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等到十点多, 雨稍微小了些,陈载才踏着泥泞回家,在门口脱了雨衣拎在手里, 不停往下淌水。
舒苑想她原来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她现在觉得很充实,很踏实,觉得自己的人生拥有很多东西。
她连忙接过雨衣挂到卫生间,听陈载边关门边解释:“有个急救病人, 小满睡了吧。”
这种雷雨大作的恶劣天气,他希望能早点回来陪着母子俩。
陈载换拖鞋时,舒苑给他递过去一茶缸凉白开, 回答:“他睡得挺香,没被吵醒。”
她急切地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说:“我渡劫成功,早死不了了。”
陈载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神神叨叨的。
她有时候说话有点夸张, 但刚加班回来就听到这话挺震撼的。
她不会平白无故提到死这个话题。
他想,他对舒苑的疑问, 舒苑应该能给他解释, 她肯定掌握着他不知道的信息。
之前他像是鸵鸟, 怕得到不想听的答案, 怕现在这种关系都无法维持下去,一直没有问她。
但现在他想弄清楚,问道:“啥意思, 详细解释一下。”
舒苑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显的笑意:“你让我抱抱,我就告诉你。”
陈载深深看向她清澈的眼眸,明显她有话要说,他答应得特别痛快:“我先换衣服。”
两人很有默契, 陈载进了卫生间,舒苑端着茶缸回卧室帮他拿睡衣,可等舒苑回到卫生间,不顾他裤脚上的泥水,张开双臂使劲抱住他说:“我听说沈忠诚的前妻回来了,我想打听下他为啥没跟前妻复婚。”
她觉得这算是重要剧情,按照剧情俩人应该复婚,但为啥没复婚呢,哪里出了岔子?有必要弄清楚。
陈载只觉得这话题跳跃度非常大。
而且她这样亲密地勾着他的脖子,还以为要说啥亲密的话,结果提沈忠诚。
他伸出双臂环住她,淡声开口:“你不用去打听,我告诉你,沈忠诚身边有崇拜他的姑娘,多的是,他不缺女人,他跟几个文学女青年暧昧不清,他前妻想要拆散他跟舒红果,跟他复婚,沈盼也希望他们俩能复婚,可沈忠诚没啥兴趣。”
跟舒苑相比,陈载算是密切关注沈忠诚。
“你知道得可真多,那我就不用去打听了,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怎么还对沈忠诚了解那么多。”舒苑笑着说。
他们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论沈忠诚。
陈载心说不了解能行吗,沈忠诚可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上一本小说没写出来,换了另一本,在杂志上连载,反响不错,爱慕他的女青年多,你也会觉得他有魅力吧。”陈载低声问。
沈忠诚的小说并不像书里写的那样轰动,还没有出版,并没有洛阳纸贵,但他仍然是伤痕文学优秀代表作家。
如果舒苑认为沈忠诚有魅力,陈载会吃醋,但他能很好地掩盖自己的情绪跟语气。
舒苑白皙的脸颊在他颈窝蹭啊蹭,说:“他对我来说就是路人,我不关注他,我从始至终都觉得你更有魅力,在我眼里,只有你一个男人有魅力。”
陈载很满意她的答案,他想她现在是真诚,真心实意的。
他修长的手指捋着她的长发,下颌抵着她的额头,温声说:“那我信了。”
舒苑不满,嗔怪:“那这个意思是我以前说得话你都不信呗。”
他低头看着她姣好的眉眼说:“我想知道渡劫成功是啥意思!”
舒苑松开他,脸上洋溢着好看的笑容:“你裤脚都是湿的,赶紧洗澡换衣服吧,我说着玩儿呢。”
陈载心脏骤缩,感觉周围空气稀薄,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他想舒苑才是那个让人心疼的人,她很乐观,可她一定有让人心疼的遭遇。
舒苑只觉得他的胸膛宽阔,怀抱温暖,让她觉得很踏实很可靠。
渡劫成功当然要庆祝,舒苑说要带陈载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为啥不说带小满去见识不一样的世界?”陈载问。
舒苑笑道:“当然是小满的适应性比你更强。”
小满黑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好奇,问:“妈妈你到底要带我们去看啥?”
