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七殿下就很好打算给小七一个惊喜。……
赵砚送完他四哥后就直接回了甘泉宫。
天佑帝正在批阅奏折,见他回来,温声问:“老四走了?”
赵砚点头。
天佑帝见他神色焉焉,又问:“舍不得?”
赵砚继续点头:“有一点,人长大了一点也不好。”
天佑帝:“人总归要长大的,而且长大了可以做很多事,朕小时候就总盼着长大。”长大了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能杀掉欺负自己的人,能实现自己的野心。
赵砚嘀咕:“父皇不懂……”
天佑帝挑眉:“你说说,这有什么不懂的?”
赵砚:你又没有那么多好哥哥。
这话他当然不好说,转而道:“儿臣也想回灵泉郡了,父皇什么时候让儿臣走?”
他问完,天佑帝就咳个不停。
赵砚连忙伸手给他顺气,隔了许久,他咳嗽才停下来,气弱道:“老四才刚走,你就想走。朕孤家寡人,这身体又日渐不行,只怕你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呸呸呸,父皇别胡说八道。”赵砚接过冯禄递过来的水给他,待他喝完后,又将人扶到内殿的龙榻上,开始给他行针。
“儿臣走了,满月不是还在宫里,她嘴甜,父皇可时常让她来陪着说说话。”
天佑帝叹了口气:“那孩子比
不得你,她怕朕,在朕面前胆小如鹌鹑,一句话也不说。”
先前碰到过那孩子几次,因为小七时常提及,就多问了那孩子几句话。
那孩子只拿个脑袋对着他,低眉顺眼,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
他顿时就歇了问询的心思。
他对孩子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对小七例外,刚开始大抵是因为小七那能力。
赵砚:“父皇要多笑,你绷着脸的时候吓人。满月自小就没见过您,肯定害怕。”
天佑帝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老脸:“吓人?你小时候第一次见朕,也是因为害怕吓哭的?”
当然不是
赵砚打哈哈:“那都多久的事了?儿臣都不记得了。”
天佑帝:是好久了,一晃就十几年。孩子长大,他也老了。
他精神不济,缘只是想闭眼小憩,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赵砚见此,收了针,退了下去。
冯禄走近轻手轻脚替天佑帝捏被子,却听得榻上之人似乎在呓语。
这是做梦了。
冯禄也不敢多听,赶紧退了下去。
龙榻上的人翻了个身,明黄的龙帐摇晃,他上的人眉宇舒展。
天佑帝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许多从前的事,很多人。皇后、太子、宸妃、嘉义太子、卢国公……
那日在大理寺天牢,卢国公骂他什么来着?
骂他乱臣贼子,骂他背祖忘德,骂他亲缘散尽,子孙不睦……
天牢里,全是卢国公迸裂的脑浆,天佑帝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靠坐在榻上,不住的咳嗽。
寝殿内烛火摇晃,他因咳嗽而佝偻的背脊也跟着摇晃。
听见动静的冯禄赶忙拿了药丸,小跑过来,惊慌道:“陛下,快把药吃了,这是七殿下新做出来的。”
天佑帝吃了药,喝了水,人才好受点。再次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干脆翻身坐了起来,也不出声,就披了件外裳坐在那。
见他频频叹气,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冯禄小心翼翼问:“陛下,怎么了?”
寝殿寂静,天佑帝目光定格在他脸上,突然来了一句:“冯禄,你也老了。”
冯禄受宠若惊,继而道:“奴才伺候了陛下二十几年,也该老了。”
天佑帝再次叹气:“是啊,朕也老了。冯禄,你说,卢国公临死时的诅咒是不是应验了?亲缘散锦,子孙不睦,朕这么多皇子,死的死,疯的疯,走的走……偌大的赵氏江山,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最满意太子,奈何造化弄人。
他属意老四,老四就瘸了。
剩下的皇子里,老五就是个憨货,若是继位,必定受人愚弄。老六整日就知道钻营八卦,话本,几个月,连火药都研制不出来。
江山交给这两人,他实在不放心。
冯禄大抵猜到他在想什么,连声道:“陛下不要听卢国公胡言,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诅咒如何会应验。皇子们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缘法,那也是没办法避免的事。”
“至于储位,不是还有七殿下?”
“小七?”天佑帝瞧着他:“你人为小七合适?”
