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爱丽烘焙”今天临时采取了预约制。

它能开在寸土寸金的延海,店面装修和供应甜品不说很受欢迎,至少瞧着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据说还有过一段短暂的爆火期,蛋糕订单如雪花般纷至沓来。

但来这儿打工的店员听自己爱讲八卦的朋友说,爱丽烘焙那阵子的火热和当时推出的甜品没什么关系,是因为有一位很厉害的前员工在,他人一走,店里的生意很快就回到了正常水平。

什么样的前辈能凭一己之力拉动大量订单?现任店员没有概念,这听上去俨然超出了金牌员工的范畴,不知故事里有多少夸大的成分。

总归,现在的“爱丽烘焙”是完全用不上“预约到店”制度的。大多数人倾向于买完就走,或者干脆不到店,今天留在店内的人也不多,但给新来的两位客人送上柠檬水后,店员接到了店长的电话,让他在门口挂上牌子,就说“预约已满”,今天不要再接新的客人。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听着又兴奋又着急,絮絮叨叨地要求了一堆活,除了挂牌子,原本休息的甜品师要回来待命,店里要安静地,彻底地,细致地做一遍检查,重新打扫卫生,如果不是店长现在人在外地,车程三个小时起步,店员感觉对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店里来。

具体怎么回事,店员没得到确切的答案,干脆不再多想,他按照吩咐干活,和一起打工的朋友小声聊天,主要还是在聊那两位最新来的,只在喝水的客人。

那两人的长相都很出挑,风格也完全不同,朋友跟店员说,坐在左边那位适合演男主角,他笑起来就能让人想到春天山林里飘着桃花花瓣的流水。

好肉麻的比喻。朋友之前和那位客人聊了一会儿,一开始还板着张脸,结果转眼就和对方相谈甚欢,现在对客人的印象极好,店员不予置评,改问,那右边那位呢?

朋友悄悄观察,一开始说右边那位适合演后期压轴登场的神秘角色,戏份少无所谓,气场肯定能拉满,出境一次足以赚够别人参演半年的人气。

对方给人的感觉像遥远的雪山和清透的冰河,过了会儿朋友又改口,说自己给对方设想的戏路走窄了,那位或许意外的百搭。

“百搭”,多么美好的词汇,若被平时的闻绛听见了,必然要面瘫着脸微一点头,平淡赞同一句“我也觉得”。

现在他便不会这样讲话。

和正式的登台演出,A级场的录像里都不一样,林巡比较着自己见过的情况,闻绛此时的状态更为放松,无形中消解了和他人的距离,但也没有时常在笑,只是嘴角偶尔会勾出很浅的弧度,并非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但一个人给别人的感受,总显得说不清道不明,有时要竭尽全力,从衣着打扮、声音外貌各方面包装,如此也被人评价“其实毫无变化”,有时却只是稍微改变说话的语气,某刻的神态,就觉得与之前截然不同起来。

现在的闻绛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又有点熟悉,说的厚脸皮些,很合自己的兴趣。林巡见过很多会刻意迎合他喜好的“玩具”,但如果将现状也定性为类似的蓄意勾引,林巡立刻就会觉得哪哪都怪,哪哪都不自在,他好像无法把这种词和闻绛联系在一起。

或许,还是只需将之称为游戏里的博弈。被短暂地攥取过视线后,林巡的某种感受就越来越强烈,他看不出明确的痕迹,理性上偏于犹豫,体感上又几乎认定了闻绛在演——平时的闻绛哪里会这样温和地对他?

这让他将【戏剧舞台】的发动情况定为现在进行时,林巡第一次猜测的使用异能的时间段,是从闻绛的那声击掌开始到现在。

闻绛轻描淡写地回了个“错了”。

的确也没指望一次说对。按照规则,自己猜错后闻绛可以命令自己做一件事,林巡表情轻松:“可惜。”

这项游戏对于林巡其实有一个优势,闻绛对作业有兴趣,不会赢了就命令“我们就此解散”,而若问林巡聊天短信的内容,他直接回答就是,于林巡完全不痛不痒。

换句话说,他的“容错度”比闻绛高出许多。

游戏常常有胜负,而输赢带来的“惩罚”与“奖励”,是重要的能增加游戏刺激性的环节,林巡很擅长制造这份刺激,乖学生闻绛则显然不会提出什么很超规格的——

——不会吗?