“周日你们就知道了。”舒苑说。
周日下午,陈载抽出时间,他们去的是离家有十几站地的川沙公园,进门后,舒苑带父子俩直奔公园东南角。
未见真容,先闻其声,欢快的音乐声传来,等拐过弯处,很多人聚集在此,一副热闹场景。
最显眼的当然是跳舞的,没有舞伴,一个人都能跳得欢畅。
尤其是带着墨镜烫着爆炸卷发穿牛仔裤扭得最欢的,那就是人群中的现眼包。
在陈载看来,把身体扭得像泥鳅一样非要向别人展示舞姿不尴尬吗。
甚至,人群中还有外国人。
舒苑转头看向陈载:“怎么样,跟你的生活不一样吧。”
陈载点头:“确实挺特别。”
小满瞪大眼睛看向人群说:“妈妈,有人跟你一样在拍照呢,好像也是摄影师。”
舒苑介绍说:“到这里来聚会的人都是各个社团的人,有摄协、遥望诗会、五月影会、火星美展的,大部分都是文艺青年,我以前跟摄协的人来过。”
看到人群中还有年轻人席地而坐,地上摆着一堆开盖的啤酒瓶子,陈载没有吐槽这些人大白天喝酒,突然有些感动,这些人有兴趣爱好,积极的生活,跟舒苑一样有旺盛的生命力。
这里的气氛欢快、舒缓、自由、热情洋溢。
跟他平时工作、读博、写论文、吃饭、睡觉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要是没有舒苑跟小满,他的人生不知道得多单调跟紧绷。
他知道舒苑带他到这儿来看的目的,是想让他舒展地面对生活。
摄协的人来叫舒苑去喝啤酒,给双方做了介绍,舒苑说跟他们很熟,又问陈载:“你想喝啤酒吗?”
见陈载没啥表示,摄影的小伙伴又说:“别见外,还有汽水,手撕野兔,烤羊肉串,各种吃的,来都来了,聊会儿吧。”
本以为陈载会拒绝,没想到他同意了,一家三口很快淹没在热闹的人群之中。
带父子俩体验了公园角落的聚会,没有耽搁多长时间,担心陈载呆时间长了拘束,三人告辞离开,至于吃喝,舒苑一向大方,等以后回请就行。
往公园大门口走,舒苑问:“你们俩感觉咋样?”
小满脆生生地回答:“妈妈,确实是不一样的世界。”
最爱跟着妈妈一起长见识。
陈载点头:“很好,感受了别人的生活,感觉不错。”
舒苑笑眯眯地说:“要是你愿意,等你工作忙了累了,我会带你找好玩的地方。”
只有她会完全为自己着想,陈载说:“谢谢你。”
舒苑嗔怪:“又是一个不肯拿出实际行动的口头感谢。”
小满忙说:“也要带上我。”
舒苑笑道:“当然,小满永远排第一位,爸爸排后面,妈妈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小满。”
接着他们去了不远处的动物园,小满骑在门口的石狮子上,舒苑给他拍了照。小家伙最喜欢的是夜行动物馆,里面黑漆漆的,养了很多蝙蝠,刚好在黑暗中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
从夜行动物馆出来,一家三口坐在长椅上喝水休息,无巧不成书,沈忠诚一家就在不远处坐着,舒苑三人喝完水,很快转移了阵地。
舒红果的话里带着嘲讽,还有一股酸味儿:“还不把诗送给舒苑吗,你是近乡情怯还是觉得舒苑不会收?”
沈忠诚的挎包里总带着一本有亲笔签名的诗歌小册子,他想把这本送给舒苑。
他想告诉舒苑,他刊登在杂志上的小说里写了一个以她为原型的角色,是整本书中最美好的人物,本来计划把她写死,可是并没有,那个人物有幸福的生活,有对象孩子,也许就是陈载跟小满吧。
他还想告诉舒苑,他写的所有诗,都是送给她的。
沈忠诚眉心攒起:“别乱说,书不是送给舒苑的,我跟她没有任何联系,你也不要打扰舒苑。”
他要自我感动,他认为自己的爱是博大纯粹的,他觉得最好不去打扰舒苑的生活。
沈盼直接急了:“我叉,我爸最爱的人是我妈,爸,你啥时候跟我亲妈结婚。”
舒红果被这个得了抽动秽语症的小孩骂麻了,在沈忠诚面前也不算客气,说:“你问问你爸,他愿意跟你妈复婚?”
