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识好歹

“多谢朝先生关心。”尽管心里恨不得朝暮生立刻消失,面上管家却不得不做出讨好的姿态:“您是打哪去?”

“昨夜陈大少送我回去的路上,我听说陈二少病了。”朝暮生笑:“我刚到陈园,二少就热情接待了我,所以我想去看看他。”

管家这才注意到跟在朝暮生身后的保镖还拎着礼盒,他皮笑肉不笑道:“朝先生一片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二少正在静养,朝先生还请先回吧。”

“嗯?”朝暮生皱了皱眉,把管家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管家往后退了一步:“朝先生,您有话请直说。”

“管家在陈园工作多年是不假,但你一个工作人员,直接替雇主做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朝暮生点开手机:“刚才我联系陈小姐,陈小姐还说在前面听风阁等我,陪我一起去看望陈二少。”

管家面色僵住,怎么把小姐给忘了。

“管家先生。”朝暮生叹息一声,看向管家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与谴责:“你深受陈老先生信任,怎么能这么对待他心爱的孙辈?”

这话憋得管家半天喘不过气,无知小儿懂什么!

一般帮佣被客人发现他对主人不好,应该会辩解或是心虚。但是小何在管家脸上,只看到因为朝暮生身份而强忍的不甘与不悦,说明他根本不怕这件事被陈老爷知道。

这说明管家在陈老爷心中更受重视,或者说更受信任。

豪门的亲情关系这么淡漠?

来自普通家庭的小何大为不解。

“朝先生您误会了,这都是老爷的吩咐。”管家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继续陪着笑道:“小姐年轻不懂事,不知道怎么照顾病人。”

“管家先生。”刚才还笑着的朝暮生突然就变了脸:“你是在指桑骂槐?”

“什、什么意思?”管家一脸茫然,他说什么了?

“陈小姐与我同龄。”朝暮生拖长音调,故意阴阳怪气:“也是,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总裁助理,哪里比得上陈园管家有脸面。”

说完,他绷着脸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几个保镖看了管家几眼,也都跟着离开,那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好。

“他什么意思?!”管家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冤枉过,他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把人得罪了?

“他以为他是夙沉烛亲儿子吗,脾气这么大?”被人当着帮佣甩了脸,管家面上有些挂不住,嘴上嘀咕着什么“陈家”“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之类的小话,却不敢大声说出一句来。

心里挂着事,管家也没心情再叮嘱游鸠与小何,安排好他们两人晚上去木楼值班,就匆匆离开了。

得罪朝暮生的事可大可小,他还是要跟老爷通个气。

管家离开后,小何率先对游鸠友好一笑。

对于游鸠这种笑面狐狸来说,不轻易得罪副本任何NPC几乎是刻入骨子的习惯,他三言两语就与小何聊得十分开心,甚至开始商量起晚上怎么分时段值班。

见小何已经全然忘记管家要求两人共同值班的叮嘱,游鸠满意地笑了,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喜欢愚蠢的人。

“这个小何有些不对劲。”等游鸠与小何也离开以后,小卷与虎哥从假山后走出来,小卷假装帮虎哥收拾地上剪下来的枯枝:“朝哥出现的时候,他偷看了朝哥好几眼,眼神……”

她扭头看虎哥:“眼神跟你看朝哥时很像。”

刚才朝哥明显故意跟管家甩脸色,小何作为管家的人,不仅没有替管家感到生气,反而眼睛都亮了几分。

这妥妥就是个二五仔。

“不愧是卷姐,就是火眼金睛。”虎哥竖起大拇指,小声说:“那是警方派来的卧底,不过应该是个新人。”

