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到第二天,等左元来的时候,刘姨看他的眼神就很怪异了。

看得左元脊梁骨毛毛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刘姨她怎么了?脖子不舒服还是眼睛不舒服?”

只知道昨天跟池先生亲昵被撞见,却并不知道刘姨已经从御用保姆上升到兄弟情感观察团团长的炎燚,害臊了一下,“我……不知道啊,估计是看你不顺眼吧!”

“是么?不能吧?”左元怀疑,窥了下在旁边低着头跟谁聊微信的池洲,又瞅瞅怎么看怎么不自然的炎燚……

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手指头一戳,“说,你们俩是不是作奸犯科被刘姨抓了?”

“好兄弟”默契起来就是这么默契,无声相觑之后,谁也不说话。

不承认!

左元这次来,是代表电视台,想请他们俩上节目的。

马姐的意思是,整好趁他们电影定档上映,处在宣传期重要阶段。加上加上此次电影节满载而归,做客节目当是宣传电影,也当经历分享,所以就派了左元这个柠檬的肱骨良臣过来。

就凭左元跟炎燚之间的关系,和左元这么些年磨砺出来的嘴皮子功夫,马姐可是相当看好他,也根本就没打算准备planB。

但是炎燚就不一样了。

“你这直接跳过我经纪人来找我,说得我感觉我上你的节目多荣幸似的!”

炎燚听听他说完,先调侃了一句,转问,“是安排在下个星期吗?”

左元:“难道你不该荣幸一下么?好多人挤破头都不一定能上!”

炎燚撇了下嘴。

左元道:“这周要录的是个热播剧主演,和一个新选秀出道的小男团,就是你对家的那个。下周计划是让你们过去,录完等播出大概两个星期以上,预计是第三个星期,刚好赶上电影首映发布会之后的第一天,不抢你们热度,但是可以再燃一把火继续烧。而且,我已经跟粉丝吹出去了,请不到你们我不好收场,要被他们逼我直播自杀我就玩蛋了。”

左元凑着个大脑袋:“怎么样,考虑一下?”

炎燚真是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你不一直都靠的吹牛博眼球吗?你会怕?再说,你这跑来找我就没打算让我拒绝,还让我考虑个屁啊!”

求人的左元毫无节操,“怎么会,我这么善良这么可爱这么……”

“得了吧,”炎燚轻嗤,明显在从心里鄙视他,“还要不要脸了,要不要了?”

肩负重任的左元保持标准微笑:“我不要,我只求你们上节目。”

炎燚:……

炎燚很无语,挑了下眉毛,“你问池先生的意思吧,他要答应你就当我也答应了!”

“真的?”左元立马如握救命稻草。

眼睛一亮,颠儿颠儿跑去找池洲。

一边跑一边嚷嚷,“池先生,你家炎老师让我来跟你谈一笔交易要不要?”

炎燚:……

就这样,好兄弟为了他的收视率,把他的好兄弟卖了……

池洲答应下来,把左元送走,转头就来找炎燚索取利息。

言道:“有不能见人的利益报酬的交易,才算是狼狈为奸!”

所以……说得好有道理哦!

炎燚嘴角狠抽,利息一放,继续翻看剧本了。

约的下午三点,炎燚就得到《祸乱》电影筹备工作处试镜。

据说试镜工作的程序还挺复杂,试配角的都有副导演他们负责,然后拿现场视频给总导演关敏和编剧流芳一起过目,通过的当场定下,其余要么待定要么就直接淘汰了。

主角就更难,是由关敏亲自掌镜,与制片组一起,现场指定现场演绎,视频收录,选定择日通知。

即便如此,还有大波大波的人往前挤。

炎燚第一次这么紧张过,坐上车的时候,剧本差不多被他捏掉了一页字。

这已经是第六版了,流芳说这可能是最后一版。

不过炎燚不信,大家都知道,流芳要改起来连自己都意想不到!

不说之后,只这开头的几个版本,炎燚就已经快要快要记疯了。

明明剧情差别不大,因为流芳一门心思在台词上斟酌,炎燚刚背一个下一个就放出来。新旧容易串,搞得炎燚眼睛都背绿了。现在临上场,合上剧本再回忆的时候,更是一团浆糊。

跟没背过一样,脑子空白起来甚至可以窥见底。

蒙蒙道:“刚严陵跟严隋说了什么来着才给了他一剑?你的……平顺人生,自今天开始,终结了?结束了?还是……完求了?”