冯禄自然知道陛下当初为何遣丽贵妃出宫,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小声道:“七殿下自然是极好的,心善、大度,对陛下有孝心,对其余皇子仁义。当看他这次出征平叛,也能瞧出是个有能力,处事沉稳的。”
天佑帝一想也是,还有小七呢。
小七就算不够聪慧,圆滑,处理政务还有欠缺。但总归有那逆天能力,做不好还可以重来。
总归,他也还没死。
小七为帝,他退居幕后指点,也是可以的。
天佑帝又纠结道:“但朕已经答应让小七去临泉郡,天子一言九鼎……”
“陛下!”冯禄深知天佑帝已经心动,只是想让他找个借口说服自己。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答应七殿下那会儿他才七岁,都没有正式下旨。再说,世事变迁,您若是改变主意,七殿下会体谅您的。”
天佑帝沉吟。
冯禄继续道:“七殿下一直惦记着去临泉郡,无非是丽贵妃在那。您将丽贵妃接回宫,他便也不会想走了。丽贵妃为陛下出宫祈福已有十年之久,一个贵妃,也不好总待在宫外……”
天佑帝:有点道理。
但出尔反尔,他总搁不下面子,于是道:“容朕再想想……”
冯禄这才住了口。
天佑帝想了片刻,笑骂:“你如此替小七说话,可是记得从前他送你的一支糖葫芦?”
冯禄跟着笑:“陛下说笑了,七殿下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是真心觉得七殿下很好。”他干儿子小路子,没事就把七殿下挂在嘴边。整日念叨七殿下如何如何好,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行了,你下去吧。”天佑帝重新躺回了龙榻,这次很快便睡着过。
次日一早,天佑帝没去早朝。
赵砚早早过来请脉,询问他:“今日可有觉得好些?昨日夜里还咳嗽没?”
天佑帝:“缓过来了。”
赵砚见他眉眼舒展,精神头瞧着还挺好,才放心下来。
冯禄搬了一大叠奏折过来,赵砚习惯性的拿起奏折帮忙读起来。连读了十几封,重要的放左边,全是废话的放右边,读到第二十封时,他忍不住道:“这些朝臣吃饱了没事干,绿豆大点的芝麻小事都拿来烦父皇,干脆拟旨,以后言而无物者,罚俸银三个月。”
天佑帝问:“若是如此,岂不令官员不敢言,长此以往,闭目塞听。”
赵砚:“那便创建内阁,帮父皇分担一二。”一个人就一双眼睛,一双手,天天处理这么多政务哪里行?
天佑帝来了兴趣:“何为内阁?”
赵砚把从书上和电视上看来的总结一番:“类似于六部的一个部门,但这个部门由父皇直接管辖,可以协助父皇处理六部事宜和呈上来的奏折,对奏章提出异议,提前筛分奏折,但最终决定权还是父皇。这样父皇既能掌握所有的事,也不用这么累了。”
“这是个好主意。”天佑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不错,现在的小七稳重,对政事也有见解,比老五和老六强。
赵砚后知后觉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禁毛骨悚然,迟疑问:“父皇,怎么了?”
天佑帝摇头,感慨道:“是真的长大了,都会替父皇分忧了。”感慨完他又追问:“那内阁官员要从哪里选拔?”
赵砚:他好像多嘴了。
他蓦然想起四哥临别时在马车里和他说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入主东宫?”
父皇现在看他这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从前看太子哥哥的眼神……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应该不会吧?我已经答应他去灵泉郡了。
但时间拖得有些久,他有些不安。挠头道:“我就是这样一想,哪里知道怎么选拔?父皇自己琢磨琢磨吧,要不找其他官员商议一下也行。”
反正别再问他了,再问下去他就要主动打工了。
天佑帝挑眉,暗暗思量:这孩子,其实也不是从前表现的那样愚笨吧,也许他只是读书笨。知道的东西,内里的见闻和见解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只是内敛不爱表现,外加惫懒不爱权势罢了。
赵砚始终不安,转移话题问:“父皇,昨日儿臣说要去灵泉郡的事?”
这次天佑帝倒是没表现那么激烈,他温声道:“这事等你束发礼结束后再说。”
赵砚又追问:“那束发礼什么时候?”
天佑帝:“朕待会就下旨让国师挑合适的日子。”
提上日程了就好。
他终于松了口气,之后天佑帝就埋头开始处理政务,直至深夜。
赵砚忍不住提醒他:“父皇早些休息吧。”
天佑帝边咳边点头,温声道:“你也早些休息,这段时日,还要劳你
陪同朕一起上朝。”
赵砚啊了一声,不是仅前日陪着他上朝吗?