文学女青年比不上舒苑,沈盼亲妈也比不上舒苑。
对沈忠诚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沈忠诚身边所有爱慕他的女性都会败给舒苑。
沈盼的病症让他有点暴躁:“你赶紧跟我爸离婚,我跟我爸妈才是一家子。”
舒红果脾气也不好,脱口而出:“你去问问你爸看得上你妈嘛。”
沈忠诚的精神世界她可以不管,她就想生个孩子,以此拴住沈忠诚,让自己有个完整家庭,还能压制沈盼这个熊孩子,还有就是堵住沈忠诚跟前妻复婚的路。
她想有了孩子,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可是她努力尝试,沈忠诚好像没有身体方面的需求,兴致缺缺,甚至她认为他不行。
她很受打击,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魅力跟吸引力。
她就像守活寡,对这段婚姻失望透顶。
舒苑跟他对象一定鱼水和谐吧,看舒苑粉面桃腮,唇红齿白的,一定被滋养得很好。
她真的有点羡慕舒苑这一家子。
都好几年了,这俩因为孩子走到一起的人还不离吗?
——
舒苑最近在打听老王的情况,其实不用她特意打听,就会有很多消息传到她耳朵里。
基本上是人品好,工作踏实,业务能力强,凭本事当上的副厂长,好像除了不时传出点无凭无据的绯闻之外,没啥大缺点,是个优质再婚人选。
不过有个问题是,在舒苑看来他条件很不错,丧偶十年,咋没找对象呢。
这个年代丧偶愿意再婚的人挺多的,王副厂长不会单纯地不想再婚吧。
李红霞没有再婚的原因是她特别操心仨闺女,她甚至有点焦虑,没有找人跟她分担,也不想承担别人家复杂的家庭关系,从一个柔弱妇女变成悍妇,走的是自立自强的路。
听得多了,对老王的了解进一步深入,有人特意往舒苑跟前凑告诉她更多的消息。
“王副厂不是不想再婚,是没人愿意嫁给他,当初他带俩闺女不方便,有人给他提媒,女方儿子不乐意,他就把人揍了一顿,从那以后,就没人乐意给他提媒。”
“也没人愿意跟他啊,谁愿意嫁过去挨打去。”
舒苑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王副厂长还打人?
于是她像采访一样开始深度挖掘。
“老王有俩闺女,她家那二闺女比你小几岁,一个姑娘家,横着呢,打架斗殴少不了她,瞅谁都不顺眼,没娘教的孩子就是不行,长歪了,也不让她爸找对象。”
舒苑想起她曾经听说过这个姑娘,确实会跟人打架,厂里人提起小痞子,说的就是她。
八卦听得多了,舒苑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优质再婚对象突然成了暴力男,另带小痞子拖油瓶?难怪打光棍这么多年。
——
周六晚上舒荷回家吃晚饭,等做好饭菜,陈载还没下班,等他的功夫,李红霞说:“舒苑你去打听王副厂长家的事儿了吧。”
舒苑轻描淡写地说:“也不算打听,就跟人随便聊聊吧,总有人凑到我跟前说。”
“你对他印象不太好?”李红霞问。
舒苑反问:“我对他印象不好不行啊。”
小满在舒荷桌子上写作业,李红霞把姐妹俩叫到自己卧室,前者开口:“你还用跟别人去打听?问你老娘不就行了,我知道得比别人多。”
看来她们老娘掌握了不少别人家的八卦,舒苑顿时来了兴致,说:“听说他当年想再婚,二婚对象的儿子横加阻拦,老王就把那小子暴揍一顿,亲事就黄了,老王瞅着挺斯文的,情绪不稳定,有暴力倾向?”