他烦躁地继续去看剧本。

池洲那个王八蛋,简直不是人。

他就跟故意似的,在一边卯足了劲儿干扰他。

捏捏他的手,动动他剧本,“这一段,咱们昨晚不是都强化过了么?就是……”

不说还好,一说炎燚整个人都冒烟了。

没等他说完,上去就是一螃蟹钳子,“你给老子闭嘴!”

炎燚:“都什么时候了,你在这儿说这个?你怎么强化的你是失忆了吗?”

池洲还很无辜,“我没有失忆啊,我是怕你失忆,再帮你……”

炎燚瞪了他一眼。

想起来就好气哦,红着耳朵,索性转过身背对着池洲。

道:“安静会儿!”

池洲揉揉被他掐痛的部位,叹口气。

看炎燚盯着改动过的台词,不知道看没看进去,倒是紧张到全身都紧绷了。

迟疑片刻,就慢慢地靠过去,从后边儿抱住他,“不紧张,我陪你一起看。”

炎燚没好气,“你在这儿我记不住,这么厚呢!”

池洲:“那就别记了,只看我昨天跟你说的那几段。”

他道:“相信我,关导一定会从这里选。”

炎燚眼皮都没抬,“我才不相信你。”

炎燚:“你昨天还骗我说单纯对戏什么也不做,让我相信你一次,结果呢?”

池洲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捏着炎燚的手反问,“昨天……难道没有单纯对吗?”

炎燚:……

池洲帮他回忆,“我可以确定是单纯对了的,感情戏上升动作戏,你主动!”

炎燚:……

炎燚看了下前边儿的助理和司机。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了,才主动把话题往这里引的!

痛心疾首。

现在越来越骚不过了,他也就只会咬人。

也是忍无可忍,他扔了剧本,转头就把他那张骚话频出的嘴封住。

咬着咬着,真是遇见了奇迹……

炎燚居然一点儿也不紧张了!

不仅不紧张,合上剧本,那些被用池先生专属方式强化过的台词记忆,还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大脑里。

每一个版本都不一样。有时候甚至一边耕耘一边纠正。

语气不对,重新来。

断句错了,重新来……

可真是……太骚气了!

炎燚往试镜办公室的时候,闭上眼睛,忍不住先在心里骂了一句池洲。

不过,有一点,池洲真的是押对了。

排队、拿号、入场、侯场,等到了炎燚,关敏果然选的是昨天晚上筛选出来的片段之一。

——“宫廷鼠宴”。

是其中的一镜,非高潮非重头。

池洲说,“据我了解,关导的指定片段总会错过主要部分,而选其中或前或后、眼神戏占比最大的部分考验演员。我看了这几段,最主要的还是登位前冷宫里的部分,和面对太子遗孤、爱人闻芷,以及片尾的那几部分。这些我都标了星号,你着重记忆其中几处就可以了。”

炎燚已经来回看了好几遍,台词只要不忘就没问题,

主要还是对戏的时候。

想象那个场景,人太抑郁了。

——其实,还是因为他不够专业,感情驱动比技巧多。

池洲就手把手地教,不停与他说戏,“演关导的戏,跟图导的不太一样。图导会告诉你每一镜的细节,引导你入戏。关导不会,他只会告诉你他想要的效果,然后给你准备时间。等你面对镜头,你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他戏中人物的形象准确演绎出来,留你足够的发挥空间……”

这种方式说好也好,说不好,是真的很不好。

很考验演技,又很考验演员。

有没有灵气与可塑性,坐在镜头前一眼便知。

所以,当关敏开口说话,道:“这是一个心思百转,阴晴不定的人物,我要你通过这一件事,从人物的几个动作,去展现他的性格……”

炎燚闭着眼睛调整自己,感受镜头推进位置,与灯光投射方向的同时,就一直在回忆池洲跟他对戏的场景……

“他为什么要把中秋宮宴办成这样?其实回顾他的经历,你就可以看出来,这不过是一种报复罢了。左司命说他的生来不详,众臣跪请,才导致了他与他母妃的悲剧,所以,他恨所有人。但是他现在杀了太多人,他突然不想杀了。是人天生的善良,也是爱人闻芷的忠告。但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他无法忘记他的悲惨过去,也无法忽略他母妃被折磨致死的场景。所以,他所经历的,想要旁人也一起经历,他所感受的,想要旁人一起感受……”

“他矛盾,他纠结,他病态狠辣,他又可悲可悯,你要表现这个人,就是要别人也看到他这一点……”

那边有人道:“准备好了吗?”

