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满的作文竞赛相当于是晋级赛, 参加市里比赛并没有出成绩跟名次,只获得参加下一轮比赛资格。
周日小满要去参加省一级的比赛,考场是在市第一实验小学。
考试足有一个半小时, 对低年级小学生的耐心跟耐力都是考验。
早上舒苑给他吃的是食堂买来的肉包子跟煮鸡蛋, 陈载还要上班,出发前鼓励小满:“别有压力,随便考。”
“好的,爸爸, 你忙你的,不用操心我啦。”小满声音轻快。
俩人都上班,可大部分时候都是舒苑带小满, 把家里的事情布置得井井有条,他才能安心工作跟读博, 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感谢舒苑的付出, 声音带着歉意说:“我一直都在忙,家里的事情跟带小满都要靠你。”
舒苑正在看小满检查文具, 抬头看了他一眼, 嗔怪:“那你还不对我好点。”
简单的一句话让他心情轻松, 陈载眉眼柔和, 他当然会对母子俩好。
母子俩骑车往考场的方向赶,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送考的家长,等到八点十分进场, 电器厂小学的带考老师带着小满他们找考场,家长不能进入,只能呆在校外。
来参加考试的学生都很放松,根本就没有后世学生参加竞赛的紧张感, 沈盼除外,在进考场前一秒,他还在翻看作文书,不得不按照老师的要求,把作文书放在教室外面。
同桌男生一下就看中了小满的自动铅笔,腆着脸提出请求:“我拿两只铅笔跟你换吧。”
小满的自动铅笔是妈妈从百货大楼给他买的,一块多钱,写字特别丝滑,不会断铅,他可不是能被人随便糊弄走东西的小孩,毫无心理压力的拒绝同桌,坐得笔直,等老师来发卷子。
考题发下来,是一张八开纸的卷子,左半部分是看图写话,右半部分是题目是升国旗的作文。
看图写话画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女孩正在劝说男孩不要摘菊花,小满立刻想到了莫莫跟莫弟,可是作文才写了多一半就下雨了。
雷声翻滚,黄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
小满想起妈妈没有带雨具,学校门口都是平房老住宅区,没有供销社可以买雨衣,也没有地方可以躲雨吧。
别人的家长送完孩子都去忙别的,就他妈妈在门口等着,不会挨浇了吧。
他想起在东北时,他去山上拾柴,也遇上大雨,天空黑沉沉的像是快压到地面上,雷鸣电闪,他站在栗树底下躲雨,雨水从树叶间落到他身上,打湿他打着补丁的衣裳,整片山上就他一个人,他很害怕,希望妈妈能突然出现把他带走。
现在他妈妈就在学校外面,可是却要淋雨。
他想到妈妈一直在陪着他,接送他上学,陪他参加竞赛,陪他画糖画,别的小孩根本就没有妈妈总陪着。
小满发现自己走神了,连忙把思路拉回来,给自己鼓劲儿,胡思乱想可不行啊小满,你得好好写作文,妈妈还挨浇等着呢。
他想出去找妈妈,可那样更不行哦,还是得赶紧写作文。
作文写到末尾,他才看到图画上有树叶,他并没有写出来,只能加到最后,“秋风吹拂,树叶飘落,姐弟俩感觉凉爽极了。”
等考试结束,老师收完卷子走出教室,考生们有的在教室里等,有的挤到楼道里等着家长来接。
小满一直担心没有雨具的妈妈会浇得浑身湿透,可没想到他妈妈第一个撑着雨伞出现在楼梯口,他就站在楼梯下等着呢,立刻惊喜地喊:“妈妈,你没浇到啊,哪里来的伞?”
看妈妈浑身干爽,小满的俊脸马上有了亮光,舒苑笑着说:“我在保卫室躲雨,雨伞也是跟人借的。”
小满哇了一声,妈妈好棒啊,他就是瞎担心,不就是下雨嘛,妈妈会想办法,根本就不会浇到。
俩人站在楼梯下躲雨,小满嘴里被妈妈塞了块儿奶糖,甜滋滋的。
站在不远处的沈盼羡慕坏了,舒红果咋回事,咋还没来接他!小满的妈妈可是第一个来的!
这个继母不会浑身湿漉漉的出现,表现她有多爱继子,回家后还要邀功吧!
