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五要下班前的每秒都难熬,不止是梁璋,其他同事也是坐立难安。还有二十分钟下班,已经有男孩跟他说今晚要约会,女朋友在楼下,想提前开溜,求梁总垂怜高抬贵手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早点团圆。

梁璋问他活儿干完没,男孩点头,于是放走了,让他下礼拜提补打卡。没两分钟又有姐姐跟他说今天接孩子过生日,他也放人了。

如果可以,梁璋也很想走,可是他卷惯了,口头没个理由也不知道咋走。总不能说他想跟徐总睡觉,想早点回去,一是早两分钟晚两分钟的差不多,二是徐总还搁这儿呢,他上哪儿睡去。

他发信息问徐培因晚上要不要出去吃,他知道公司附近有一家蛮好吃的粤菜馆,鱼腐蔬菜汤做得很鲜正适合冬天,肠粉也十分正宗。如果徐培因想的话,他得先在大众点评排上号,那里饭点等位总是很多人。

点蚝仔烙吃的话会不会被认为是临阵磨枪?梁璋想,生蚝壮阳其实是谣传,生蚝只是比较有营养。不过如果是作为跑友,点这道菜或许能显出他的重视和决心。

离下班还差两分钟的时候徐培因回复他,说下午吃过了,就不吃晚饭了。梁璋便取消掉了排号。

他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培因哥从办公室出来,已经穿好了外套,路过他这排桌子停下来。

“都下班了,你们怎么都不着急走?”徐培因是和所有同事说,“你们不走我走了。”

大家立刻响应,收桌面的收桌面,穿外套的穿外套,梁璋也关上显示器站起来。

下班点同事们陆续打卡,电梯挤得满满当当,空气里死人味活人气兼备。梁璋站在最外侧,耳边是同事们讨论电视剧更新的笑声和电梯运行时嗡嗡的机械声。他握着扶手,徐培因站在内侧,两人间隔几个人距离,实在也不适合回头。

他猜培因哥也许会看自己,毕竟他们有这一趟小小电梯中最不同的关系,他们对上眼神很合理,避开彼此也是情有可原。

“徐总,你这个胸针是哪里买的?”他听到小刘问,“好漂亮,有没有链接?”

徐培因很温柔地回她:“好久之前的了,我回去找找,发给你……”

旁边的男同事撞了撞他胳膊,问梁璋:“梁哥,晚上有局不?去不去剧本杀?”

梁璋回过神,说:“不去了,这礼拜在家休息。”

“你还有在家宅着的时候?”

“怎么,你还要剥夺我在家躺着的自由?”梁璋说,“看不惯我休息是吧,下周渠道素材全安排给你。”

“别啊梁哥……”

电梯到达一楼,人群鱼贯而出,剩下的是几个要去地下车库的人,电梯里的空间顿时宽敞起来。梁璋侧了侧身,发现徐培因还留在里面,对方正盯着电梯的显示屏。他得了机会,就站近了一些,去看培因哥领口的别针。

徐培因很快把目光从显示屏移到他脸上,语气淡淡道:“你也要链接呀?”

他今天别的是一枚蓝色的小鱼,鱼尾挂着一串银色的驳头链,因外套敞开着才看到。徐培因不穿西服时也爱配胸针,茶水间会有人聊他太精致讲究,但徐培因已经不再喷香水了,梁璋还是希望他能保留戴胸针的爱好。

梁璋盯着鱼尾轻轻晃动的链条,摇头:“我也没衣服搭啊。”

电梯里另一个男同事听见笑:“是,梁老弟每天穿的太休闲了,这冲锋衣搭胸针,暴殄天物,还得是徐总。”

冲锋衣怎么了……这冲锋衣很贵呢。梁璋说:“李经理明明比我还休闲,你这每天穿个睡衣就来上班了。”徐培因笑了一声,没接话,只是换了个站姿,手臂似乎靠近了他一点。

李经理说:“对啊,这不就是说咱跟徐总不是一水平吗?”他又转向徐培因,“那天供应商的一个妹妹过来开会,开完会就问我有没有徐总联系方式,问我说你们这边什么时候招了个男模来!徐总,你说我给她不?”

徐培因嘴角微扬,懒洋洋地回:“给呀,我每天这么打扮不就是给公司拉客人吗?”

