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因着秦氏突然病亡, 魏家兄弟一直没抽出功夫去盘点猎户队囤藏的山货,今早天气放晴,猎户队也下了山, 如此他们便动身前往盖建在茂溪山半山腰的山屋。

山中气息清新, 一黑一灰两只公狼在茂密翠浓的树林里玩耍追逐,这也让许久未踏入茂溪山的魏渝很是兴奋。

他跑着跑着忽然转过身来, 灿然一笑:“哥哥还记得东面那片山坡么?我们小时候是不是在那儿采过野莓果子吃?”

魏承背着手望过去, 点头笑道:“正是那处。”

又道:“来时见到咱们幼时住过的茅草屋被这场暴雨冲塌, 我想着临走前央请吴大哥的瓦匠队来重建一番, 到时再告知里正伯伯若是村中有孤苦之人无处可去,可以去小草屋落脚安顿, 日后咱们银子宽泛了,再在村中多搭建两处这等小草屋,也算作你我兄弟的一片善心。”

魏渝闭眼摇头晃脑:“这便是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魏承笑着道:“不错,昨儿才背的诗,今儿就用上了。”

因着豫章先生那句不读书面目可憎,罐罐这两日吭哧吭哧把家里压箱底的诗词都搬出来再读了。

“我还能再背两句!”

魏渝靠近兄长,面上一本正经, 小手还握拳抵着嘴唇:“风雨不动安如山……”

魏承正等着他下半联,忽然眼前一花, 就察觉着自个儿鬓边被插上什么。

魏渝跑开两步, 捧腹大笑:“哥哥,你簪上花,美着呢。”

魏承也不恼,只是慢步上前一步欲扯住魏渝的袖袍,这罐罐哪里肯乖乖束手就擒, 连忙笑跑着躲开,可跑了两圈还是乖乖被揽着来到兄长跟前。

“哥哥,哥哥,罐罐错了,哈哈哈。”

“错在哪儿?”魏承轻笑,抬手便将自个儿鬓边的小花摘下又轻轻插在他鬓边。

是一朵山路随处可见又极清丽小青花。

“莫给我戴!”

魏渝苦着小脸,双手合十连忙求饶:“好哥哥,咱等会儿还要与猎户队见面,那些皮小子见着我簪花,怕是要笑掉一口大牙!”

“男儿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男儿头。”

魏承一双眸子含着笑,指尖轻轻拨动下淡粉花蕊:“你比我更适合簪花。”

魏渝眼下才十二,便生得肌骨莹润又肤白发乌,鼻翘挺亮,这朵小青花衬得他更为明媚灵动。

他不知怎地竟被兄长看得有些脸红:“我,我和你们这群读书人说不着!”

“怎么说不着,你幼时戴上花环还要刻意走人多的地方。”

魏承扯住他手腕,又细致打量一番,俊眉深目满是笑意:“极为俊俏。”

罐罐打小爱美,听着兄长这么说自然有点高兴,可他现在长大了,总是要点小面子,于是故作生气甩着袖子就跑:“不理你了!”

魏承不疾不徐跟在他身后,温声唤着:“慢些跑,山路湿滑,莫要扭了脚。”

“扭了脚要你背我!”

罐罐趁机偷偷跑到河边,拖着小脸欣赏一会儿自个儿。

河中倒影装着半边巍峨山峰,还有个漂亮俊俏的簪花少年郎。

哪成想灰崽也跑来凑热闹,见着罐罐鬓边的小花很是眼馋,趴在地上嗷呜嗷呜叫着,这可把黑狼急得团团转,咬着罐罐的衣袖让他帮忙。

罐罐无奈笑道:“胖灰崽,你毛绒一只,哪里有头发能簪花?”

最后还是魏承重操旧业,用河边的水草给灰崽编了一个草色花环,总算是哄好这一大一小。

兄弟二人来到山屋,赶巧看到披着厚袄子的小梁娃正提着木桶倒脏水,见着他们眼睛一亮:“魏学子,罐罐,你们来了!”

