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婚礼这天, 江茗雪早上五点起床化妆时,清晨还弥漫着薄薄的雾。
没过多久,太阳出来雾就散了, 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 吹在脸上是温凉的感觉。
这个天气穿婚纱刚好。
第一套先是接亲的秀禾服, 江茗雪选的是一套浅杏色秀禾服, 没有人说她选的颜色不喜庆, 只有父母和姐妹们接连的夸奖。
等接亲期间, 苏芸在房间外靠在江父的怀里,望着女儿紧闭的房门默默流泪:“之前总催珮珮结婚,现在真的要结了, 却不舍得了。”
江老爷子依然面色严肃, 宽慰儿媳:“没事, 他们的婚房到我们家一个小时的距离, 想珮珮了咱们随时能过去。”
可拄着拐杖转身时, 垂在身侧的手却默默抬到身前抹了两下。
接亲团比新郎团人多, 包括裴屹川、宋邵钧、俞飞捷、邢开宇, 他们准备了很多贿赂的红包, 但门口堵亲的是新娘的弟弟,别的没有, 就钱多。
红包能贿赂别人,但定然贿赂不了他。
“没事, 要是政治题就让裴哥上,数学题让宋哥上,做俯卧撑让小邢上,容哥的任务就是趁她们不注意,钻到房间里把新娘抢过来。”
从江家前院往室内走时, 俞飞捷迅速做好分工:“咱们接亲团文武兼备,不怕过不去。”
“我们都有任务,那你呢?”宋邵钧精准发现盲点。
俞飞捷不要脸地嘿嘿一笑:“我给你们加油打气。”
“啪啪啪——”
所有人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走到客厅门口,远远便看见江淮景背着手,正懒散地在楼梯口靠着墙。
“我靠,各单位注意!大舅哥已经开始宣战,大战要开始了!”俞飞捷提醒。
接亲团几人都警铃大作,唯有容承洲很平静地迈进去。
娶他的珮珮回家,哪怕八十一难他也愿意承受。
红包对江淮景没用,几人走到楼梯口,俞飞捷装模作样抱拳:“小江总,请出题吧。”
江淮景轻蔑地勾了勾唇角,手缓缓从背后伸出来。
几人顿时如临大敌,向后倾身。只有容承洲不怯不退,身姿挺立地站在他面前。
江淮景唇边笑意加深,很满意他这位姐夫的反应。随后不紧不慢地从背后拿出一朵玫瑰花,敛了笑意,郑重道:
“这一路走得不容易,我不为难你。”
“姐夫,好好对我姐。”
他将花递过来,轻提唇角:
“新婚快乐,一路生花。”
容承洲神色微滞了一秒,旋即接过那朵花,抬眸:“谢谢,我会的。”
身后的几人纷纷错愕,宋邵钧连连鼓掌:“这波江总在大气层!”
江淮景冷哼一声,让开了路:“伴娘团怎么拦你们我可就管不着了。”
接亲团迅速上楼:“没事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都拦不住我们!”
虽然知道江淮景不需要,但容承洲还是给他塞了一个最大的红包。
几个大男人顺利上了二楼,围在江茗雪房间外。
邢开宇撸起袖子,主动上前:“容哥,之前驾驶舱里一直是你坐我前面帮我扛着,这次我来替你打头阵!”
说着就走到门口,尝试性拧了拧门把手,却发现门没锁,轻易拧开到底。
“嗯?”他奇怪扭头,“这是怎么回事?”
“别掉以轻心,说不定门上有一盆水,就等着你进去泼下来了。”俞飞捷提醒他。
裴屹川轻嗤一声,毫不客气反驳他:“谁会在婚房里放水盆。”
俞飞捷:“哎呀,万一呢!”
邢开宇被他吓到,小心翼翼推开门,头探进去。
却在看见里面的场景时,又默默退回来。
“咋了?”俞飞捷问,“里面难不成在排兵布阵?”
邢开宇表情复杂地摇头,不知道该咋说。
只扯了扯容承洲的胳膊:“容哥,还是你先上吧。”
容承洲颔首上前,没有丝毫犹豫地拧开房门。
迈进房间的那一刻,“嘭——”地一声,房间上空齐齐绽开几团礼花,金红交织的光屑像撒了把星星,簌簌向下坠。
许妍、程影、时云舒和宁嘉灵挥着手中的礼炮筒,一齐同时喊:“新婚快乐!!”