李红霞一副八卦语气:“确实有这事儿,厂里挺多人都知道他打人,但不知道他为啥打,真实情况知道的人不多,你们也别往外瞎说。”
舒荷先催:“妈你就一口气说完吧,别吊人胃口。”
李红霞说:“女方带着个儿子,对老王的二闺女动手动脚,老王过了挺长时间才知道,直接打上门去,把那小子打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亲事这不就黄了嘛。从那以后老王就再没考虑过找对象。”
那丫头才十来岁,气性大,又找她表兄弟把那小子揍了个半死,从那以后,那丫头打架斗殴、逞凶斗狠的名声就起来了。
女方母子俩一起托关系,讨说法,老王挨了批斗,还是钟厂长把他们保下。老钟当了这么多年厂长,是个好人。要是没这事儿,老王也早就该提拔了。”
舒苑没想到还有这种反转,对老王的评价突然提高了一个档次,最开始觉得他是个文质彬彬的实干型的长辈,听了八卦后觉得他有暴力倾向,但现在觉得他有血性,是个挺好的父亲。
确实该把那小子往死里揍。
舒荷感慨地说:“看来,老王人还不错。”
李红霞说:“你们可别听人乱说,他人品没问题,也没跟哪个女职工不清不楚。”
舒苑笑道:“妈你觉得老王咋样?你被提拔,老王也算出了力,他应该觉得你不错。”
李红霞啐道:“又提我干啥?”
舒苑一本正经地说:“妈你没听到啊,挺多人都觉得你们俩合适,你要是没意思,我就让人别乱说,你要觉得行,我就去问问老王的意思。”
李红霞赶紧说:“瞎说啥呢,我老脸可没处搁,再说我根本就不想再婚,总得搬到一起住吧,厂里把房子收回去咋办,我一定要留着这套房子,舒苑你应该用不上,舒苹、舒荷没准用的上。”
舒苑:“……”
她很重视这个问题,特意又往钟厂长家跑了一趟,回来后跟李红霞说:“钟厂长说了,不会把房子收回去,他支持职工内部再婚,不会因为房子让职工有顾虑。”
——
舒苑还在考虑买房子作为照相馆场地的事儿,她是个行动派,发动认识的人帮她找待售的房子,跟摄协的人说起时,他们问:“你家是三居室吧,不是挺宽敞的嘛。”
除了做买卖、搞养殖先富起来的万元户,大部分人手里积蓄都不多,大家都等着单位分房,没人想着去买房。
当然手里有多余的房子要卖的人更少,尤其是舒苑想要的是大房子。
舒苑说:“我怕以后跑不动,干不了摄影记者,想留着开照相馆用。”
有人对开照相馆搞个体感兴趣,顿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她说得特别诚恳:“租房子开照相馆我怕赔本。”
“你买房子开照相馆的思路很好,不过得有钱买,咱们有手艺,再用自家场地,开照相馆肯定赔不了。”
舒苑想她认识的人多,要是开照相馆,找靠谱的摄影师是很简单的事儿。
一边找待售的房子,一边是钱的问题,晚上等陈载回到卧室,舒苑跟他商量:“这几年生活支出都花的你的工资,花剩的钱我都存起来了,两三千呢,你能借给我吗?”
陈载捕捉到她话中的“借”字,停下解衬衣扣子的手,问:“你借钱有啥用?”
舒苑跟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说防止以后跑不动干不动摄影记者,买房子备用,以后开照相馆。
陈载倒是很佩服她能做长远规划。
他语气清淡:“我的钱你可以随便花,就那点钱不够吧,我还有,几千块,也可以给你。”
当然是越多越好,舒苑说:“行,那我先跟你借,我会还你,我今年还会拍挂历,说不定用不上你的钱。”
陈载眼眸黑沉,看向她的眼神很有内涵,舒苑问:“你看我干啥?好像你看上我了一样,没看上我你就别总看。”
看她转过头去,陈载脱掉衬衣,自顾自地换睡衣,边说:“舒苑,你没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很大吗?”
“有啥问题?除了你对我冷淡,我没觉得有啥问题。”舒苑说。
陈载换完睡衣,看向她的方向,说:“你是会对我开玩笑,那些玩笑好像你对我很亲密,其实你并不想跟我相互扶持,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冷漠的不是我,其实是你,是你在疏远我。”
夫妻之间,他实在接受不了借钱。
舒苑转过头来,看向他俊朗的眉眼,说:“我就借点钱而已,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搞出意义来,我花你的钱买房子,肯定要还你,房子买不到就先不借。”
他伸长手臂关灯,躺平,声音发闷:“你愿意就好,不过你真得好好考虑,你只是嘴上亲密,频繁拿我取笑,其实内心隔阂疏离。”
舒苑突然遭到逻辑性非常强的控诉,好好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陈医生,简单的事情不要搞复杂,我只是想借点钱而已。”
“我对你一点都不冷漠,你说话啊,陈医生。”
黑暗隐藏了他的情绪,陈载沉声说:“我们应该是共同体,你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
舒苑不明所以:“陈医生,往哪方面考虑,给我个提示。”
陈载:“……”
次日舒苑醒得早,陈载正要换衣服,看她看过来,修长的手指便按在睡衣扣子上不动。
舒苑并没有移开视线,说:“你知不知道,有些玩笑进可攻、退可守,给双方都留有余地,我对你是不是冷漠你最清楚,是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肯敞开心扉去面对而已。”
陈载朝她看过来,黑沉的眼中有掩盖不住的情绪。
舒苑其实很正经、明白、清醒,可她同样没敞开心扉!