“怎么袄子都穿上了?”

“山里夜里冷着呢。”梁娃一顿,脸色竟然还有点红,“罐罐你,你这打扮倒是有些……”

魏渝双臂环在胸前,美滋滋道:“有些什么?”

小梁娃看一眼魏承,又小声贴着魏渝耳边道:“有些像漂亮小哥儿。”

魏渝眼睛一瞪:“男子就不能漂亮了吗!男子就不能簪花了吗?我哥哥就很漂亮!小梁娃你对男子有偏见!”

若是一会儿见着那群小子,挨个说他像小哥儿……说着他气恼着将鬓边的小青花一把摘下来丢掉。

小梁娃笑道:“魏学子可不是漂亮,魏学子是英俊俊朗,倒是罐罐你……”

“小梁娃,我看你皮子痒了!”魏渝动动拳头。

俩人没说两句话就像幼时那般推搡玩闹起来。

魏承俯身将地上的小青花捡起来又轻轻擦擦上面沾染的灰尘,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收进自个儿袖袋里。

大门一开,里头还有一扇铁栅栏,这是用来防止野猪野兽来犯,猎户队特意寻铁匠锻造的。院中晾晒着各样蘑菇和草药,东侧一排房屋用来囤货的仓屋,剩下五六间是猎户队休息的屋子。

魏家兄弟与猎户队七八个兄弟寒暄一会儿就来点货。

“山屋盖建三个多月,我们也是前些日子才将山货搬进来。”

李三郎从腰间掏出钥匙将仓屋的门打开,就见着里面垒满麻布袋子。

“罐罐,按照你当初所定,上次送去最后一波兽皮子后猎户队主摘黑耳榛蘑天麻野参。黑耳多是从茂溪村姜河村几个村子收来的,总共六百袋;眼下这时节的榛蘑只算作伏蘑,单株,要少些,只采摘了四百袋,要等天气再凉些,榛蘑连片生长,那时候又叫做墩蘑,到时候我想着扩建猎户队,想来最少也能得七八百袋。”

李三郎又打开一麻布袋子,苦笑道:“这便是天麻了,这玩意难得,兄弟们在山里待了许久也只寻了二百来袋。”

魏渝伸手摸了个天麻来瞧,眼下虽然只是天麻干,但也可见其黄白颜色,肥厚饱满。

“都是好货。”

他将天麻干放回袋子,拍拍手道:“榛蘑天麻生于深山湿地,野兽聚集,虽说榛蘑天麻共生,可也不是所有榛蘑附近都有天麻寄生,你们能寻到这两百来袋天麻算是厉害了。”

又道:“这两天就把扩充猎户队的事情定下来。”

魏渝翻了几个袋子,好奇道:“怎么没见着野山参?”

李三郎叹一口气,领着他们出来,指着一块晾晒地道:“在山上待了小半个月也只寻到这十来株。”

魏渝是识得人参的,打眼一看就看出这些都是“巴掌参”也就是才生出来一年的小参疙瘩。

旁边除了榛蘑黑耳和天麻,猎户队还在郎中叔的教导下采摘十来袋龙胆草和五味子等草药,这两种草药与天麻搭配在一处,正是那富贵人家最喜爱保养身体的上等药材。

几个人往外走,魏承问道:“今年山里的参这么不好寻?”

李三郎犯愁道:“年年都不好寻,今年更不好寻,只因着咱们猎户队引来不少人眼馋,山上大半皮子蘑菇大都入了咱家口袋,那些人忌惮咱们猎户队的小子会功夫都不敢找茬,可我听我大舅哥说丰苗村也有几个老猎户抱团取暖,容易出参的地方都被他们摸遍了!”