新人虎得很,大半夜敢独闯陈园,要不是他给朝哥通风报信,就他那点三脚猫功夫,早就被陈园的人发现了。

“原来是这样。”小卷若有所思,她大概知道自己这几天搜集到的资料,应该交给谁了。

朝暮生顶着一张写满“不开心”的脸,在陈园绕了大半圈。宾客们出于客气或是为了讨好昆仑,都是要开口关心几句的。

一问大家才知道,原来是朝先生听闻陈二少生病,携礼准备上门探望,结果却被陈园管家暗讽多管闲事,不懂体贴病人。

众宾客震惊,连昆仑总裁助理都不放在眼里,陈园管家好胆量。

“朝先生。”陈月远远见到朝暮生带着保镖过来,主动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路上遇到贵府管家,耽搁了一会。”朝暮生从没来过主家居住的范围,跟其他地方相比,主家居住的院落修建得更密集,而且在风水方面更为讲究。

“没事,二哥也才刚刚醒来。”陈月带着朝暮生走进陈放居住的院落,陈放的院落里摆着一些过于现代化的东西,看起来格外突兀。

朝暮生走进房门,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瘦女人。

“妈,你怎么来了?”陈月快步走到女人面前,半蹲着与女人说话。

“我听说小放病了,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陈小姐笑起来带着书卷气,她抬头看向朝暮生:“朝先生,您请坐。”

“阿姨好,我听说陈二少病了,所以过来看看。”朝暮生看向床上的陈放,他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两名医护人员正在给他取手背上的输液针。

“朝先生。”这种时候,陈放也没有忘记给朝暮生打招呼。

“二少病得这么厉害?”朝暮生见陈放面色泛黄,眼仁有些充血,连看人的视线都有些不聚焦:“怎么没有去医院?”

“明天就是爷爷六十九大寿,二哥这个时候去医院不吉利,爷爷会不高兴的。”陈月解释:“医生来看过了,只是普通的感冒,休息两天就好。”

生病去医院跟过寿有什么关系?

朝暮生无法理解,也做不到尊重。

“难怪刚才我来探望你的路上,管家不让我过来,原来是怕我打扰你的休息。”朝暮生把礼盒放到桌上,对陈放道歉:“不好意思,我还以为管家对我有意见,所以才故意不让我过来,没想到你病得这么严重。”

管家不让朝暮生过来探病?

陈放原本还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他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现在生着病,脾气更加控制不住:“朝先生不要怀疑,他就是故意不让你过来。”

平时在园子里,管家仗着在爷爷面前服侍多年,架子比他摆得还大。偏偏陈宥还喜欢去捧他臭脚,他才不惯着那老东西。

管家不让朝暮生过来,不就是怕他跟朝暮生关系好,影响陈宥在爷爷心中的地位?

见陈放气成那样,朝暮生本来想再说两句刺激一下他,但是见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怕他嘎嘣一下气死过去,于是心软放过了他:“二少,身体为重。”

“我就说从昨晚到现在,一个来探病的人都没有。”陈放越想越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去找管家麻烦。

不过他刚走没两步,就捧着垃圾桶开始呕吐,本来就有些泛黄的脸,已经蜡黄一片。

准备离开的两名医护人员把陈放扶回床上,不知道给陈放打了一针什么药,很快他就安静睡了过去。

“朝先生,我们陈家情况有些复杂,让您见笑了。”陈小姐说话很温柔,她让陈月留下来照顾陈放,自己送朝暮生出门。

下台阶的地方有个斜坡,陈小姐正准备调整轮椅的速度,就感觉身后的朝暮生扶住了她的轮椅。

“谢谢。”陈小姐回头向朝暮生道谢。

“阿姨不用客气。”朝暮生把轮椅推到平地才松开手。

清风袭过,吹起他的发梢与衣摆,鲜嫩得让人忍不住多看。

陈小姐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青年:“我听月月说,朝先生是宋教授的孩子?”