容承洲只错愕了一瞬,便隔着漫天的礼花直直向坐在床沿的江茗雪望去,眉眼格外温柔。
她身穿一身浅色秀禾服,头戴缠枝纹流苏皇冠,双手捧着长长的礼花筒,明目皓齿,浅笑看向他,唇边的梨涡隐约显现。
没有任何为难他的环节,没有堵门的游戏,有的只有迎接他的礼花,以及她的亲朋好友们最礼貌温柔,真诚大方的祝福。
接亲团没有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提前背的考题和人员分配都没有派上用场。
邢开宇看到这一幕,不由抹了把眼泪,在场只有他一个人是军人,知道军婚有多不易。
因为知道他们吃了很多苦,所以江家人都不愿为难他们。
因为心疼和爱,所以他的嫂子没有让伴娘团堵门,而是以礼花相迎。
最开始是他先进去,想替容哥分担压力,看见房内的场景后,瞬间退了出去,最高的礼遇应该新郎第一个接受。
礼花轻缓落在肩头,沾了满身,容承洲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礼服,手捧一束粉紫色花束,步伐沉稳地穿过簌簌而落的礼花,深邃的目光只看向前方的新娘。
求婚穿的是军装,有很多限制。
此刻他只想以爱人的身份,给她一场可以拍照留念的普通人的婚礼。
他缓步走到床前,单膝下跪,送上捧花:“珮珮,嫁给我吧。”
江茗雪浅笑接过,点了点头。
房间内瞬间响起响亮的掌声和祝福声。
容承洲起身,在她额间落下珍重一吻。
随后俯身抱起她,穿过满是囍字的长廊,坐上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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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阁宴会厅,江茗雪换上婚纱在门外等候入场,身旁是江父和江母,并没有感到紧张。
只是她没看婚礼流程,不知道等下要怎么做。
“不用担心,等会儿我跟你妈妈会一起牵着你往舞台中间走。”江父在旁边轻声安抚她。
“好的。”江茗雪点头。
一边在心底感激容承洲心细,没有像别人一样只让爸爸牵手,而是父母一起送她。
钟声从宴会厅内传来,花童在身后提起拖长的婚纱裙摆,江茗雪深呼吸一口气,挽上父母的手,在门口静静等待。
片刻,宴会厅的门被人轻轻拉开。
她屏住呼吸,入目却并非想象中长长的花路,而是容承洲俊朗的面容。
斑斓夺目的白光从他身后漫出,落在他肩头,勾勒出西装的利落线条。
他缓缓放下手,望着门外的新娘,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上前两步,在她面前站定。
江茗雪错愕地站在原地,这和她爸爸说的流程全然不同。
江父江母却对此毫不意外,像是早有所知般,微笑着将江茗雪的左手递给他。
不是等她走向他,而是他亲自出来迎接她,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共同走过红毯。
宴会厅的上方悬着层叠的白纱和水晶灯,光线下垂时洒得满厅细碎的亮。两侧桌椅铺着同色系的绸缎桌布,花瓶里插着粉白色玫瑰和尤加利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江茗雪的手被容承洲温热而有力的大掌紧紧包裹着,即便不知道流程,也不会再紧张。
容承洲刻意放缓速度,顺着她的节奏,夫妻携手缓缓向舞台处走去。
宴会厅内,好几名摄影师和录像师的灯光闪个不停。
今日他未穿军装,可以随意拍照。
宴会厅下方响起浩浩荡荡的掌声,直到他们在舞台中央站定许久,才逐渐变小。
司仪在台上主持,伶牙俐齿地烘托氛围,惹得观众席笑了好几轮才进入正题:“接下来让我们用掌声有请本场婚礼仪式的证婚人——新郎的飞行教員卢教官为两位新人证婚致辞!”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卢教官身穿庄严的中山服,缓慢走到台上,握着立式话筒热泪盈眶:“我本来以为我这双废腿这辈子都出不了海宁了,没想到当初不过一句想坐飞机参加他们婚礼的玩笑话,我这位学生就真的开着直升机过来接我了,还让我当他们的证婚人,就冲这一点,我这辈子都没有遗憾了。”
观众席第二排,做了两桌穿着军装的战友,邢开宇刚才一直在帮忙,没顾上问:“诶,司令人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着他?我还以为证婚人会是司令呢。”
“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他。”
邢开宇挠头:“奇怪,难道被什么事耽搁了?”
