎意料,总是态度冷淡的Beta这次竟然没有推开他,还让陆离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头,然后用完好的左手揽住他的腰胯,支撑着他往前走。

——顺带还帮他拽住了一直在往下滑的裤腰。

“完了,我这么落魄狼狈的模样都被你看见,”陆离仍旧是弯着眉眼,这种情况下还有功夫开玩笑,“看来只能杀了你以绝后患了。”

“白眼狼。”付邀今说完又迅速改口,“白眼鸡。”

“你才是……鸡……乌骨鸡……”陆离似乎是难受极了,冷得发抖,又还在不停地出汗,搭在付邀今肩头的手死死攥紧了他的衣服,甚至把付邀今的领口都扯开了些许,平直的锁骨和下方一点凹陷的阴影都露在外面。

临出门之前,陆离微侧过头,冷冷地斜睨尚沐一眼。

仅仅是这一道冰冷的视线,就让尚沐意识到他彻底完了,迎接他的将会是一场恐怖的报复,再无任何侥幸,他将一切都搞砸了。

……

回到付邀今家的次卧,陆离迅速把身上湿冷的衣服脱掉,哆哆嗦嗦地窝进被子里。付邀今给他送来浴巾擦头发,却发现陆离的脸颊比之前更红,像蒸透又剥了皮的番茄,状态很差。

他伸手探向陆离的额头,烧得可怕。

付邀今还在思索着这种发情期的高热应该怎么办,掌心下陆离却有些神志不清地蹭了上来,双眸迷离地半眯起,拿他滚烫的脸颊去接触付邀今带着凉意的手背。

“……”

付邀今果断反手掐住陆离的脸,往外扯,“别对我的手发情。”

陆离理智稍稍恢复了一些,委屈道:“我一个被下药的Alpha,我也不想的……”

“活该,能尚沐逼成这样。”

“他有道具,这属于降维打击。”陆离掀开被子,让冷空气给自己降温。身上的水干了之后,燥热感便无孔不入地蔓延开来,“他敲门说有话要和我讲,一直不停地敲,我当时急着给你打骚扰电话,不是,急着关心你什么时候下班,就随手开了门,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付邀今不想看一个大男Alpha在他面前遛鸟,拿浴巾盖上陆离的腰,但有些东西是薄薄一条浴巾根本挡不住的,又格外具有存在感,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他不禁困惑地看向陆离,想知道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羞耻心,当着日后可能要共事几千年的同事的面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行为。但很快付邀今就意识到陆离还在受着发情期的影响,他看上去好像很正常,口齿清晰,也有思考能力,但其实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要不要趁人之危给他录个小视频?付邀今用绝对真实的心路历程证明什么叫天下乌鸦一般黑。

陆离还在继续解释他都遭遇了些什么:“等我神智恢复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尚沐家床上了,还被打了强效催情针……”他难耐地喘了口气,“前段时间部长给我赐福,让我在所有小世界的身体都不会受到管理局系统道具影响 ,所以我有点托大了。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不受影响并不是免疫,而是类似于自发性消除影响,需要时间,差点真的阴沟里翻船……”

付邀今起身去冰箱冷冻层里取了两个买蛋糕赠送的冰袋,用柔软的厚毛巾裹住,返回卧室搁在陆离额头上。后者瞬间舒服地长抒一口气,拿冰袋冰温度一直降不下来的脸颊。

“说起系统道具,”付邀今想起什么,“你要实在难受,可以用工分兑换万能疗愈剂。”

“我哪有工分?”陆离把其中一个冰袋塞到浴巾下面,立刻被冰得一哆嗦,“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编外工。”

“编外工管理局就不发工分了?”付邀今一副听到黑煤窑无良工厂的表情。

陆离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又问:“你是正式职工,看样子也做了不少小世界任务,有不少工分吧?”他放轻嗓音,低哑地央求道,“借我买个疗愈剂好不好?”

“……”付邀今心虚地转过头,“我也没有,都花完了。”

“一分都不剩?”陆离诧异,“你都拿去做什么了?”