电梯里剩的三两人发出一阵笑声,电梯门打开,他们挥了挥手互作道别,笑声走散,只剩梁璋和徐培因一路。梁璋再看培因哥,面上的笑意已经敛去,眉间都是不快,相当挂脸。

“煞笔一个。”培因哥越走越快,“装不知道我是同性恋呢,恶心。”

梁璋也加快脚步跟上去,说:“运营部的就是嘴贱,尤其是那个姓李的。我跟你说,他之前出轨,老婆都到公司来骂他了!”

“他都呆得下去我有什么呆不下去的!”徐培因走到车前,把车钥匙丢给梁璋,“你开车。”

梁璋手忙脚乱地接住钥匙串:“那我的车呢?”

徐培因靠在车门上,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开来了吗?”

他靠的是主驾驶的车门,梁璋要做司机,必须要靠近这边。

“没开。”梁璋登时笑起来,手指把玩着车钥匙光滑的金属轮廓,答得干脆。他只是确定下培因哥说周末去他家还算不算话,是不是今天。

他一前倾,培因哥就后仰一点,好像防备他似的。但培因哥又伸手,替他摁了手上钥匙的启动按钮,背后车灯随即一闪,尾灯红线晕开,好像催他快点上车。

车子停到徐培因家的专属车位上,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进了房间。门关上的瞬间,梁璋便按耐不住,他的神经被绷紧了好久,徐培因还没转过身他就已经抬手把人摁在门上,后背抵着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绝非故意,但都进了这扇门,实在很难克制力道。种种渴求山洪爆发似的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培因哥虽然愣了下,也没有挣扎。不挣扎便是允许了,不开灯的培因哥都是他的,他搂抱得用力,亲吻都有些粗鲁。其实那双柔软的嘴唇理应被怜惜些,梁璋狼吞虎咽,如果灯打开,肯定是吻咬得烂红了。

培因哥的手搭在他后背上,力道不重地往下抚,梁璋也不好一直凶,停下来,还给那双唇应有的待遇。要轻一点,很温柔地、含糖似的舔吻。黑灯瞎火,他摸培因哥巴掌大的脸,面上还附着外面的寒气,只有唇瓣被吻得柔软火热。

“培因哥……”梁璋低低叫了一声,“你胸针硌得我好疼。”

“那你摘了啊。”徐培因拉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那枚小小的鱼已经让体温捂暖了。梁璋笨手笨脚摸索着卸下来,装进兜里,手却还停在远处胡乱找着心跳。隔几层衣服摸不到,只好一层层找。

他一手托着培因哥的屁股,稍一用力便将人抱起来。徐培因不重,梁璋掂量几下很轻易把他举到一个恰当的高度,低头便可以吻到锁骨。那片薄薄的肌肤都被他呼出的热气圈地,培因哥被弄痒了,手轻轻推他的脑袋。

刚进房间培因哥的手还是凉的,现在已经暖起来,掌心按在梁璋的眼上。梁璋听到轻微的一声“啪”——灯亮了。

他下意识眯起眼睛,低下脑袋埋在徐培因的肩头,等适应了光线才缓缓抬起来。

徐培因低头看他,整齐了一天的发型乱下来,发丝搭在额前。他的皮肤应该很薄,血色越漫越显出底子的白,嘴唇微微张开,是梁璋预想到的艳色。那枚胸针让梁璋收下了,衣领也被扯得有些松散,露出一段修长的颈线,锁骨处是才被印下的薄薄一片红。

梁璋稳住呼吸,小声问他:“弄疼你了吗?”

培因哥摇头,掐了一把他的脸:“我要去洗澡准备啊,你不会想在这里吧?让你回去学,真的学了吗?”

梁璋被揪得呲牙,说不清话:“学了……哥,我帮你弄……”

徐培因说:“我洗完了你洗,洗完去卧室找我。”梁璋还要说什么,培因哥吻了一下他眉骨,他只好迟疑着将人放下来。

果然,等他洗好,室内又是一片黑。借着浴室光还能看清一点,真到卧室合上门,伸手不见五指。

梁璋听到很暧昧的响动,虽不是人声,但他一下便听明白,热气直通天灵。他在床上摸到培因哥,是光滑温热的触感,培因哥碰他,手上是有一点湿的。

培因哥是都准备好的,没要他帮忙,还帮他戴。有什么滑腻腻的滴到梁璋的小腹上,梁璋下了十万分定力才只是躺着,扶住培因哥的腰。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睁大了眼,摸着哥靠贴在自己腰上的大腿。那里他之前午休枕过,是很软的,培因哥并不算瘦削,只是脸小,身材是明显锻炼过的。

