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浸泡
◎污遭甜腻。◎
孟秋最近很少去图书馆了。
偶尔在学校雕塑园区呆着,手臂挂着护栏,往远处看,用眼睛拍一些照片。
她看檐下阳光和阴影交界,伸手探了探,看着指尖从阳光下钻出来,一点点变白,胡乱想着以后。
她手上的工作只剩下西北的项目,写是写完了,只是创威内部还要复审。
《普宁》那部分听谢清妍说推进得很慢,程序一道一道走,每一道都要卡几天,最快有消息也要年底了,左不过能不能出版的事儿,和她的工作内容不大相关。
孟秋没和父母说实话,她去的牛津,却告诉他们是去美国的学校。
她很少撒谎,这次不得不撒,实在是权宜之举。
她心里冒出点歉疚,希望她离开以后,赵曦亭能快点忘掉她,这样她就能和他们坦白了。
赵秉君说会帮忙看顾她父母,起码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她也安心许多。
在人际关系方面迟钝如爸爸,都咂摸出点味道来。
有一天背着妈妈问她,“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赵先生帮我们这么多,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他们才知道她和林晔分手了,冒出老实人的思维方式,她得先分手,赵曦亭才会追她,不然在第一次赵曦亭派车送她回来就该有此一问。
孟秋说不是。
孟元纬倒很满意,“我瞧他长得不赖,说话办事都妥帖,比你大还能照顾你,挺合适的,其他的倒是不敢高攀。”
他偷声问:“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眼光很高吧?”
孟秋又说了一遍,“没有的爸爸。”
“人不能看表面。”
她和赵曦亭这段关系不清不楚,除了让父母担心外,告诉他们没任何好处。
邵桐再次找到她在一周后,告诉她周三晚九点,有辆黑色的车会到宁关路17号接她。
孟秋有点意外,迟疑道:“九点吗?会不会不太好?”
那会儿她应该会和赵曦亭在一起,出不来的。
邵桐却表现得很自信,“没事,就这个点。你来就好了。”
结果隔了几天,被他算准了,赵曦亭真没在燕城。
他去了香港,有一个拍卖会。
如果孟秋猜得没错的话,正是前段时间他在裕和庭看的手册上的那一场。
拍卖会的时间赵秉君应该知道。
当她答应出国那刻起,赵秉君已经计划好了在这一天。
也是唯一的一天。
没有偶发事件,也没有调虎离山,赵曦亭很难起疑这一天会发生什么。
周三这日,孟秋路过一家蛋糕店。
她在橱窗外看到一个白色的蛋糕。
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路,在光下有些雪亮的碎闪,非常漂亮高贵。
它斜切出来一块,供路人观赏,夹层中有黑色的巧克力流心溢出来。
孟秋不知怎么看出一团污遭甜腻。
她停顿片刻,走进去,指了指,说:“我想要那个。”
她拎着蛋糕回到嘉霖,在下午五点,逃跑前四个小时。
接到了赵曦亭打来的视频。
孟秋提前料到了,早就换上了睡衣,乖巧地坐在书房里。
赵曦亭那边灯光通明,远处有嘈杂声,听着中英混杂,还有几句粤语,林林总总的元素,场子挺高端。
他像在躲热闹,坐在角落的软座据点,背后繁复的油画背景典雅艳丽。
他似有些困倦,长指抵着鼻梁,将眼睛隔出来,黑亮的,托腮瞧她,“一个人呆着无不无聊?”
“用不用我陪你会儿?”
孟秋心口缩了缩,不想正面回复,“你那边结束了吗?”
赵曦亭环顾了一圈,像对眼前富贵流油的场面兴致缺缺,精简道:“没,只是中场休息。”
他一顿,像是突然兴起,“要不不拍了,回酒店和你视频?”
孟秋听到这个提议,浑身的神经一瞬间跟被打劫似的。
那视频是陪她吗?
分明是她逃跑路上的拦路虎。
她慌得要命,就怕他真怎么干,转动脑子想借口,面上还是像以前一样。
她把手机靠在电脑边,让他完整地看着自己,视线埋在书上,乖巧说:“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赵曦亭“嗯”了声,似有些懒动弹,没真说走就走。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黑眸挂在她身上,随意聊,“刚给你拍了几件,也不知道合不合你意,喜欢就放着,不喜欢你自己拿去送人。”
“这次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哪天等你不上课的时候,带你来拍,嗯?”
孟秋没吱声。
这一瞬间她想答应,让他觉得乖巧。
后来想想,过于乖巧反而反常。
她就当没出国这回事,拿正常的态度和他聊。
正常就是不拒绝不答应。
赵曦亭静静地看手机屏。
小姑娘坐在亮堂的暖色灯下,低着头,仿佛刚洗过澡,长发披散下来,饱满的唇浅浅阖着。
有些东西,尝过滋味,就想一尝再尝。
他眼睫眨得很慢,眼底的黝黑裹着她,“我今天回不来,要不开着视频睡吧。”
别!
