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野浑身湿透还在固执地替自己挡住雨水，祁念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更浓了。

沾点雨水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看着他这副落汤鸡的模样，再想到他之前默默送的那些价格不菲的眼罩和糖果……

“江野，跟我来！”

祁念不再犹豫，一把拉住江野湿漉漉的校服袖子，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了旁边一家小超市。

她直奔生活用品区，迅速挑了一把看起来最结实的大伞。

江野反应过来，连忙去摸口袋：“我来付……”

“这次我付！” 祁念连忙动作更快地掏出自己有些旧的钱包，抢在江野前面把钱塞给了收银员。

她转过头，看着江野有些错愕的表情，闷闷说了句：“算是还你的。”

还那些眼罩，还那些糖，还那些…她无法心安理得承受的、带着沉重价签的关心。

江野看着收银员递过来的伞，又看看祁念平静却透着疏离的侧脸，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默默地收了回去。

他抿了抿唇。

祁念撑开新买的伞，深蓝色的伞面在雨幕中撑开一片小小的、干燥的空间。

“走吧。” 祁念率先开口。

她只够买一把伞的钱，虽然有点丢脸又想强装，但她现在确实没多少钱啊啊啊。

于是，两人只能再次共享一片伞下的天地。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街道在雨水中变得朦胧。

江野很自然地接过了撑伞的任务。

祁念很快发现江野的胳膊伸得笔直，只将伞面牢牢地、严丝合缝地笼罩在她头顶和肩膀上方，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而他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包括刚刚淋湿的肩膀，则完全暴露在冰冷的雨帘之外。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下颌，不断滴落，校服的颜色更深了。

祁念又急又气，连忙伸手去推伞柄：“江野！你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遮一点啊！”

“不行。”

江野的回答斩钉截铁，手臂纹丝不动，甚至把伞又往她那边挪了挪。

“马上就要复查了，你这眼睛要是沾了雨水再发炎了怎么办？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之间隔着的那点空隙，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要不…你再往我这边靠一靠？靠紧点，伞就能遮住两个人了。”

祁念：“……”

她转头看着江野被雨水冲刷得更加清晰的侧脸线条，看着他湿透的肩头和固执的眼神。

啊啊啊算了。

害羞就害羞吧！

总好过他因为自己而感冒发烧！

祁念一咬牙，心一横，不再犹豫，身体微微倾斜，主动朝着江野的方向靠了过去。

手臂不可避免地轻轻贴上了他湿透、微凉的校服袖子，肩膀也几乎挨到了他的胸膛。

属于少年清冽又带着雨水气息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

她能感觉到在她靠过去的瞬间，江野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那握伞的手臂似乎绷得更紧了，但他没有躲开，反而微微调整了姿势，让伞面更稳定地笼罩住两人。

虽然他的另一侧肩膀依旧暴露在雨中，但至少，两人紧挨着的这一边，都暂时躲开了雨水的侵袭。

狭窄的空间里，体温透过湿冷的布料传递。

祁念低垂着头，脸颊滚烫，不敢看他，只盯着脚下湿漉漉的地面。

江野也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耳根不知不觉又红了。

这段路，走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

回到家，祁念的心绪依旧难以平静。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她纷乱的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尽快做个了断，不能再拖累他，更不能让自己越陷越深。

她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江华清医生的电话。

“喂，江叔叔？我是祁念。嗯，眼睛感觉还好…就是，我想问一下，复查时间…能不能提前一点？比如…这周五下午？对，就我自己去就行，不用麻烦江野了，他最近好像也挺忙的…嗯嗯，好的，谢谢江叔叔！周五下午，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祁念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

周五自己去复查。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到时候就只告诉江野“结果很好”。

这样，他也就没有理由再继续愧疚下去了吧？他也可以安心地…准备他的未来了吧？

……

时间很快滑到了周五下午。

祁念特意等到快上课才进教室，想尽量减少和江野碰面的机会。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但就在她快要走到座位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过道上。

祁念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

江野背靠着课桌边缘，一条长腿微微曲起，姿态看似随意，眼神却锐利盯着。

他手里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指尖正一下下、不轻不重地敲在纸面上。

看到祁念出现，他眼神阴沉沉的。

“祁念同学。”

他慢悠悠地开口，举起手中的纸，当着她的面，一下抖开。

祁念瞳孔一紧。

那赫然就是她今天下午要去做的眼睛复查预约单。

她是想让江叔叔直接打印送到保安室，但好像直接送到了江野手里？

上面还清晰地印着日期和时间——本周五下午三点。

江野的指尖精准地点在预约单的日期栏上，“哒”一声轻响。

“我爸之前说过。” 他微微倾身，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压迫感。

“复查必须有人陪同。明明说好了周六一起去，改了日期不和我说一声？”

她猛地别过脸，不想看他那副质问的表情，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行！”

她说着就要侧身从他旁边挤过去。

“呵。” 一声短促的冷笑。

祁念的手腕骤然一紧！

江野直接用那张薄薄的复查单卷成了筒状，隔着纸张直接圈住了她的手腕。

祁念有些懵。

他这是…生气了？

江野当然生气！

气她擅自改日期，气她想撇开他，气她把他当成一个需要被摆脱的麻烦！

更气她这种什么都不说、只顾着自己躲起来的态度！他江野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值得她这样费尽心机地躲着？

他宁愿她跟他吵，跟他闹，也好过这样沉默地、倔强地承受着，然后把他推得更远。

江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祁念…”

“你到底…在怕什么？还是说…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他向前一步，想看清她低垂的表情，却又怕再次惊到她，脚步顿在了原地，

“眼睛复查不是小事！我爸说了必须有人陪着，万一…万一路上有什么闪失，或者检查的时候需要跑个手续呢？你一个人…”

他越说语气越急，又焦急又担忧，但说到后面，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觉得我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是说…”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勇气，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让他日夜难安的问题。

“…我那天晚上牵你的手，真的让你…那么难受？让你觉得…我是个需要被躲开的…讨厌鬼？”

他问的很小心翼翼，像一只被主人莫名其妙冷落的大型犬，委屈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