“三郎哥,你也别愁,山参天生地养,咱们能挖,旁人也能挖,没什么好忧虑的。”

“哪里能不愁呢。”

李三郎看他一眼:“我听我爹说你打算养山参,庄子都拾掇好了,就等着我们带回来人参种子,可,可你说,哎……”

魏渝拍拍李三郎肩膀,笑道:“三郎哥,养参怎么说也得三四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再说你也知道我哥哥如今有孝在身,府学是不能去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在家中多待一月,等到扩充完猎户队,我亲自带你们上山请山参。”

说着他将腰间的两个钱袋子递给李三郎:“深色的钱袋子是三郎哥的,浅色的钱袋子是兄弟们的,这银两就由着三郎哥分给兄弟吧。”

李三郎接过一掂,惊道:“罐罐,这,这怎么这么多!”

“我将所有的皮子都卖了出去。”

魏渝笑道:“这都快入秋了,再过几月就是年,我想着让兄弟们今年都能过一个富裕新年。”

小梁娃李猛等人收到银子都乐坏了:“银子!这么多银子!”

“李师父,您确定没发错?这,这些银子都是我一个人的?”

李三郎揪着他耳朵:“疼不疼?是梦吗?”

刘寨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直了,连不迭地点头:“疼疼疼,不是梦,不是梦!”

见着兄弟们都这么高兴,魏渝大手一挥:“一会儿将山货都运到我家羊庄,咱们今晚吃羊肉!管饱管够!”

李猛吆喝一声:“魏小掌柜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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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要买地和扩充猎户队的事传了出去,这两日魏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大都是村里年富力强的小伙子来应招做猎户。

魏家小院里,石桌上摆了许多账本和契书。

魏承翻着十来张契书:“镖局又来六个人?”

“都是被小梁娃和李猛勾搭来的。”

魏渝摇头笑笑:“我想着我师父这两日也该来找我了。”

“你撬了他那么多预备镖师,他能不来找你?”魏承失笑,“不过镖局的汉子体格健壮,还有功夫在身,倒也给咱们省了不少事,村里汉子招了几个?”

魏渝道:“村里人我是让三郎哥来选,他说总共选了四个,都是认干下力,家贫本分的老实人。”

忽然他手一顿,最后一张契书上有一人的名字有些熟悉:“这个唐小东是不是?”

魏承接过契书,点头道:“这人是幼时与我们交往那个小东。”

他又翻了翻契书,却没见着大东的名字。

魏渝猜测道:“我好像听三郎哥说过一嘴,大东如今在镇上做货郎,想来是买卖不错所以就没做猎户。”

“我看不像。”

魏承分析道:“三郎哥选的这几个村小子都是家贫务实之人,大东小东也只能选一人进猎户队,大东应当是想着让弟弟学个本事傍身。”

“这事既然交给三郎做,那咱们就莫要多问了。”

魏渝又伸一个懒腰:“对了,田地的事应该是有眉目了,到时粮庄还要雇人种田,我想着就不买恁多死契伙计,多雇村里人种地,也省得有些人憋坏心眼。”

说到粮庄,魏承有些好奇:“小水坡的地为何要做粮庄?先前没来得及问你,但我也知道凡事你总是有道理的。”

“民以食为天,无论何种年份,人可以不吃肉但一定要吃粮。”

魏渝正色道:“我想着多囤地多囤粮,如此也算作我们兄弟的后路。”

魏承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官场商场浮沉,谁也说不清谁哪一步走错就此失了势,但只要有粮庄傍身,不说东山再起,他们兄弟这辈子怎么也是饿不死的。

兄弟俩这厢说着话就听到云风来报:“两位东家,马家婶子带人来了。”

魏渝忙将桌上的名册收整起来,道:“快请。”

“婶子,兰婶子。”

魏渝叫人,又看一眼落后一步的彩儿,笑道:“彩儿姐姐。”

彩儿低头抿嘴笑了下:“罐罐,魏学子,好久不见。”

兰婶子放下手里两包东西,握着魏渝的手好一顿稀罕,又宽慰魏承几句秦氏去世的事,这才道:“甘九和佟镖头今儿离了凤阳镇去办事,我便带着彩儿来家里看看你豆苗婶子,眼下家里无人,我怕彩儿害怕,便将她一块带来了。”

她又叹息一声:“我本以为豆苗也与你们一块回来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没回来。我听你们婶子说,豆苗现在独当一面,商行上下都离不了他?”

