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Nacht “在他面前,你也是这么哭……
药劲悄无声息又上来了些, 烫化她的意识,含娇欲滴的眸子也扑上薄浅水雾。
“谢弦深……”
她红唇张合,第几次叫他的名字,她不知道。
甚至, 意识摆脱了主观支配完全不由她掌控, 神情的变化、身体的反应, 这些全都将她塑造成了另一个自己。
“却盏。”
打开房间门,首先入眼的便是躺在床上的她,谢弦深语调淡然,“你走错房间了。”
她的不适感,他并没有感知到异样。
脱下了西装外套放在椅背, 还是在酒吧的那件黑衬衫配笔挺西裤,脚步转到床边时, 男人这才意识到什么。
却盏神色迷乱地躺在床上, 双颊红度一路烧到了眼尾与脖颈, 俨然和酒吧的她大相径庭。
手中攥着他的白衬衫不放手,抓得深。
“发烧了?”
谢弦深不清楚却盏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 分房睡是她提出来的, 现在闯入他房间的也是她。
他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很烫。
“上次过敏原,这次生病。”谢弦深轻嘲,一边说着,一边正要起身,“你的心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生了病也不知道吃药是吗?”
家里备的药箱不在卧室,男人起身离开之际,垂在身侧的手腕突然被捉住。
他不打算和一个病人计较,可她不是这样想。
侧头, 谢弦深略有不耐低眉,“你想干什么?”
药物在她的身体里肆意燃烧,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扯尽。
但唯独抓住他的这一下,就像攥着他的衬衫一样,她不想在这里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你……”却盏早已变成了另一个她,她现在说的什么以及做的什么,欲.望大于一切,“你、要走吗……”
这句话与她的性子完全不搭边。
谢弦深:“如果我回来得晚一些,你恐怕烧得不省人事。”
“不是、不是……生……病。”
借着他们相触的点,却盏费尽力气起身,纤细双腿跪在床面上与他靠近。她摇头,含在眸子里的水雾凝成了泪,于眼眶边徘徊,委屈极了,“我不想……”
不想你走。
与她的眼睛再次相视,谢弦深恍然明白,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生病发烧,是被下药了。
以目前所观所听,他不清楚是谁对她下了药,但这个下药的人,想见到的,一定
是她现在衣衫不整、梨花带雨的样子。
谢弦深抬起另只手,掌心向上,骨节分明的长指箍住她脸侧,稍仰。
她眼尾滑落的那滴泪直直坠下,触碰他指尖,融为一体。
房间里,灯光明暗难辨,墙面印烙着两人的身影。
许久,他才启唇说了句,“所以,你是在求我?”
求我帮你。
墙面那两道身影,一俯一仰,他抬着她下巴的姿势,很像高高在上的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缪斯。
她的那滴泪,就是最美的艺术品。
心口的热温已经不能为她所控了,却盏没想什么,握紧他的手一口咬在了虎口位置。
尖齿刺痛,确实疼,但他没说话。
“要我帮你?”谢弦深这么问,故意的语气不能再明显,没作掩饰。
“一个小时前,你在酒吧说的话都忘了?”
提起这场婚姻情感,她嗤声,不屑一顾,“谁跟他有感情,字面意义上的协议结婚。”
却盏张唇呼气,咬在他虎口的力道深了几分,咬痕印记也更清晰,像是对自己的反抗。
他向前迈了半步,手掌托住却盏的薄背带着她倒下去,那条明晃晃的前提协议拎在明面上让她做选择,语气多少有些假借好意:“协议上说得很清楚,彼此的生活互不干涉。”
“却盏,这是你定的规矩。”
“还要吗?”
现在的她哪有其他时间思考的能力,只希望摆脱痛苦。
她什么也不想听,咬着唇浅浅呜咽,点头,“……嗯。”
腰腹往上的那点吊带布料被却盏拽乱,细绳肩带从肩侧滑下掉落,他的衬衫扣子解开到第二颗。
她搂住他的颈,颈间那里的檀木香气好像更浓了。
鼻尖凑近轻触,退开,再触,循环复始。
像在汲取。
“在他面前,你也是这么哭的?”
没什么温度的一句话,话中的‘他’是谁,意有所指。
那天在湖边,她和孟撷面对面相挨极近,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她哭了。
眼尾挂着的一滴泪似落非落,与现在九分相仿。
谢弦深的手指长直,温度也盛,掌心自脊骨移到她侧腰,指腹微挑那抹黑边蕾.丝慢慢探过,细带的大半交错伏在青筋蜿蜒的手背上,却盏闭眼,失了力气倒在他身前。
她太湿了。
肋骨那处纹有的红墨彼岸花向上延生,瑰中摄蛊,被他的掌心循循带热。
“谁允许你戒指这么戴的。”
她尾指的那枚银戒,从在酒吧到现在,他看着不爽很久了。
尾指戴戒指,单身主义,不婚贵族。
那今天刚领的结婚证算什么?联姻是双方自愿,领证也不是他逼着她,戒指这么戴,对他挑衅是吧?
