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切如常,翌日二人上班,没人在意他们两个一起来,因为两位领导总在食堂早餐时段会晤。也没人在意梁璋的衣服没换,毕竟大家知道他就是衣柜里常有两三件同款衣服换着穿。虽什么都发生,但天衣无缝,他们在办公室偷情是很便捷的、高效的、无人知晓的。

徐培因说不能带到上班影响工作就真的不带到上班,梁璋希望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点因自己而起的变化,然而真就一点没有。徐总哪怕是在只有两人独处的办公室也没一点特殊关照,公事公办,搞得他一度怀疑昨晚是幻觉。

如果是往日,培因哥每次点烟都是要勾引他,可现在点烟不够,梁璋的阈值高了,他觉得至少得摸一下手。不是那种递烟时只停两秒的碰触,培因哥要把整只手放到他手心里,让他握着,揉捏几把,把护手霜的味道传到他手上。

摸一下,也都还没亲,这并不影响工作吧?不可以这样吗?不应该这样吗?

只是徐总不表示,梁璋也不好动手动脚,看来判断是否影响的尺子是握在培因哥手里的,他只有想想。

“第二版的效果比较好,但是主办的名字不够显眼……”徐培因盯着屏幕,指节抵着唇边,很认真思考,“算了,还是让他们那边选吧,预算不多要求不少。”

“嗯,然后设计那边说下午想拉个会,关于新品方案的,你去不去?”

“去啊。”培因哥眨眨眼,“我来这里还没跟设计那边老大见过,他也来吗?”

梁璋点头:“来的,你应该也碰到过,矮个儿长头发那个男的。姓姚,他有点犟,说话就得顺着他来。人不错,就是爱拖需求,不催不给。”

他又大概说了几个设计部的人员八卦,有关对面派系亲疏。千合不比裕景那么官僚,但也有自己的生态,总有几个部门更亲近些。“他和牛豫那边不对付,咱们催需求催了他给,牛豫催需求催了也不给。”

徐培因听了就笑:“还得是靠你,不然我都分不清人。”他说着拍了拍梁璋的肩膀。

梁璋想,明明裕景是出了名的内斗大厂,培因哥从那里走,千合对比裕景简直小巫见大巫。靠他什么?

他回自己工位,脑子七分用来想着项目,空出三分思考和徐培因的关系。对于两个人做炮友,他没什么意见,只是他总搞不懂培因哥的边界在哪里。

炮友也分很多种吧,是只走肾,还是偶尔走心呢?尤其他们是上下级,说不定还要走oa。

那晚之前梁璋对徐培因也是很好奇的,那是一种对空降领导的八卦心态。徐培因的私事对他而言是无聊办公室的消遣,所有传言不用判断真假,毕竟只是为了弥补他痛失升职机会的调味料。他隔着展览的玻璃,会幸灾乐祸,也会深表同情,会对徐培因起欲望,这都是很正常的。

可徐培因靠在他怀里点头,承认自己不喜欢开灯,不喜欢出声,他们那样近过了,梁璋就没法再把培因哥当个远远的上司符号。

他切切实实摸到了培因哥,怀里拥抱的是一个又体温的活人,有一点柔软,意乱情迷时也会尽量保持安静。那些八卦传言就都烟似的散去了,徐培因不是文件上的签名,所有的故事梁璋都想听他亲口说。

徐培因的前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培因哥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就那么乖的让拍视频,让传播了?视频流出的那一刻,徐培因又是什么心情呢?

梁璋想破脑袋,碍于这层不上不下的身份,问不出口,也怕再扒人伤口。于是翻开通讯录,一个一个翻哪位朋友现在在裕景高就,能给他一些过往线索。虽不光彩,但总算让他找到个之前对接的媒介,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对方就回了。

老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梁璋:你知道徐培因吗?

老冯: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冯:他现在去你公司了是吧?我有听说

梁璋:现在是我直属上司

老冯:牛,我还以为没人敢用他了,那阵子公司都不敢用他名字对外宣传

梁璋:我觉得他挺倒霉的

老冯:谁叫他拍了,拍了就有可能被发

老冯:他在公司挺端着的,没想到私底下这个样子,我是他我也呆不下,赶紧辞职拉倒了

梁璋:他也是受害者,这个他前男友也太缺德了,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老冯:这谁知道?他是那种自己生活隐私一点不暴露的人,之前都以为他已婚呢,只有喝酒的时候他提过一次爱人比他小七岁,是留学的时候主动追他,追了一年才答应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梁璋:留学的时候?这得谈了多少年?

老冯:你自个儿算算呗

老冯:少说六年

梁璋:六年?这男的是人吗?