天佑帝只当没看到他纠结的表情,捂着唇又连连咳嗽起来,背脊弯曲佝偻,一副气力不济的模样。
赵砚忙替他顺气,妥协道:“儿臣知道了,您快些睡,莫要再说话。”
天佑帝被扶上了榻,龙帐放下,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老了,老了,还要套路儿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一觉,他睡得十分安稳,天蒙蒙亮,就起床穿衣准备去上朝。
出门就瞧见候在那儿的赵砚,秋日的凌晨凉意十足,他鼻尖冻的有些红,显然已经来了有些时候。
天佑帝拧眉:“怎的不去里面等,站在外面吹冷风?”
赵砚:“也没多冷。”
天佑帝上了龙撵,同他道:“你一起上来吧。”
赵砚连忙摇头:“不了,多走走就当锻炼身体了。”若是有心人瞧见他坐龙撵,免不了传出什么不好的话。
天佑帝:“你没瞧见天下了雨,你太子哥哥可没你这么磨叽。”
赵砚可不上他的当:“父皇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比太子哥哥墨迹。”
天佑帝有些遗憾:这小子,竟是半点都没有往储位上想。
朝臣还等着,他不再强硬要求,起轿往前。
冯禄拿了伞塞给小路子,嘱咐道:“小心些,莫要让七殿下淋了雨。”
天佑帝眼角余光瞟到这一幕,心说,冯禄这老货还说没偏心小七,怎不见他对其他皇子如此上心。
龙撵经过御天门一路到了金銮殿,赵砚扶着他出现在金銮殿之上。天佑帝坐上龙座,他就在旁边看着。
百官都已齐聚,五皇子和六皇子党瞧见他又站在那,心情都微妙了起来。
陛下身体渐弱之后,越发离不开七殿下了。眼看着平阳王走了,万不能再平白多出个对手。
百官跪下,三呼万岁,等再起来,两派的人对视一眼。五皇子党的周伯侯最先沉不住气,出列道:“陛下,定川王已过十五,按照大楚律法,该搬出皇宫了。”
许尚书也跟着附和:“周伯侯言之有理,皇子大了,确实不好待在宫中。”
他们二人一开口,其余人也跟着开口。
天佑帝都气笑了,这群人精,老四才刚走,就开始换人针对。
赵砚本人倒是无所谓,反正他都要出宫。他有龙纹玉牌,进宫替父皇诊治不过是走两步路的距离。
天佑帝正起了立储的心思,却是不乐意的,正要开口斥责这些心思不纯的人。玉阶之下,最前面的五皇子就开口了:“周伯侯,小七虽过了十五,但并未束发,他又无皇子府,你让他出宫住哪?住你府上吗?”
周伯侯被噎了一下,一个劲的眨眼给他使眼色。心说,微臣和您是一派的,您怎么敌我不分呢。
显然,五皇子没接收到他的意思,就算接收到了,五皇子也认为他和小七才是兄弟,而周伯侯只是个外人。
周伯侯气个半死,还是许尚书接话道:“五皇子此言差矣,不管束未束发,定川王过了十五是事实,您总得为宫中女眷想想。宫外那么多空置的府邸,先拨一处给定川王暂住,尔后再慢慢建造定川王府也不迟。”
他话落,五皇子旁边的六皇子也紧跟着开口:“外祖父,小七日日要替父皇看诊,还要帮忙读奏折,住在宫外不方便。”他语气虽委婉很多,但明显也是偏袒赵砚的。
许尚书眯眼瞧他:傻孩子,帮忙读奏折是太子才干的事,这会儿帮别人,别被偷家了都不知道。
一旁的冯将军笑道:“许尚书,六皇子都知以陛下的龙体为先,您这个做外祖父的也当明事理。定川王又不是无故一直赖在宫中。”
他身后的车虎跟着附和:“就是,有本事你也会医术,说不定陛下也让许尚书你住宫里了。”说着还哈哈笑了两声。
许尚书脸黑。
周伯侯不能对五皇子发火,直接把怒气转移到了车虎身上:“车将军,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两码事!陛下的身体固然重要,但宫中有太医,定川王出宫平叛那么久,陛下都好好的。就证明陛下的病症不是非定川王不可,你在这挤兑什么?”