“还债。”付邀今语焉不详地说,“总之我也是账户余额为零的穷光蛋,甚至还没172号富有。”

不等陆离再问些什么,他站起身,实在受不了一个光裸的男人在他面前扭来扭去,“你先忍忍,睡一觉,我再帮你想想办法,有什么需要跟我讲。”

说着,付邀今将床头柜上的纸巾盒拿到陆离枕头边,又把角落里的垃圾桶拿过来,暗示得十分明显。

见他要走,陆离立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付邀今不是很理解:“我是Beta,没有信息素,待在这里对你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还会妨碍你解决生理问题。”

“待在这。”陆离很直白地说,“你待在这会让我舒服一些。”

为什么?付邀今还是不明白。如果他是陆离,这时候只会希望所有人都消失,然后他趁机一个人迅速坐船离开太阳系,永远不要回来。

但既然陆离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至于非要和一个病人对着干,稍作思考便点点头应下来,去外面找出药箱,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清理他焦黑混杂着凝结血块的右手掌心。

他先用消了毒的镊子将死皮捻出去,又用棉球沾上碘伏给皮开肉绽的创口消毒,涂上止血药,最后在掌心缠上纱布。

付邀今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帮陆离右手虎口的伤口也清理一下,但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扯住,低下头,就看见陆离蜷缩成一团,一只手将他的衣摆从裤子里强硬地拽出,然后急不可耐地凑上来嗅闻上面的气息。

而他的另一只手,伸到了浴巾底下,正在……

付邀今愣住了。

他震惊地从床上弹起,但没能成功远离,因为陆离抓着他衣摆的手非常用力,付邀今刚一站起来立刻失去平衡地往下栽倒,反而直接压在了陆离身上。

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就听陆离忽然在他耳边闷哼了一声,又似痛苦又似愉悦,身体僵直,随后又软软地放松下来,喘息声倒是更加粗重,胸膛大肆起伏。

付邀今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看向他,但陆离就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一样,懒洋洋餍足地躺着,甚至完全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衣服里,深深地呼气、吸气。

什么垃圾抑制剂?过期了吗?怎么效果这么差?

等明天陆离彻底清醒后该不会真将他灭口吧?

付邀今扯了好几下也没办法把衣服从陆离的鸡爪里救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脱掉上衣,被迫效仿汉哀帝断袖。

陆离现在的脑子明显不正常,看到付邀今的动作还误会了什么,很是期待地半撑起身伸出手去搂他的后颈,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下一秒就头也不回地快步冲出了房间。

“……”

付邀今甚至都不敢待在客厅,迅速从阳台抓件上衣进到书房关上门,头疼地坐在电脑前平复了一会心情,这才召出世界管理员屏幕,呼唤管理员03号:

“萧伞,借我点工分买万能疗愈剂。”

“……你能别再叫我小三了可以吗?”03号愤怒,“我都跟你说了一万次我递交给管理局的改名申请通过了。”

“哦,你改成什么了?”付邀今心不在焉地问。

“我也跟你说了一万次我的新名字是什么,”03号怒不可遏,“自己想,想不出来不借工分!”

付邀今茫然地坐了一会,发现动之以情肯定没戏,就决定晓之以理:“是灭世部的06号遇到了一点麻烦。你不是一直很苦恼说没有灭世部的人脉吗?遇到那种意外脱离原著的剧本小世界没办法直接销毁。”

“别来这套,”03号双手环在胸前,“什么灭世部06号,我听都没听过。”

“所以你到底借不借。”付邀今也冷下了脸,欠钱的人比给钱的还大爷。

“我要请探亲假,有个剧本世界出现角色意外重生的任务你帮我做了,背景是东方蛮夷。”

“不可能。”

“那工分免谈。”

“……”

“……”

付邀今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我要加价。”

“给你一千工分。”

“成交。”

……

出卖了灵魂已经变脏的付邀今拖着沉重的步伐,拿着疗愈剂返回陆离所在的次卧。

本以为估计门内又是一个伤风败俗的画面,可一开门却竟然发现床上空空如也,只剩下凌乱的床单被褥和掉在地上的枕头。

三级片顿时变成悬疑片。

付邀今诧异:“陆离?”

他先是看了眼床底,又进卫生间绕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陆离再次失去理智,循着本能的呼唤又跑对门去了,尚沐失而复得,狂喜乱舞。

不过家里的檀香气息仍旧浓郁,玄关干干净净,付邀今也没有听见开关门声,人应该没有走……那他去哪了?