魏承点头道:“豆苗心细稳重,商行里的大小事宜他都能作主,替我和罐罐省了不少心事。”

听到这话豆苗娘和兰婶子都笑了,谁不愿意听人说自个儿孩子有出息。

豆苗娘也笑道:“你兰婶子惦念着豆苗,不从你们嘴里听到豆苗好,她怕是心不静,揉不了面团,做不来包子了!”

几人笑过,兰婶子忽然又道:“承小子,今日我带着彩儿来还有一事相求。”

彩儿一听,脸蛋羞红,将头埋得更低些。

魏承和罐罐对视一眼,他道:“婶子尽管说来。”

兰婶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彩儿与镇上醋行家的林七郎定了亲,那七郎也是个读书人,来年二月就要县试,不知道七郎家打哪儿知道承小子与甘九兄弟之间有交,带着两坛不错的花醋想问你借讨两本书来瞧。”

说着她将一个包袱打开,里头放着两坛的花醋。

花醋酿造工艺繁复,两坛花醋怕是要废上一亩花田,这林家倒是大方。

魏承想了想道:“我此次归家并未从幽州带回太多书本,不若我书一封应对县试的心得,再写下几本书册名字,这书镇上书坊应当有卖,兰婶子带回去给林家兄弟瞧瞧。”

兰婶子听不太懂,当然是魏承怎么说怎么是。

魏承回书房准备,兰婶子又将另一个包袱打开:“我给你们兄弟还有豆苗一人做两双鞋子,你们兄弟的鞋样子是我问你婶子要的,还有这身衣裳,是给豆苗做的……下次可莫要再从那儿幽州城给我买回来什么料子簪子,你婶子一见我来,拿出一大包玩意儿说这都是豆苗给我买的,你们在外赚银子不容易,莫要破费了……”

送走豆苗娘和兰婶子,罐罐捧着花醋闻了闻,对一旁同样好奇的云天云风道:“这花醋你们可知道怎么吃?”

云天摇头,云风笑道:“小东家都不知道,我们兄弟更不知道了!”

罐罐动动眼珠道:“明儿你们去羊庄摘些鲜桃来,再去镇上买些果子,到时候咱们用花醋拌着吃。”

“花醋滋味酸甜,若是再搭配清脆的果子想来味道极妙!”

云风擦擦嘴边:“小东家别说了,这还没吃到嘴里呢,我这口水就流下来了!”

“你这小子真真嘴馋!准你明儿多吃两碗!”

罐罐又笑道:“咱们吃一坛,剩下一坛留着给豆苗哥尝尝。”

他一回头就见着兄长背着手若有所思。

“哥哥?”

魏承回神,视线又落在那坛花醋上:“剩下一坛拿去给豆苗娘和马叔吃,莫要给你豆苗哥带了。”

“哥哥是担忧这一路颠簸醋坛损了破了?”

魏承一顿,摇头笑道:“不是。”

罐罐挠挠头:“这两坛花醋毕竟是家里的玩意儿,咱们吃到又是借兰婶子和彩儿姐姐的光,我就想着带回去给豆苗哥尝一尝。”

魏承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看一眼云风云天,这俩小子很有眼色垂头离开院子。

罐罐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忙着追问:“哥哥到底怎么了?”

魏承犹豫一会儿才道:“你以前不还是总是打趣你豆苗哥和彩儿?”

这倒是轮到罐罐怔住了:“啊?我,我以前只是单纯爱打趣人……”

他恍然大悟:“等等!莫不是豆苗哥忽然来了幽州城,是因为彩儿与林家七郎定了亲!”