战友纷纷摇头:“不知道。不过卢教官比司令员年纪大,就算司令员在也不会轮到他吧。”
邢开宇:“你说的也是。”
舞台上,卢教官还在继续说:“我第一次见新娘就是在海宁,这小子为了给自己媳妇赚医药费,偷摸打上了我退休金的主意,我平时怎么劝他注意身体都不听,小江关心他一句话他就乐得屁颠屁颠的,还跟我说什么‘教員的话可以违背,老婆的话不能不听’。”
说到这儿,卢教官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给我评评理,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收了这么一名逆徒!”
观众席瞬间哄笑一堂,容承洲也提了提唇角。
卢教官吐槽完,又转为正经的语气:“但是啊,生气归生气,我又替他感到高兴,能娶到小江这么好的姑娘。我这双腿啊,就是在她的细心治疗恢复的,不然现在我就是坐着轮椅上台了。”
“在此之前,我一直想不出来,我这个眼高于顶的逆徒到底能看上什么样的姑娘,直到在海宁看到小江,我终于想明白了,就是她这样的。”
“和小江相处的十多天里,小姑娘说话做事都轻声细语的,但身上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温柔、漂亮、善良、勇敢,各方面都很优秀,也难怪我这逆徒不听我的话,毕竟我没有他老婆温柔漂亮。”
观众席又一阵笑声,卢教官由衷祝福:“参加完婚礼我就要回去了,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再见他们几次。只有夫妻才是唯一能相伴一辈子的关系,我希望你们婚后彼此相知相爱,携手共进,将日子过得美美满满。”
“最后,让我们以最真挚的祝福,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掌声四起,江茗雪和容承洲接连和卢教官拥抱道谢。
老人家年过七旬,还愿意折腾这么远亲自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卢教官刚发完言,战友桌忽然多出一个猫着腰从后门进来,鬼鬼祟祟的身影。
邢开宇奇怪道:“诶,司令你怎么才过来?”
还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一样。
袁司令摆手随口敷衍:“路上堵车了。”
证婚环节结束,司仪带着宾客做了一组热场抽奖活动,正准备继续走流程时,突然接到临时指令,上台说:“今天原本只设立了一位证婚人,但新郎的上级刚好腾出时间来参加婚礼了,咱们今天就再加一位证婚人,有请袁司令为二位致辞!”
袁司令刚坐下就被cue到,大屏幕照到他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司仪递过来的话筒,没有上台,站在台下清了清嗓子:“咳咳……其实这臭小子都没给我发请柬,我是自己死皮赖脸缠着政委过来的。”
“啊?为什么?”台下窃窃私语,江茗雪也疑惑看向容承洲,她一开始真的以为是司令员有事到不了呢。
战友这两桌所有人异口同声:“容哥真没给你发啊?!”
司令员原本也不想在公众场合说这些丢人的事,但容承洲都给他面子让他当证婚人了,他总不好硬装下去。
他正了正神色,自己主动交代:“因为他这次找我请婚假的时候我没批。我当时是想让他参加完金飞镖大赛再回去,就吓唬他不听就给他处分,结果这臭小子翅膀硬了,当场就甩脸走了,气得我差点高血压上来。”
江茗雪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承洲:“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容承洲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她如果知道,一定会劝他推迟婚礼:“不想让你一直为我让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自责。”
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扎,江茗雪抬眸看着他,眼中泛着些微水光。
原来他为了赶在秋天和她结婚,在部队顶着这么大的压力。
众人听了司令员的话,瞬间明白了。
级别平等的政委在一旁毫不客气说:“哦,那不给你发请柬是应该的。”
一向怂包的邢开宇都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司令,您这棒打鸳鸯的事做的是有多趁手啊,容哥两次结婚的处分都是因为你。去年因为容哥不打报告领证给他记大过的是你,现在人家好不容易补办个婚礼,你不但中途把新郎召回去,还又给了个处分。”
仗着不在部队,他大着胆子咂声:“干得真不是人事啊。”
江茗雪接连接到两个爆炸性新闻,仰头看向容承洲。
她怎么也没想到,容承洲去年受到的处分也是因为她。
愧疚溢满心头,她仰头对容承洲说:“对不起……”
容承洲有些无奈,没想到邢开宇这个大漏勺就这么把所有事都抖出来了。
他转头看向她,安抚道:“一个金头盔而已,我已经有好几个了。”
江茗雪却不相信,处分是会被永远记在档案里的,怎么会只是一个金头盔那样简单。
台下观众纷纷跟着谴责:
“就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司令员怎么能这么办事呢!”