“嗒。”
谢弦深取下了那枚戒指,扬手扔远,银质的戒圈磕碰地面接连跃出几个弧度,最后被桌椅绊住了路线,跌到不知名的角落里。
下个瞬间,天空忽而震来一声闷响。
“轰——!”
不知何时,浓墨般的夜空水涌似的汇现几片雾云,那雾云团团聚拢,覆压着天幕欲将推城。
闷雷过后不过几秒钟,数道闪电撞入雾云中央,格外狠重。
窗外雨声婆娑,透过窗户缝隙捎来丝丝凉意。
裹在却盏身上的热终于得到了缓解。
但是,这种热依然久存残留。
她攥紧手腕无声痛斥,他看出来了,“想不疼,还是想爽,选一个。”
选择的权利反递给她。
却盏缓缓睁眼,长睫沾染的泪与她身上的细汗相比还是太少,可能是水份流失太多,觉得口渴,她吞咽了一记,盯着他的薄唇有一分钟,他说的话她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双手按在他锁骨上倾身。
然而却被谢弦深抵住细颈,看着像掐,实则没用力。
他虎口被她咬过的地方留下半圈牙印,浮起了殷红,“做可以,接吻免谈。”
在警告她,也拒绝了她。
“叮……”
弥漫在空气中的流动分子倏然被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止停。
是却盏的手机,电话界面显示孟烨。
孟烨,就是酒吧舞台上揽她入怀的人,也是游戏桌上、她连续压他四次的人。
手机在掌心转了个尾,屏幕面着却盏,谢弦深指向那个名字,问她:“接不接?”
意识被热水浸透了,却盏实在支撑不住,身子前倾靠在他肩侧,偏头。
他的问题,她给了答案。
今天的她和往常的她大不相同,她太听话了,一身傲骨和野性竖起的刺全都抚平。
好像,让她怎么做,她就会怎么做。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平时见面,他们两个人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着谁,哪怕一句给对方的刺话都要还回去。
她的乌发扫过了他的锁骨,谢弦深想到。
在纽约街头见到她的那一眼,她不讲情面拍开那个男人的手,因为他碰了她的头发。
现在,她的长发缠在他指骨,越缠越紧。
-
却盏做了个梦。
梦到了小时候那次令她印象至深的场景。
周遭四面漆黑,唯一的光源也仅有橙亮的火光,只是火势太旺了,燃起的火焰嚣张到肆谑,毫不留情像是要把一切都摧毁,包括她。
却盏很害怕,缩在角落里孤立无援,冰凉与恐惧充斥着全身。
转机迎来的那瞬,她低着头埋在膝盖间,小小的手掌倏然被牵起握住。
不是火焰的灼烧感,很温暖。
她跟着他向前跑,即便脚下发软没有了力气,他也会慢慢扶起她,告诉她不要害怕。
不知是梦境与现实混淆了,她现在也觉得身边拥有同样的温度。
这也是为什么,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什么,或者是抓着什么,真的很有安全感。
持续袭来的温暖让她起了贪念,却盏半梦半醒,小幅度动了动身子,脑袋也偏得更低,再度凑近想要获取那种温暖。
梦境逐渐分崩离析,她又睡过去了。
直到,她抱着的温暖似乎渐渐回凉,也是这时,一道电话将她拽入现实。
铃声不间断地震,吵得心烦。
却盏伸手摸到手机,意识不清地滑了接听键,“喂?”
