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出了高铁站,两人去到海河,沿着海河一路闲逛,看两岸风情万种的建筑,看河上各色各样的桥梁,也看了看世纪钟……

辛瑷一边看一边拍照,记录和傅西泽第一次天津游玩。

世纪钟前,辛瑷抬头看天津地标,又不无感慨:“我偶尔觉得生得早还是有好处的,世纪钟落成之后,我姥姥特意出动全家来看,那是两千年的元旦,我想,我真的见证了这个国家很多的瞬间,跨世纪、世界杯、奥运会……”

还有这个国家的崛起。

高中政治他学的明明是“一超多强”的世界格局,然而他上辈子亲身经历的是中美对抗中国半点不落下风。

我们处在从古至今前所未有的盛世。

而中国的崛起、美国的衰落,这种国际形势的变动……是个异常漫长的过程。

辛瑷年少时,想的是亲自参与其间,他愿为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效死力。

可惜,一直病病的,一事无成。

如今重生,他最起码可以用一生去见证,这很酷,我是这个国家的事业粉。

傅西泽的成长经历和辛瑷截然不同。

辛瑷的家人知道这个国家这个城市正在经历些什么,他们会带辛瑷去看,拓宽他的视野,也给小孩儿制造最好的回忆。

傅西泽他奶奶优雅美丽性格清冷,傅西泽是育儿嫂带大的,他奶奶请的育儿嫂负责归负责,却也如出一辙的冷淡,他对于跨世纪、世界杯没有任何印象,奥运会倒是有,他初中了,已然知事,他又在北京,那种万人空巷全民迎接奥运的氛围他感受甚深,他永生无法忘怀,代价当然有,此后的奥运会,他毫无兴趣。

2012年伦敦奥运会傅西泽就没看。

傅西泽认可地道:“奥运会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回忆。”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话题散漫,想到一茬聊一茬,看看风景吹吹风,任由时间流淌。

恰好有街拍博主扛着摄像机在这边取材,见到傅西泽,眼前一亮,他上前询问:“兄弟,我是微博博主小鱼街拍,能要一张你的街拍吗?”

傅西泽没理。

什么审美,我看着像是能出街拍的人吗?

辛瑷对于街拍博主发现傅西泽这个宝藏心底也是极为认可,傅西泽很帅啊,脸立体又上镜,冷着一张脸走起路来更是又拽又Bking,天生的时尚感。

不过,傅西泽不爱拍照,连他也是和傅西泽恋爱之后,傅西泽才开始配合他的拍照诉求。

傅西泽冷着脸不理人就是在拒绝。

辛瑷在一旁帮着回了一句:“不好意思。”

街拍博主先看到的是傅西泽,所以上前要街拍,被拒,不曾想,大帅哥勾着的是另一个大帅哥,长发,全身高奢,又潮又美,而且还有点眼熟,哪里看过啊啊啊啊脑子你快想起来。

街拍博主连忙道:“那可以请你拍一张吗?”

傅西泽眉头皱得很深,有种自己的宝贝被觊觎之感,他神情不悦眉心紧拧,这种时候他看起来就会很凶。

街拍大哥怵到了一下,大帅哥眼神冷漠表情阴郁,透着股乖戾之感,帅得惊人,也怪吓人,街拍大哥心脏颤抖。

辛瑷属于比较热心的人,这种请求他一般不会拒绝,但傅西泽显然不想他拍,辛瑷便也懒得拍,不想为了外人影响我男朋友的心情,他刚想开口拒绝,街拍博主又弱弱地请求:“要是能一起拍就更好了,你们俩真的很帅很时髦,站在一起也登对,冬天穿得多很容易臃肿,但你们俩,又高又瘦又薄,衣服不少,但就是很时髦……”

傅西泽见辛瑷被人盯上,神情多少有些冷戾和危险,但听到街拍大哥说“站在一起也登对”,他登时和颜悦色了起来,至于“时髦”,我男朋友给我搭的衣服,必然时髦。

对于“要是能一起拍就更好了”这种提议,傅西泽竟颇有些意动,这是他第一次和辛瑷来天津,哪怕他不爱拍照,却还是会想着拍一张旅游照片纪念一下,虽然辛瑷也在拍,但拍的都是他单人,再就是偶尔举起相机的自拍,傅西泽有点想要一张外人给他们拍的旅游风景打卡照。

