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心悦诚服1
次日早朝,天佑帝宣读圣旨后,百官哗然。
四皇子的舅舅,大理寺柳少卿第一个站了出来反对:“陛下,打战不是儿戏。此次不仅关系到王军的士气,更关乎四皇子的性命。七皇子弱冠都不曾,更没有临朝听政,对排兵布阵也一窍不通,怎么能领兵?”
四皇子党附和:他们的未来都系于四皇子之上,怎么能容忍散漫,一事无成的七皇子前去营救。
那不是明摆着让四皇子等死!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虽觉得陛下这个决定有些费解和荒唐,但此刻也都静默不语。
毕竟,四皇子是储位最有利竞争者。
少一个人,他们支持的主子就更有利。
等他们所有人说完,天佑帝摆出帝王威仪,居高临下的扫了一圈,肃声道:“圣旨已下,朕是告知你们,不是让你们讨论七皇子该不该去!谁再有异议,便陪七皇子一同去吧。”
这意思是不容置喙了。
四皇子一党见天子发怒,也不敢再言。但内心是不信任赵砚的,于是退而求其次,主动举荐北卫营的车将军一同前往。
此人是西途老将,曾是天佑帝阵前先锋,随天佑帝南征北战无数次。勇猛非常,又熟悉兵家套路。
天佑帝自然是允的,还把人单独叫到长极殿,嘱咐道:“七皇子既是督军,也是主帅。你们到战场后,除了与冯将军互相商议正事。在大事上,他若提出意见,你们一切都要遵从,切不可因为他年纪小就忽视他。”
车将军嘴上应承,心中却不屑。
待从长极殿出发后,就前去北卫营点兵,然后在大理寺门口等待赵砚。
天牢内,狱卒将真世子提了出来,收拾收拾一番带到了赵砚面前。
被关了大半年,他看到赵砚,深色的瞳孔里依旧暗藏杀意,冷漠道:“怎么,我父皇已经打入玉京了?劳烦七皇子亲自来接我出去?”
赵砚嗤笑一声:“不过是有些威力的火药,你当南阳王能有什么大作为?打入玉京,你做梦呢?”
闫元锦听到‘火药’两个字眸色微动,还没继续开口,就叫身后的狱卒用力推了一下,手脚上的锁链当啷作响。他手脚具已被废,冷不防这么一下,整个人摔撞在地面,狼狈至极。
一个功夫高绝、不可一世的世子,
此刻连爬起来都困难。这种绵软无力的状态比任何利器都催心折肠,断人意志。
偏偏这个时候赵砚还要伤口撒盐:“就你这个样子,就算南阳王到了玉京,只怕也会嫌弃。南阳王老当益壮,说不定这半年已经造出另一个小世子了。”
闫元锦平静的爬起来,态度冷漠的往前走,脖颈上鼓起的青筋却泄露了他的愤怒。
赵砚冷哼一声,跟着出了天牢。
来回踱步的车将军赶紧迎上前,话语里带了不悦:“七皇子,军务紧急,提个人怎得要这样久?”他看向跟在赵砚身边的小白,简直无语至极:“我们这次是要去打战,您怎得还带宠物?”
小路子不悦,刚想开口,跟在赵砚身边的白九就维护道:“车将军,七殿下是督军,做事自然有他的章法,你不该有异议!”
车将军怼天怼地,对白九这个御前统领却不敢乱来。只得憋了一口气道:“是臣失言,既然出来了,就启程吧。”
赵砚点头,这次也未坐轿子,而是直接骑马,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往东城门去。
百姓夹道欢送,待行至城门口时,六皇子早已等候在那。赵砚勒停马儿,低头问他:“六哥特意等在这,可是有事要嘱托?”
日头从他头顶穿过,将他整个人照得熠熠发亮。
六皇子颇为感慨:“先前我们一起送四哥,没料到今日我来送你。也没什么嘱托,只望你一切小心。”
赵砚点头,轻夹马腹继续前进。
队伍之后有一人高喊:“七皇子,等等……”
那人一路狂奔,堪堪在出城十米远处,将赵砚拦下了。高举一个包裹,喘着粗气道:“七皇子,这是我们五皇子交代一定要送到您手上的。”说着就把东西往他马上塞。
赵砚诧异:“五哥人呢?”
侍从颇为心虚:“云妃娘娘染了风寒,五皇子留在宫中照看……”
其实哪里是染了风寒,是快被气得失心疯了。
半个时辰前,五皇子突然跑到云湘宫去向云妃辞别。说是打算去天佑帝面前自荐做监军,跟随赵砚一起出征。
云妃差点没气死,拎着他耳朵大骂:“先前让你去你不去,现在赵砚都是督军了,你当什么监军?是去给人端茶递水还是捶腿捏肩?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四哥若是没了,你就是长,还不趁机去你父皇面前献殷勤,跑到前线去做什么?”