容老将军坐在主桌,闻言眯着眼睛看过去:“小袁,还有这事?”
他虽向来支持容承洲把国家大事放在首位,但孙媳妇的确受了不少委屈,部队该通融时还是得通融。
容老将军虽已退伍多年,但在军中威望颇高,袁司令忙解释:“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这不都是为了部队荣誉吗?我最后没真给他处分!”
众人这才稍微消了消气,没打报告给处分合情合理,临时召回也情有可原,只有最后那次出尔反尔外加威胁有些过了,但好在没有造成实质性后果。
江茗雪稍微松了口气,但容承洲终归还是因为她错过了一次金飞镖大赛。
容承洲抬手握了握她的肩头,把话筒拿开,低头凑近她耳边低声安抚着:“别难过了,等我明年领回来,送你当结婚纪念日礼物。”
江茗雪吸了吸鼻子:“好,这可是你说的。”
容承洲轻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袁司令这边,冤屈洗掉,司令员开始趁机控诉:“你们也给我评评理,这臭小子给我甩脸,我大度地不跟他计较,他可倒好,还记上我的仇了。副司令都收到请柬了,我一个正司令没收到。你说你要不发你就都别发,你故意给副司令发不给我发是什么意思?”
袁司令一想到就气得不行:“我入伍大半辈子了,就没见过像他这么难伺候的兵!”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容承洲就是故意的。
细碎的笑声在台下响起,都在偷笑。
容承洲举起话筒,反正婚礼都办成了,顺势给司令一个台阶下:“抱歉司令,上次的事是我做得不对。”
他指的是对司令强硬的态度,而不是做的决定。
袁司令听到司仪让他做第二位证婚人时,气就消得差不多了,傲娇地冷哼一声,随后继续对着话筒说:
“我见过小江这孩子,和小容很登对。我也不是故意拆散他们,我就是想让他晚点回去,那天上午我跟他说冬天结婚不也是一样的吗?结果你们猜他回我什么?”
台下好几个人配合地捧哏:“回您什么?”
司令大声说:“他跟我说冬天穿婚纱,他老婆怕冷!!!”
他加重语气,多了些搞笑成分,台下又是一片笑声不停。
“噢哟,想不到容哥这么体贴呢。”战友们笑着调侃。
容承洲但笑不语,这的确是他说过的话,没什么好藏着捏着的。
“我当时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彻底栽了。”司令员又气又想笑,“这兵我是带不了了,以后得靠小江了。”
江茗雪低垂着眼睫躲在容承洲身后,她真不知道她老公在外面啥都敢说啊。
“时间差不多了。”袁司令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虽然没收到请柬,但我今天可是来得正大光明,没空着手来。”
邢开宇:“咋的司令,您难不成还准备了大礼啊。”
“你说对了,还真是大礼,而且是两份。”
袁司令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
接收到江茗雪询问的目光,容承洲轻摇了摇头。
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大礼。
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吊起来后,袁司令得意一笑,用力拍了拍三下手。
最后一声落下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三名身着深蓝色常服的空军军人列队入场,肩章上的星徽在暖光下亮得郑重,
走在前方的军官双手捧着紫檀木牌匾,金漆镌刻的“一等功”三个字衬着红绸镶边,在灯光下翻着耀眼的光。
不是“一等功之家”,而是“一等功”,因为是颁发给个人的奖章。
“报告!”清脆的军礼声打破了婚礼的喧闹,两队军官上前,将两块“一等功”牌匾分别递到夫妻二人面前。
袁司令站在下面,对着话筒正色说:
“容承洲同志在2025年度重大军事任务中成绩突出,荣立一等功一次,特此报喜,恭喜!”
“江茗雪同志在2025年度抗洪救灾工作中冲锋在前,以优异的跳伞技能,冒着生命危险孤身跳入断联山林,克服极端恶劣条件,解救二十六名被困灾民,累积治愈上千名灾民,救灾贡献极其突出。江同志虽不是入伍军人,但鉴于做出贡献时是以空军支援队的身份,并且是军人家属,因此,经部委研究决定,授予江茗雪同志“一等功”荣誉称号,特此报喜,恭喜!”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更为震撼响亮的掌声,持续了足足三分钟。
江茗雪在这嗡嗡的掌声中,脑袋被砸得发懵:“怎么还有我的?”