就是那种感觉,2014年2月7号,傅西泽和辛瑷同游天津,这会是往后余生两人的共同回忆,以后辛瑷看到世纪钟,想的不仅是2000年世纪钟的落成,还有他,他要用照片一遍遍提醒辛瑷他们一起在天津看世纪钟。

傅西泽不由得看向辛瑷,温声询问:“想拍吗?”

辛瑷没想到傅西泽会想和他一起出街拍,他一阵惊喜:“随你啊,你想拍就拍,不想拍就算了,没事的,不用顾忌我。”

街拍大哥见傅西泽口吻松动,在一旁再三保证:“放心,我拍照技术很好的,绝对把你们拍得超好看,而且我会尊重你们的意愿拍你们想要的照片,拍出来之后我可以把底片发给你们,你们确定OK我再发出去。”

傅西泽这才看向街拍大哥,他沉吟片刻,指着一旁世纪钟,慢吞吞表达诉求:“可以把这个也拍进去吗?”

街拍大哥哽了哽:“……”

我是街拍博主啊啊啊,搞潮流穿搭的啊啊啊啊,不是旅游出片摄影师,你这神情,就差一句“麻烦这位大哥,帮我俩拍张合照,把世纪钟也拍进去,我们第一次来天津旅游”。

但这两人帅得惊人,穿搭也时尚,街拍大哥有种直觉,出这两人的街拍必然能小火一波,涨粉不成问题。

街拍大哥只好承诺:“可以,可以,这个自然听你们的。”

傅西泽又道:“会修吗?”

街拍大哥连连摆手:“不用修,你们这样的,根本不用修图。”

傅西泽神情微妙的嫌弃:“……不修图我要你何用。”

说完拉着辛瑷就想走。

街拍大哥傻眼了:“……”

我寻思我说的是好话,也是真话。

帅成这样,照片无修直出啊。

辛瑷也颇有些迷茫不解:“……”

要不……我来修。

我会PS的。

街拍大哥第一次遇见这么有脾气的帅哥,倒也不生气,做这一行的,被拒是常态,这两人显然还是有拍照的意愿的,他也很想出两人的街拍,太帅了,帅成这样本身就是话题,还成双成对,他一秒改口:“我当然会修图,你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傅西泽便转头看他:“把我修好看一点。”

街拍大哥心想,你到底要好看到什么程度,你已经帅得惊为天人了。

但是,街拍大哥为了出两人街拍,只能拍胸腹保证:“必须的,绝对修得超帅。”

傅西泽这才道:“那成,那拍一张我们俩的合照,只拍一张。”

街拍大哥道:“行。”

两人便站在世纪钟前拍街拍,说是街拍,不过是地标打卡旅游照。

照片的背景是天津地标世纪钟,照片里,傅西泽神情冷淡,他右手勾着辛瑷的脖子,左手随意拎着浅紫色郁金香花束,辛瑷被傅西泽搂着,直视镜头,面庞带笑。

这种风景照无不大同小异没什么辨识度。

但这是两张年轻好看、干净明亮的脸,又自带热恋氛围,随意一拍就出片,压根不崩的。

街拍大哥从事这一行多年,构图啊摄影啊都是一流,但这些技术完全用不上,为了把世纪钟照进去街拍大哥已经现场转行旅游博主了,但架不住这两人颜好又上镜,还隐隐有点甜,氛围感拉满,就很出片。

街拍大哥也是头一回拍出这种“明明是风景打卡照,但照片里的两人帅得离谱看起来在热恋”的恋爱氛围感照片,照片生动又生活,是街拍大哥这个北方壮汉都会忍不住“哇”一声,然后感叹“这两人好般配”,进而忍不住去八卦两人恋爱生活的优质照片。