那个电梯里调侃徐培因是男模的李经理,肚子上想必已经是几层游泳圈了,培因哥的身上都是紧实的,不过分健壮的肌肉松弛下来都是软的。

“哥,难受……”梁璋牙咬得紧,额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他几乎想摁住人凿进去,又害把握不住尺度弄伤人。

徐培因话太少太轻,只说:“等一下……”

培因哥把手撑在他胸口,梁璋便揽着他的前胸后背慢慢捋,吸着气说:“好的,听你的,培因哥,慢慢来……”正说着,他脑中就要白一瞬,培因哥明显地咽下了一声叫,贴着他的腿肉有一点抖。

梁璋不再想别的了,他被完全吞入了一条见鬼的隧道,没有出口,单行线,进退两难。

他好像等着一刻很久了,梁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等,几乎失语,只能冒出几句脏话。他还是看不清任何东西,仰起头,双眼眯着找不到想要的焦点。这种亲密接触让他心跳都乱拍了,梁璋之前犹豫应不应该、合不合适统统忘怀了,他紧紧扣住徐培因的腰际,只觉得今天没开车来真是太好太好了。

徐培因抱住他,脸埋在他脖颈里,梁璋从来不知道呼吸声也是这样好听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模糊不清地唤着:“培因哥,你好好……好舒服……”

到梁璋掌握主动时,培因哥的声音似乎忍得更辛苦了,憋在枕头里闷闷的。

梁璋想劝他,说哥不要忍了,培因哥说不要,然后就再没声响。

可培因哥不说,梁璋不知道自己完成度如何,他只好一直努力,直到徐培因轻轻抽了他一巴掌,才知道哥受不了了。他摸培因哥起伏的胸膛,是呼吸急促的,摸培因哥的脸,是湿漉漉的。

“别生气……诶!”

徐培因狠狠咬了一下他的虎口,说:“滚下去,我要洗澡。”

梁璋放开他,一个人坐在床上,摸着虎口的牙印呆了一会儿。他听见外面的响动,意识到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干,便爬起来,打开灯收拾乱糟糟的床面。

梁璋干活一向麻利,垃圾收了,要洗的床单也裹好了放洗衣机。他想把床单也换了,不过不好翻人家衣柜,就问:“培因哥,你家床单放哪里啊?我帮你换了吧。”

徐培因说:“不用,你放那儿。”他洗好澡,湿淋淋裹着浴衣出来,身上又升起暖融融的香气。梁璋盯着他看的眼神太明显,糟了白眼,培因哥说:“好啦,你去洗吧。”

梁璋其实也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他第一次和人产生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于是每一步都听培因哥的调令。他洗澡的时候大脑都是放空的,走出浴室晕晕乎乎。厨房有一股饭香传来,他没吃晚饭,这时才觉出饿,往厨房那边走。

他停在门口,正好看到徐培因将锅从炉灶上端下来。培因哥又戴上眼镜了,蒸汽氤氲着面庞柔和,低着头,沾水汽的发梢在肩头留下隐约的水痕。

徐培因看到梁璋,就把锅直接交给他,加了双筷子:“家里就三包方便面,全给你下了,吃吧。”

梁璋愣愣的端着锅:“那你吃什么啊?”

“我不饿。”徐培因把掉到眼前的碎发撩到耳后,指了指厨房水池,“吃完锅放池子里就好,不用洗。”

“哦,谢谢哥。”梁璋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培因哥走到沙发那里坐下,很随意地打开电视。哥不讲话,他连筷子搅动汤面都不好意思发出太大声响,细嚼慢咽地吃了三包面。

他刚把锅放进池子,听到徐培因叫他名字。

“梁璋。”

梁璋匆匆跑出来:“怎么了?”

徐培因滑着屏幕,没有抬头:“给你叫车了,五分钟后到楼下。”

梁璋站在客厅中央,脚步顿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么快要回家,本能想找点什么话接下去,但脑子里还是那片空白,话题都组织不起来,只好呆在原地。

他看培因哥一副毫无挂怀的样子,心里莫名难受,又无从开口,低低说了声:“知道了。”

梁璋很快穿好衣服,他站到门口,眼看徐培因站起来送他,便下意识绷紧了背。

培因哥先跟他挥手,说:“再见。”尾音翘翘的,是惯有的随意。

梁璋点头,培因哥又轻轻凑过来吻了一下他的侧脸,说:“晚安梁璋,我要去睡觉了。”说完退开半步,转身走回客厅,算是结束了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