......应该也就,用油性笔画画这种程度吧?

被对方扔进过充满【桃香】的卫生间后,林巡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

而闻绛让他喝了他手边的那杯柠檬水。

这犹如久旱逢甘霖,百利无一害,林巡将水一饮而尽,还大方地问闻绛要不要再说一个命令,闻绛用手撑着侧脸,以一种略带张扬,更为柔和的语调说:“你不是渴吗?”

......陷阱在招手。

好不适应,但感觉又有点好.......是【戏剧舞台】的效果吗?

“你今天不是为了作业来的。”

正反方交换,闻绛并不管林巡心里的弯弯绕绕,对方以前从未这样大费周章地试图和自己产生交集,一场聚会也显然不是他无法解决,必须找自己的困境,联想近期发生的事,闻绛一如既往地把猜测说得像是陈述事实:“你是因为酒店的事才来找我。”

“......猜对了。”其实只要自己赢一把,自己就会主动和对方提这茬,林巡相当爽快地承认道,“你要让我做什么?”

闻绛让他再喝一杯水。

一杯水解渴,连喝两杯水就不再那么畅快,林巡这回喝水的速度慢了许多,他开始察觉不对,幻视了些拼酒游戏,半开玩笑地问:“你该不会想一直给我灌水吧?”

“比酒健康。”

生活习惯良好的闻绛不置可否。

这里也没什么真能入口的酒吧,如果不是考虑到闻绛的喜好,林巡可不打算来这里,这家店的蛋糕他在闻绛打工期间买过一次,不算难吃,但用料都很普通,林巡尝了一块,剩下的没再管,可能被分给了家里的下人。

偏偏店员还在这时送上来两份蛋糕,说是本店送给今天到店的客人们的礼物,人人皆有份。林巡觉得这刻意自荐的样子有些好笑,他未动刀叉,喝完水提出第二种猜测,依旧将时间段的末尾定为“现在”,起点则是从自己提出要玩游戏,而闻绛笑着答应的时候。

闻绛弯弯眼睛,又矛盾地冷淡开口:“错了。”

他点点水杯,要命令什么不言而喻。

......不太好说这和喝酒比哪个在过程体验上更折磨。

连续灌下的第三大杯水,的确完全称得上是“惩罚”了,林巡的表情有些僵硬,而确定了林巡是因为酒店的事,或者说,是因为中了魅惑类异能而来的,那下一个推测便也顺理成章,闻绛指出:“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

这是一个闻绛在酒店时就考虑过的结果,当时受到【戏剧舞台】影响的林巡,看见的是完全符合其内心喜好的形象,这就像“吃过好的就不愿意吃差的”,林巡对他人欣赏的“门槛”因此被短暂拔高。

可现实中,怎么会有一个人完完全全,只依照自己的心意而生呢?

想象只会是想象,非常浅显的道理,正常人即便一开始念念不忘,再过会儿也会明白放下,“门槛”回归正常水平,问题在于,林巡恰恰缺少这样的一小段时间。

他几乎下一秒就又遭受了【桃香】,迫切需要自己满意的对象帮帮忙,但还是那句话,现实中不存在完美的幻影,当时的他,很可能处于一个以前能接受,但现在怎么看别人都觉得没滋没味的状态,疏解进程难以推进。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甚至比闻绛预想的要更严重些,林巡言行时常轻率,却不是个“不挑剔”的家伙,即便中了高浓度的【桃香】,要他就那样不管不顾地随便拉个人——比如房间里同样状态糟糕的13号季渝解决问题,也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本来就挑,这下更别提,林家知道后打算找符合林巡偏好的人过来,结果林巡反手把花瓶砸在了别人头上,发了好一通火,最后还是纯靠冲冷水澡压下去的生理冲动。