是的,这张照片能激起人的兴趣,而不是让人看一眼就划走。

照片拍完,傅西泽和街拍大哥交换微信。

街拍大哥还给了傅西泽他的微博号,小鱼街拍。

2014年,微博流量巨大,活人也多,内容却稍有欠缺,互联网依然充满红利,你只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布一些优质内容就能收获一堆粉丝,这位大哥干的是街拍,粉丝二十多万,活粉非常多,评论区也热闹。

傅西泽并不在意他的微博粉丝量,只再三叮嘱:“记得修啊。”

街拍大哥:“……”

不知道大帅哥为何对修图如此执着,他扫了一眼照片,这看着不用修啊。

街拍大哥随意问起了另一人:“你要修吗?”

傅西泽回得很果决:“不用。”

街拍大哥沉默了:“……”

什么鬼?

只修自己不修同伴。

你们帅哥也这么心机的吗?

傅西泽却振振有词:“他那么好看不用修也好看,你得把我修好看一点,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才相配。”

街拍大哥:“……”

原来如此。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用修也帅得惊人,跟他也相配。

辛瑷在一旁哭笑不得。

我那超帅的男朋友从来都很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普。

*

小插曲过后,两人接着去逛南开大学以及天津大学,这俩学校在一块。

辛瑷的偶像是周总理,他对南开很有好感,一度很想考南开,他有同学在这边念书,但寒假还没结束,自然无法约出来玩,约当然也约得到,人绝对立马动身过来赴约,但傅西泽在身边他也不好意思去约同学,傅西泽还挺粘人的,寒假独处的时间变少傅西泽怨念深重,辛瑷难得陪他,还是不让旁人打扰了,不然不论同学还是傅西泽都无法尽兴。

出租车抵达南开,两人下车,还没进校园,辛瑷在街边看到了煎饼馃子店,辛瑷……蠢蠢欲动。

辛瑷想的是,傅西泽难得来一次,中午得带他去吃点好的,但是,他有一阵子没吃煎饼馃子了,煎饼馃子又是天津的特色小吃,天津本地的煎饼馃子听起来就会更好吃一点,这可是发源地。

辛瑷新年不是亲戚就是婚宴,大鱼大肉无比丰盛,却也没机会尝试这种小吃。

于是乎,辛瑷在街边,盯着店面,悄然咽了下口水。

傅西泽瞧着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拉着辛瑷去到店面,好笑着道:“给你买,给你买。”

辛瑷舔着唇笑了笑,挺不好意思的,他只好道:“中午吃煎饼馃子,晚上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傅西泽笑吟吟回:“好哦。”

傅西泽要了两份煎饼馃子,做好之后傅西泽先递给辛瑷,让他试试口味,看看喜不喜欢。

辛瑷就着纸袋里的煎饼馃子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外皮松软,馃子酥脆,口感丰富,是我想要的味道,而且本地的确实更好吃,他连连点头:“好吃。”

傅西泽便对店家道:“再来两套。”

我的富二代男朋友煎饼馃子可是要吃三套的。

有钱。

豪横。

两人买上煎饼馃子,边吃边逛校园,傅西泽除了手边自己的,还拎了两份辛瑷的,这家确实好吃,但是……也就那么回事吧,架不住辛瑷喜欢,辛瑷能连吃三套,傅西泽不过是……很久没吃尝个鲜。

时间尚早,两人在外头玩也不赶行程,就优哉游哉从南开逛到天大,又从天大接着逛回南开,感受一下周总理学习的地方。

傍晚时分,辛瑷特意带着傅西泽在外边吃了顿丰盛的晚餐聊表地主之谊。

傅西泽晚上的高铁回北京,他明天上午要考科目四,考完再回天津陪男朋友,等拿到驾照寒假就彻底没事了。

回去的高铁有点晚,傅西泽没让辛瑷送自己去高铁站,而是先把辛瑷送到楼下,他才搭地铁去赶高铁,白天辛瑷来接他问题不大,晚上的话……他需要担心辛瑷的人生安全。

辛瑷由着他去了,他姥姥家附近就是地铁出站口,出行很方便的,被男朋友送到楼下这种事情辛瑷已然习惯,大一上学期傅西泽就一直送他。

但辛瑷依旧会恋恋不舍,他拉着傅西泽的衣袖哼哼唧唧:“舍不得你?”