“正是。”

魏承颔首:“我瞧着豆苗还没放下彩儿,所以这醋咱们还是莫要拿到他眼前了。”

“还好哥哥告知我此事,我这性子藏不住事,没准遇见豆苗哥就将今儿的事当做家事说给豆苗哥听了。”

罐罐撑着小脸,皱皱鼻子:“豆苗哥中意彩儿姐姐,但是彩儿姐姐要嫁给旁人了,豆苗哥肯定很难过。”

“豆苗纯善正直,他自个儿能想得通此事。”

魏承曲指轻叩石桌,轻声道:“不过感情之事,也最忌讳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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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云风云天赶着驴车从镇上买回来不少果子,用花醋和梅子粉拌了两大盆果肉,只闻着就觉得酸甜可口。

不过罐罐却怎么也吃不下,小小的脑瓜总是想着豆苗哥和彩儿姐姐,又想着哥哥那句“感情之事,最忌讳一厢情愿”。

“小东家您不吃了?”

魏渝兴致缺缺,只道:“给我兄长留两碗,剩下的你们和云夫郎吃吧。”

他起身离开家门,先提着那坛花醋送到豆苗哥家中,豆苗娘十分热情,见着他又拿糖糕又拿果子,先是感谢他和兄长对豆苗哥的照顾,又说到魏家的羊庄她闲着没事就和里正娘子去望一眼,她们凭事看人,知道云夫郎等人并无二心……

魏渝稍坐一会儿就要走,临走前豆苗娘又小声笑道:“罐罐啊,你说幽州城的姑娘和哥儿聘礼要多少银?”

“这,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魏渝不知怎么想起孔老爷对豆苗哥的格外关注,试探道:“我倒是听说幽州有不少富户愿意招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

豆苗娘连忙挥手:“不成,不成,豆苗性子老实又质朴,他可不比你和承小子一个头脑灵活会做生意,一个又是大秀才,他做上门女婿怕是要被人欺负死!”

魏渝笑道:“婶子莫慌,我真不知道幽州的聘银几何,只是听人说过招上门女婿这桩事,我豆苗哥眼下只想着出人头地,这些事情对他来说还是太早,我想着先立业再成家也不迟。”

豆苗娘听到幽州多是上门女婿后,是真的不敢再说婚姻大事了,连连点头:“对,对,就让他跟着你们兄弟好好干,以后赚了银子,攒下庄子,那哥儿和姑娘花多少银子咱们都聘得来!”

魏渝从马家告辞又去到里正伯伯家,倒是从李家人口中得来两个消息。

一是吴大哥的瓦匠队七日后就能来小水坡盖建粮庄,二是村中有人要卖羊庄附近的山地,不过却坐地起价,竟然要十八两一亩!

“寻常上等田才十两一亩,靠山地不值钱也不出粮,但夏税秋税却按着良田走,再者眼下丰收年,这七八两就能盘下一亩地了。”

魏渝笑两声:“这是真把我们兄弟当做冤大头了。”

李三郎气道:“不惯他的毛病!都是一村的人,竟然还能做出这等狮子大开口的事来!”

“谁都知道你们兄弟羊庄里的羊越养越多,也知道你们眼下需要山地,所以就打定主意想赚你们一笔。”

里正伯伯也跟着愁:“原本有几户来与我说卖八两一亩,眼下这老王家张嘴闭嘴说十八两一亩地,那些人也观望着不敢卖了。”

魏渝冷笑一声:“随他们卖与不卖,放出消息我不买茂溪村的靠山地了,而是要在丰苗村和姜水村盖建羊庄,再说粮庄开春种田要雇短工,每日十五文工钱,一日一结,绝不拖欠,那几户人家旁支以及亲朋若来报名一律不收。”

“嘶,每日十五文,这,这一个月就是四百五十文,可比有些长工都贵出五十文!”

但比起买靠山地的银子……李三郎想明白什么,比个大拇指:“罐罐,你可真是做生意的料子!”