朝暮生点头:“我爸说陈三小姐在学校里很认真用功。”

陈小姐笑了笑,夸中年人的孩子,已经是社交场所的万金油,但是万金油从小朝先生嘴里说出来,好像显得格外真诚:“她从小就让我很放心。”

“朝先生难得来一趟,坐下来喝杯茶再走。”陈小姐邀请朝暮生喝茶:“我腿不好,平时陪我聊天的人也不多。”

“阿姨邀请我,是我的荣幸。”

果然是个心软的孩子。

陈小姐带着朝暮生在凉亭落座,桌上小炉里煮着茶,炉子四周还烤着一些瓜果。

“月月不爱喝大人的那些茶叶,喜欢煮奶茶,烤水果干。”陈小姐倒了一杯茶递给朝暮生,里面是甜滋滋的奶茶:“尝尝?”

“很好喝。”朝暮生尝了一口,茶味很淡,甜度也恰到好处。

陈小姐闻言笑了,她递给朝暮生几颗烤过的花生:“车祸过后,我就不爱出门,没事就在家里瞎捉摸这些东西。”

花生一边烤得有些焦,有淡淡的糊味。

朝暮生看了眼陈小姐盖着薄毯的双腿,想起了沈然,他还要养一段时间的伤才能登上舞台。

“说起来,我跟你妈妈还是同年级的校友。”陈小姐看着朝暮生的眉眼,眼中带着笑意:“你的眼睛与鼻子,跟你妈妈很像。”

朝暮生有些意外:“您认识我妈妈?”

“是我单方面认识她。”陈小姐弯起嘴角:“朝茵是我们那一届的风云人物,当年喜欢她的男男女女很多。”

她给朝暮生讲了一些学生时期的趣事,往他手里塞了块烤年糕:“无论是学校还是职场,她永远都那么闪耀。”

见朝暮生听得津津有味,脸上还流露出对自己母亲感到骄傲的情绪,陈小姐心情很复杂。

他们的母子感情一定很好。

“快到午饭时间了。”奶茶喝完,朝暮生适时开口:“我要回去吃午饭了。”

“好。”陈小姐准备给朝暮生续杯的动作顿住,她把朝暮生送到院门外:“陈园夏天蛇鼠多,朝先生晚上如果要出门,一定要多带几个保镖,不要独自行动。”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尤其是北院那边,荒废的地方比较多,蛇虫鼠蚁也更容易出现。”

朝暮生看着她带着笑意的脸,缓缓点头:“谢谢阿姨的提醒,我记住了。”

夜晚再次降临,也许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朝暮生失眠了。

一道黑影偷偷钻进屋内,以雷霆之势扑向他。

“墨团。”朝暮生一把逮住它:“又想偷偷跑床上来。”

“喵!”

墨团理直气壮地与他双目对视。

人,本王在巡视领地,没时间陪你闹。

“唉。”朝暮生找来毛巾,擦干净墨团的爪子,抱着它到外面阳台上吹风。

“咪。”墨团把爪子搭在朝暮生肩膀上,换着爪子在他肩膀上拍来拍去。

抱着这软乎乎一团,朝暮生摸了摸身上,才想起自己穿着睡衣,没有棒棒糖。

“怎么还没睡?”夙沉烛走到他身边,带着朝暮生熟悉的草木香。

“我在想陈家的事。”朝暮生摸着墨团身上的毛:“今天离开陈放院子时,陈小姐暗示我离北院远一些。”

“不管哪个豪门都有很多秘密,我也应该少管闲事。”朝暮生靠着围栏,看起来懒洋洋的:“可是陈家这座园子,我就是说不出的在意。”

所以他才会半夜赶去小木楼解围,找陈家人的事。

“你在意,说明陈家有问题。”夙沉烛递给朝暮生一根拆掉包装的棒棒糖。

朝暮生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棒棒糖,连手都没伸,直接张嘴把糖含在嘴里。

仍旧是橘子味的。

夙沉烛顺手摸了摸他怀里的墨团:“墨团又偷偷跑你房间去了?”

“它是只黏人猫。”朝暮生嘴里含着糖,说话声音含含糊糊:“几年前我也捡过一只很黏人的小动物,可惜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好一条生命,所以后来它消失了。”

夜风有些凉,夙沉烛蜷缩起手指:“是它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