容承洲双手交叠鼓掌,望向她的眼中闪着黑曜石般的光芒,比自己得一等功还要高兴:“因为江同志善良勇敢,为救人民不惜一切,一等功是你该得的。”
空军军官亲自为他们戴上红色荣誉绶带,江茗雪眨了眨眼,还有些恍惚,像是在做梦一样。与此同时,她想起来另一件事,忙向主桌看去。
江老爷子果不其然已经跑到容承洲战友那桌,在一阵轰鸣般不止休的掌声中,对着袁司令大声问:
“你刚刚说什么?”
“你说跳伞拿一等功是谁?你说我孙女会跳伞?”
“我孙女??!”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特意加重了“我”这个字。
不知道袁司令怎么回答他的,江茗雪绝望地按了按额头,恨不得当场遁地跑了。
这场婚礼一连接收了三四个爆炸性新闻,现在马甲还水灵灵掉了,她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高兴的是她和容承洲一起拿了一等功,悲伤的是她马上要回家接受审判了。
三分多钟过去,掌声终于消停下来,众人还沉浸在这场大礼的震撼中。
“这可真是大礼啊,夫妻二人同时获得两个一等功,真是光宗耀祖啊。”
“可不是吗,没想到新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竟然还是跳伞大神。”
“不然能拿下你大外甥吗?”
“你说的也是。”
“……”
“我靠,嫂子也太牛逼了。”俞飞捷坐在第一排直感慨。
他是场上为数不多知道江茗雪会跳伞的人,当时只知道她跳得不错,却怎么都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
军事上有一句话是:三等功站着领,二等功躺着领,一等功家属领。
意思就是一等功基本上是要冒着重大的生命危险才有可能拿到,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大部分一等功都是追封的,活着的一等功更是少之又少。
容承洲拿到倒是不稀奇,他天天在天上玩命。
但是江茗雪作为非军籍成员都能拿到,说明这个任务是真的很艰巨很危险了。
“肃静肃静。”袁司令看着台下都对他送的大礼心服口服的嘉宾,没收到请柬的不爽早就散了,“我再强调一下,涉及到军事机密,大家今天拍到军人的录像尽量不要上传到网上。”
婚宴都是两家熟识的人:“放心,我们肯定不乱发。”
交代完这些,袁司令向台上的容承洲挑了挑眉毛:等会儿你小子得狠狠敬我酒。
容承洲接收到信息,难得顺从地点了下头。
一等功发完,袁司令把手上的U盘递给司仪:“对了,还有一段南城灾区群众自发录制的祝福视频。
司仪接过来,插到电脑上。
屏幕上依次展现过灾区重建后的美丽家园,以及被江茗雪救助过的两名孕妇、脚踝扎破血和妈妈走散的小男孩、容承洲救下的老奶奶等等许多熟悉的面孔。
还在坐月子的年轻妈妈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感激地说:“江医生,我的宝宝已经满月了,谢谢您奋不顾身救了我们,好人有好报,您一定会余生美满的,祝您新婚快乐!永结同心!”
“医生姐姐,我找到我妈妈啦,你当时真的没有骗我。谢谢姐姐帮我们治伤,祝姐姐新婚快乐,有时间一定要回南城看看我们呀。”
“谢谢小伙子救了我和我孙女,中国解放军真是伟大啊,我还以为我这把老骨头没几天活头了,幸好还有你们人民子弟兵,希望你和江医生婚姻美满,幸福一生!”
“……”
每个人限制了十五秒,还播放了足足十五分钟。
在场的人都关注过洪灾的灾情,看到这段视频格外感慨。
江茗雪欣慰地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的视频,眼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湿润。
这是今天的第二个惊喜。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婚礼会收到这么多人的祝福。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着一张纸巾,帮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跌宕起伏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宣誓环节。
容承洲一手牵着江茗雪的手,另一只手接过话筒:“我太太应该没写结婚誓词,我今天就替她一起说了。”
江茗雪张了张嘴唇,恍然想起还有结婚誓词这回事,没有人提醒她,她压根想不起来。
容承洲偏头看她一眼,轻笑一声:“我果然没猜错。”
两颊瞬间爬上一抹绯红,江茗雪不好意思地遮了遮脸。
观众席哄堂大笑,容承洲上前一步,替她挡住,才徐徐开口:“其实,我和珮珮的婚姻只是一场意外,见面第一天就领了证,我在第二天出任务,一年没有回来,再见她是在海宁。不瞒各位,我太太给我包扎完伤口都没认出来我,问我看上去很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江茗雪躲在容承洲身后,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台下笑声一片,久久不停。
江茗雪气不过,从司仪那拿来话筒:“明明是你先两个月都不回我消息。”
容承洲眼含笑意,当场揭穿她:“所以你是故意隔相同的41天才回我的?”