付邀今把各个房间来来回回检查一遍,厨房和外卫都没放过,一直等到站在他本人的卧室门前,他倏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找对地方了。

果不其然,推开门,浓烈的信息素扑面而来。他看到房间里跟被土匪洗劫过一样,所有的柜门和抽屉都被打开,他叠放整齐的衣物和床单被套等全被抱了出来,乱七八糟地堆在床上,几乎垒成了一座衣山。

筑巢期。

这个词汇一下子就从付邀今脑海中蹦了出来。

刚来到这个ABO六种性别特殊世界的时候,他就了解过基础信息,知道Alpha在易感期和发情期中都会有一种名为“筑巢期”的特殊状态,在缺乏陪伴和安全感的时候就会格外严重。当筑巢状态出现后,即使伴侣出现它也不会消失,会陪伴Alpha整个发情期间。

付邀今之所以单独留意到这个词汇,是因为‘巢’这个字眼给他一种温馨的感觉,象征着家庭、安全和眷恋,虽说筑巢期其实是一个负面状态,但付邀今却对它充满了好感。

当然,当筑巢期真正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好感尽失,只剩下头痛。

付邀今倒不是不能理解陆离的筑巢期对象是他,毕竟两人是这个小世界里唯二的管理员,是关系最亲近的人,在没有真正恋人的情况下,向他移情十分正常。但关键他是Btea,没有信息素,即使陆离囤积再多他的衣服,将它们堆积在自己身边,筑成严密厚实的巢穴,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安全感。

“陆离。”付邀今再次呼唤他的名字,走上前拨开床上那些层层叠叠凌乱的衣服,翻到后面他都有些脸红,怎么连穿过的内裤都塞进了这里面……

等扒开厚重的衣服和被子,付邀今骤然察觉这底下竟然是空的,陆离没有睡在床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倏地从他背后传来,付邀今下意识侧身闪躲,但对方的速度更快,直接从后方将他扑倒在床上。

能轻易把金属椅腿拧弯的恐怖怪力将付邀今死死摁住,右手掌心按住他的后脑,另一只手则暴躁地拉扯他的领口,露出光洁脆弱的后颈。

付邀今脸朝下埋在衣服里,几乎窒息,他不敢放任发情期的Alpha随便折腾,双目直接转为璀璨耀眼的金色,瞳孔一分为二,要一口气挣脱陆离的压制。

但他不曾看到,当他开始使力的时候,陆离就像是权威遭到挑衅的帝王,眼中满是狠戾的神色,一头犹还半湿的短发骤然变长,转眼间便长度过腰,如同黑色的瀑布一般从肩头垂落。

付邀今几乎用上全力,但没有挣动。

他不可置信地握紧拳头,“陆离!”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一声嘲他不自量力的轻笑,随即一股湿润温暖的气息沾上他的后颈,付邀今顿时颤了一下,亮金的重瞳霎时收拢变回黑色,胳膊和腰间不受控制地泛起鸡皮疙瘩。

陆离灼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间,然后是舌头,非常用力大开大合地舔过,如同野兽在享用猎物之前的餐前礼仪,此刻的他也和充满狩猎欲望的野兽无异,难掩激动地一遍又一遍将自己的气味留在付邀今最脆弱的地方。

“你不会要标记我吧?”付邀今左手还握着出卖灵魂换来的疗愈剂,“我是Beta,没有腺体。”

虽然这时候尝试和陆离讲道理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但他除了嘴巴还能动一动之外,其他都在陆离的掌控之下,也就只能像这样徒劳地讲讲道理。召唤本体的时候就没反抗过,现在被小世界的力量压制回寻常Beta,就更不可能挣脱了。

鬼知道这个活了九千年的老妖怪力气怎么这么大!

就不该好心兑换什么疗愈剂,他应该再兑换十个尚沐同款木偶操控术,让陆离去大街上裸奔。

不出所料,陆离对付邀今的话充耳不闻,等舔到满意的程度之后立刻张嘴咬了下去,力气大到齿间即刻溢出了血。

付邀今吃痛地低吟一声,眉心紧蹙,Alpha的信息素以不容忽视的压迫力注入后颈,又因为无处可去,在他的身体里四处乱蹿,疼得付邀今禁不住攥紧手边的任何东西,死死咬住牙关。

因为标记始终无法完成,陆离得不到满足,这场单方面的施压持续了很久,付邀今到最后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无力地趴在床上,垂着眉眼,睫毛遮住了眼瞳,看不清情绪,呼吸绵长而粗重。

终于,陆离呆愣着放开了付邀今,他迟钝的大脑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不可能标记眼前这个男人,但又无法理解原因,疑惑地双臂撑在付邀今身体两侧,皱眉观察着他。

付邀今深吸一口气,攒足力气直接反身一膝顶了过去,陆离被他正正踢中小腹,捂着肚子摔到了地上。

下一秒,疗愈剂扎在了他的手臂,付邀今也懒得再管什么注射太快会不会痛之类的,一气呵成推到底,随后疲惫地将用完自动销毁的系统道具扔在地上,拖着愈发沉重的脚步走进浴室。

镜子里,他的后颈齿痕皮开肉绽,中间的皮肤有紫色的淤血,周围都肿了起来,还有少许血珠涌出。

……边咬、边舔,还边吮,好你个陆离,原来是活了九千年的色鬼是吧?