孟秋听他这一时兴起,脚趾蓦地绷紧了,不知道怎么回他。
即将逃离的期待和不知怎么拒绝的慌乱混在一起,粘稠地往心脏挤压,窒息得快爆炸。
她两条腿局促地贴着,几乎想从他眼皮底下跑开。
赵曦亭黑眸专注地看着屏幕,等不到答案,又催促:“行不行啊?”
孟秋睫毛乱眨,出画面拿了个水杯,缓一缓杂乱成一团的情绪。
她实在不擅长撒谎。
她看自己的脸紧张粉了,温声说:“会睡不着的。”
赵曦亭轻笑了下,像二月窗里探出来的桃花枝,“都面对面抱着睡过了,开视频这么害羞啊?”
孟秋咽下水,飞快地找好理由,轻声说:“我不太习惯手机屏幕亮着。”
赵曦亭唇边噙着弧度没说话。
过了一阵,孟秋担心起一件事,忍不住问:“嘉霖你装了摄像头么?”
开视频睡跟监控有什么区别。
倒是提醒她了。
“你待着好好的,我监视你做什么?”
赵曦亭乌眸里的影子跟着他低头的动作下陷,说不清表情像褪色的相片还是春日的冰湖,总之挺寡淡。
“就是睡觉的时候想听你的声儿。”
孟秋想到之前她和林晔打电话,后面他也承认了有摄像头,“你上次就这么做了……”
赵曦亭鼻尖扑出轻笑,“那是真赶巧。为了你装监控和本来就在,意义还是挺不一样的吧。”
他一顿,黑眸抬起来,唇还是弯的,嗓音跟没骨头似的,有些混不吝:“你要是到了我给你装摄像头的程度,孟秋,那是会挺不好过的。”
孟秋在他眼底下,头皮麻了一阵,眼睫怯怯地颤着,有些许不安。
这次逃跑成功的话,真不能被他抓着了。
她手机微信震了震,眼轻轻挪过去,看到是刚才她发给葛静庄的消息回复了。
赵曦亭见她分心,百无聊赖,随意一问:“谁给你发消息?”
孟秋把上面自己发过去的删了,摄像头对准电脑,让他直接看。
没删之前的对话是——
孟秋:晚上有没有活动?
葛静庄:去吃饭?
删了之后,只剩下葛静庄的。
——去吃饭?
赵曦亭看完聊天记录,像是关切,温声问:“还没吃?”
孟秋点点头。
赵曦亭看了眼她的睡衣,“你这一身,我以为你吃了,你要懒得出门,我让人给你送。”
“今天学得累不累?”
她下意识抗拒。
这怎么行。
那挂不了视频,就白发消息了。
孟秋看向屏幕,瞳仁软而轻,搭在他眉眼间,仿佛乖巧,用目光和他商量。
“不用了。”
“我……想出去吃。”
小姑娘平日晚上都被他拘着,没什么出去玩的机会,她现在正是贪玩的年纪。
赵曦亭没想在小事上和她纠缠,“回来发消息,别让我担心,听到没?”
孟秋“嗯”了一声,拿起手机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这是一句有所预谋的道别。
“去吧。”
孟秋突然有些恍惚,在真正离别时刻,她五味杂陈,面前这个人,让人难以忘怀的人,她和他至此走到了终点。
不可否认,生命中和某些人的相遇,就是为了离别做准备。
他上了你的长途列车,坐一两站,和你同赏一两缕朝晖夕颜,来去匆匆的给你上一课。便是他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作用。
赵曦亭这一课,她摔得惨重,但也是他教会她,遇事不急,谋事不慌,徐徐图之,便终有所成。
他是她很好的老师。
孟秋再抬抬眼。
男人面容英俊,像造物主最富野心和绮丽的笔法,金尊玉贵。
有人找他说话。
他侧脸应了两声。
就是这两声,他错过了她看他的那几秒。
就到这儿吧。
再也别见了。
孟秋心想。
—
到八点多的时候,孟秋准备出门。
或许各种情绪在等待逃脱时清扫完了。
孟秋这一刻的心情居然是干净的。
像被水洗过,一种清朗的,缓缓流淌的宁静。
她按部就班的。
按照在脑海重复一万遍的计划,走到每一步该走的位置上。
她确实什么都没带。
穿着一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一双轻便舒服的鞋子。
没有大包小包,比搬进这套房子时简单得多。
她把手镯也摘下来了。
摘的时候她抹了好几遍洗手液,整片皮肤都是红的。
她都觉得赶巧。
这镯子分明不是为她打造的,但冥冥之中,跟量身定制一样合适。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她把蛋糕拎到门前的案几上,压了张纸条在下面。
写了字的。
她看着那行字好一会儿,有点报复的快感。
房间里的灯都关了,她正要走,远处手机屏鬼魅般亮起来。
是一条微信。
她走过去看了看。
他发的,问。
——找到餐厅了吗?吃的什么?
