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冠九重凤冠,行中宫之礼……
钟薏回神时,卫昭的衣摆已经到了近前,白得刺眼。
他自从杀了那个花匠,便常穿各种白色,配上他的面庞,竟也素净到近乎圣洁,仿若不染尘埃的神仙。
他还笑问她:“漪漪喜欢吗?”
她不回答,只觉得心寒。
花匠那身不过是最粗劣的布料,破得发灰,却比眼前这副皮相干净千倍万倍。
穿着一身锦缎,像刚得了一副新皮囊的恶鬼,拙劣地模仿着人形。站在眼前,看似温文有礼,骨子里却透着令人作呕的凉意。
小四见殿下来了,低头福了个礼,几乎是落荒而逃。
卫昭径自接过她的活,手指拈起一枚澡豆,掬了捧水,掌心落下,覆在钟薏的肩上。
他手掌宽热,沾着水意,力道极轻,像是在细细丈量她的骨骼与肌理。
指节划过锁骨,又顺着肩胛往下,一寸一寸地走,慢条斯理。
钟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住身体在他靠近时不自觉的颤抖,眼睫都没动一下。
他的手不紧不慢地揉过她的肩头,带着似有若无的勾引,等着看她的反应。
水声轻响,肌肤泛起连串的热意。
那簪子落在水中,还在脚边,是她好不容易藏来的。今日本是拿来威胁宫女,试探有没有机会拿到钥匙,可惜被他打断。
现在他离得这么近,湿热的气息拂过耳后,她倒更想一把攥起来,狠狠扎进他的喉咙。
可她不能动。
只能任由他指节深入水中,沿着脊骨一点点向下探去。
掌心热得发烫,每一寸触碰都恰到好处,却让她恶心至极。
卫昭呼吸一丝不乱,可她却能察觉到他今日心情很好。不是那种刻意装出来的笑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愉悦。
他惯常如此——把所有情绪和自己塞进她身体中。
卫昭笑得温和,指节探得更深了些。
钟薏呼吸放轻,背却僵着。
不是害羞,是厌恶,是恶心,是忍着不吐出来。
可他太熟练了,知道哪儿最敏感,哪儿最躲不开。
她一阵阵发热,全身起了细汗,连呼吸的频率都乱了几分。
她没挣扎,只咬着牙,死死忍住每一个不受控制的反应。
她知道他就在等这个。
他最喜欢她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接受。
越是安静,他就越能理直气壮地将她的沉默当成心甘情愿。
卫昭探入,只是浅浅略过,语气含笑:“漪漪恢复得不错。”
指腹蹭过那处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
一如既往地软,一如既往地吮吸,热烈得像是在欢迎他。
他动得很轻,指尖仿佛跳跃的蝴蝶,动作间透着松快。
像在把捏一件心爱玩物,带着惯常施舍给她的耐心。
她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昨夜他不知为何兴奋至极,那样折腾,不然她也不会到现在才起来。
水声终于停了。
卫昭终于收回手,垂眸,把水掬起,一遍遍洗净她身上的泡沫。
他把她从水里抱起来,人软软地落进他怀中,湿发黏着肩颈,身上只裹着一节宽大的绸布。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肩头和侧脸上,盯得细致又缱绻,唇角一弯,轻声道:
“父皇驾崩了。”
钟薏手指悄悄攥紧。
皇帝......死了?
她想起今晨睡梦中遥遥听到的钟声,才意识到那是丧钟,心中乍寒。
这是不是意味着,卫昭就要当皇帝了?
若他真的登基,把整个天下都握在手里......那她还怎么逃?
卫昭仍低着眼,用布慢慢擦过她身上的水珠。
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细细拭过,他头埋在她肩窝,声音贴着她耳边落下:“是我杀的。”
她忍不住一抖。
“我等了九年。”卫昭忽然笑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喉咙发紧,笑声撞在她耳廓上,“漪漪,他终于死了。”
“他活着的时候,我活得像条狗。现在他死了,我就是天。”
钟薏脸色发白,背脊像被一点点冻住。
他贴在自己身上,声音低低的,与她分享一件极其喜悦的秘密。
“三年前,他听了个道士的话,说是长生有术。我正得太子之位,最该孝顺。
“我便日日陪着,听他说胡话,替他打理那些丹炉道观,亲自为他挑炼丹的人才。
“那老道命是我救的,情是我给的,我替他赎身、立庙、封名,再送进宫里。他自然也愿意为我办事。
“毒不是一朝
一夕能下。”卫昭说得极轻,像怕吓着她,“太急会露馅,他又老得慢,怕是要熬我一辈子。
“所以一口一口地喂,每日一颗,丹药轮番用着,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多不少。”
“你说奇不奇怪?”他笑起来,“他如愿活得越久,就离死得越近。到最后,连自己是错信了神仙,还是错信了我,都搞不清楚。”
他说话时胸腔一下一下震着她的肩。
“漪漪……”卫昭声音低下去,贴着她面颊索吻,“我真的太高兴了。”
“你该看看他临死前的脸。我等这天,太久了。”
“可你知道我第一个想见的人是谁吗?”
“就是你啊。”
他从皇帝尸体前离开后,什么都没管,没去联络任何人,连平日里关系最亲近的朝臣都未见上一面,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了清和院。
他就是要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她。
像是非得她知道,他才算赢得彻底。
钟薏呆坐在他怀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弑父他也做得出来......