他当时偶然发现,他因为上交手机41天没有回她消息,江茗雪也刚好卡着41天回他。发现这一点时,还有些不可思议,想象不出来温温柔柔的江医生会是这样记仇的性格。
江茗雪轻咳了一声,拿下话筒:“有什么事咱俩回家再说。”
声音却恰好从容承洲的话筒中传出轻微的声音。
接亲团笑着大喊:“别啊,就在这儿说呗,让我们都听听!”
容承洲借机控诉完,见好就收:“我老婆脸皮薄,你们小点声。”
“咦——”众人嘁声。
容承洲继续说:“其实今天本想设立新娘认新郎的环节,但我怕她再认错人,这婚礼就办不下去了,索性删掉了。”
江茗雪低头捂脸,低头环视四周,只想拿块布把他的嘴堵上。
卢教官哈哈大笑:“你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邢开宇笑得前仰后俯,才知道他们俩当初都是装的。
“诶,对了容哥。”他边笑边捂着肚子站起来问,“你后来知道嫂子看上你啥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就很微妙了,每一个点都在江茗雪的雷区上蹦跶。
容承洲但笑不语,只卖关子:“你猜。”
邢开宇:“看你长得帅?”
容承洲转头问藏在身后的妻子:“珮珮,有这个因素吗。”
江茗雪脸通红,随口说:“可能有百分之一?”
容承洲静静看她不说话。
“……”江茗雪只好往上提了提,“那百分之五吧?”
有5%至少承认他帅了,容承洲勉强接受这个答案,转头回他:“占比不大。”
俞飞捷跟着猜:“那是看上你体力好?”
容承洲极轻地呵笑一声。
意思不言而喻。
不仅没看上,还每晚嫌弃他。
宋邵钧接过接力棒:“是不是看你是飞行员,对你有滤镜?”
容承洲摇头:“不对。”
几人都没猜对,转头问裴屹川:“裴哥,你也猜一个啊。”
裴屹川想了想:“看上你三天两头不着家?”
容承洲微一颔首:“勉强沾了点边。”
全军覆灭,没人猜得出来。
接亲团大喊:“别卖关子了,快跟我们说说!”
容承洲偏头,转头问:“老婆,要告诉他们吗。”
江茗雪压低声音威胁:“容承洲——!”
台上的男人低笑一声:“抱歉,我老婆不让说。”
四人齐喊:“滚——!”
容承洲不怒反笑,继续说着:“起初我们两个的确没有任何感情,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习惯下了飞机和她报平安,习惯在餐桌上一抬头就看见她,习惯了每天七点送她上班,五点接她下班。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是我先喜欢上她。”
“我太太是个很温暖很勇敢的人,她会坚定不移地支持我的事业;会不嫌我身上脏,主动抱我;会在深夜凌晨,孤身一人从北城跨过六百公里来见我;会不舍得我被为难,把堵门换成了漂亮的礼花。”
“我时常会想,我究竟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好的妻子。”
江茗雪心生动容,容承洲并非喜欢煽情的人,今日却在这样的场合说了这么多。
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没有用话筒,在他身旁轻声说:“因为你值得。”
容承洲转头,回以她微笑,漆黑的眼眸只映着美艳动人的妻子:“在遇见她之前,我的使命是忠于国家。在遇见她之后,我的使命没有改变,只是多了一个她。”
“请诸位替承洲作此见证。”他转过头,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
他向台下所有嘉宾郑重承诺:
“往后数十年,必当忠于国家,忠于容太太。”
两行清泪唰的一下从江茗雪眼中淌下来,她再也不顾旁人的目光,踮着脚拥抱他。
台下坐着她的父母、亲朋好友,老林、卢教官、从安城远道而来的小布丁一家、连夜从英国飞回来的宁嘉灵、她阔别多年的大学恩师、和她共事多年的医馆同事、以及来自天南地北的好朋友……
因为容承洲职业的原因,明明刻意缩减了婚礼规模,却收到了数之不尽的新婚祝福。
今日喜事成双,连一等功的牌匾都是两副。
从一纸结婚证,变成两个人的婚姻。
这场婚礼盛大而难忘。
至此,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