正当他感慨的时候,又见她的声音带笑:“就算你是块木头桩子,我早晚有一天会扒下你矜持的伪装,看你失控,看你没有表情的脸染上欲念。”
陈载手指拉住领口,赶紧移开视线,突然觉得脸热:“……”
好吧,她还是那样,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还是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
——
屏山县发了洪水,这个县位于乌沙江的下游,乌沙江也是路城市的主要河流,到屏山县境内河面骤然变窄,在加上近期连续下雨,尤其是屏山县境内经常大雨滂沱,洪水便肆虐泛滥。
舒苑要去屏山县拍照采访。
要去洪水现场拍摄的事儿根本就没跟小满说,跟他说的是去拍古建筑,要不这小家伙会白白担心。
可陈载的心整个都悬着,晚上看舒苑收拾行李,问道:“换人去不行吗?你别忘了你可是因为洪水遇到过危险,没长教训?”
舒苑不以为然:“这么重要的拍摄任务交给我,这是报社对我的信任,不能有困难就往后退缩,也不能把有危险的事儿推给别人吧,再说我会游泳,总比别的记者强点,这样的任务我不去谁去?”
除了完成工作任务,她还想去看看洪水,因为有时候记忆清晰到可怕,她觉得跳进洪水里救人的是她自己,场景再现,她想确认一下。
她越是不在乎,陈载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被揉成一团,不好的记忆向他袭来,摄影记者又不能呆在后方,还不得哪儿危险往哪儿凑,他担心舒苑出危险。
可是他没法说服舒苑放弃工作,只能说:“现场有很多救援人员,有一大部分是官兵,比你强得多,用不着你出头。”
他想让舒苑知道厉害,又说:“洪水泛滥,会不会游泳关系不大,你要是强出头的话说不定人家还得救你,别给救援人员添麻烦。”
难得他说这么多话,舒苑笑道:“知道,我现在有小满,当然会保护好自己,我绝对不给别人拖后腿,总行了吧。”
舒苑尽量精简行李,画报社只给两卷胶卷,她多带了三卷,是自己的,另外,她还专门带了小满的雨衣用来给相机防雨,最后一咬牙,往网兜里装了两个脸盆,跟牙缸、水壶、饭盒等装在一起。
小满是个贴心宝宝,去厨房的橱柜里翻找,把所有的零食都拿来,全都装进网兜里说:“妈妈带上桃酥跟饼干,别到时候没吃的,再带点糖果应急用。”
舒苑说拿不了那么多,不过小满坚持让她多带,舒苑的行李又多了个小零食包。
次日早上,小满起得比舒苑早得多,舒苑一睁眼,就看到小满那张俊俏的脸。
小满贴着舒苑侧躺着,脸上带笑:“妈妈我给你煮了鸡蛋,鸡蛋最禁饿,走的时候带上。”
舒苑伸手捏捏他弹嫩的小脸说:“我真幸运有这么好的儿子,跟爸爸在家等着,我会拍好多古建筑的照片给你看。”
把小满刚接回来时,他还是又瘦又矮的小团子,现在已经是能够照顾她的小少年。
小满答得特别乖巧:“妈妈你就放心吧,我好好上学不乱跑。”
吃过早饭,舒苑去长途汽车站跟记者们汇合,不想给当地接待造成麻烦,每家媒体只派一人,骆宾知道舒苑去,也要求去,有熟人还能有个照应。
舒苑去了危险的洪灾现场,陈载不放心,他能怎么办,跟着去啊。
但他又不能带上行李就走,而是报名参加了市里派出援助的医疗队,还混成了领队,临时医疗队在准备各种器械药品,进行人员安排,调拨车辆,第三天早上随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