堵不如疏,如此这般操作,魅惑类异能的后遗症也会严重,他眼下即便能完成自我疏解,也仍会觉得憋闷,这种不舒服又无处发泄的感受可能已经超出了情欲的范畴,直到今天都在尾随着林巡。

但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着可真尴尬,“我只是不舒服,”又不是不举,林巡忍不住嘟囔:“怎么说的跟我不行了一样。”

没兴趣知道你行不行。闻绛没答话,又碰了碰水杯的杯壁。

这真喝不下去了!“停,最后一杯,我认输好吧?”林巡脸色一变,某段不信邪跟对方打牌然后被画了俩王八的久远记忆瞬间复苏,令他当断则断做出投降手势:“我直接把短信内容给你看好不好,实在喝不下了。”

他轻轻皱起眉头,看上去居然还有些可怜,闻绛一句安慰或调侃都没给他,只沉默朝他伸出手,林巡有些窘迫,瞧着对方这公事公办的模样,心里又生出些异样。

他这就把异能关了?

还真是“到点下班”......林巡暗自嘀咕着翻出手机,点进和对方的聊天界面递给闻绛,最新的内容非常简洁,只有一条消息。

“闻绛”:我想永远爱你。

好精简。钱朗跟自己讲的时候,还说什么运用了多种修辞手法,巧妙构建了字节韵律,追忆往事,反思当下,展望未来,扯得神乎其神,玄而又玄,包装一大堆,结果这不是也能好好发出来正经完整的句子吗。

闻绛又想起刚才见到的霍夏彤了,他敛下眼眸,睫毛垂落一小片剪影,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林巡感觉他看上去有些忧郁,半响后,闻绛也没再提短信的内容,而是继续了原话题说:“你考虑用作业当筹码,换我帮你解决问题。”

率先提出要玩游戏,又在几轮后立刻放弃,是因为游戏本身就是个添头,只是自己对短信表现出了兴趣,林巡觉得这或许是个得到更多的机会,才会趁机提议游戏,如果没有游戏,也不过是现状都回到了正轨,并不会让林巡额外失去什么。

即便是只把游戏看作引出真正目的的引子,那它也已经充分发挥了作用,自己做出的猜测都是林巡今天绕不开的部分,主动挑明还省了林巡解释的功夫。

游戏于林巡几乎稳赚不赔,这自然都是林巡一开始就考虑到的部分,闻绛直接说到这个程度其实让他有些惊讶,再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对方又不是蠢人,林巡索性笑着顺势摊牌:“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闻绛回归了常态,听罢冷冷瞥了林巡一眼,林巡面上瞧着不痛不痒的,实则内心又跟着猛跳了下。

“……你知道复现法吧。”他下意识给自己找补,“我也不会强逼你,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复现疗法,通过模拟重现过去的情景,并解决当时未能解决的问题,圆满过去未能实现的缺憾,进而让人解开心结,获得某种“你走出了过往”的心理慰藉。

需要复现的场景往往离不开“人”,也就离不开能以假乱真的“演员”,像这样和心理医学,乃至催眠辅助等领域挂钩,也是表演类能力者的一种就业方向。

将这些内容和生理欲望话题联系起来或许不太合适,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天那个不存在的理想幻影,能更进一步地稍微做些什么,林巡也不会难受到现在。

何况本来就是门槛变高导致的结果,那让符合门槛的形象再度出现当然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只需凭此疏解一次,林巡的状态都会变好许多。

“一换一,你只需要演一次,而且你应该也.......”

林巡在这里莫名梗了一下,总觉得这等假设说出来,会有种自己“妄图高攀”的诡异感,可真想想二人的身份,高攀方不应该是闻绛吗?

“.......也还在受影响期,后面你还会有二次情潮。”林巡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但只要能解决问题,过程我不在乎,全程都不碰你也行,如果这次尝试没用,我也不会再找你了。”

这是第二个提及自己受魅惑异能的影响情况的人了,和谢启的目的、手段、想法全都不同。

话说得还挺好听,仿佛给足了好处,是平等交易似的,闻绛思路发散了一下,电视剧里那种“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孩子”的桥段是不是跟现状也差不多?