怕啥来啥,看到舒红果浇得像落汤鸡一样走过来,沈盼敲着脑壳,果然!
“我叉,你不是有雨伞吗?”沈盼抱怨。
舒红果没好气地说:“下这么大雨,雨伞能管用嘛?”
不耐烦地跟沈盼说话,却在往舒苑那边看,
迎着舒红果的视线,舒苑开口:“看我干啥?”
舒红果讪讪开口:“听说你去大学教书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简直呆若木鸡。舒苑也太能混了,怎么混到大学里去教书的,她有啥资格,有啥能力?
她公公是教授,那是货真价实的知识分子,你看舒苑有教授的气质么!就算她会照相,水平能有多高,能教得了大学生,可笑的是,她自己都没大学文凭。
舒苑淡声说:“对,凭本事得到的工作。”
舒苑自信的语气让人一时无法反驳,舒苑的生活一定很轻松顺心,年纪越大反而越漂亮,再看她自己,打扮得再光鲜全家人也把她当保姆。
等到雨停,母子俩去保卫科还了雨伞,不过自行车浇到雨,舒苑觉得回家换裤子就行,拿卫生纸擦了擦车座跟后座,蹬上车子,小满稳稳当当地蹿上自行车后座。
小满觉得应该像妈妈学习,妈妈根本就不觉得下雨是麻烦事儿,轻松得很,他要学习这种心态。
等回到家,母子俩各喝了一大茶缸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小满说:“今天我做午饭。”
舒苑笑眯眯地说:“好啊,小满做烧茄子。”
小满美滋滋地进厨房洗菜,只要跟妈妈在一块儿,他就觉得生活很美好。
——
下个周日,舒苑又把小满送到老宅,今天老宅来了个病号,俩孩子观摩太爷爷给人做针灸,看得津津有味,等病人走后,小满翻看经络穴位图,只觉得大开眼界。
休息时,两人又去喂鸡鸭鹅,多宝闷闷不乐,她还是担心被送回乡下。
小满可是个小暖男,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又说:“我妈妈一定能有办法。”
他对舒苑很有信心,他妈妈乐于助人,遇到麻烦总能解决。
多宝被安慰到了,她觉得小满聪明,学习成绩好,说话还好听。
俩孩子的对话被陈甫谧听到,等俩孩子回屋,他招呼多宝:“没有人能把你送回乡下去,你这么大点小孩,担心啥呢,你就在太爷爷身边,哪儿都不去。”
他平时对多宝关注少,多宝一家有老大两口子管,小满的老爸无父无母,他自然更关注小满。
让他欣慰的是,俩孩子关系很好,让他感觉家庭和睦。
多宝平时跟陈甫谧不亲,甚至有点怕这个老头,现在听到太爷爷过问,惊喜到眼睛发亮:“真的,太爷爷?”
陈甫谧说:“那还能有假,有我在,你姥姥不敢惹事。”
原来太爷爷很关心自己,有了太爷爷的保证,多宝觉得踏实多了。
舒苑跟陈惠去了家具厂,俩人要去解决个小麻烦。
田野在家具厂干临时工,他们村的村花之前对田野有意,现在追到路城来,跟田野一个厂,陈惠说膈应得慌。
村花也二十七八了,还有俩孩子,可能夫妻关系不好才出来务工,姑嫂俩人来是想看看到底啥情况。
家具厂的露天工作区,几台电锯响声震天,到处都是木材、木料跟锯末,耳膜震荡,空气里都有漂浮的颗粒。
陈惠找到田野的身影,脸都黑了,血压飙升:“你看张桃花不是有病吗,电锯很危险,她站到旁边捣乱,要是田野一不留神,割了手咋办。”
舒苑看清楚那个抹着黑亮头油的女人,噔噔迈开步子,穿过木料锯末等障碍,一把薅住张桃花的衣领,把她往工作区外面拖。
张桃花挣扎不得,被一股大力拖拽出来,不满地叫嚷:“诶,你拽我干啥?”
等站到工作区外,张桃花嬉笑着说:“陈惠,看你急的,我不过是给田野哥泡了麦乳精,他干木工又忙又累,我这是替你关心他。”
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肉麻的声音让人气血上头。
舒苑是个能量很强的人,姐妹们跟她在一块儿都能变得勇敢自信。
陈惠平时温吞得要命,一着急,上去就呼了张桃花一巴掌,说:“你有毛病,电锯多危险,你还往他跟前凑!”