果真是疯子!
卫昭终于笑够了,低头一点点把她擦干,掌心从锁骨擦到脚踝,每一道水痕都不放过,细致得像是在清理什么珍贵器物。
擦完最后一处,他才抽开那块湿布。
她一身赤/裸,柔弱无骨地靠在他怀里,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连细细的经脉都藏不住,在昏暗室内中亮得像是不该存在的幻影。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慢慢起身,去取架子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
料子柔软,颜色血红。
他把她抱在腿上,一件一件地给她穿好。
他现在已经很是熟练。
刚开始的时候,他连小衣的正反都分不清,手指碰到细带就僵住,动作生涩到可笑。那时他偏要自己来,明明慢得要命,还不肯让旁人插手。
钟薏故意不提醒,任由他把小衣穿反,等夜里他脱时发现怎么也解不开,才明白弄错了方向。
那晚他眼神沉了很久,后来便去请了嬷嬷,硬生生学了整整三天。
如今他已经熟练得不输宫女,一件件穿得妥帖,从未出错。
对她的掌控也越来越强。
现在是盛夏,屋子里放着冰鉴,仍热得发闷。卫昭只给她穿了两件。
绸衣贴身,料子软得像要融化。他系好带子,手掌在她腰间收紧,低头亲昵地蹭过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得过分,问她:“明年生辰想要什么?”
钟薏愣了愣。
她生辰在三月,不过将将过去,下一个离现在还有大半年光景,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由着他摆弄,心中不禁冷笑,眼底划过嘲讽。
她想要离开。
他给得了吗?
卫昭像是根本没在等她开口,自顾自地笑起来。
他语气透着笃定和张狂,胸腔中的心脏跳得飞快:“等你十八岁生辰一过,漪漪便会立在这世上最高的位置。”
他说得很慢,像在描一幅早已筹划许久的画。
“冠九重凤冠,行中宫之礼,被册立为后,与我受尽万民礼拜,永远都不离我左右。”
钟薏闻言,心彻彻底底地冷下来了。
他竟是打算把她困在他身边一辈子——不仅是在这清和院当个见不得光的妾室,还要让她去皇后的位置?
是玩弄一国之母比玩弄自己后院的小妾更让他有成就感吗?
她不明白是哪步出了差错。
她明明那么对过他,原本想着如果逃不出去,只要顺着点,忍着不反抗,等他察觉她有多么无趣,有一天腻了自然会放弃她。
到那时候,她再去找母亲,哪怕流落天涯,也好过如今这般日子。
可现在他分明是说他不会腻,也不可能主动放她走。
只要她活着,他就要把她拴在身边,像个好看的物件摆在他宫殿正中,直到死亡。
那将是一场彻底的囚禁,是永无止境的玷辱。
钟薏浑身发冷。
往日那点提着的希望像一颗泡泡,被他亲手戳破。自己之所以从未想过自尽,只是因为那口气还吊着——
可现在那口气没了。
她忽地生出一股冲动。
她想和他同归于尽。
那念头像是被封在心底许久的洪水,砰的一声决了堤,灌得她呼吸混乱。
她几乎忍不住想当场开口,拿最恶毒的话去刺激他,让他暴怒,然后两个人死掉。
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是他逼的。
她配吗?她算什么?
她是个被他囚在暗处、日日羞辱、连体内都塞着铃铛的贱人,连做个完整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说要封她为后?是要让天下人看他笑话,看他亲手把一个低贱的玩物捧上神坛?
连像样的衣服都穿不上半日,尊严都被他剥得干干净净,他却想让她戴凤冠、着朝服,跪在文武百官面前,喊他陛下?
她若真成了皇后,他这个皇帝才真正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柄。
他说喜欢她,哦,对,连爱她都不肯说。
不过是把她养熟、养顺,从里到外全换上他想要的模样。
他以为只要日日宠她,夜夜压她,就能喂出一颗心,喂出一个真心爱戴他的“皇后”。
钟薏看着他的眼睛,差一点就想开口,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
他就算真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也只能永远孤零零的。
他不配得到任何东西。
包括她。
——尤其是她。
“怎么不说话?”卫昭等了一会儿,问。
他唇边还在笑,眼神却已经变了,“嗯?不想要吗?”
卫昭盯着她,语调轻缓,箍着她腰肢的力道却开始加重。
他忽然低头,手掌覆上她起伏的胸口,盖着那片裸露的肌肤,声音一下寒得像是方从六尺之下爬上来:“在想什么,喘得这样厉害?”
仿佛一块冰猝然压在心口,钟薏忍不住一抖。
她想到自己试过杀他那么多次,每一次都失败。
这一刻,她忽然冷静下来。
她不能死。
她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钟薏抬起眸子,眼神极轻地晃了晃,像是在岸边挣扎后终于认命的鱼。
然后,一点点靠过去,慢慢地,把头枕在他胸口上。
卫昭低头看她,盯了她好一会儿。
他的睫毛动了一下,唇角慢慢勾起。
又笑了。
像是终于满意,又像是压抑太久后的狂喜。
他抬手把她紧紧搂住,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在一块,乍一看像是一对再恩爱不过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