只不过交易的金额换成了一份有吸引力的作业,话糙理不糙,林巡如果直接申请“你来演我理想中的对象帮助我解决生理情况”,闻绛肯定把申请扔垃圾桶,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谈话了。

这可真是......闻绛看着林巡想,前面还会考虑这么多,挺有自知之明,为什么最后反而会觉得,“复现”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那种在酒店被人故意设计的感觉,自进店看见林巡时就开始积攒,在捋清思路后升到最高,也是,扔一次卫生间,显然不能让林巡吃足教训。

“林巡,”闻绛直言道,说话并不留情面,“你的问题是你咎由自取。”

林巡内心略微下沉,对此并不争辩,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闻绛能被轻易说动,也只在乎最后的“结果”,但在他开口说些什么前,闻绛又主动话锋一转:“但我可以答应。”

“按你说的一换一,就这一次。”闻绛没什么表情,只和林巡陈述最基本的规则,“你要按我说的做。”

“......你答应得好快,”事态突然无比顺利,林巡愣了愣,不大信地开玩笑说:“你这样让我都有点不安了。”

所以?闻绛没有接话,无声地催促林巡,大有林巡再犹豫两句,这事直接免谈的架势。

“......行吧。”反正不答应也不知道对方想干嘛,被这么一催,林巡干脆也立刻做出决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闻绛说:“现在。”

林巡:.......

林巡:?

林巡脑海里一瞬间冒出很多想法:“你要让我做什么?”

闻绛平淡开口:“坐着。”

林巡被噎住,试图再度确认:“嗯?”

“在这儿待着。”闻绛不再看林巡了,转而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作业来:“别动。”

***

这是要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巡木着脸看闻绛做起了卷子,对方答题答得很流畅,中间几乎没有卡顿,单独聚焦他本人,画面或许还有几分赏心悦目。

一开始的时候,林巡还有闲心扫几眼闻绛的试卷题目,看看对方的演算过程。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觉得无聊,试图和写解题步骤的闻绛搭话:“我说......”

“闭嘴。”闻绛头也不抬。

林巡又默默坐了会儿。

但再过了片刻,他的心思就又活络起来,这次开始重新琢磨闻绛的异能——【戏剧舞台】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闻绛跟他说过一句,“要不要猜猜看异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这或许意味着异能的开启在这句话之前,可对方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似乎笃定自己绝对猜不中,那么真实的答案很可能并不在非常明显的节点上。

那些总让自己觉得绮丽好看的笑容,冷淡又仿佛带着尾钩的语调,以及明确被强控了视线,所以必然有问题的击掌,可能都是用来混淆真正时间段的障眼法。

闻绛第一次露出不那么“闻绛”的笑,就是他答应自己玩游戏的时候,自己猜过这个节点却被说是错的,那么开始的时间点还要更早?

可在那之前,他不仅察觉不到痕迹的波动,亦没有过“对方在演”的浅显感受。

明明早在进店的第一时间,自己就在留意闻绛的异能了,还是说.......林巡生出个大胆的猜想:“你该不会进店前就在用异能了吧?”

所以自己才感受不到一丁点痕迹变化,因为闻绛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就已经同步站在了舞台之上。

闻绛写题的手停住,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流露出些惊讶,林巡的心瞬间跟着提起来,怦怦跳跃着等待一个答案,然而下一秒,那些许讶然就如烟雾般消失,闻绛无情开口:“错了。”

林巡:......

他是不是被闻绛这个公认的“乖孩子好学生”耍着玩了啊?林巡张了张嘴,想法还没组成明确的句子,就被闻绛打断:“林巡。”

“你的时间再延长半个小时。”闻绛说道,写下卷子的最后一个数字,又掏出另一项作业的作业本来。

“......”

林巡挺聪明,闻绛不担心对方听不懂。虽然闻绛没有明说,但林巡还是把剩余全部想说的话都给憋了回去,苦着张脸坐在原位。

他的确意识到了,这变长的半个小时,是他违背了“闭嘴”命令而给他的惩罚。

周围重新变得安静,而又过了十五分钟后,林巡虽然没有说话,却开始越来越频繁地看手机上的时间。

半小时怎么还没到?