炎燚轻吐了口气,睁开眼……

………………

这边炎燚试镜开始,现场画面就立马同步到了池洲的手机上。

是关敏发过来的。

光影微晃,泛着寒郁之光,借侧方直直投来时,镜中所有的一切,都出在一半冷白一办暗沉里。

身型瘦削,苍白且显阴执的帝王,此时就端身正坐在案前。

眸中静若无风镜湖,看着台下,那一群噤若寒蝉的臣子们……

这样的局面,其实已经持续一刻钟了。

但是上不动,下不从。僵滞至此,尽管已经有不少臣子开始扶案呕吐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句不。

他们就这么干巴巴怄着。

中秋夜,初为帝,新君平定宫城内乱不过几日,就以赏月为由宴请众臣。

地址,选在了晨乐宫。

——弃妃刘氏生前曾居住过的地方。

谁也不傻,他们看到这种场景,怎么会揣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是要来找他们索命了!

然而,这并不是最恐怖的。

皇帝令内侍上前,端上宴的,除一爵馊水之外,就只剩下扣着铜盖的生鼠肉。

臣子哪个不是在锦衣玉食堆砌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如何肯依?

望着高位上,根基未稳的皇帝,质问:“陛下此举,何意?”

紧接着,臣子坐不住的都站起来了。

…………

炎燚要演的这一段,刚好就是接之后的。

…………

被臣子围攻声讨,瘦到几乎迎风即倒的皇帝,却没有动怒。

他居高静坐,看他们义愤填膺细数自己的功德,又长篇大论一番,言“臣为君下奴,可杀可除,绝不可平白受辱”的臣子,突然就讽刺的笑了。

可笑至极。

他勾着唇角,看着底下的仿佛受了极大屈辱的臣子们,语气平平,却掷地有声,

道:“怎么,诸卿都吃不下吗?”

“觉得恶心了?”

“觉得跟你们身份不符了?”

“还是……”他扫视一周之后,单手扶案,顿了顿道:“觉得朕过分了?”

一下子把宴厅内的吵杂给压了下去。

紧接着,他眼皮也没抬,慢条斯理揭开了放在他面前的菜肴……

宴请众臣的是生鼠肉没错,但好歹是经过处理的,切片洗净,擦去血丝,又规整摆放在餐盘上。

只要不去看一遍被掏空腹腔的老鼠,其实也就是一般的肉。

可皇帝的不一样,那根本就没有处理!

放在餐盘上,单单一刀划开,不去皮,不褪毛,不刮肠肚。甚至还能看到它那双惊恐的眼睛,以及长长的、还在痛苦甩动的尾巴……

臣子们脸色立马变了。

青红白一番轮换,许多人忍不了,转头就扶住食案干呕起来。

而看到这些,那端坐于高位的皇帝,却满意极了。

笑得愈加癫狂且病态。

他“乒乓”一声,扫去案上那同臣子们一摸一样的餐具,二话没说,直接拔出腰间匕首,就着鼠头扎了下去。登时,白汁与血浆崩裂,顺着开口流了出来……

底下安静了。

他们倒抽口凉气,突然感觉那刀子是扎在自己身上的。

不自觉的晃了一下,狼狈地瘫坐在席上。

然后,睁大眼睛,看着高位上,恍似对一切都置若罔闻的帝王,微微偏头,抹了下喷溅在嘴角的血迹。

道:“朕,从满周岁起,就在芙蕖宫与母妃捕鼠食肉了。诸卿许还不知吧?那时,殿中无食可用,就当时的朕与母妃来说,能有一只老鼠,可比你们府内的鲍参翅肚让人愉快多了……”

说着,他舔了舔拇指,继续低头剜动匕首,挑出了带着血的眼珠来。

“冷宫凄寒,除了老鼠,也就再没什么活的东西会光顾。”

他看着匕首的蜿蜒而下的血,不紧不慢扫过众人,又道:“那可是连草都不会长的地方,睁眼是空洞的黑,闭眼是渗人的凉,只老鼠们经过时,才会让朕觉得热闹一点,觉得朕还活着。”

“朕,多喜欢热闹啊……”

他自顾自说着,来回翻转了下匕首,轻嗤而笑,“可朕饿,朕没什么拿来填饱肚子的,所以……”

他顿了下,握紧匕首,将鼠眼送入口中。

道:“朕只能,杀了它们,然后这样吃了。”

严陵:“朕喜欢先从眼睛来吃,因为……老鼠跟人一样,鼠目寸光、有眼无珠。”

底下人喉结一动,转过头,“呕”!