“盏盏姐。”
孟烨昨天打过一个电话之后,却盏没接,担心她出事,他又打过去了好几通电话,“你昨天怎么没接我的电话?离开酒吧的时候,你说会发个消息,但是也没发。”
昨天……
回忆翻转,却盏抬起胳膊压在眼睛上,无力道:“不好意思孟烨,我忘记了。”
“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碎片化的记忆拼凑完整,不受控地逐帧在她的脑海里播放。
因为那该死的药,她和他越过了协议上明确规定的线,整整一晚没有停歇。
再次醒来时,偌大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什么。”
却盏随便扯了个理由,“我先挂了,一会儿还有工作要忙。”
挂断电话屏幕显示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一觉睡到了天荒。
挺直身子坐起来,身体的骨头架子像是断了一样。
她的记忆也拼凑不完整,药效和贪念冲撞的那时,她记不得太多,但尤为深刻他说的一句:“坐上来。”
眼睫轻轻发颤,却盏敛神。
尽管窗帘的闭合阻挡了阳光,但地上的凌乱痕迹一一昭然——
扯成碎片的黑色蕾.丝内衣、数个撕开的方正铝箔袋、被她抓得不堪入目的白衬衫,还有衬衫上的点点红印……
她全都看得清楚。
却盏咬齿跟自己生气,躺回床上捶枕懊恼,不料小腹却突然一疼。
“阿绛。”
痛感只靠忍平息不了,她给从绛打了通电话,约人,“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去医馆看看。”
……
到达医馆的时候没看到从绛,对方发来消息说,让她在她的办公室等十分钟,她今天下午外出谈工作,现在在回赶的路上。
却盏找了个椅凳坐下,腹痛一阵接着一阵,甚比昨晚要烈。
她在心里腹诽谢弦深,果然只有八百年才开一次荤的男人就知道撞,做完之后,吃罪的只有她自己。
最主要的是,拟定的协议破了戒。
一想到这,却盏就觉得心躁。
迫使转移注意力,她稍一偏头,桌面上的一张相框照片引她抬手。
那是一张她和从绛高中时期的合照。
她们的相遇序章,说来也是缘分吧。
高一那年,班里转来一位女同学,名字叫从绛。
她性格安静,坐位时常在角落里。
某天放学回去,却盏在校内人流鲜少的后院看到一群女生对从绛实施欺凌。她赶走了那帮不学无术的混混,捡起散乱一地的书本还给对方时,她才恍然,过期的口红涂了从绛满张脸,不可怕,只让人心生怜悯。
“别害怕。”
却盏抽出两三张湿纸巾帮从绛细细擦拭,“有我在,她们不会欺负你了。”
她护了她三年,她的性格也慢慢变得开朗。
直到高考,从绛成功考入梦想的医学院,选了中医领域的专业研学进修,虽然成绩稳定优异,但后来在工作方面却屡屡碰壁,是却盏带她入了京城中医界位列翘楚的堂慈中医馆。
医馆馆长是外婆的故友,却盏悄悄走了道关系,到底是合缘,馆长也很欣赏从绛对中医学的热爱。
从绛一直很感谢却盏。
她说,她是改变她一生的人。
这项名太重,每次谈起这个,却盏抱臂说煽情的话肉麻得很,嫌弃她絮叨。
“我来啦盏盏。”从绛是跑过来的,头发丝儿向后飘了个没影,“等久了没?”
却盏摇头,自己疼得直不起腰还开了个玩笑,赖她再来晚没气儿的话要负责。
“说什么呢!”
从绛搀着她去医馆前堂坐诊,她让却盏坐在椅凳上,“怎么好好的突然肚子疼啊,昨天还生龙活虎像个跳跳糖似的。”
都他妈怪谢弦深。
“这儿疼吗?”从绛轻轻按了按她的小腹周围,往上,往左,都试探测了测,“这儿呢?”
“妹宝,下手轻点。”却盏呼气,“疼。”
“没大没小,我比你大半个月呢。”
一番诊断过后,从绛心清,八卦心上来了抿唇及时压住,想问却又不能问,语调只能装得平些,“看不出来你老公这么饥渴啊,第一次同房要循序渐进。”
“……”
却盏落眉,顿然语噎半晌。
“问题不是很大。”从绛转过身给却盏抓药,嗓音温慢:“但下次同房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时间也要隔开,别再像这样了。”
下次?
没有下次!这次也只是纯纯意外。
“阿绛,别咒我。”
“他让你失望了?”
说起这个,却盏气上心来,“他技术差死了,就算没谈过恋爱的也不应该是这个水平,劲儿狠有什么用。满分一百我只给一分,及格线想都别想,剩下的九十九都不够他扣的。”
从绛呆滞了几分。
这是她一个非vip能听的吗。
视线不经意看向门外,从绛收起了听八卦的兴趣,掩唇提醒却盏:“盏盏、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却盏哼声,显然没察觉到什么,总结般一锤定音:“一晚上下来没什么体验感,而且,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情绪像是吞了火,说完了,却盏觉得累。
却在下一刻,她蓦然感知到身后好像有谁在靠近自己,距离愈近,气压也坠得更低,心脏骤停短瞬。
“说说,你什么感受。”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
却盏回眸,神色掠过不可察觉的惊然。
彼时,谢弦深站定在她身侧后方,极高的身量直观压制她,眸底冷锐,唇角提起的哂意也轻淡。
好整以暇的态度,似是在等她继续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