张桃花一手端着茶缸,一手捂着脸,想要还手,被舒苑给拦住。
田野面带尴尬地跟舒苑打了招呼,又百口莫辩地对陈惠说:“你不用特意往这儿跑,我跟她真没啥。”
田野长得浓眉大眼,浑身肌肉,看着结实健康,村草级别。
张桃花故意膈应人,说:“田野哥,我每天打饭都多给你一勺,把肉都盛给你,你不是都吃了嘛。”
舒苑直接打断她,问田野:“是你把她弄到家具厂来的?”
田野边嫌恶地往旁边躲边说:“嫂子,我就是个临时工,哪有本事把她给弄进来。张桃花,你能不能不搅合。”
舒苑又问张桃花:“谁给你介绍的工作?”
张桃花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眼神闪了几下,说:“咋了,我知道田野在这个厂上班,直接找过来,说我会做饭,厂里就让我留在食堂。”
舒苑嗤笑:“你糊弄谁呢,你恐怕不知道找工作多难吧,就算你有路城非农业户口,都不一定能找到临时工干,更何况你是外地农业户口?”
张桃花的眼神开始发飘,舒苑看出她明显心虚,又听她说:“我老乡跟厂领导认识,我老乡帮了忙,咋地,你瞧不起外地人啊。”
舒苑看了陈惠一眼,突然开口:“你这个老乡应该说的是陈惠的老妈吧,她给你好处让你拆散陈惠跟田野,你就别再装了。”
陈惠心头突得一跳,张桃花支支吾吾,一看就是现编。
他们当时凑了一千二想落户跟买工作,却被她妈给搞黄了,她妈能搅合一次,就能搅合第二次。
她明白舒苑的用意,就是诈张桃花,马上跟着说:“张桃花,就是我妈给你弄到这儿来的,你就别白费力气了,你拆不散我们,我妈给你的好处,你也拿不到。”
田野见媳妇跟嫂子说得煞有介事,还以为果真如此,连忙为自己分辨:“张桃花,我丈母娘给你多少好处,你不是要攒钱给你弟弟当彩礼吧。”
张桃花心头一惊,本来她要刺激陈惠,怎么就变成揭露她跟杜康之间的交易,她脸色涨红,嘴硬说:“我又不认识你妈,我不知道你们在说啥。”
张桃花八成跟杜康有交易,不用多做纠缠,舒苑转向陈惠:“咱们走吧,田野多注意安全。”
陈惠白了田野一眼:“她再往电锯跟前凑你就揍她,大不了临时工不干了,我的工资够咱们三口花。”
田野抓着后脑勺说:“知道了。”
两人一块往门口的方向走,陈惠气愤难平:“你不知道我们在老宅住着多憋屈,我都不敢反对我妈,怕爷爷生气,气坏了身子。”
舒苑提议:“你还是直接找你爸,让你妈别搞事儿了。”
舒苑之后自己去搞副业照相,这一天格外轻松,到傍晚才去接小满,小家伙立刻问她:“妈妈有解决办法吗?”
小家伙可不像陈载那样沉闷寡言,能像小大人一样跟舒苑聊天。
他其实不知道是啥事,只知道妈妈会帮助多宝不被送回乡下。
舒苑笑道:“当然有,凡事只要肯开动脑筋,就有解决办法。”
小满立刻充满信心,他要向妈妈学习,像妈妈那样自信,遇事不慌。
陈惠拉着舒苑:“嫂子,咱们有啥办法?”