全都吐了。

皇帝却是疯了一般,病态地舔着匕首上残余的血迹,看着他们。

依然笑问道:“是不是朕这么说了,诸位都觉得很恶心?”

没有人能说得出话,他们一个个的,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吐出来的样子。

皇帝见此,突然眸色一冷,拂袖扫去了案上的所有,噼里啪啦响彻整个宫殿。

但他眼都不眨,声如阴魅道:“朕因你等被先帝弃于冷宫,满周岁,馊水饮得,鼠肉食得,你们而今还能享此佳肴,有什么资格觉得恶心?又有什么资格吐?”

说罢,抬手就把那匕首甩了出去。

不偏不倚,整好扎进那居首位的臣子头上。

当场倒地。

底下,竟是连恐惧惊呼都不敢了。

他们有的愣在原地,有的脸色刷白,有的直接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如此,皇帝也没有打算就此放过的意思。

一拍案目带阴狠道:“来人——”

守在殿外的近卫们鱼贯而入。

听皇帝道:“一个个的,给朕盯好了,朕要他们一、口、不、剩!”

……

这一段,除了关敏随手丢过来的裁纸刀,表演现场并无一物。

但是炎燚根据走向一步一步往下的时候,这裁纸刀就不再是裁纸刀了……

它就是暴君手里那把挖鼠眼的匕首。

他,也不再是刚进场,那个被人看见他身影就嗤之以鼻的暴躁鲜肉。

他就是严陵。

一个压抑十七年苦痛与欺辱,一朝占据高位,反手即可决人生死的王。

——可悲,可怜,却也可恨的王。

…………

“这么长时间受你调.教,演技上应该没问题吧?”白芍在电话里道:“其实就算有问题,关敏的眼睛,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背后有人指点?差不多得了啊,等他那边稳下来,你也该调整一下继续营业了,公司好几张嘴指着你吃饭呢!”

池洲退出聊天界面里的现场转播,在手机微信的对话框里打了个:“挺好。”

转而退出来,对白芍道:“我知道,你看着安排吧!”

白芍就抬了下鼻音,“就会说这一句‘知道了’!”

白芍:“你倒是听从安排一次啊?”

池洲:……

白芍就很恨铁不成钢,“明明关敏拉我们公司投的,他那么信你,你想让谁上还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非得搞这么一出。图好玩儿啊?还是怎么着,怕他拒绝你?”

池洲:“他当然不会拒绝,但是……”

池洲道:“那不一样!”

白芍,“……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搞不懂!”

池洲:“你当然不会懂。”

白芍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闭麦了。

听池洲道:“我从内部直接提,就算他最后取了多大的成就,都洗不掉走后门的嫌疑。可是根据正常流程走过来,他还可以拿下这个角色,用实力证明他完全能够压过所有人,这就是他的本事了!”

白芍:……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你的小心肝儿好。

她也懒得再说他了,“随便你吧!”

等挂了电话,炎燚刚好下楼。

池洲就让司机把车往门口开了点儿。

炎燚还沉着脸,池洲叫他的时候他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之后,一脚跨进去就缩在座椅上。

根本不想说话。

不过,并不是角色的原因。

他只是觉得有点恶心,连同场的祖璇的晚饭邀请都给拒绝了。

祖璇也在今天过来试镜。

池洲还以为是炎燚故意演给他看的,迟滞须臾,很配合地靠过去摸摸他的耳朵,“怎么了?”

池洲问:“没通过?”

炎燚没有说话,转头扎在他身上蹭了蹭。

“没关系……”

池洲也当这是情趣了,笑着道:“这次没过,我们还有很多选择余地,实在不行我再……”

炎燚倏地抬头,“谁跟你说我没通过的?”

池洲:……

这么快就绷不住要告诉结果了吗?

池洲毫无痕迹地微怔片刻,惊喜:“那是……过了?”

炎燚一点儿都不高兴的样子。

半晌,点点头,“应该是过了。”

池洲微笑,很不走心地拍了句马屁,“我就知道,我们炎老师最棒了!”

说着,抱住还是蔫巴巴的炎老师,低头嘬了超大一口。

可唇还没退出来,炎燚就突然把住他的肩膀偏了头:

“呕——”

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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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先生:你怀孕啦?

朋友结婚,外出几天,昨天一天在车上,码了不够一章字数,今天累得我要瘫痪了,就先写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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