她冷眼看着,没回。
她盯着它,像有预感般,退后几步,眼睁睁看它震动起来,幽暗的光一闪一闪擦过她的瞳膜。
一秒,两秒,三秒……
这震动。
是赵曦亭在找她的信号。
仿佛极具耐心的猎人,呼唤圈养的猎物。
孟秋脚后跟慢慢往后挪,约束着呼吸,心跳越来越快,在孜孜不倦震动中,转身往门口跑。
一路跑。
她看到模糊的风,像说谎的黄昏,要将她困在寂寂长夜,她偏要撕出一条路。
她奋力跑出别墅。
回头看。
她眼里长出路的灯,树的芽,车的影,往云上的月晕猛地一倾,挣脱了这长夜。
她酣然微笑。
她弯腰扶着樟树的树干,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心脏还残留手机震动的回响。
孟秋收拾好心情,再起身,往那道门深深地看了一眼。
是一眼很长的道别。
她冷静地往宁关路17号走。
她提前探好了路,知道怎么走最方便。
那条路不算太主干道,甚至有点偏僻,但附近没什么摄像头,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佳的上车点。
九点。
车子准时到来。
邵桐在副驾驶,冲她笑笑,“你出来了。其实也没那么难,是吧?”
还是挺难的。
难的不是走的路。
是摆脱赵曦亭的勇气。
孟秋看着窗外,看车子载着他们离开这个地方,“我们马上就走吗?”
她是说出国。
邵桐给她递了块米糕一样的东西,包了一张很地道的油纸,笑笑说:“对,现在就去停机坪,这些小玩意儿趁有的吃再吃点,以后就吃不着了。”
孟秋借着模糊的光影看清是什么东西,抬头在黑黢黢的车厢里冲他弯弯唇,小口地吃起来。
“谢谢你。”
邵桐像怕她噎着,给她开了瓶水,说:“秉君哥和我聊过你们。”
“你和赵曦亭,其实你们双方都在赌博。”
“赵曦亭赌你放不下一切,所以就算在此之前有所察觉,也不会限制你自由。”
“但他好像不够了解你。”
“而你呢,赌他勉强算个人,还不是真疯子,总有空子能给你钻。对吧?”
孟秋低头拨弄油纸,掰一小块放进嘴里,“或许吧。”
邵桐啧了一声,“这么敷衍,看来你真挺讨厌他的。”
“我跟秉君哥认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赵曦亭。”
“他是什么样的人?”
孟秋咽下米糕,轻声说:“我不想聊他了。”
—
飞机上准备了正式的餐食。
除了机组,就她和邵桐两个人。
这种事情越少人越好。
私人飞机体型小,但里面的座椅空间却很大,邵桐似乎忙了一整天挺累的,和她面对面坐着,吃了几口就睡着了。
孟秋也闭眼休息,没什么困意,带着一点雀跃的欣喜和获得自由的快乐,感受扑通扑通正常的心跳,观赏天空之上的云海,一路醒到了伦敦。
没想到落地就遇到了个小麻烦。
接他们的车车胎爆了,坏在郊外。
邵桐似乎没什么带女孩子的经验,没把国内外温差考虑进去,加上深夜,气温只会更低。
孟秋只穿了件短袖。
车子里面暂时不能坐人,她在外面吹着风,胳膊直立鸡皮疙瘩。
邵桐站到她面前,似乎想默默地帮忙挡一挡,但风是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根本没什么用。
邵桐问:“抱歉啊,没给你带件衣服,要不你离汽车近点儿,还能挡挡风”
孟秋缩着身子,不想给他造成心理负担,上下牙都打架了,还是嘴硬:“不冷。”
邵桐上车拿来自己的外套,要给孟秋披上。
孟秋有些不自在,目光躲闪,说不用了。
邵桐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些过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还是没什么经验,当时怎么没想路上会有突发状况。今天要同行的不是你,而是老板,明天我就丢工作了。”
孟秋心情很好,反过来安慰他,“老板要是这么不近人情,丢工作说不定是因祸得福呢。”
她今天的状态和之前见面时的很不一样。
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
邵桐多看了她两眼。
他们到住的地方快凌晨六点。
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开放式厨房,面积不算大,很典型的欧式简约风。
邵桐和孟秋介绍:“我对这片比较熟悉,就在这里简单给你租了一套,地理位置不算最优,也不是什么富人区,但这边当地人多,没什么飞车党小偷之类,你要是不喜欢,等稳定下来再搬家,可以租个house。”
孟秋挺满意的,温声说:“日常生活能满足就可以了,我不挑的。”
“好。”
邵桐给她拿来两只全新的未拆封的手机,还有两张电话卡。
“一张和国内联系,是虚拟ip,平时你这台手机就放住的地方,别带出去,网也尽量少开,用的时候放心大胆用。”
“另一张号码是英国的,流量套餐什么都办好了,没实名,但可以正常生活使用,这张就无所谓了。”
“好。”
孟秋拿起手机开机,邵桐给她拆了另一只的盒子。
邵桐叮嘱她:“以后有任何问题,不管大小事,都可以找我。”
“至于出行,吃饭,旅游,你就照正常的留学生生活来。”
“一会儿等你设置好手机基础信息,我给你下载一些这边必备的app。”
孟秋“嗯”了声。
邵桐絮絮叨叨,平时他挺书生气一人,关键时刻挺能说:“附近有公园,你健身么?离这五十米左右有个小的健身房。他们有周卡,你可以去体验体验。”
“楼底下四五百米的地方有水果店,旁边就是小型超市,到时候我可以领你去一遍,你就知道在哪儿了。”
她打断邵桐,“我们到了这边以后,赵秉君知道了吗?你……什么时候和赵秉君联系?”