车虎嗓门一下子就大了:“我挤兑什么了?不过是实话实说,不像某些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你!”周伯侯火冒三丈,还要呛声。
一直没说话的大理寺少卿就开口了:“周侯爷,许大人,陛下既然未提让定川王出宫的事,那必是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先提出来,还在这里咄咄逼人,着实难看了些。”
周伯侯无语:又关你们四皇子党什么事?
他当既火力全开怼了回去。
朝堂上吵成一片,龙座上的天佑帝这次出奇的没有生气,反而看得兴致黯然。
不错,文武百官中竟有这么多人护着小七。有文臣武将,连老五和老六两人都倒戈了。
看来就算这么多年没有外家势力,小七也能在朝堂上立足。
而作为争吵的矛盾源,赵砚却高兴不起来。
他又没想夺嫡,怎么又把火引到他身上来了?
再这么下去,他不得被针对?
不行,他得尽快脱身。
他往龙椅边上靠了靠,右手轻轻碰了天佑帝胳膊一下,天佑帝这才结束看好戏的心思。肃声道:“够了,小七的是朕自有安排,一切等他束发礼结束后再说,在此之前,不得再议!”
末了又添了一句:“朕已经命国师在选日子。”
他既这样说了,群臣立马闭了嘴。
散朝后,赵砚纠结片刻还是道:“父皇,要不儿臣还是先搬出去住吧?”
天佑帝不悦:“难道你也觉得朕现在体力不济,要听群臣摆布,连你都护不住?”
赵砚赶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天佑帝一锤定音:“既不是这个意思,就先安心住在宫中,一切等束发礼结束后再说。”说完,他又不住的咳嗽。
赵砚生怕他再动怒,连忙道:“那好吧,儿臣听您的便是。”
天佑帝这才咳嗽渐止。
细雨绵绵,前头的岔路上,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姑娘等在那。
小路子凑过来小声道:“殿下,满月公主。”
赵砚看向天佑帝,天佑帝顺了口气道:“朕无碍,你去吧。”
赵砚这才脱离了队伍,朝满月走过去。
御撵直接回到了长极殿,天佑帝歇了口气,心情颇好的同冯禄道:“朕瞧着,小七是不错。”
冯禄跟着笑,把下头呈上来的奏折端到了御案之上。
天佑帝还没来得及摊开折子,周伯侯就老泪纵横哭着来了,跪下就开始告状:“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那禁卫军统领无缘无故就羞辱老臣,大庭广众之下硬要搜老臣的身……”
他呜呜一顿哭诉。
天佑帝拧眉,朝冯禄耳语了几句,不多时,暗卫统领出现。凑到天佑帝身边小声禀报道:“是周伯侯不积口德,散了朝在宫道上议论定川王殿下,恰好被白统领听见。宫中失窃,白统领就将人拦了下来搜身。”
那么多人不搜,就唯独搜了周伯侯。
周伯侯觉得受辱,这才哭了过来。
天佑帝关注的重点显然偏了:很好,除了文武朝臣,连禁卫军和暗卫都偏帮小七。
天时地利人和,看来小七是注定的太子人选。
此刻,他终于下定决心。
他看向跪地不起的周伯侯道:“你既觉得委屈,那传朕令,让白统领把今日进宫的文武百官都搜查一遍吧,这样就一视同仁了。冯禄,你去传令,就说是周伯侯哭到了朕这……”
周伯侯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看着冯禄要走,立刻惊慌道:“等等,老臣,老臣突然觉得白统领做得对。宫中失窃,搜一搜身也无可厚非,老臣,老臣还是退下了……”
冯禄这话若是传过去了,他就是一下把朝中百官得罪干净了,那还要不要在朝堂立足?
说完,他就麻溜的走了。脚步之快,跨过门槛时,险些摔死。
天佑帝失笑摇头。
周伯侯一出去,玄衣银甲的白九就进来了,主动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卑职一时意气用事,利用职务之便,逾越了本分。”
天佑帝挑眉瞧他:“你何罪之有?维护皇室尊严,本就是你的职责,起开吧。”
白九起身,其实在做这件事之前,确实有些冲动。但,转念一想,陛下那么喜欢七殿下,必然也不会怪他维护七殿下的。
“谢陛下开恩。”
天佑帝:“你先别急着谢。”
白九诧异抬头,就听天佑帝继续道:“轻微处罚还是要有的,就罚你速去灵泉郡把丽贵妃接回宫吧。”
他要在束发礼上给小七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