等陈载下班刚进门,陈甫谧就把夫妻俩叫进客厅说:“梁家栋跟他媳妇要回来探亲,这些年一直没回来过,他们在这边也没啥亲戚,我让他们来一趟,把他们父母的遗物取走。”
他提醒陈载说:“梁家栋就是你妈的保姆的儿子,五十年代,十六七岁偷着跑去了香江,现在四十多岁,已经成家立业,在香江开饭馆,那时候你还小,你应该没啥印象。”
陈载点头:“我记得他,顽皮难管,要不也不至于背着父母逃港,把遗物还回去,也算是了了我妈的心愿。”
陈甫谧赞同:“对,遗物绝基本都是你妈的赠予,交到梁家栋手里,物归其主,你妈所做的安排就彻底了结。”
宋年华把把财物交给保姆跟司机夫妻俩保管,也留给夫妻俩一大笔,留给他们生活养老用,这笔财物跟陈载那两箱财物一起,都在他们得传染病去世前交给陈谨正保管,趁着他还健在,陈甫谧迫切希望尽快把财物交到梁家栋手上。
陈载略感惭愧:“爷爷,这些事情都是你在处理,我没帮上什么忙。”
陈甫谧感叹:“你工作忙,我能为你做得不多,趁着我还在,尽快了结,省的你还得花时间精力操心这些。”
舒苑为陈载代言:“爷爷你可别这样说,你健康得很,陈医生嘴上不说,可他会觉得心酸。”
陈载觉得舒苑说得好,爷爷的话提醒他,老人家已经垂垂老矣。
陈甫谧从善如流:“行,我不说总行了吧。”
——
家具厂的厂长觉得流年不利,本来家具厂的产销情况良好,刚评上市级模范工厂,没想到市安全生产委员会突然派人来检查安全生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张桃花正在电锯旁嗑瓜子,被抓了个正着。
一个部门的人来还不够,应急管理局也来检查安全工作。
厂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检查人员马上认为他们厂肯定存在更多的安全问题。
刚到手的模范工厂荣誉还不得被取消?
张桃花都傻了,她不就是来田野送水吗,在电锯旁呆一会儿咋了,跟安全生产有啥关系?
厂长满脑门子汗,点头哈腰地说:“张桃花只是个临时工,在食堂做饭的,来得时间不长,她自己非要往电锯旁边跑,我马上就把她开除。”
当着工作人员的面,厂长厉声宣布处罚结果:“张桃花,你赶紧写份检查,写完马上离开工厂。”
张桃花无法,工厂居然给了她处分,她还只能卷铺盖离开家具厂。
杜康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了又惊,脸白了好一阵,张桃花跟田野都有家庭,最多是作风方面的问题,她考虑过后果,认为可以承担,但没想到会涉及到安全生产?安全无小事,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张桃花想跟她要钱才没把她给供出来,一旦把她说出来,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不说,可能影响到陈君正,她能想象得出来陈君正黑着脸训斥她。
陈君正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吧。
他们这个体面家庭不会被搞得乌烟瘴气吧。
只是往家具厂塞了个人而已,怎么就跟办了蠢事一样。
事儿没办成,还被张桃花敲了竹杠,让她憋屈不已。
正在忐忑纠结,这天陈君正一直拉着战斗脸,让杜康觉得不妙,果然,晚上关起门来,前者语气格外严肃:“你想拆散陈惠两口子,我没说什么,你还把张桃花弄到家具厂?搞出了安全生产问题?你可真能折腾。妨碍安全生产的帽子一扣下来,你担得起吗?”
陈君正说得严重,但也不是啥大事,只是陈君正眼里容不得沙子,不能纵容家人干这种蠢事儿。
杜康连忙分辨:“我只想着最多是作风问题,刚好俩人一块儿回乡下,哪想到张桃花蠢笨不受控制,搞出安全生产的问题。”
陈君正的语气极为严厉:“你以为作风问题就不严重,也能抓进去坐牢,你就不会被牵连?我想不到你会干这么愚蠢的事儿。”
杜康被吓了一跳,她最看中名声名誉,哪能想得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她赶忙说:“我这不都是为了咱闺女好嘛,张桃花已经走了,我再也不管陈惠,总行了吧,你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
晚上陈载八点多钟才回来,边换鞋边跟娘俩说:“我大舅想要回国探亲,小满,你大舅爷要回国,不过要等到明年。”
舒苑刚进厨房烧水,把水龙头开的小一点问:“你妈那头的亲戚全都出国,就留下了你一个是吧。”
只留他一个,把他留给爷爷,不知道陈载会怎样想,会不会觉得被母亲那边的亲戚抛弃,会不会因此觉得孤独。
陈载边脱外套边往屋里走:“是的,国内的至亲就我一个,他在国内有些事情要处理,也是回来看我。”
平时陈载跟这些亲戚有联系,包括之前从国外寄过来的摄影师的画册,应该就是国外的亲戚给找的,舒苑想他们之间应该是平平淡淡的亲戚,关系谈不上好坏。
小满跟他一样关心这个问题,本来想直接去书房,听到这个话题停了下来,站在椅子上,边帮陈载挂外套边问:“爸爸,大舅爷对你好吗?”