傅西泽冷笑:“年前你可没舍不得我。”

辛瑷知道他说的是年前他带着他各种和亲友聚会没时间陪他的事儿,他恼怒地瞪他,还翻旧账呢。

傅西泽对辛瑷多多少少有点怂,哪怕怨气颇重,还是各种哄,他凑过头,啄了一下辛瑷的嘴唇,说:“上去吧,明天中午就回,之后一直在这边呆到开学。”

辛瑷也知道他来回奔波挺辛苦,傅西泽今晚指不定还得看看科目四的题,这人在文科的学习上略有些困难,科目一科目四无不尽心尽力,辛瑷便道:“明天我去接你。”

傅西泽扫了一眼手边花束,说:“别送花了。”

辛瑷知道傅西泽对温柔貌美的浅紫色花束有些嫌弃,他宁愿收烂大街的玫瑰也不愿抱着这么一束清新淡雅的浅紫郁金香,画风不搭。

话虽如此,两人上午沿着海河逛天津、下午接着逛南开和天大、晚上吃饭、甚至现在,傅西泽手边都是那束浅紫色的郁金香,单手拎着又或者抱着,没松过手的。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十之八九,他会把这束花带回北京。

哪怕嘴上略微嫌弃,却会好好收着,拿花瓶装水摆起来,直到花谢。

辛瑷是被尊重和疼宠着的,也决定尊重和疼宠一下傅西泽:“听你的,我明天就人过去。”

傅西泽又亲了他一下:“上去吧,乖乖的。”

辛瑷这才跟他道别,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说:“走了啊,明天见。”

傅西泽脸颊上被浅浅印上一吻,心脏甜得不可思议,他回:“明天见。”

辛瑷这才转身上楼。

傅西泽也没离开,他目送辛瑷消失在视线里,又等他上楼。

辛瑷刷了电梯来到六楼,又拿钥匙开门。

辛瑷进到室内,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这个点,姥姥姥爷都休息了,没办法,老干部都是八九点睡四五点起,说是老人家觉短,但是睡这么早早起最正常不过。

只不过,今天很不一样,素来节约用电进到卧室之后家里大灯全关只留一盏昏黄小灯的姥姥姥爷,今晚还没去睡,客厅大灯开得明亮,姥姥姥爷没在客厅,而是在阳台。

辛瑷换好拖鞋进屋,就听到姥姥一家三口在阳台说话——

柳若语调轻快,不加掩饰地夸赞:“小伙子长得真好啊,还拎着束花舍不得走呢,这是想着等辛瑷上楼再回吧,还挺深情的,小年轻恋爱就是好,朝气蓬勃,依依不舍。”

辛铭嗓音沙哑:“望远镜给我,让我看一眼。”

柳若很没好气地道:“刚才不是看了吗?”

辛铭无奈:“就看了不到两秒,还只看到辛瑷亲他,挡住他脸了,接着望远镜就被你抢走了。”

柳若道:“看两秒还不够吗?”

辛铭哀怨:“关键我也没看到他啊。”

辛恩则在一旁邀功:“我说了吧,傅西泽肯定会送辛瑷回来的,就是,你俩快点,辛瑷快上来了。”

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眼客厅,见到宝贝儿子,语调干吧,“辛瑷已经上来了。”

辛铭、柳若俱是一愣,又齐齐转身看向辛瑷。

辛瑷拎着便当袋伫立在客厅明亮发白的灯光里,呆呆地看向他姥姥姥爷,他姥姥……手里拿着个望远镜。

似乎是觉得大半夜拿望远镜看人很不正常,柳若当即把望远镜塞给家里老头子。

辛铭捏着终于舍得给他的望远镜,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辛瑷:“……”