......他想去卫生间。

喝水喝撑的结果就是现在憋得难受,其实他之前就有点感觉,但那时还在正常的忍耐范围之内,结果加上这该死的半小时后,林巡发现,事态已然开始往每一分钟都很煎熬的方向发展。

常言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他看了眼闻绛,因为另一种生理诉求恶向胆边生,往悄悄去上个厕所的方向试探,人刚往座位边缘移了一点,闻绛在桌下狠狠踹了他一脚。

“坐着。”

耳边传来今天听到的最冰冷最低沉的声音,同时伴随毫不留情的疼痛,林巡被踹得整个人晃了一下,身体里的水也跟着晃荡,他因为更强烈的难受感僵住,但羞恼的火苗刚升起就被摁灭进雪地里,闻绛的语气听着好像人真得生气了,僵持片刻后,林巡沉默地坐回最初的位置。

他面对闻绛似乎总是这样,吃瘪了就会立刻变得听话,但过一会儿就重新开始蠢蠢欲动,把人惹火后再次觉得心里毛毛的,这一反复循环的特点在闻绛写作业的这段时间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让林巡自己都有所察觉。

这很不正常,林巡默默地胡思乱想。

说极端些,即便酒店的事是林巡他们先动的手,闻绛属于正当防卫,道德上占理,本质也并无意义。林巡对待此事的做法在许多人眼里可能很傲慢,但放在圈子里,他的态度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如果他不这样和闻绛本人好声好气交涉,而是采用更强硬的手段,闻绛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真正麻烦的,其实是会向着闻绛的谢启和钱朗,他们在这件事里间接性地带给了闻绛话语权。

……是吗?

逻辑上毫无问题,但林巡总会无法肯定这一点。

打个比方说......林巡抛出自我疑问,在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情的条件下,他便能毫无顾忌地把花瓶砸在闻绛头上吗?

太怪了。

林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有点怕闻绛。

初见时的那次吃瘪,虽然被当时的闻绛掐下巴掐得很紧,有种挣不开的错觉,但算不得是一场下马威,自己对闻绛的态度真正出现变化,无疑是看见了对方在青池剧场的演出之后,而这与单纯的“欣赏艺术”不同。

如果闻绛只是能让自己看不见痕迹,可以轻松自在地欣赏一出戏,林巡会把对方看作最称心的鸟雀,最满意的饰品。

可那场戏并非如此,接近异常的“完全沉浸”背后,是被判定为S级异能的庞然大物,转眼便碾压式地侵袭操控了所有的感官,让人在一切结束后仍觉震撼,这在根本上动摇了观演者作为上位方,去审判一场演出是否合乎自己心意的立场。

那时候模糊感受到的危险和忌惮或许一直留在心底,混杂着眼下他对闻绛如何帮自己忙的好奇,让他纵使越来越不舒服,也还依照要求坐在这里。

.......还有几分钟啊,他真快忍不住了。

这是什么对比疗法吗?和这种这种又尴尬又着急,像膀胱里塞着个水球的感觉比起来,他还真开始觉得区区情潮也不是不能忍受,那好歹还能冲澡呢!

再怎么努力的转移注意力也有极限,林巡自我剖析,静音刷手机,脑海里跟着闻绛做题,方法挨个试了一遍,对时间的个人体感依旧从度分如年进化至度秒如年,最后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趴在了桌上,耳边只有闻绛翻动书本的声音。

一道题,又一道题,闻绛的视线不抬一下,完全把别人当成空气——靠,他明明一直在做题,为什么自己稍微动一点就会被发现?!

思绪无果,现在也绝对不能开口问,林巡干脆开始全心全意给闻绛记录题数,终于,待闻绛又翻过一页后,林巡特地定好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他一下子就直起身,飞速关闭铃声,立刻破罐子破摔开口:“我去趟卫生间。”

“嗯。”这好像完全在闻绛的意料之中,他合上作业本,站起来淡淡道:“走吧。”

林巡:.......?

林巡的大脑空白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