陈载温声说:“他们都挺好的,奶奶那头的亲戚都挺好的。”
奶奶,这个词对小满很陌生,从陈载嘴里说出来同样陌生,他突然想,他妈要是知道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平静和睦,应该会很高兴吧。
陈载伸出手,捋了捋小满的头发,小满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不像他小时候,失去爸爸妈妈的庇护。
难得他有这么高的评价,舒苑烧完水,从厨房出来往卧室走,说:“你妈当时把你自己留下,应该有她自己的考虑。如果她能带上你,她肯定会带。”
陈载不理解的是他妈为啥不带他走,他因此拧巴,感觉自己被抛弃,但他愿意接受舒苑的说法,这说法让他心情舒畅。
小满仰着头:“爸爸,妈妈说得对,奶奶一定是身不由已,没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舒苑赞同:“小满说得对。”
陈载心情轻快:“走吧,小满,赶紧去写作业。”
小满背着书包往书房走:“作业早就写完啦,我要去看书。”
这天陈载正常下班,小满也不去摆摊,陈载骑车带着母子俩往胡同里走,在一处四合院门口停下。
“这就是我家之前的一处房子,我妈在这儿住过。”陈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说。
胡同宽敞,石板铺路,大门雕梁画栋,依旧可见当初的气派,不过只一会儿功夫,就有五六个人进门回家。
舒苑能理解陈载心态,他应该不在意这房子,他关心的重点是这儿有关他跟他妈的回忆。
他妈走时,陈载还小,应该留下回忆的地方不多。
亲戚们走的时候留下了这座房子,运动中被收了上去,现在住了好多户人家。
小满听爸爸提奶奶,突然有些同情爸爸,还是他自己比较幸运,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舒苑说:“这座房子看来住了不少人,已经是大杂院了吧,进去看看吗?”
陈载轻轻摇头:“不用进去,可以想象出里面是啥样。”
三人并未多做耽搁,离开胡同范围,陈载才说:“我大舅想把这座院子要回来,落实政策应该能要得回来,或者买回来都行,这样他回国探亲有住的地方,也算是怀旧吧,可现在住了这么多人,应该无法收回。”
舒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伤感,陈载对财物财产并没有啥兴趣,但他看重的是曾经的温情的记忆。
舒苑突然意识到冷漠其实只是陈载的外在,他其实很重感情。
这个发现让舒苑觉得特别新鲜。
舒苑想要安抚他:“收不回来就算了吧,你妈留给你那么多东西,都是念想。”
小满也说:“妈妈说得对,爸爸,咱们家的房子不也挺好的嘛,可以把书房腾出来给大舅爷住。”
听着大儿子稚嫩的话语,舒苑笑着说:“对,咱们家的房子多好啊,够宽敞,亮堂,所有东西都是身外之外,不要被过去羁绊住手脚,你们两个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有你们两个就够。”
舒苑物质欲不高,即便她跟陈载之间的关系拧巴,她对现在生活还是很满意。
小满说:“对,我们一家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也许这就是舒苑所说的表白吧,陈载心情不错,说:“我赞成你们两个说的。”
晚上在书房各忙各的,陈载难得开了小差,傍晚舒苑说他跟小满对她来说最重要,她说得那么真诚,那么他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小满这个大儿子肯定是爱他的,那么舒苑呢。
她是随口说的还是果真如此,他希望是后者。
舒苑偏头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扬了扬秀气的眉毛说:“没事儿你看我干啥?你再看我要收费,看一眼收十块。”
陈载不搭话,直接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叠钱,走到舒苑旁边,递到她手里,然后坐回自己桌旁。
舒苑手里捏着一叠大团结:“……”
人狠话少陈医生,上来就塞一叠钱。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而小满在感叹,妈妈挣钱真的好容易啊,爸妈一定在玩很好玩的他参与不了的游戏。
他想其实他不用操心爸妈,他就是瞎操心。
小家伙给舒苑出主意:“妈妈,你让爸爸多看几眼,你不就能挣得更多了嘛。”
舒苑边数钱边说:“你爸不肯看了,他舍不得再花钱。”
小满瞧了爸爸一眼,看来这钱花得心情愉快,连嘴角都是扬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