也没听说家里之前有望远镜啊。

所以,你们特意买望远镜看傅西泽。

辛恩也觉得这场面有些神奇,但是吧,家里宝贝谈恋爱,大家多多少少会关心,她爸妈也会想着看看傅西泽,辛恩是个孝顺的小孩儿,她料定傅西泽会送辛瑷回来,早上饭桌上又打听到辛瑷回家的时间,就……提前蹲着呗……

好吧,奇奇怪怪的大人。

智商全用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柳若看到辛瑷,却是大大方方打招呼:“辛瑷回来了。”

辛瑷回魂,应:“嗯,刚回。”

柳若接着询问:“小傅送你回来的。”

辛瑷点头:“对。”

柳若活了快七十年,已经很通透了,这种小场面,她脸不红心不跳,当即反问了起来:“怎么不把小傅叫上来喝杯茶再走,也省得姥姥姥爷特意杵在阳台看他。”

辛瑷:“……”

竟无法反驳。

辛瑷只好解释:“刚谈几个月,他也不太好意思,明年我肯定把他带回家。”

柳若道:“这就成,姥姥等着看看你男朋友。”

辛瑷浅浅一笑。

柳若又把阳台的地方让给他:“要在阳台跟你男朋友说一声对吧,过来过来。”

辛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来到阳台边,探出脑袋,朝傅西泽招手,示意他到家了:“我到家了。”

傅西泽一直等在楼下,他得等辛瑷安全到家再走。

他也问过辛瑷他姥姥姥爷家所在的楼层,六楼,辛瑷上楼之后,他一直在关注这一层,傅西泽眼尖、耳朵也尖,六楼又亮着灯,他便隐隐看到六楼有人拿望远镜看他这个方向,还各种聊他,冬夜又寂静,六楼并不遥远……

对方看得大大方方聊得也大大方方,他也不好说什么,都是辛瑷长辈。

再就是,大半夜,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吧。

随便吧,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想看就看呗,就是……不该亲辛瑷的。

也没多大事儿,那么远,看不到具体。

当着长辈亲一亲,问题不大。

好吧,问题还是很大,那两位都是退休干部。

他当着两位退休干部的面和他俩的外孙勾勾搭搭。

天要亡我。

傅西泽略微等了一下,便等到辛瑷从那个阳台探出脑袋,又朝他挥手:“我到家了。”

声音很清晰。

傅西泽便朝他挥了挥手,高声道别:“走了啊。”

传回来的声音也很清晰,柳若和辛铭又是一愣,两口子对视一眼,小伙子年纪轻轻,只会比他们这种老人听得更清。

六楼也毫无隐私。

傅西泽已然大步离开,前去赶高铁。

柳若多少有点尴尬,倒也不是对辛瑷,是对傅西泽,亲外孙呢,有啥好尴尬的,但尴尬也是明年的事儿,明年指不定都忘了,她见辛瑷跟傅西泽打过招呼,便顺势接过外孙手里的便当袋,打算拿去洗,拖延不了一点儿,非常讨厌那种拿回家不洗沤得发臭甚至发霉的情况。

辛瑷道:“已经洗好了,不用管。”

柳若诧异地打开便当袋,看到了瓶洗洁精,柳若拿出来,笑呵呵道:“还给姥姥买了瓶洗洁精。”

辛瑷一怔,好像早上傅西泽把保温桶洗好就顺势把那瓶洗洁精塞进了便当袋,后来辛瑷也忘了这回事。

柳若看着洗得干净铮亮的保温桶,夸道:“是个好孩子。”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辛瑷不会干这种家务活,觉得浪费时间,但傅西泽显然又爱干净又细心,特意买了洗洁精把保温桶洗得干干净净才还回来。

柳若虽然觉得闺女和外孙没遗传到自己也挺好,不用吃苦,但对像自己这样爱干净有条理的人,始终抱有好感。

*

辛瑷觉得今晚的场面多少有点尴尬,但都是长辈,也是出于对他的关怀,他是辛家唯一的小孩儿,姥姥姥爷爸爸妈妈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谈恋爱,是大事儿,家人肯定是要相看相看的。