邵桐帮她把手机卡插好,“不联系了。”
孟秋惊讶地看着他。
邵桐似乎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来接你之前,我和秉君哥关于这件事的通讯痕迹,已经全部抹掉,赵曦亭要查也不太容易。”
“接下去我按照原来和秉君哥联系的频率保持沟通,有时候是三个月,有时候是半年,总之,近期肯定不联系了。”
“就当没这回事。”
“特别近期,他肯定要找你,秉君哥那儿不安全。”
孟秋眉眼肃正。
邵桐一笑,拍了下她的肩,像要帮她松松紧绷的筋骨。
“有几天玩几天嘛,这么紧张干嘛,他总不可能一直找你,一直找那是真爱,找不到就罢休咯,顶多就生一阵气。”
他撇撇嘴,“好不容易学期没开始,你还有机会玩,开学有的你忙。”
孟秋不知为什么,听邵桐这么一说,反而更心里发寒。
赵曦亭要真一直找她怎么办。
邵桐带她去房间,绅士地站门口,没再往里走,指了指桌子,说:“姑娘家的房间我就不进了。大概和你理一理,怕你找不着。”
“Macbook,平板,都是新的,学习应用软件,还有一些翻译工具都给你下了一部分,其他有需要你再自己装。日用品都在白色柜子里,银行卡在桌上,密码我也帮你写在旁边的纸上了。你身份特殊,银行要打电话来和你确认证件,你和他说有人会帮忙代理就行。”
孟秋一一记下。
邵桐想了想,似乎没有别的事了,就说:“我住你楼下,你这5楼,我那儿3楼,你要不想做饭,这段时间每天来蹭也行。”
孟秋觉得已经很麻烦他了,说:“我自己做吧。”
邵桐挑挑眉,“我手艺还蛮不错,添双筷子的事儿,看你是个读书的料子,生活上不一定是个好手,总之有问题来找我就行,管你吃喝。”
他拎上大衣,“你休息吧。”
孟秋被他逗笑,忍不住说:“你别小瞧我。我学习能力挺不错。”
邵桐开玩笑地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行行行。我小人之心,您别跟我计较。”
孟秋笑够了,认真说:“这段时间谢谢你。”
邵桐干脆利落摆了摆手,“别,我是替秉君哥做事儿。”
“你别记心上。不然真成我老板了。”
—
快七月,燕城有了燥热的影。
距离孟秋没有回电话当晚,过了好几天。
那时赵曦亭找不到她,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又给她发了条消息,问。
——出什么事了么?
起初他并没有起疑,孟秋对他向来不冷不热,消息回晚一些也很正常。
但到第二天下午,孟秋号码还是一直没打通,他又联系学校,说她没去上课,他才订了张最快的机票回去。
以为她出什么事,还让人去问燕大附近有没有什么交通事故。
等他回去了,开了嘉霖的门。
焦急的心绪蓦然变冷,他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像脱落一层燥热的膜,与世隔绝地立着。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赵曦亭最先看到案几上突兀的白色蛋糕,往旁挪挪,是一只浓绿的,熟得不能再熟的镯子。
空气里,蛋糕甜腻的气息萦绕上来,钻入他鼻腔,仿佛幽灵,缠住他。
冰冷无骨。
他拿起纸条,凝视上面的字,眼神慢慢阴冷下来,拿着纸的手也越来越用力,面容冷成一场骤变的暴雪。
他指尖阴翳地遮移着纸上的笔迹凹痕,一笔一笔往他心脏上复刻。
那里写着。
——生日快乐,赵先生。