老冯:是啊,六年养条狗都比跟他强。而且听说徐培因就是因为他才回国的,不然现在可能在巴黎ciqoo工作,年薪得翻倍吧。

梁璋:那男的是怎么发的?

老冯:就是用徐培因的工作邮箱,抄送全体员工了

老冯:你可以问丽娜,你有她微信吧?她周末早上被叫起来撤回邮件,晚上徐培因才在群里道歉,然后提离职了。

梁璋从收到消息回复就拿着烟盒下楼了,他烟点燃了只吸了一口,剩下是都是打字时夹在指尖让风吸了的。没一会儿老冯说开会去了,下次聊,他总算把烟放到嘴边。屏幕熄掉了,他又点开,反复翻着刚才的聊天记录,读到“六年养条狗”锁屏,又点开。

“聊得很专心啊。”

梁璋差点把手机摔了,徐培因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旁边,端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脸贴得那样近,黑眼珠上映着手机的荧光。梁璋下意识锁屏,动作匆忙更像心虚了。

“抽根烟,闲聊嘛……”

“聊我呢,对吧?”徐培因很有耐心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回答。他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手指落在梁璋已经黑下去的屏幕上,精准地滑过微信联系人姓名的位置,一字一字的替他回忆。“是冯若杰,我看到了。”

梁璋心里一阵慌乱:“是,我……”

培因哥是能看懂他心思的人,和这种人说话不建议撒谎,于是梁璋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下来,说:“我是想多了解你,所以问他你在之前公司怎么样。”

“那他说我在之前公司怎么样呀?”徐培因抬手把咖啡杯放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上,手插进兜里,凑近他一些,一起靠在栏杆上。

梁璋直起腰来,看能不能给他挡到一点风。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又把手机点亮,胡乱翻着纪录:“说你……工作中很注重生活隐私……”

“是吗,让我看看你们说了啥。”徐培因又靠近了一点,梁璋想干脆把手机递给他,自己也没太过分说什么,看就看了,可培因哥不肯伸手。“手冷,你自己翻,我看着。”

聊天记录不长,很快翻完了,徐培因这时抬头看他:“你不如直接问我。”

“可以问吗?”梁璋压低声音,“你不是说不能带到公司?”

“死脑筋。”培因哥手还揣在兜里,鞋尖踢了踢他小腿,“现在不是在公司楼下吗?”

“哦……”梁璋在徐总面前总嘴笨,即使培因哥已经给他递话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我是想,你那个前任也太缺德了,那么多年感情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培因哥轻轻吐出一团雾气:“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呢?”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点迷茫,不过很快又调整过来,为聊天记录查缺补漏。“老冯说的也差不多了,就是那样,我和他在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他追了我一年,我们在一起六年,后面他出轨了,我说要把我们的视频发他公司,我开玩笑的,他当真了。大概就是这样,很无聊的故事。”

“你真的为他回国吗?”梁璋问。

“……不能说全是,我也有自己的一部分考量。”培因哥露出了点用来敷衍自己的笑意,并没有堆起脸上的酒窝,“我那会儿也挺想回国试试的,国外虽好,但是离家太远了……他刚成年,我总不能让个小孩为我背井离乡。而且裕景的offer也很不错,我是先拿offer才回国的。”

都是假话……梁璋想不到,二十六岁的徐培因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意气风发的他、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的他,会想到为爱回国,对方回报给他的是什么吗?

他想抱徐培因,虽然是在公司楼下,但是在公司楼下,只能喃喃道:“他真的太坏了,他怎么还能出轨啊,真没素质,人品太烂了。我要是看到他肯定替你给他两拳。”

“见不到了。”徐培因说,“我已经把他送进去了。”

梁璋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真的啊,白天喆帮我办的,他人挺贱的,干活倒是麻利。”徐培因活动一下脖子,又说,“想抽烟。”

梁璋手忙脚乱要给他摸烟,又被他轻轻踢了一下。培因哥下巴指了指:“你手上那半根就够了。”

梁璋把那半支烟递过去,培因哥不伸手,他了然,小心翼翼将烟塞到徐培因的唇边。烟纸与嘴唇接触的瞬间,那双略显干燥的唇瓣才张开一点。说是半支烟,已经让风吹的只剩个烟头了,徐培因伸出手扶了一下,烟火明灭几瞬便摁在了垃圾桶上。

梁璋看他略微皱了眉,问他:“是不是抽不惯?你平时都抽雪梨……”

培因哥摆摆手:“没什么习不习惯,都一样。走了,回去上班。帮我拿。”他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梁璋怔一下,随即忙不迭的跟上去。

他拿上垃圾桶上面的咖啡,杯套温热,还冒着热气。梁璋冷风里抽烟的手让杯子捂暖了,又可以狗腿地帮领导摁电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