这并非恶意,辛瑷也没太在意,只和家人随意聊了几句便去洗澡睡觉,时间不早了,家里老人作息非常稳定,他不好因为自己影响到家人休息。

洗完澡,辛瑷回卧室打算画画,然后,便收到了今天上午和傅西泽在世纪钟前拍的那张照片。

倒不是那位街拍博主发给他,他根本没加对方的联系方式,傅西泽加的。

是许尤把照片发了过来——

“你上热搜了,还连上两条,大家都在聊这事儿。【热搜截图】。”

“再就是,原来傅西泽拍照要修图的吗哈哈哈哈哈我笑死。【照片】”

“现在我加的群都在聊这事儿,太子妃包袱好重哦帅成他那样居然还要修图我他妈笑不活了。”

辛瑷看了一下热搜词条——

#这真的需要修图吗#

#头像大户他回来了#

辛瑷回复发小:“我去看看。”

许尤知道他刚上线,大大方方道:“去吧去吧,真的怪好玩的,傅西泽竟然这样。”

辛瑷打开微博去看了一下,那位街拍博主本身是个流量颇大的博主,他绘声绘色描述起了他今天出门要街拍的场景:“今天上午拿着相机在海河那边逛,看到个帅哥我立马冲上去要街拍,帅哥不太乐意,说真的我一开始以为他纯高冷不理人,他的同伴说了声‘不好意思’我再度惊为天人,今天帅哥扎堆啊,我只好去要他同伴的照片,帅哥立马阴恻恻地盯着我,盯得我心底发毛,我机智地询问要不要拍合照,他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大帅哥可逗了,他把我当工具人使让我把世纪钟拍进去,没办法,我一街拍博主原地改行拍带地标的旅游风景照,接着他还问我会修图吗,我连忙说不用修(这么帅根本不用修),帅哥很嫌弃,不会修图要你何用,拍完之后,他再三强调要修,完了只修自己不修同伴,我当时心想,这年头帅哥好心机啊,专门修自己不修同伴,比美拉踩嘛,完了一问,大帅哥觉得自己长得太普了和同伴不太登对,要修一下才相配。我来问问大家,这真的需要修图吗?照片原图直出,没修,修不了一点儿,修一点儿都是破坏帅哥美感。(照片发布已征得对方同意)【照片】”

这条微博很热,评论转发一堆——

“好帅啊卧槽,两个都超帅,而且氛围感拉满,一看就在热恋。”

“天呐这是情侣吗这也太配了。”

“这确实就是旅游风景照,但两个大帅哥愣是凭颜拍成了时尚大片。”

“还拿了一束浅紫色郁金香,一身黑的酷哥配浅紫郁金香,这也太会了。”

“帅成这样他居然觉得自己普,这年头普通人标准也太高了。”

“咦,怎么回事,长发帅哥不就是我的头像吗?”

“啊啊啊啊头像大户他回来了。”

“博主回复:天呐,我说我当时看到他本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确实是他,叫辛瑷好像,我周边很多人用过他的头像,一时没想起来。”

这是2014年的微博,全网无竞品,活人非常多,流量巨大,路人帅哥也更吸引眼球,更何况一口气还来了两个。

那位街拍大哥本身就是大博主,他把所见所闻描述得绘声绘色,天津人又自带相声技能,总之博主描述得特别搞笑,大家当段子似的听了听也觉得好玩,再加上照片里两人颜好又年轻,站一起属实登对。

辛瑷本身也有点人气吧,他当年在网上红过一把,他算是头像大户,高一那会儿许尤给他拍的男高氛围感照片很多人拿去当头像,全网都在传,虽说压根不知道这是谁但也不妨碍使用,反正q空间转的都是他的照片,不过后来还是扒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主要他高中已经有了专属贴吧,很多人知道他。

再就是,高一那会儿他去云南写生,因为是心血来潮,突然决定去的,他上完课找他妈妈帮忙请到假,就拖着行李箱飞去昆明,丽江太冷他根本没带厚衣服他画具又多实在懒得再去买衣服,就把在校期间穿的校服外套掏出来穿,当时被拍到了,又被问是在这边写生,再加上他的颜以及本身作为头像大户的人气,上了回热搜,#穿校服去写生#。