五皇子不听教诲,坚持要去。
云妃只得将他留在了云湘宫,等赵砚出城再说。
五皇子实在无法,才让自己侍从溜了出去,送东西来给赵砚。
前面停下,后面就动不了。
车将军焦躁的盯着赵砚,连带他身下的马也来回喷着鼻息。他刚想出生催促,一抬头瞧见白九冷峻的眼神,又生生忍住了。
赵砚将包裹递给马车上的小路子,小路子赶紧将包袱放好。
车队继续前行,队伍瞬速远离玉京,不过两日的功夫,就到了安阳平城之外。
他犹记得五岁那年被遣去灵泉寺祈福住的客栈,多年过去,客栈风貌依旧,只是叫记忆力老旧了不少。
队伍走走停停,将近月余才抵达淮阴郡境内。此时,天下大雪,将士早已经准备了御寒的衣物,倒能承受的住。唯一承受不住的就是闫元锦,他功夫被废,无内力护体,整个人冻得面色发紫,唇色发黑,半死不活的蜷缩在四处漏风的囚车角落。
赵砚怕他被冻死,让人拿了一张厚厚的毯子给他。
一行人到了庐阳城,大雪已经没过小腿。冯将军带着十几个将领在城门口迎接他,待入了郡守府,冯将军就道:“七皇子舟车劳顿辛苦,就先去休息吧。其余的事,下官来就好。”
说着就要唤人过来带他去。
赵砚摆手:“无妨,先同我说说前线的状况,南阳王那里可还传来消息?我四哥是不是真在他们手上?”
一连三问,四下寂静。院子里十几个将领以及淮阴郡守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没把面前这个漂亮得过分,面容略显稚嫩的皇子放在眼里。
但不说话又不合适,最后还是冯将军主动道:“七皇子,卑职等还要议事,待议完事再向您禀报。”
这意思,竟完全将他排除在外了。
白九蹙眉,刚要有所动作,就被赵砚拉住了。他唇角翘起,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既是这样,你们就先去议事吧。”
众人朝他行了一礼,然后一起往正厅走。
郡守府的下人过来引赵砚等人去厢房,待到了厢房,下人退下去后。小路子边拍着他身上的碎雪边不满道:“殿下,他们定然也是收到陛下圣旨,让您督军的。方才那番做派,明显就是瞧不上您,您怎么不还纵着他们?”
白九也提醒他:“殿下,您手上有陛下的玉佩,必要的时候可拿出来。”
赵砚解下披风,坐到桌边饮了一口热茶。又让他们坐下,这才问:“我不纵着他们那要如何?”
小路子仰起下巴:“自然是拿出皇子威仪,斥责他们!就不信他们敢违抗皇命!”
赵砚挑眉:“然后给他们留下一个骄横、霸道的映像?他们不服我,就算我将冯将军捉来打一顿,他们照样不服。”
小路子着急:“那要怎么办?”
赵砚:“自然是让领头的人心悦诚服,然后大家才能对我言听计从。”
“领头的人?”白九沉吟:“这群人中领头的人是冯将军。”
小路子连忙问:“要让暗卫去将他捉来打一顿吗?”
赵砚失笑摇头:“你想什么呢?你主子素来以理服人。你们也下去休息片刻吧,我先睡一觉。”
小路子点头,转身出去了。待白九出来,他不解问:“殿下到底打算怎么做?”
白九:“殿下心中自有章程,让你去休息便去休息。”
在前几次围剿反贼的过程中,白九对赵砚已经全然信任。在他心中,除了陛下,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七殿下了。
小路子纵使好奇,也只得先下去休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庭院内厚雪堆积。有寒鸦飞过,簌簌落雪飘落。
白九抬头,两个人影瞬速从头顶掠过,然后落在了正厅的屋脊上。
屋脊一角被揭开一条缝隙,暖融的气息从正厅传出来。斜下放置了两盆烧得正旺的碳,冯将军、车将军并十几个将领正在议事,高低错落的声音随着热气传进玄一和玄二的耳朵里。
两刻钟后,两人又悄无声息回到了赵砚屋内。
榻上的赵砚睁开眼,问:“如何,他们说了什么?”
两人瞬速将自己听到的事禀报给他听,赵砚暗自记下。
两人说完,郡守府外突然响起号角声,紧接着白九匆匆进来禀报道:“七殿下,南阳军的人绕过黎山山脉,夜袭北城门!”
赵砚立刻回档。
下一秒,天色又重新亮堂起来。
冯将军和一众将领,将赵砚一行人迎进了郡守府。冯将军正要开口,赵砚就先一步道:“冯霁,父皇有话要本皇子单独交代你,借一步说话。”
冯将军微惊,忙躬身朝他道:“七皇子请随卑职来。”
他身后众人也跟着惊讶,随即让开一条道,让两人过去。
小路子也微微诧异:陛下何时有话让殿下交代冯将军的?
白九不问也不迟疑,带着几个护卫径自跟在赵砚身后,然后守在了厢房外面。
厢房内,冯将军跪下接旨:“七皇子,陛下有何事要交代?”