付邀今用毛巾浸水擦了擦被血迹弄脏的皮肤和衣服,听到门外有动静,像是陆离从地上站了起来,于是沉着脸出去讨要说法。他不能白吃这么大个亏,至少也要从陆离那里讨来帮他解决三个小世界的福利。要是陆离识相,主动加码要五个小世界,那也不是不行……

推开门,他就看到陆离动作迟缓地爬上床,把自己塞进乱七八糟的衣服里,仍旧是一脸潮红,没有一点被疗愈了的样子。

“……”

世界管理局出品的万能疗愈剂也过期了??

……等下,陆离说他的这具身体不受系统道具影响,所以是负面影响无效,提供正面效果的道具也无效?

还能这样??

“……”白搭了03号一个人情,还得继续应付恐怖的发情期Alpha,付邀今觉得后颈疼得更厉害了。

他不敢轻易靠近陆离,生怕这个字面意义上牙尖嘴利的家伙再吭哧给他来上一口,只能隔着一定的距离试探着呼唤道:“陆离?”

床上的人对他的声音没什么反应,只慢吞吞地在众多衣服中不停嗅闻寻找着气味最重的那一件。

付邀今总觉得今天他叫了无数次陆离的名字,每次叫完都有新感觉,都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发生。

他上前一把夺过陆离手里的内裤,脸色黑到了极点,而躺在床上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受又无辜地望着他。很快,陆离意识到他渴求的真正对象就站在眼前,他拨开压在身上的衣服,一下子搂住了付邀今的大腿。

看,这就是进入小世界之前不做好背景调查的报应。只要认真研究过ABO三种性别,聪明的管理员都会像付邀今一样选择Beta作为载体身份,免受信息素和易感期影响,就不会露出像现在这样的丑态。

不过陆离的身份是随机的,遭这么大罪却不能完全怪罪于他,首要责任人还是不择手段的尚沐。

但是付邀今又突然想到,就算能让陆离自行选择身份,这个脑回路清奇的锦鸡估摸着也不会乖乖选择Beta,指不定还会故意当个Omega增加任务难度。

或许是标记耗费了太多的体力,环抱住付邀今大腿之后陆离没有再继续折腾,而是保持着这个动作安静了下来,眼皮逐渐沉重,呼吸也放缓了,慢慢进入了梦乡。

付邀今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有空留意到陆离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长头发,部分散在床上,部分垂落到地面。他在床边只站了不到三分钟陆离就彻底睡着了,身体蜷缩,两只手还虚虚地圈着他。付邀今又等了一会才缓缓挪开对方搂着他的手,把枕头垫到陆离脑袋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发情期的Alpha太可怕了,怪不得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警惕远离发情期Alpha的提醒。

后颈的伤口还不好清理,付邀今尝试了一下累得半死还涂不到位置,干脆放弃,锁上家门去了小区外的药店,请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帮忙处理。

一般开在居民区以及旅店附近的药店,值班的配药师时常会遇到类似于半夜Alpha或者Omega跑来买抑制剂、避孕药,或者受伤的易感期中Omega哭唧唧跑进来求助,Alpha误被触发易感期满头大汗闯进来的情况。

但像今天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Beta面无表情走进来,后颈被咬得皮开肉绽的情况,着实罕见。

这年头做Beta也不安全啊……

“您的Alpha,”配药师小心地处理着伤口,下意识想说欲求真旺盛,但这话显然很冒犯,她斟酌着措辞,“……很强悍。”

说完她又意识到不太好,万一这名Beta是被强迫的呢?毕竟咬伤他的Alpha并没有陪他过来。

“嗯。”付邀今简单地发出一个音节,懒得过多解释。

配药师松了口气,连忙闭嘴不再多言,专心致志地为付邀今包扎伤口。

结束后,她又好心为客人推荐了几款药,其中还有针对Alpha的,“如果明后天他还有类似的标记行为,可以给他吃这个。”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付邀今猛地抬起了头,但因为脖子上缠着纱布,所以动作幅度不大,“明后天还会有?”

“Alpha的发情期一般持续两到三天,今天他不是第一天吗?”

“不是总共只有一天?”

“那是在得到满足的情况下。”配药师谨慎地说道,目光中满是遗憾和可惜,“……而且必须是和Omega。”

“……”

付邀今想把陆离从家里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