又道:“若是那些人主动来卖山地呢?”

“那便拖他一拖。”

魏渝微笑:“第一日来一亩地给八两,第二日再来一亩地给七两,第三日来……”

里正伯伯点头笑道:“咱们按兵不动,只留着那几户村民乱了阵脚,最后这一亩靠山地还是七两银子买到手里。”

田地的事由着里正伯伯帮忙,李三郎与罐罐去商讨训练猎户队的事宜以及过段日子带着猎户队前往深山采人参种子。

半月后,魏家粮庄动土,广招来年开春垦地种田的短工。

村里人靠地吃饭,一听说魏家的短工一日十五文且还是每日现结,不少村人都蜂拥而至前来报名。

王家三女婿是个种地好手,眼下婆娘又有了身孕,家里多添一张嘴,他见天四处找活干,一听说魏家招短工,小俩口都很高兴。

他天还没亮就守在里正家门前等着,本以为自个儿能被选上,却不料他们与王家有关系的旁支都没资格给魏家的粮庄做短工,一问就是老王家欺人太甚,魏家兄弟可不敢请他们家人做活。

这可把王家三姑娘气得不轻,挺着大肚子带着几个被牵连的叔伯弟兄就干到自个儿娘家。

“爹,你也真是老糊涂了!一亩地卖十八两银,是你疯了,还是魏家兄弟疯了!魏家收咱们村黑耳蘑菇,价那给得多高,乡里乡亲,你至于嘴张那么大吗!我这还大着肚子,大的小的都得养活……”

“你要是真能一亩地卖十八两也成,人家现在也不买了,活也不给我们这些人做了,您说说您图什么啊!”

老王头前儿就听说魏家不卖茂溪村的靠山地了,人家要去丰苗村看地建宅,这可把他愁得嘴冒出一圈燎泡,眼下就要收秋税了,那片地又没出多少粮,他们家这税钱还不知道打哪儿出呢!

“三伯!我爹还病着,月月都要买药吃,你说说好不容易村里有这样的好活计,我既能在跟前伺候他们又能赚到银子,你,你怎么就得罪了魏家!一亩地要十八两,您这也太坐地起价了!”

“魏家得罪不起啊,人家有个会读书的秀才!说不定哪日就当了大官!”

一股脑的埋怨袭过来,老王头眼冒金星,直拍大腿道:“这,这魏家小子真,真毒啊!”

不出半日,王家等人就来魏家道歉卖地,魏家兄弟闭门不见客,这些人又求到里正跟前,最后魏家“勉为其难”一亩靠山地只给七两银,七户来卖,总共收得四十八亩地。

夜风习习,烛火摇曳。

“羊庄本来有十二亩地,再加上这新得来的四十八亩,拢共是六十亩地。”

魏渝翻着地契:“小水坡二十八亩,昨儿又买下十二亩,这是四十亩地。”

“好在因着兄长的秀才功名,拢共一百亩地,只有四十亩地交税钱。”

“在幽州时给木匠吊命花了百来两,雇佣幽州的镖师又花去不少银子,回村以后买田就花了四百多两银子,再算上给猎户队开的工钱,回幽州之前还要给云夫郎留下来年的粮种和盖建两处庄子的银钱……”

他摇摇自个儿灿亮的小银罐,苦着脸道:“都能听到响了,空了,空了,这下真的空了!”

魏承放下记账的毛笔,轻笑道:“只说咱花光大半积蓄盘下的两处庄子能给咱带来多少利润?再过俩月到了冬日,咱们家的羊肉又能大卖,回到幽州再将蘑菇黑耳一卖,这银子不是又来了?临行前我那农书应该传到闻府丞手中,想来印刷一事也有着落了。”

“哥哥说得对。”

罐罐抬着脸笑:“眼下投入大,咱们以后的回报也多着呢。”

他道:“那咱们早些歇着,明儿一早还得带小野参上山采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