赵砚肃声道:“父皇口谕,七皇子赵砚为督军,冯霁大小事宜需得听从七皇子调配,不得违逆。”
“臣领旨!”冯将军起身,随后又继续开口:“七皇子舟车劳顿……”
话还没说完,赵砚就打断他:“你是不是想说,七皇子舟车劳顿,先下去休息?”
冯将军眸色微动,没有否认。
赵砚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老将素来觉得我养尊处优,一事无成。来边关也无用,商讨战事
也想避开我,免得我捣乱,是不是?”
冯将军连忙道:“臣惶恐,臣并无此意。”他嘴上虽称惶恐,面上却淡定无比。
赵砚挑眉:“你可知,为何我样样不行,但父皇这么多年独独宠我?”
冯将军垂眉不语,心下却觉得多半是因为七皇子生了一副好皮囊。
赵砚继续问他:“永和十三年大旱,冯将军可记得?”
冯将军点头:“自然记得。”
赵砚:“永和十三年大旱,陛下于皇觉寺祈雨。本皇子祭天时,大雨倾盆而下,随后有人曾言,本皇子得仙人护佑,你可记得?”
冯将军:“记得。”那事当年闹得颇大,连玉京的百姓都知道。不过后来随着丽妃出宫远去灵泉寺,流言突然就消失了。
“七皇子现在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赵砚:“本皇子是想告诉你,本皇子确实得仙人护佑。有先知能力,这就是为何父皇独独派我来此处,让你需得听从我的话。”
冯将军是战场杀过来的人,对于神鬼一说并不敏感。当即就道:“战场不是儿戏,七皇子如何证明?”要他们一群老将听这个半大的孩子指挥,这背后可是数十万将士,和成千上万的百姓。
赵砚看着他:“你们待会是不是要去正厅议事?你手下副将会问车将军‘陛下为何让七皇子来监军?’,然后车将军会愤愤不平道‘我也不知,你们不必管七皇子,好好供着他便罢。’。随后他会问你们两军现在的形式,紧接着便会着急打探我四哥的下落。你会说‘四皇子还没确切的消息,我们还不能确定四皇子在不在南阳王手上’……”
冯将军不屑:别人说什么他管不了,七皇子哪来的自信他会说这句话?
“然后呢?”
赵砚:“然后就会有小卒来报,南阳军带兵夜袭,从北城门攻上来了。”
冯将军自是不信,提醒他:“七皇子可能不了解南阳郡和淮阴郡的地理状况。南阳王的军队在西城,西城和北城隔着黎山天脊。黎山高千仞,这个时候又常年积雪,根本不是人可以攀过的,南阳军如何突袭北城?”
他说完,就不耐道:“卑职还有军务,就不陪七皇子闲聊了。”
他转身就走,屋子里的赵砚一点动静也无。
冯将军心中冷嗤:七皇子到底还小,说话完全不过脑子。
他加快步子,走过回廊一路进了正厅。正厅里燃着碳火,热气总算驱散身上些许的寒气。
车将军及一众将领见他进来,忙起身朝他行礼。
冯将军摆手:“大家不用拘礼,战事刻不容缓,都快坐下,商议接下来该如何破局。”
他大马金刀的坐到主位,他一坐下,其余人也跟着坐下。几个小厮上来热茶,他下座的副将一口气将热茶灌入腹中,第一个先开了口:“车将军,陛下为何派七皇子来监军?”语气里是不解和不满。
冯将军端茶的手一顿:是巧合吧?
他才刚这样想,车将军就愤然道:“我也不知,你们不必管七皇子,好好供着他便是!”
如果说副将说的话是巧合,那车将军的话也一字不漏的对上了。
冯将军拧眉,一杯热水迟迟没动。
车将军又问起两军战况,然后话语一转,舒尔看向他:“冯将军,四皇子是否真在南阳王手中?”他语气急迫,殷切的看着他。
三次连中,冯将军心下骇然,又不想随了赵砚的猜想,迟迟没答。
车将军急了,大嗓门问:“冯将军你倒是说话啊,一直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南阳军近日有没有攻城?可否抓到一兵一卒,打探我们四皇子的消息?”
一句攻城,惊得冯将军蹭的起身:是了,方才七皇子还说,南阳军的人会夜袭北城!
庐阳城必不能再破。
他起身就往外走,车将军紧跟着起身,追问:“冯将军,你去哪?”
剩下十几个将领也同时起身,冯将军回头大声道:“快,召集兵马,南阳军打算夜袭北城!”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冯将军急了,又大喝一声道:“还不快去准备?难道是想做等城破?林副将,快去请七皇子一起往北城门去!记住,务必恭恭敬敬!七皇子怎么说,我们所有人就务必怎么做!”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车将军堵在门口,还一脸懵逼:不是,方才不是说不必理会七皇子,将他当摆设就好。
怎么突然就要请他去,还要恭恭敬敬,所有人都听从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