代价是,他从云南回来,在国旗下做检讨。

说起来,这次检讨还和傅西泽有点关系。

他的检讨内容,偷的是傅西泽的。

辛瑷返校之后便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让写检讨,并且在国旗下当着全校的师生的面做检讨。

他进到办公室就看到杵在一旁的傅西泽,傅西泽正在被他们班的班主任念叨:“傅西泽,你别不把高考当回事,很快就考了,天天睡觉,不学习,这怎么行?傅西泽,你底子非常好,数理化你不看错题就是满分,你只要稍微学一点语文政治历史,你排名就不会这么低,这么好的数理化校排居然三百多名,历史居然不及格,你不觉得很可惜吗,你上课别睡觉认真听下讲学一学,你高二就能分到更好的班,到时候冲刺一下清北不成问题……”

傅西泽被叫办公室也是懒洋洋的一一副困倦得不行没听进去的样子。

他班主任对他很绝望,嗓音都高了八度:“你说话啊。”

傅西泽终于开口了,他选择反驳那句“很快就考了”,他慢悠悠道:“高考高三才考,我现在才高一。”

班主任心梗:“……”

辛瑷“噗嗤”一笑。

傅西泽听到笑声,转头看他。

班主任给气得不轻,顶级数理化+稀碎的文科,天天上课睡觉,从不学习,也不写作业,明明稍微学一下就有更好的未来,完了本人一点都不急,“高考高三才考,我现在才高一”,这说的是人话吗,班主任感觉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朝他挥了挥手:“回去吧回去吧。”

傅西泽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老师”,转身回教室。

路过辛瑷,辛瑷突然开口,对他说:“我偷了啊。”

傅西泽茫然不解:“什么?!”

辛瑷清浅一笑:“高考高三才考,我现在才高一。”

傅西泽很是随意:“随意。”

辛瑷想到这些趣事,去戳傅西泽:“你还记得高一,我偷了你的那句话去做检讨吗?”

傅西泽已经上了高铁上,他回:“记得。”

傅西泽早就忘了为什么会被叫去办公室,高中生被叫去办公室是常事儿,他也忘了老师对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高一的他,始终觉得高考是很遥远的事儿,他才高一啊,为什么要操心高三的事,这也太杞人忧天了,天天担心自己三年后,他实在想不了那么远。

大概出于这种心境,对各种念叨“高考”的老师,他回了一句:“高考高三才考,我现在才高一。”

“噗嗤”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

傅西泽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一身校服满脸笑意的辛瑷,这人穿着这套校服飞去云南写生,还上了回热搜,事情闹得有点大,他请的是病假,听说要去国旗下做检讨了。

辛瑷言笑晏晏地看他:“我偷了啊。”

傅西泽沉溺于他的笑容,有些人单笑起来都让人觉得或许生命本身就是纯真美好的,辛瑷有那样好看的脸,也有那样灿烂的笑容,也从不介意像陌生人展示他美好的一面,他不解地询问:“什么?!”

辛瑷优哉游哉:“高考高三才考,我现在才高一。”

傅西泽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版权:“随意。”

然后,傅西泽就知道他所谓的“我偷了啊”是什么意思。

周一,升国旗,唱国歌。

辛瑷在国旗下做检讨:“对于我翘课去云南写生的事儿,我想说的是……”

“高考高三才考,我现在才高一。”

“谢谢大家。”

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全校哄笑。

掌声如潮。

周边起哄声口哨声不断。

无数学子为辛瑷这份检讨欢呼。

辛瑷像是得胜归来的王,无比骄傲地下了检讨台。

周边学生都在朝他吹口哨,又各种夸:“辛瑷,牛逼。”

傅西泽站在队伍末尾,远远望着他,跟着徐徐笑开。

辛瑷被人群簇拥着下台,又透过人群望向傅西泽,他朝他眨了眨左眼,抛了个Wink。

我偷了啊。

傅西泽呆在原地,那一秒心脏是空的。

傅西泽当时不觉得这有什么,那时候的辛瑷意气风发,人见人爱。

现在回想起这一幕,傅西泽会想,你确实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